孟少辉离开孙军家后,又马不停蹄的驱车赶往位于四百多公里外的陈海涛父母的家。
一路上,连孟少辉自己都有些纳闷,为什么自己会紧紧地抓住陈海涛这条线索?到底自己的判断是对是错?这样的答案或许只有等到案件侦破的那一刻才能得到,现在,他没有办法去判断对错,只能凭着多年办案的经验和直觉,去尽可能多的找出对破案有帮助的线索。
陈海涛父母的家位于离市区四百多公里外的小山村,村民的生活条件还算不错,大都有属于自己的几亩耕地,不过对于年轻人而言,他们更向往外面精彩的世界,所以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去了城里打工,留守在村子里的多数是上了岁数的老者和操持家务的主妇。
孟少辉到达村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半多,村民大都刚从午睡中清醒过来,一些还不够上学年龄的孩子倒是精力充沛,刚睡醒就聚在一起打闹嬉戏。
在村长的带领下,他来到了陈海涛父母的家,位于村北角的一幢白色三层小楼,楼身的白漆在风雨的侵蚀有一半都已经脱落,暗红色的大铁门上更是锈迹斑斑。
孟少辉向村长道谢后,便独自上门按响了门铃,出来应门的是位年约四十的中年妇女,她皮肤有些黑,相貌也比较普通,一身朴素的打扮。
“你找谁?”
中年妇女上下打量了孟少辉一番后,问道。
“你是张桂兰吧,我是市刑侦大队的孟少辉,想向你了解一些关于陈海涛的事情。”孟少辉直言道。
“海涛的事?那你请进来说吧!”
张桂兰带着孟少辉走进了位于一楼的客厅,这里和楼外墙的破落形成了明显的反差,客厅内不仅干净整洁,摆设也一点不普通,46寸液晶电视,水晶吊灯,高档家具可谓是一应俱全,在这样一个小山村里,这样的家庭条件算得上是非常好了。
孟少辉才刚一落座,就听从楼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还有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什么人啊?”
“警察有事找我。”张桂兰边倒着水,边应道。
“警察?”
随着话音,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客厅门口,他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右腿有些不太灵光,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
“警官,你喝口水。”张桂兰把水杯递给孟少辉,随后介绍道:“这是我的丈夫王虎,村里人都叫他虎子。”
孟少辉冲着王虎点了点头,然后向张桂兰问道:“陈海涛的父母呢?”
“两位老人家都还在二楼休息,年龄大了,身体都有些不太好。”张桂兰说道。
“嗯,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一些关于陈海涛的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孟少辉话音刚落,王虎就显得有些不太高兴,他黑着个脸,一脸不悦地看着孟少辉:“陈海涛的事不是几年前就已经问过吗?怎么现在还来问,有完没完了!”
“凶手一天没有抓到,这案子就都不算完,你不想我问,难道你心里有鬼?莫非你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我……”
孟少辉严厉的质问和犀利的眼神,让王虎顿时没了脾气,他极其不情愿地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王虎之所以会对陈海涛反应如此之大,孟少辉心里也猜着了八九成,因为他刚才在来的途中已经听村长介绍过这一家人的情况,王虎自从出了车祸后,这个家就靠着张桂兰一个人做些农活支撑着,陈海涛还活着的时候,至少每个月还有几千块钱,但陈海涛死后,这笔钱也就没了,全部的生活开销都靠张桂兰一个人,好在他们的儿子争气,大学毕业后出了国,找了份好工作,这几年生活才有了起色。所以在王虎心里,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用,整个家是靠陈海涛养起的,自己就像吃软饭的一样,这样的想法使得王虎对陈海涛非但没有感激,反而充满了敌意。
“虎子,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警官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你就别惹事了,人都已经不在这么多年了,你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张桂兰苦口婆心地安慰道。
“行行行,你们说,你说聊,我当哑巴,当聋子,这样行了吧!”
王虎不耐烦地回道,或许是因为忌惮孟少辉的身份,和刚开始相比,他的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
“警官,有什么事你就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实话实说。”张桂兰说道。
“当年陈海涛的案件至今没有结案,其中有一些问题还想向你了解一下,但由于时间已经过去几年了,所以希望你能尽量去回忆。”孟少辉说道,“陈海涛在遇害的当天,或者之前的什么时间里,他有没有联系过你,和你说过些什么呢?”
张桂兰许久没有回话,从她皱着眉头认真的表情上不难看出,她正努力在回忆。
“警官,海涛遇害前后,我都没有和他有过任何的联系,他遇害的时候是月中,而他会在每个月的月初时候给我汇一笔生活费来,在他遇害的之前,他的生活费早就已经汇给我了,之后我们就再没任何联系了。”
“那他和他的父母有没有联系过呢?”
“这就更不可能了,自从他说要娶城里的那个女人后,他的父母就和他断绝了任何的关系,所以就连那生活费也都是由我收的,这么多年,他的父母并不知道有生活费这么一回事,反正我们这样的家庭,平日开销也不多,所以他们也没怀疑什么。”
“开销不多?”
孟少辉再一次环顾了客厅了各种摆设,而张桂兰显然也看出了孟少辉心中的疑问。
“警官,你别误会,盖这个房子和这房间里的家具都和海涛的钱无关,这些都是我的儿子赚来的,之前海涛汇来的生活费,我也都花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
张桂兰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
“我回来了,那些菜都已经卖光了。”
伴随着话音,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来到了客厅,他疑惑地看着陌生的孟少辉,然后又看了眼王虎,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张桂兰的身上。
“那你晚上回城去的时候,帮我把钱存银行吧!”张桂兰说道:“这位是城里来的孟警官,来向我询问一些陈年往事。”
“他就是你的儿子?”
孟少辉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许的质疑,因为他注意到,年轻人体型健硕,国字脸,浓眉大眼,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这些特征都和王虎以及张桂兰的样貌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我是少龙的同事,受他所托来帮忙而已。”年轻人赶忙解释道。
“警官,他是我儿子公司的同事赵旭东,受我儿子的委托,经常会给我带回些生活费,又看我一个人在家忙不过来,有时就会顺便帮我卖卖菜,挺懂事的一个孩子。”张桂兰也在一旁解释道。
“阿姨,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就先回城里去了。”赵旭东礼貌地准备离开。
“你是不是曾在新星世纪生物制药有限公司工作过?”孟少辉问道。
“是的,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你一会和我一起回去吧!正好我一会也要回城里。”
“那不太好吧!怎么能麻烦警官呢?”张桂兰赶忙说道。
“有什么麻烦的,反正都是顺路,只要你别介意坐警车别扭就行。”孟少辉看着赵旭东说道。
“怎么会,我又没做坏事,没什么好怕的,坐警车也挺拉风的。”赵旭东笑道。
见赵旭东没有意见,张桂兰也就没好意思再拒绝了。
“那言归正传,张女士,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吧。”孟少辉说道,“以你对陈海涛的了解,他有没有和什么人有仇怨呢?”
还未等张桂兰开口,王虎就在一旁嘀咕道:“要不是因为杀人犯法,我都想杀了那王八犊子。”虽然是嘀咕,但是声音却大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到。
“你就少说两句吧!你非想让警官把你抓走,拆散这个家你就高兴了是吧?”张桂兰斥责道。
“从你拿着他的钱养这个家的时候,这个家早就散了,怎么了?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你和他有一腿,他凭什么拿钱给你,你真当他是为了楼上那两个老家伙?还是他同情我这个瘸子?我呸,他那是因为城里那娘们儿生不出来,又怕失去所到手的一切,所以才给你钱,让你帮他养儿子,我说白了就是一个王八。”王虎激动地叫道。
“啪!”
王虎话才刚说完,就听一声脆响,张桂兰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虎子顿时被打得有些蒙,捂着发红的脸颊,愣愣地瞪着张桂兰,但半天也没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你说你自从这腿瘸了后,要不是海涛汇来的钱,我能养得起这个家吗?你和我早就要上街要饭去了,还能有今天的日子?不管海涛过去怎么对我,他至少也对我有过补偿了,你还想怎么样?和你结婚后,因为海涛的事,你没少和我闹过,这么些年,我也就忍了,可你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就算不对海涛心存感激,但也不能以德报怨吧!你还是个男人吗?”
张桂兰指着虎子怒斥着,声音也开始有些哽咽,而面对张桂兰的指责,虎子也深知自己理亏,默默地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此时,原本坐在一旁的赵旭东似乎是看不下去这样的场面了,起身来到张桂兰身旁,扶着她坐回椅子上。
待张桂兰和虎子都冷静下来后,孟光辉轻咳了两声后,方才开口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冷静下来了,那我就继续了。张女士,刚才王虎所说的陈海涛给你生活费,是想你帮他养儿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张桂兰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那都是一时的气话,警官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是气话,还是你不想说呢?”
面对孟少辉投向自己的犀利的目光,张桂兰觉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她犹豫了许久后,说道:“其实海涛之所以给我汇生活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希望用这笔钱培养我的儿子成才,将来能在事业上帮他些忙,因为廖欣欣无法生育,所以他才会有此打算。”
闻言,孟少辉把目光又投向了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王虎,想通过他来证实张桂兰所说的话,但王虎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撇了撇嘴,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那你的儿子现在人呢?”
“少龙出国了,海涛还在的时候,对他的学业多少有些帮助,原本打算毕业后能让海涛替他找份工作,但是谁想海涛突然遭遇不测,之后这孩子就出国了。”
“这么说,你儿子少龙也是搞生物研究的?”
“是的,当时也就是因为海涛的原因,所以才让他选择了这门专业。”
“那少龙在国外好吗?”孟少辉转而向赵旭东询问道。
“嗯,在公司里,少龙经常被公司的领导表扬,说他工作认真负责,而且在生物制药上很有天分。”赵旭东回道。
“最后一个问题,张女士,你听说过‘杜平’这个名字吗?”
“杜平?”
张桂兰思索了片刻后,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好了,那今天我们的谈话就到此吧!如果再有么事,我还会再来的。”孟少辉走到虎子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男人,心胸要开阔一些,刚才你老婆的话好好想想吧!”
回城的途中,孟少辉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他在脑海中仔细的梳理着从孙军和张桂兰处了解到的情况。
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赵旭东则显得有些许的兴奋,他东瞧西看的,并时不时伸手摸摸车里的物件,仿佛一个看见新鲜事物的孩子般。
“坐警车的感觉如何?”孟少辉微笑着问道。
“呵呵,挺拉风的。”赵旭东笑道。
“你对陈海涛了解吗?”孟少辉问道。
“我当年还只是个小研究员,他是公司副董,还是项目的总负责人,了解就谈不上,反正他让做什么,我照做就是了,不过他这个人为人还是不错的,低调,而且没有什么架子。”
“我听说,包括你在内的几名研究员当年一起跟着陈海涛一起参与了一项名为‘金蚕’的抗癌新药的研究,对吗?”
“是的,当年我以能参与到这项研究中为荣,因为如果能够成功,它将非常有可能被载入医学史册,这也是人类抗击癌症的一个里程碑,但很可惜,陈海涛死了之后,关键的几项研究数据都没人清楚,实验也无法再进行下去,最终只能宣告实验失败。”赵旭东从之前的自豪转瞬间变为了遗憾。
“如果陈海涛还活着,这项研究会成功吗?”
“这说不准,抗癌研究这方面,没有谁能百分百肯定自己的研究会一定成功。”
“那你知道谁和陈海涛有仇,以至于要杀了他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警官,我刚才也说了,他是领导,我是小研究员,除了工作上的事,私事我了解的不多。”
“那你对一个叫杜平的人有没有印象?”
“没有,没听说过,以前公司里好像没有这么个人。”
“那当年为什么陈海涛遇害后,你和其余几名研究人员都离开了公司呢?”
“这种事不太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吧!至于我,年轻人嘛,都是想人往高处走,多尝试一些不同的公司,增加见识嘛。”
“你和王少龙很早就有认识了吗?为什么你们现在会在同一家公司呢?”
“因为少龙和陈海涛的关系,所以实习期间就被陈海涛安排进入了公司,只不过并没有参与金蚕的研究,上班的时候偶尔在电梯里碰到,就都会打个招呼,再加上我们又都是刚毕业的,年轻人在一起熟络的也快。陈海涛出事后,少龙就离开了公司,之后他知道我也辞了职,于是就介绍我进了他的公司。”
“那之前在新星世纪,都没有人知道他和陈海涛的关系吗?”
“是的,或许是陈海涛有意想要避嫌吧,毕竟他的母亲和自己曾经是恋人,万一这事传到廖欣欣耳朵里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都是在陈海涛遇害后,到了新公司后才听他和我说的,之前我也没看出他和陈海涛的关系会如此亲近。”
“那你有从他那听说过关于陈海涛的事吗?”
“有听说过。”
“那你和我说说吧!我想知道王少龙是如何评价陈海涛的。”
“我只记得他说过,陈海涛和她母亲过去是恋人,就因为陈海涛的原因,所以他才选择了生物学专业,原本以为毕业后进陈海涛的公司能够顺顺利利的,可谁想却出了事。他其实挺感激陈海涛的,如果没有他,自己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绩,说陈海涛就像亲生父亲般照顾自己,比他那个亲爹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既然他们关系这么近,那你有没有从他那里听到过关于金蚕的事?”
“这个从没听他说过,当年在公司,或许是因为避嫌,陈海涛并没有让他参与金蚕的研究。”
“那陈海涛有可能把研究资料交给他保管吗?”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如果有,我相信王少龙现在也不可能给人打工了,早拿着资料出来自立门户了,那项实验拿到哪家公司,相信都会得到资金赞助的。”
车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只不过这一次赵旭东也不再有之前那么兴奋了,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车窗外向后飞奔的风景。
回到城里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霓虹灯在夜色里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将错落有致的各式建筑物映衬得分外迷人。
“孟警官,你在前面放我下来就行了,我正好要去自动柜员机那替张姨存钱。”赵旭东指着前方路口说道。
待车停稳后,赵旭东礼貌地致谢道:“真是太麻烦你了孟警官,再见。”
“和警察可千万别说再见,不吉利。”孟少辉笑道。
“呵呵!也是,还是不再见了。”赵旭东笑着关上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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