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小心一些。”萨伦妮正在房间里说道,“我们对玉座有很大的影响。如果你对我们有用,我们会说服她减轻对你的惩罚。”
色墨海格轻蔑地哼了一声,响亮的鼻息声就连审问室外面走廊里的凯苏安都能清楚听到。凯苏安喝了一口甜叶茶。这条木板走廊里没有任何装饰,铺着一条栗色和白色地毯,墙壁上的棱柱状油灯里闪动着火光。
和凯苏安一同在走廊里的还有另外几个人,戴吉安、布莲安、爱萨,她们三人现在负责维持色墨海格的屏障。除了凯苏安之外,营地中的每一名两仪师都要轮流承担这个责任。只让一名两仪师做这件事实在太危险了,她们难免会感到疲惫。屏障必须保持在很强的程度。如果色墨海格夺回自由,只有光明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凯苏安吮着茶水,背靠着墙壁。亚瑟坚持要让“他”的两仪师有机会审问色墨海格,而不是只凭凯苏安选择进行审问的人。凯苏安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确保他的权威,还是他真以为那些人能够做得比凯苏安更好。
不管怎样,这就是萨伦妮今天进行审问的原因。那名塔拉朋白宗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而且是许多年来获得披肩的最美丽的女子之一。但对于自己的美貌,她似乎从来都毫无察觉。当然,既然属于白宗,她冷漠的态度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白宗也往往像褐宗一样,对眼前的状况视而不见。萨伦妮并不知道凯苏安就在外面的走廊里,正在利用一个魂之力的小编织偷听。这是一个简单的把戏,初阶生都能学到,但把它和新的倒置编织结合,凯苏安就能在任何人都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进行窃听。
走廊中的两仪师们都看到凯苏安所做的编织,但没有人说一句话。即使爱萨和布莲安属于那些向亚瑟宣誓效忠的傻瓜,在凯苏安面前也不敢稍有异动。她们很清楚凯苏安是如何看待她们的——白痴。有时候,凯苏安觉得自己的半数盟友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在让她的任务更加艰巨。
萨伦妮还在进行审问。现在庄园里大部分的两仪师都尝试过审问色墨海格,不论是褐宗、绿宗、白宗和黄宗,但都失败了。凯苏安自己也没能从这名弃光魔使身上挖出任何口供。其他两仪师几乎都把凯苏安视作一个传说,这样的名誉是她一点一点培养出来的。她已经离开白塔上百年,以确保许多人都以为她死了。当她重新出现时,立刻就引起一场轰动。她一直在猎捕伪龙,因为这是一项必需的工作;也是因为她每捉住一个男人,她在其他两仪师心中的威望就会更高一些。
她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最后这一段日子。如果她让那个叫亚瑟的男孩毁掉这一切,就让光明烧瞎她的眼睛吧!
她又吮了一口茶,掩饰住自己的怒容。她正一点一点地失去对局势的控制。如果换做别的时候,白塔中发生的这种吵闹会立刻引起她的关注。但现在,她没有精力去处理那个问题。造物本身正在分崩离析,而她唯一的战斗方式就是将自己的一切力量用在亚瑟身上。
她抵抗着自己每一个帮助亚瑟的冲动。但现在,那个人的内心正一步一步地变成冰冷的岩石,无法移动、无法改变。一尊没有感觉的雕像是不可能抵抗暗帝的。
该死的男孩!而现在,色墨海格又在公然向她发出挑战。凯苏安很想闯进房间,和那个家伙正面对峙。但梅瑞丝已经问过凯苏安要问的问题,而且彻底失败了。如果让其他人看到凯苏安就像她们一样软弱无力,她光辉高大的形象还能持续多久?
萨伦妮又在说话了。
“你不该那样对待那些两仪师。”她的声音很平静。
“两仪师?”色墨海格咯咯地笑着,“你不觉得羞愧吗?竟然敢如此称呼自己?这就好像狗崽子称自己是狼一样!”
“我承认,我们也许不是无所不知,但……”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色墨海格打断了她,“你们只是在玩着父母留下的玩具的小崽子。”
凯苏安用食指敲击着茶杯。她又一次为自己和色墨海格的相似之处感到惊讶。又一次,这种相似感让她心血沸腾。
她从眼角看到一名身材苗条的女仆正捧着一盘冒着热气的豆子和萝卜爬上台阶。那是色墨海格的午饭。已经这么晚了?萨伦妮的审问持续了三个小时,她一直在绕着圈子说着一些同样的话。凯苏安朝走近的女仆挥挥手,示意她进去。
片刻之后,房里传出托盘落地的声音。凯苏安立刻跳起身,拥抱了阴极力,差点冲进房间。色墨海格的声音让凯苏安犹豫了一下。
“我不会吃这种东西。”弃光魔使像往常一样控制着局势,“我已经厌倦了你们的猪食,给我拿些像样的食物来。”
“如果我们这么做,”萨伦妮显然在寻找任何机会,“你会回答问题吗?”
“也许吧,”色墨海格答道,“如果合我的意。”
随后是一片沉默,凯苏安瞥着走廊里的其他人。虽然听不到房里的声音,她们全都已经跳了起来。她示意大家坐下。
“去给她拿些别的食物来。”萨伦妮对那名女仆说,“找人来把这里清理干净。”门开了,仆人跑出来,房门立刻又紧紧地关上。
萨伦妮继续说道:“下一个问题,这将决定你是否能吃上这顿饭。”虽然语音严厉,凯苏安却能听出萨伦妮加快的语速。食盘的突然掉落吓到了她。她们在弃光魔使周围全都变得很神经质。没有人会尊敬色墨海格,但她们对她总是有着一种敬畏的态度。这不难理解,毕竟她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传奇。在这种有史以来最邪恶的生物面前,没有人会轻举妄动。
这种敬畏……
“这是我们的错。”凯苏安悄声说道。她眨了一下眼,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色墨海格站在这个小房间的中央,全身被风之力捆住。这股风之力绳索应该是在食盘掉落后被编织出来的。黄铜食盘还扣在地上,浸透汁水的豆子散落在陈旧的木地板上。这个房间没有窗户,是由一间储藏室改装成的“牢房”。留着缀珠细辫的萨伦妮正坐在色墨海格面前的椅子里,美艳的脸上显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的护法维特里恩身材健壮,脸色苍白,正站在房间的一角。
色墨海格的头没有被绑住,她的视线转向了凯苏安。
凯苏安定了定心神。她现在必须面对这个女人。幸好实行她的计划并不需要非常精妙的手腕。这个计划的基础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凯苏安怎么能打垮自己?办法其实很简单,而且她已经想到了。
“啊,”凯苏安一本正经地说道,“看来这个孩子打算绝食了。萨伦妮,放开编织。”
色墨海格挑起眉弓,张嘴想要嘲骂,但就在萨伦妮放开风之力编织时,凯苏安就捉住了色墨海格的头发,抬腿把她扫倒在地上。
凯苏安觉得自己也许可以使用至上力,但直接用双手来干这件事可能效果更好。她还准备了几个编织,但可能也不会需要它们。色墨海格的身材高挑窈窕,凯苏安的身材也相当苗条,但她实际上相当健壮。不过这名弃光魔使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会得到怎样的待遇。
凯苏安单膝跪在这个女人的背上,将她的脸压在那一堆食物中。“吃掉它。”她说道,“我不赞成浪费食物,孩子,特别是在这个非常时期。”
色墨海格口齿不清地吐出几个字。虽然听不清是什么,凯苏安知道她只可能是在骂脏话。很快,可能这些年代非常古老的脏话就消失了。色墨海格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没有再反抗。如果换做自己,凯苏安也不会反抗,这样只可能伤害到她的形象。身为一名俘虏,色墨海格的能力来自两仪师对她的恐惧和尊敬。凯苏安需要改变这一点。
“请把你的椅子给我。”她对萨伦妮说。
那名白宗站起身,满脸震惊。她们已经在亚瑟提出的底线内尝试了一切刑讯手段,但所有这些手段都表露出她们对这名俘虏的重视。色墨海格在两仪师眼中是一股危险的力量和一个极具价值的敌人,而这只会让她的自负日趋膨胀。
“打算吃东西了吗?”凯苏安问。
“我要杀了你。”色墨海格平静地说,“首先,我要让所有这些人听到你的尖叫。”
“我明白。”凯苏安答道,“萨伦妮,去让外面那三名姐妹进来。”然后,她停下来想了想。“好像还有几个女孩正在对面的房里打扫,也把她们叫来。”
萨伦妮点点头,快步走出房间。凯苏安坐进椅子里,编织出风之力,把色墨海格提起来。爱萨和布莲安先向房里瞧了一眼,显得有些好奇,然后才走进房间。萨伦妮跟在她们身后。片刻之后,戴吉安也随同五名仆人走了进来:三名穿围裙的阿拉多曼女子;一名细瘦的男人,因为正在给原木墙壁刷漆,他的手指都染成了褐色;另外还有一个男孩。很好。
众人都进了房间后,凯苏安用风之力丝线将色墨海格固定在自己的膝上,然后开始拍打这名弃光魔使的屁股。
色墨海格起先还坚持着。然后,她开始咒骂,开始大声恫吓。凯苏安只是一下一下地拍她的屁股,直到连手心都觉得痛了。色墨海格的威胁变成了愤怒和痛苦的嚎叫。正在此时,刚才来送饭的女仆又带着新的食物回来了。多一名观众只会增加色墨海格的羞耻。两仪师们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都不由得张大了嘴。
“那么,”过了一会儿,凯苏安打断色墨海格的嚎叫,“你现在要吃东西了吗?”
“我会找到你所爱的每一个人,”弃光魔使的眼里全是泪水,“我会在你的眼前让他们相互吃彼此的肉。我会……”
凯苏安哼了一声,继续打着她的屁股。聚在房里的人们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色墨海格开始哭泣,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耻辱。这才是关键。色墨海格不可能被肉体的痛苦和话语击败,但摧毁她的形象对她来说要比任何其他形式的惩罚更加可怕。如果凯苏安是一名囚徒,她也会最害怕这种惩罚。
又过了一会儿,凯苏安才停住手,放开束缚色墨海格的编织,问道:“现在要吃饭了吗?”
“我……”
凯苏安抬起手,色墨海格立刻从她的膝上跳下来,扑倒在地上,开始吃着地板上的豆子。
“她只是个人,”凯苏安向其他人说道,“就像我们一样。她有着很多秘密,但就算是个小男孩也会有不愿告诉别人的秘密。记住这一点。”
然后,凯苏安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走过萨伦妮身边时,她犹豫了一下。现在萨伦妮正着迷地看着那名在地板上捡豆子吃的弃光魔使。“你应该考虑带上一把梳子,”凯苏安对她说,“用手掌打会让手掌痛得厉害。”
萨伦妮微笑道:“好的,两仪师凯苏安。”
那么,凯苏安在走出房间时想道,现在该如何对付亚瑟?
“大人,”格莱迪一边说,一边揉搓着满是皱纹的脸,“我觉得您并不明白。”
“那么就向我解释。”佩林说。他站在一座山丘的山坡上,正俯视着聚集在山下的大群难民和士兵。他们正在为夜晚宿营做准备,许多顶形式不一的帐篷正迅速被搭起来,有艾伊尔人的褐色单尖帐篷,五颜六色的凯瑞安大帐篷,以及普通的单脊帐篷。
沙度艾伊尔就像佩林所希望的那样,并没有追击他们。他们任由佩林的军队从容撤退。现在佩林的斥候已经传回报告,那些沙度人正在梅登城内进行调查。这意味着佩林还有时间,能够休息,然后缓缓撤退。他希望这段时间能够让殉道使们恢复精力,然后用通道将大部分难民送走。
光明啊,这些人实在是太多了。成千上万的人,要想管理好他们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最近这几天,他要接受川流不息的抱怨、抗议、进行判决的要求和等待签署的文件。巴尔沃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纸的?不过这似乎让许多来见佩林的人都感到满意。以文件形式发布的判决和平息纷争的决议,总会给人一种郑重其事的感觉。巴尔沃一直在说,佩林需要一枚印章。
这些工作都在分散佩林的精神,这样很好。但佩林知道,他不可能将自己的问题搁置太久。兰德正把他牵向北方。佩林必须向最后战争进军,其余的都不重要。
但自从开始援救菲儿起,他这种忽略一切事情,只注重一个目标的执念已经为他招来许多麻烦。他需要让自己做出决定,是不是想要统率这些人。他需要让自己心中的狼平静下来。每当他进入战场时,那头野兽都在发出狂怒的吼叫。
但在此之前,他还需要把这些难民带回家。这也是一个问题。“你们已经休息很久了,格莱迪。”
“疲劳只是问题的一部分,大人。”格莱迪答道,“而且说实话,我觉得我至少还能睡上一个星期。”
他看起来并不显得很疲惫。格莱迪是个体格强壮的人,有张农夫般的面孔,性格也很像农夫。比起大多数贵族,佩林更信任这个人。但他不能把格莱迪逼得太紧。一个男人在导引过那么多阳极力之后,会受到怎样的影响?格莱迪的眼睛下面已经显露出浮肿的眼袋,黄褐色的皮肤也变得苍白许多。虽然他的年纪不算大,但头发已经出现变灰的迹象。
光明啊,我把他逼得太紧了,佩林想。他和尼尔德两个人为佩林做了太多事。这是佩林不顾一切的行事风格所导致的另一个后果。他对亚蓝的抛弃,还有他对周围所有人的忽视……我必须改变这一切,我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如果他做不到,也许他就无法参加最后战争了。
“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大人。”格莱迪再次揉搓着下巴,审视下方的营地。那片巨大的营地分成了许多部分,梅茵人、雅莲德的卫兵、两河人、艾伊尔人,和来自不同国家的难民。数不清的帐篷组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环形数组。“这里有几十万需要回家的人。也许有很多人会离开,但也有许多人说,他们觉得留在您身边会更安全。”
“他们不该做这种打算。”佩林说,“他们属于他们的家。”
“许多人的家都在霄辰人的地盘里,他们该怎么办?”格莱迪耸耸肩,“如果没有那些入侵者,很多人会迫不及待地返回家园。但现在……不管怎样,他们只想留在能够得到食物和保护的地方。”
“我们先把那些想走的人送走。”佩林说,“没有他们,我们的行程会轻快得多。”
格莱迪摇摇头。“大人,您的那位巴尔沃对人数进行了估算。我现在能打开让两个人并肩走过的通道,就算每通过两个人用一秒时间……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但巴尔沃说,这可能需要连续数天的运送。而且他说,他的估计可能还是过于乐观了。大人,我现在只能勉强将通道维持一个小时。”
佩林咬紧了牙。他必须亲自去问问巴尔沃,但他明白,巴尔沃很可能是对的。
“那我们就继续行军。”佩林说,“向北前进。每天你和尼尔德都可以送一些人回家,但不要让自己过于疲惫。”
格莱迪点点头,因为疲惫而显得双眼无神。也许,遣送那些难民还是应该再等一两天。佩林向这名献心士点点头,示意他退下。格莱迪缓步向营地跑去。佩林继续留在山坡上,逐一审视营地的各部分。人们都在准备晚餐,马车都被聚集在营地中心。佩林很担心那些车里装载的食物能不能支撑到安多,他是否应该转向凯瑞安?那里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兰德的地方。但在他脑海中出现的幻象里,兰德并不在这两个国家。佩林怀疑安多女王不会张开双臂欢迎自己,毕竟关于他和那面该死的红鹰旗的事情,大概早已人尽皆知了。
佩林将这个问题暂时放到一旁。安扎营地的工作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人们纷纷离开排列成环形的帐篷,前往环阵中心处的食物分发点领取晚餐。现在每一支队伍都独立负责自己的饭食。佩林只是负责监督食材的分配。为此,他任命了一名军需官,一个名叫贝文·罗克绍的凯瑞安人。他正站在一辆马车上,依次和每一支队伍的代表交谈着。
感觉没什么问题之后,佩林也走下山坡,进了营地,穿过凯瑞安帐篷,朝他自己的帐篷走去。那座帐篷位于两河人的营地中。
现在他已经适应了自己特殊的地位。众人也已经习惯他的黄眼睛,他身边的大多数人似乎已经不再理会他这一点非同寻常之处了,但所有初见他的人都会让他想起自己的眼睛。就在他走过凯瑞安营地时,许多凯瑞安难民都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他,悄声说道:“金眼。”
他并不很在乎这个名字。艾巴亚才是他的姓,他为此而感到骄傲。现在,他是仅有的几个能把这个姓氏传递下去的人。这都是兽魔人造成的。
他向附近的一群难民瞥了一眼,他们急忙又俯身去敲打帐篷桩了。佩林又经过托德·亚卡和乔锐·康加的身边。他们两个都是两河人,他们将拳头放在胸前,向佩林敬礼。对他们来说,金眼佩林并不是一个需要害怕的人,而是值得尊敬的人。但他们一直都因为他在贝丽兰的帐篷里度过的那一晚而悄声议论着。佩林希望自己能够逃开那件事留下的阴影。对沙度人的胜利仍然振奋着这些人的精神,但就在不久前,佩林还觉得他们和自己已经有了很深的隔阂。
不过,至少是现在,他们两人看起来已经忘记那段不愉快,开始向他敬礼了。他们有没有忘记佩林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乔锐取笑佩林的笨嘴拙舌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又是在什么时候,他故意停在铸炉旁,夸耀自己偷偷和女孩接吻的事?
佩林只是向他们点点头。过去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再探究了,现在他们所效忠的是救出菲儿的“金眼佩林”。但就在佩林走过去之后,他过分敏锐的耳朵还是听到那两个人在聊着几天前的那场战斗。他们中的一个人还带着血腥味,显然没有擦净自己的靴子,甚至根本没看见沾在靴上的血污。
有时候,佩林很怀疑自己的知觉是不是真的远超过其他人。他只是会用一些时间去注意其他人忽略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闻不到这股血腥气味?还有那种只应该在北方高山中出现的清冷空气?这种空气让佩林想到了故乡,但他现在距离两河有许多里。只要其他人能够偶尔闭一下眼睛,集中一下精神,难道就闻不到这么强烈的气味吗?如果他们在睁开眼睛时能够仔细观察一下周围,他们难道就看不到他看到的那些东西吗?
不,这只是他的胡思乱想。他的知觉的确更加优秀,他与狼的关系改变了他。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注意到这种关系。不久前,他的全部心思还都集中在菲儿身上。不过,现在他也不会再为自己眼睛的颜色感到羞窘,因为这双眼睛是他的一部分,为此发牢骚没有任何意义。
而他在战斗中所爆发的怒火……那种彻底失控的感觉,这让他来愈感到忧虑。这种状态第一次出现,还是在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他与白袍众战斗的时候。在那个时候,佩林不知道自己是一匹狼,还是一个人。
而在最近这段时间里,他有一次进入狼梦时,甚至想要杀死飞跳。在狼梦里,死亡就是最终的结束。佩林在那一天几乎彻底迷失了自己。想到这些,旧日的恐惧感便会从佩林心中泛起。他曾经将“一个像狼一样的男人被锁在铁笼里”那让他战栗的景象深深压到心底。
他继续向自己的帐篷走去,并在心中做出了一些决定。他曾经一心一意追寻菲儿,躲避狼梦,就像他躲避自己的一切责任。他曾经宣称,其他所有事都不重要,但他知道,事实要比他想象的难得多。他的心一直只在菲儿身上,因为他是那么爱她。但也是因为这么做会让他更感到轻松。援救菲儿可以让他忘记统率人众的责任,还有与他心中那头狼之间脆弱的和平。
他已经救出菲儿,但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而解决它们的答案也许就在他的梦里。
是该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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