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是一匹从王室马厩中挑选出来的深褐色母马。伊兰·传坎正骑着它,穿过自己导引出的神行术通道。
现在,那些马厩已经落入兽魔人手中。和月影同厩喂养的马匹,毫无疑问,已经都落入那些暗影怪物的煮食罐里了。伊兰没去多想那些煮食罐里还会有些什么,她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坚毅而镇定,不能让军队看到他们的女王仿佛失去了信心。
她将神行术的目的地选定在凯姆林西北方一千步远的一座山丘上,远在弓箭射程外,又能清晰地看到城市。在继承战争后的几个星期里,有几支商队曾经在这些山丘上安设营地。而现在,这些商队或者加入了光明阵营的军队,或者解散,变成游荡的蟊贼和盗匪。
先于伊兰来到这里的前锋部队已经对附近地区进行了搜索。葛本将军策马来到伊兰面前,向女王敬礼。女王卫队的男女卫士们环绕在伊兰的马旁。空气中仍然充斥着烟尘的气味。看到凯姆林城正在像龙山一样不停地冒着.99lib?黑烟,伊兰觉得自己苦涩的心情又被撒上一把盐。
这座曾经让安多人无比自豪的城市已经死亡了,变成一片火葬场。上百股烟柱正从那里一直升上风暴聚集的天空。那些烟雾让伊兰想起春天时,农人为了清除田间的杂草而烧荒时的样子。伊兰统治凯姆林还不到一百天,就彻底把它丢掉了。
如果龙会对一座城市造成这种破坏,伊兰一边审视着塔曼尼在城墙上轰出的大洞,一边想,那么世界就一定要改变了。我们所知道的一切战争法则都将会改变。
“你认为城里会有多少兽魔人?”伊兰问来到她身边的那位将军。塔曼尼刚刚从那个差点毁掉他生命的重伤中恢复过来,只休息了一天时间。他也许还应该在梅丽罗休息。不管怎样,他绝对不宜在这段时间里亲自参加战斗。
“要搞清楚它们的数量几乎是不可能的,它们躲藏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陛下。”他尊敬地向伊兰鞠了个躬,“大概有几万,也许最多十几万。”
伊兰身边的士兵们都有些紧张。塔曼尼说话的腔调具有强烈的凯瑞安风格:充满敬意,却处处留有后路。据说,他是麦特最信任的军官之一。伊兰却觉得麦特对这个人施加的坏影响还远远不够。塔曼尼在她面前连一句脏话都没说过。真可怜。
附近枯黄的草地上又开启了其他神行术通道,伊兰的部队从通道中鱼贯而出,逐渐布满周围的山丘旷野。伊兰现在率领着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其中包括许多斯威峨门,他们将与柏姬泰和葛本将军指挥的女王卫兵和安多常规军一同在凯姆林作战。艾伊尔人的另一支队伍,包括枪姬众、智者和其余的战士们,将会与兰德一同前往北方的煞妖谷。
和伊兰同至安多的智者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她们原先都跟随在佩林身边。除她们以外,伊兰麾下的导引者就只有家人了。不过大部分家人的导引能力都很弱小。伊兰很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导引者。不过她还有红手队和龙。
佩林和他的军队也都跟随着伊兰,这包括梅茵的翼卫队、海丹骑兵、白袍众(伊兰仍然无法确定自己该如何看待这支队伍)和谭姆率领的两河弓箭手,以及那支自称为“狼卫士”的部队。狼卫士绝大部分是刚刚成为士兵的难民,不过其中已经有不少人接受过战斗训练。当然,她还得到了巴歇尔将军和他的真龙军团。
伊兰已经批准了巴歇尔制定的凯姆林作战计划。我们需要将战斗引至树林之内,巴歇尔向她解释。弓箭手能够在树木的掩护下对兽魔人造成致命的打击。如果那些小伙子在树林中的行动能力真如我所听说的那样神出鬼没,那他们就会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艾伊尔人在树林中同样是致命的。而在那里,兽魔人无法发挥出它们压倒性的体力优势。巴歇尔正策马立在伊兰身边。兰德显然叮嘱过他要照看好伊兰,仿佛只有一个柏姬泰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还不够似的。
兰德最好让自己平平安安的,等着我去告诉他我都是怎么想他的。伊兰心想。这时巴歇尔正和柏姬泰低声聊着什么。巴歇尔是那种因为骑马时间太久,已经有了一双罗圈腿的骑士。他的嘴唇上留着浓密的胡子。他和伊兰说话时,并不像是在和女王说话……不过,沙戴亚女王是他的侄女,所以,也许他只是非常习惯王室生活而已。
他是沙戴亚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伊兰提醒自己。与他共事可以让伊兰有机会进一步加强安多和沙戴亚的结盟。伊兰倒是很愿意看到自己的一个孩子能够登上那个王位。她将一只手放在肚子上。她的孩子们已经开始愈来愈频繁地用脚踢她,用手肘顶她了。但没有人告诉过她,这种感觉会这么像是……消化不良。而且不幸的是,梅菲恩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竟然又找到了一些山羊奶。
“有什么消息?”伊兰问道。这时柏姬泰和巴歇尔已经并辔来到她身边。塔曼尼向旁边退去,为他们让出空间。
“斥候报告说,那座城市还没有被完全毁掉。”巴歇尔说。
“巴歇尔是对的,”柏姬泰说,“兽魔人还待在城中,大部分城区的火势都已经被压制住了,还有大半城市得到了保留。您看见的许多烟尘并非来自火灾,而是兽魔人的篝火。”
“兽魔人很愚蠢,”巴歇尔说,“但半人并不蠢。兽魔人会肆无忌惮地破坏这座城市,到处放火,但这样很可能会让火灾无法控制。不管怎样,事实是我们不知道暗影到底有怎样的计划。不过,它们至少是打算继续控制这座城市一段时间。”
“它们会继续盘踞在这里吗?”伊兰问。
“说实话,我不知道,”巴歇尔答道,“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目标。对凯姆林的进攻是不是只为了制造混乱,让我们的军队感到恐惧;还是暗影打算据守这座堡垒,将它作为攻击我们的基地?在兽魔人战争时期,隐妖的确为了这个目的而控制过一些城市。”
伊兰点点头。
“请原谅,陛下?”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伊兰转过身,看到一名两河人正朝她走来。他是两河人的指挥官之一,谭姆的副手。他的名字是丹尼,伊兰心想。
“陛下,”丹尼又说了一句。在礼仪方面,他显得有些笨拙,但显然他正努力改进这一点。“金眼大人和他的部队已经在树林中就位了。”
“塔曼尼大人,你的龙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塔曼尼说,“请原谅,陛下。我并不能确定,当龙开始射击时,我们是否还需要那些弓箭。您确定不想亲自指挥龙的攻击吗?”
“我们需要把兽魔人引到战场上来。”伊兰说,“而我的出现对它们来说肯定是最大的诱惑。巴歇尔,我们进入城市的作战计划部署得如何了?”
“我相信,各种准备都应该做好了,但我还想亲自确认一下。”巴歇尔说着,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子,“您的那些女性导引者能够很好地施展神行术,梅茵人也为我们提供了足够的油。您确定要参与如此危险的行动?”
“是的。”
巴歇尔等待伊兰继续说下去。也许他想要从伊兰那里得到某种解释。看到伊兰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他挥挥手,下达最后一系列命令。伊兰调转月影,从在森林旁边列阵的士兵面前驰过。现在,她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各种命令都将由她的指挥官们传达并执行。但战士们可以看到她充满信心的身影,在她经过的地方,士兵们都高昂起头,将手中的长矛举得更高。
伊兰一直看着那座燃烧的城市。她不会让自己转开视线,也不会让愤怒控制自己。她要利用这股愤怒的力量。
巴歇尔在片刻之后回到她身边:“已经都准备好了。许多没遭到破坏的建筑物地下室中都被灌满了油。塔曼尼的队伍也已经就位。等您的护法确认过家人已经准备好施展神行术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伊兰点点头。看到巴歇尔正看着自己的肚子,她才将手从肚子上移开,并且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抚在肚子上。“你觉得我在怀孕时还要参加战斗是明智的吗?或者这是个错误?”
巴歇尔摇摇头:“不。这只是证明了我们所面临的局势有多么危急,这也会让士兵们对现在的局势有更清醒的认知,让他们能更加严肃地对待眼前的战斗。而且……”
“而且什么?”
巴歇尔耸耸肩,“也许这还能提醒他们,这个世界并非一切都在死亡。”
伊兰转回头,望向远处的那座城市。农人会在春天焚烧田地,为新生命的萌发做好准备。也许现在正是安多经受野火焚烧的时刻。
“告诉我,”巴歇尔说,“你是否打算向世人公布,你怀了真龙大人的孩子?”
是孩子们,伊兰在心中纠正着巴歇尔的话。“你在妄自揣度一些真假难辨的事情,巴歇尔大人。”
“我有一个妻子,一个女儿。当您看着真龙大人时,我认得您的眼神。当一个女人的肚子里有了孩子时,她就会用那种眼神去看孩子的父亲。”
伊兰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线。
“为什么您要隐瞒这件事?”巴歇尔问,“我听过其他人议论这件事,他们总是会提起另外一个男人,一个名叫麦拉尔的暗黑之友,曾经是您的卫队队长。我知道,这只是无稽的谣言。但其他人不会这么聪明。如果您足够睿智,就应该除掉这些谣言。”
“兰德的孩子们会成为敌人的目标。”伊兰说道。
“啊……”巴歇尔没能把话说下去,只是不停地捋着胡子。
“如果你不赞成这个理由,巴歇尔,说说你的看法。我可不会容忍一个阿谀谄媚的人。”
“我可不是谄媚小人,孩子。”巴歇尔有些生气了,“不过,不管怎样,我相信你肚子里的孩子肯定已经成为某些人重要的目标。你现在是光明阵营的最高统帅!我认为,你的臣民有权知道他们是在为谁而战。”
“这不是你的事情,”伊兰说,“也不是他们的事情。”
巴歇尔向伊兰挑起一道眉弓,坦率地说道:“那个孩子是王国的继承人,难道他的臣民不该知道他的身份吗?”
“我想,你已经越界了,将军。”
“也许是,”巴歇尔说,“也许在真龙大人身边待了这么久,我为人处世的方式已经被他改变了。那个人……没有人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半数时间,他会认真听取我的想法,无论我对他说些什么。但在另外一半时间里,似乎我只要说一句天空看起来很阴沉,他就恨不得把我一劈两半。”巴歇尔摇摇头:“陛下,我只是随便说说自己的想法。您让我想起我的女儿,也许她遇到和您一样的情况,也会这么做,而我也会给她同样的建议。如果他们知道,您腹内是转生真龙的继承人,他们在战斗中一定会更加英勇。”
男人,伊兰心想。年轻男人想用他们愚蠢的脑袋里想出的每一个无聊的噱头博取我的眼球;而这些老家伙又以为年轻女人都需要一番说教。
她再次将视线转向城市。这时,柏姬泰策马奔来,向她点了一下头。地下室肯定已经都被灌满了油和沥青。
“点火。”伊兰高声说道。
柏姬泰一挥手,家人们立刻开始施展神行术。人们纷纷将火把掷过神行术通道,让它们落入凯姆林城中的地下室内。转眼间,向城市上空升腾的黑烟就变得更加浓烈骇人了。
“它们不可能很快扑灭这些火头,”柏姬泰轻声说,“现在的天气也很干燥,整座城市会像干草堆一样完全燃烧起来。”
聚集在伊兰身边的军队都盯着那座城市,尤其是女王卫兵和安多军人。有几个人在向安多敬礼,就像是在向火葬堆上的英雄尸身敬礼。
伊兰紧紧地咬住牙,然后说道:“柏姬泰,让卫兵们都知道,我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转生真龙。”
巴歇尔露出了微笑。真是让人无法忍受的男人!柏姬泰也在微笑。她用缰绳抽了一下马屁股,飞奔着去传递这个消息了。她一样让人无法忍受。
安多人听到柏姬泰的喊声,仿佛立刻站得更直,神情显得更加自豪。而他们的首都正在他们面前燃烧。大火显然起了作用,兽魔人开始从城门中涌出来。伊兰等兽魔人发现她的军队后,才高声说道:“向北前进!”她调转过月影的马头,“凯姆林已经死了。我们到森林去,让暗影生物追赶我们吧!”
安德罗苏醒过来,发觉嘴里全是泥土。他呻吟一声,想要翻过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住了。他吐掉嘴里的泥土,舔舔嘴唇,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他与乔奈瑟和埃马林一同躺在一道土墙边上,他们都被绳子紧紧地捆着。他记得……光明啊!当时屋顶塌下来了。
佩维拉?他将自己的思维传递出去。现在他竟然已经如此习惯这种联络方式了,这让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回馈过来的是一种模糊晕眩的感觉。约缚让他知道,佩维拉就在附近,也许也被绑了起来。至上力也离开了他的身体。他努力想要碰触真源,却发现自己被一道屏障挡住了。捆绑他的绳索被固定在他身后地面的一支钩子上,限制了他的移动范围。
安德罗努力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慌。他看不到纳拉姆。纳拉姆也在这里吗?他们正躺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潮气。他们还在泰姆的地下密室里。
如果屋顶塌了,安德罗心想,那座地牢也许已经被毁了。所以他们才会被在这里,而不是被关在那些牢房中。
有人在抽泣。
安德罗转过头,看到被捆住的艾芬就在身边。那个年轻人正全身颤抖,不断地抽噎着。
“没事的,艾芬。”安德罗悄声说道,“我们会想办法出去的。”
艾芬瞥了他一眼,显然是吃了一惊。这个年轻人双手被缚在身后,只能坐在地上。“安德罗?安德罗,我很抱歉。”
安德罗感到心里一紧:“为什么,艾芬?”
“他们在你们离开后就来了。我猜,他们是想要埃马林,要转变他。看到埃马林不在,他们就开始审问我。我屈服了,安德罗,我那么容易就屈服了,我很抱歉……”
这样说来,泰姆并没有发现那些被干掉的卫兵。“这不是你的错,艾芬。”
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安德罗假装还在昏迷中,但有人踢了他一脚。“我看见你在说话了,跑腿的。”麦沙勒说道。他朝安德罗俯下他那颗长满金发的脑袋:“为了考特伦,我真想杀了你。”
安德罗睁开眼睛,看见洛根被麦扎和维林架着,全身绵软。他们把洛根拖到一旁,狠狠地扔在地上。洛根的身子动了动,发出一阵呻吟。他们很快就把洛根用绳子绑好,然后站起身,朝安德罗吐了一口唾沫,又走到埃马林面前。
“不,”不远处传来泰姆的声音,“下一个是那个年轻人。暗主要得到成果,洛根已经耽误太长的时间。”
当麦扎和维林走到艾芬面前,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起来的时候,艾芬的哭泣声变得更加响亮了。
“不!”安德罗扭过身子说道,“不!泰姆,光明烧了你!把他放下!带我走!”
泰姆站在他旁边,手背在身后,身上穿着殉道使的纯黑色外衣,但边缘镶着一圈银丝。他的领子上没有徽章。他转向安德罗,冷笑了一声。“带你走?难道我要向暗主献上一个连一块石头都打不碎的人?我早就应该把你赶出去了。”
泰姆跟在另外两个人身后走开了。他们还拖走拼命挣扎的艾芬。安德罗向他们吼叫着,直到嗓音沙哑。他们只是将艾芬拖到这个房间的另一边。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因为无法自由移动身体,安德罗看不见他们在干什么。他重新让头落在地板上,闭起眼睛。但这无法阻止他听到可怜的艾芬发出充满恐惧的尖叫。
“安德罗?”佩维拉悄声问道。
“安静。”麦沙勒说道。然后就是一记重拳击打的声音,还有佩维拉的痛哼声。
我真的开始憎恨那个家伙了,佩维拉对安德罗说。
安德罗没回答。
他们把我们从坍塌的房间里挖了出来,佩维拉继续说着。我还记得那时的一些事情。随后他们就屏障了我,又把我打晕了。从那时到现在可能过了还没有一天。我猜,泰姆还没有为暗影转变足够的惊怖领主。
佩维拉传来的思绪很不稳定。
在他们身后,艾芬的尖叫声停止了。
哦,光明啊!佩维拉说,那是艾芬吗?所有眩晕的感觉刹那间从佩维拉的意识里消失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正在转变他,安德罗对她说。被转变的人能够用自己的意志力进行抵抗,所以洛根到现在都没有成为惊怖领主。
佩维拉的关切之情如同一股涌过约缚的暖流。其他两仪师也都像她一样吗?安德罗曾经以为她们是没有感情的,但佩维拉绝对是一个充满感情的人。只不过她从来都在用一种几乎是非人类的控制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这是作为两仪师,经历过数十年的练习后造成的另一个结果吗?
我们该怎么逃出去?她在问安德罗。
我正在努力解开绑我的绳子。我的手指还很僵硬。
我能看到你的绳结。它很结实,但我也许能告诉你该怎么解开它。
安德罗点点头,他们便开始合作了。佩维拉详细描述绳子的走向,安德罗竭力用手指拨动绳子。但安德罗还是没有足够的力量扯开绳结。他想要把手腕从绑缚中拉出来,但绳子捆得太紧了。
当他终于承认失败时,手指已经因为缺乏血流而麻木了。这样不行,他对佩维拉说。
我一直在试着推开屏障,佩维拉答道。我有可能做得到。我觉得我们的屏障也许是被固定住的,我有可能突破被固定的屏障。
安德罗也表示赞同。但他依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挫败感。艾芬还能坚持多久?
远处的寂静仿佛正在嘲笑他。为什么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然后,他感觉到了什么。是导引。那是十三个男人吗?光明啊。如果这里还有十三个魔达奥,那么情况就很糟了。如果他们逃出去了,又该怎么做?不管怎样,他们无法与这么多敌人作战。
你选择了什么样的悬崖?佩维拉问他。
什么?
你说过,当你在海民之中的时候,他们会从悬崖上跳下去,证明自己的勇敢。悬崖愈高,跳下去的人就愈勇敢。你选择了什么样的悬崖?
最高的,安德罗告诉她。
为什么?
我想,如果决定要跳下一道悬崖,你也许就应该选择最高的一道。如果不想赢得最大的胜利,为什么又要进行冒险?
佩维拉向他表示赞同。我们要逃出去,安德罗,无论如何都要出去。
安德罗点点头。这个动作他大半是对自己做的。然后,他又开始对那个绳结使力。
没多久,泰姆的奴才们回来了。艾芬在安德罗面前蹲了下来。在他的眼睛后面,潜藏着某种和以前的艾芬完全不同的东西,某种非常可怕的东西。他微笑着:“看样子,这肯定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安德罗。”
“天哪,艾芬……”
“不要为我担心,”艾芬伸手按在安德罗的肩头,“我感觉非常好。不再有畏惧,不再有忧虑。我们根本不该进行这种争斗。我们是黑塔,我们需要精诚合作。”
你不是我的朋友了,安德罗心想,你也许有他的面孔,但艾芬……哦,光明啊,艾芬已经死了。
“纳拉姆在哪里?”安德罗问。
“恐怕是死在那个洞里了。”艾芬摇摇头。他向安德罗俯下身子:“他们打算杀了你,安德罗。但我想,我可以让他们相信,你还是值得转变的。最终,你一定会感谢我。”
那个可怕的怪物从艾芬的眼里露出微笑,又拍了拍安德罗的肩膀,然后站起身,与麦扎和维林聊了起来。
在他们身后,安德罗能勉强看见十三个影子抓住埃马林,拖着他去进行转变。是隐妖。它们的斗篷低垂着,不见半分摆动。
安德罗只觉得死在塌陷牢房中的纳拉姆非常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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