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猜到了宫本喜藏出镇的目的,但安路却无计可施,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罢了,又做得出什么来阻止这一切?
他只好叹了口气,继续保持沉默。
大概因为发泄出了一通怨气,谢老先生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邀请安路到他家里去吃晚饭。安路还是谢绝了谢老先生的好意,他想回到狭窄的小屋里,一个人好好静一下。
与谢老先生告别后,安路见时辰也不早了,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于是他先来到小酒馆,酒馆里就他一位客人,安路随便点了两味小炒,吃完晚饭后,安路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去龙天翼的屋里,和他打个招呼。而这时,安路突然看到一个五大三粗满胳膊铁疙瘩的汉子走进了小酒馆里。
此人,正是安路今天才结交的朋友,铁匠独龙。
独龙一看到安路,就大声说道:“安医师,我先到你的小屋去找你,没见着人。我猜你就在小酒馆里解决晚饭,所以就到这里来找你了。”
“独龙大哥,你找我?什么事呀?”
安路跟着独龙来到了长街上,独龙说道:“刚才我妹妹来找我,让我来帮你一个小忙,到了晚上你就不用再那么辛苦地监视着绣球楼的黄铜大门了。”
“呃……”安路到秀溪镇来的目的,被独龙毫无心机地一语道破,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独龙也不介意,拉着安路来到了他在绣球楼外的那间小屋旁。独龙从安路拎着的网兜里,先取出了风铃,挂在了小屋的窗棂上。接着他又取出钓鱼线,将一端系在风铃上。
独龙又绕开钓鱼线的线团,牵成长线,出了小屋。他将长线垂落在地面,然后慢慢向绣球楼的黄铜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放线。钓鱼线极细,与地面表层的颜色相差无几,独龙放线的动作又很隐蔽,如果从远处望过来,根本看不出他将钓鱼线从小屋一直放到了绣球楼独院的黄铜大门外。
当独龙走到黄铜大门外的时候,他撮舌吹出一声尖利的哨响。片刻之后,黄铜大门出现了一条小缝,里面露出了双喜的半张俏脸。她伸出一只胳膊,从她哥哥的手中接过了线头。随即,黄铜大门重重合上,但那条钓鱼线却从门缝里伸入,并未折断。
按照双喜之前出的主意,她会将钓鱼线的另一端缠绕在黄铜大门内的门闩上,然后紧贴地面绷紧。那几枚铁定就是用来将钓鱼线固定在地面上所使用的。
夜晚的时候,如果有人造访绣球楼,只要开门,钓鱼线就会绷得更紧,发生震动,令小屋那边的风铃产生摇晃,发出脆响。
如此一来,安路就不用再熬夜监视,只要风铃响了,他再披衣起身,也同样能够完成对绣球楼的监视。
呵,双喜果然是个聪明伶俐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当然,安路也明白双喜为什么会帮他。
安路是设在明处的监视着,双喜更想找出那个隐蔽的监视着。
监视者不会总是躲在暗处的,他能偷听到钱霄对双喜所说的话,一定就躲在不远的地方。如果那个神秘监视者再度出现,说不定会不小心碰到他们刚设下的钓鱼线——钓鱼线在铁钉的帮助下,在黄铜大门外也寻了几处紧贴地面固定。
要是触动了风铃,安路就有办法替双喜寻出那个神秘暗中监视者究竟是谁了。
设好钓鱼线之时,天已黑尽,安路这才想起,自己吃晚饭的时候,比小酒馆里一位客人都没有,他猜秀溪镇镇民吃晚饭的顿头,应该比较晚吧。
那么,独龙应该还没吃晚饭。
中午的午饭,都是独龙请自己的面条,于情于理,自己也该请独龙吃顿晚饭才对呀。
于是安路诚恳地说道:“独龙大哥,我们一起去小酒馆吃饭吧,喝点小酒,我请客。”
虽然安路已经吃过饭了,但陪独龙喝点酒,还是没问题的。
独龙却憨厚地笑了笑,说:“不用破费了,我不爱喝酒的。你已经在小酒馆吃过晚饭了,中午你带回去的那碗面条,一定还在屋里吧?你帮我热一热,做成炒面,我随便填饱肚子就行了。”
“呃……”安路愣了。那碗面条,他在端回屋的路上,被张师爷骑着高头大马吓了一跳,全撒落在地上了。安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担心被独龙误会,认为他是个糟蹋粮食的人。
安路脸上涨得通红,窘迫不已。
而这时,从长街一头突然传来的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把安路从窘境里解脱了出来。
两人一起抬起头,循着马蹄声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一头气宇轩昂的红鬃马,正悠闲地向他们跑了过来。而马背上,伏着一个人,身子倒向一边,脑袋恰好被马头遮住了。
这不正是张师爷的那匹红鬃马吗?
安路吃了一惊,张师爷不是去县城向县长胡县长报告天火残余之事了吗?怎么他又回来了?
张师爷是个做事可靠的人,又是胡县长的心腹,必定不会做徒劳无功之事。
安路不由心生疑窦,立刻拔腿向红鬃马跑了过去。
红鬃马在安路的小屋外停了下来,埋下头,啃起地面上残留的青草。而这时,安路也一眼看清了马背上倒伏着的张师爷,他不由得双眼圆睁,血气倒涌,喉头一甜,差点当场呕吐。
张师爷,他的头不见了,颈项之上,什么都没有——他的头颅被人活生生地砍了下来!
鲜血将他的衣物全都染得血红一片,但已然干凝,颈项创口处,鲜血已变作乌黑的颜色,散发着恶臭。
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张师爷竟变作一具无头横死之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停下后,张师爷的尸身也随之向一侧倾倒。“啪”的一声,尸体重重摔落在雨后的泥地上,溅起几朵水花。
安路毕竟是西医师,见过太多死人,读书时还曾在洋人老师的指导下,亲手解剖过尸体。他忍住呕吐的欲望,立刻上前检查张师爷的尸体。
独龙虽是一介打铁的硬汉,但却显然被吓坏了,他那铁塔般的身体不住地战栗着。
安路回过头来,道:“独龙大哥,你去小酒馆一趟,叫四合院里的龙天翼队长到这里来。对了,还得通知镇公所的谢镇长。”
吩咐完之后,他又埋下头,检查面前的无头尸体。
不过,独龙却依旧站在原地,迈不出步子。
“怎么了?独龙大哥?”安路问道。
独龙努了努嘴,颤抖着声音,说:“天黑了……又看到了死人……我不敢一个人离开这里……”
“那怎么办?”安路哭笑不得,没想到独龙看到尸体后,居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但不管怎么说,也得有人去通知龙天翼和谢镇长才行。
“要不,我们一起去叫龙队长和谢镇长……”独龙建议道。
“不行,这里必须有人保护现场才行!”
“那可怎么办啊?”独龙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安路拍了拍脑门,无奈地说:“要不这样,我去通知龙队长和谢镇长。独龙大哥,你站到黄铜大门那边去,让你妹妹开个门缝,你躲到独院里去。只要睁个眼睛留意着这边的尸首,不要被人破坏现场就行了。”
“太好了,那就这样办!”独龙避之不及地转身就朝黄铜大门跑了过去,他连脚下贴地的地方布满钓鱼线都忘了。当他独龙向绣球楼独院跑去的时候,安路听到自己小屋窗棂上,不时传来风铃的响声。
见独龙躲入绣球楼独院后,安路赶紧离开小屋外的空地,大步流星向小酒馆跑去。
幸好下过一场雨,空气潮湿而又凉爽,安路一路狂奔,竟然一点汗也没出。
到了小酒馆,安路径直闯入四合院中,大声呼喊着龙天翼的名字。片刻之后,龙天翼手捧一只缎盒,站在了门边。不用说,那只缎盒里装着的,定然就是那枚留有“马”与“皇”字印痕的天火残余。
龙天翼厉声喝道:“安医师,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安路瞧了瞧四周,另一间客房的灯关着,那宫本喜藏果然没回来。而酒馆的冯老板应该还在前店里守着生意,也不再后院里。他赶紧跑到龙天翼身边,低声说:“龙队长,大事不好,回县城通报情况的张师爷,在路上被杀了,只剩了一具无头尸体,被他的红鬃马驼回了秀溪镇里……”
龙天翼顿时脸色大变。
“张师爷被杀了?谁干的?”
听了龙天翼的问话,安路突然想到,如果能让龙队长以为他什么都没猜到,说不定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好一点。
于是安路又压低了声音,猜测般说道:“龙队长,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叫宫本喜藏的东瀛浪人干的?我听谢镇长说,今天下午宫本喜藏独自拎着一柄像刀一样的剑,离开秀溪镇,向县城方向走去……”
龙天翼愣了愣,转头朝宫本喜藏原先住着的那间屋望了望,迟疑良久,才点头道:“嗯,安医师,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也从冯老板那里得知宫本喜藏失踪了,我还以为是他不敢应战,所以逃之夭夭了。看来,他埋伏在官道上,袭击过往来客,是个妄图谋财害命的土匪山贼!”
“那……龙队长,您现在要不要去看一下张师爷的无头尸身?”安路问道。
龙天翼却立刻皱起眉头,答道:“我不能去,我必须在四合院里守护这枚天火残余!现在不管谁被杀了,我都无暇顾及。反正我还没去县城履职,没有正式职衔,所以也轮不到我来管辖区里发生的命案!”
安路有点失望,这就是即将上任的安保队长吗?居然一点责任心也没有。
不过,想一想也对,这枚天火残余是龙天翼日后升官发财的保证,而破获一桩命案,最多接几面百姓奖励的锦旗,又有何用?
安路只好诺诺地问道:“那么,张师爷的尸体,又该如何处置呢?”
“哼,既然是具无头尸体,死因不用检查,也能判断出,肯定是被斩首而死了。安医师,你去通知谢镇长,让他找义庄的人把尸体扛走。凶手暂且挂在某个无名土匪的脑袋上吧,不管怎么说,目前还没证据证明宫本喜藏就是凶手。”
龙天翼做事,真是滴水不漏,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罪名栽到某个不知姓名的土匪头上。而至于宫本喜藏,以后他应该还会继续合作,所以不能断了宫本的生路。好一句“没有证据”就轻轻松松把宫本从命案里给摘了出来。
安路走出四合院,只听头顶上的树冠响起“噼噼啪啪”的细碎声响,是雨点再次落了下来。
不过,这次下的雨,并不大,只是绵绵细雨而已,但又很密。
长街各家各户家中的油灯光从窗户泻出,照到绵密的雨丝上,令雨丝形成一道雾一般的雨帘。灯光又在雨雾中扭曲变幻,透出一种不真实感,令整个秀溪镇蒙上一层迷离的面纱。
随后安路来到镇公所,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哪有人这么晚了还待在镇公所里?
问了几个镇民,安路终于找到了谢老先生的家,谢老先生得知县城胡县长的师爷竟然遇害,变作一具无头尸体,顿时吓得满面煞白。安路又添油加醋说那个叫龚喜藏的陌生人可能就是凶手,谢老先生更是气得义愤填膺。
但谢老先生也不愿意去察看张师爷的尸体,这么晚了,还在下雨,再说尸体又有什么好看的。于是他写了一封便笺,交给安路,又说了义庄的地址,让安路自行去找几个殓工,暂且收了张师爷的无头尸体,先行放在义庄。
安路拿着便笺正要走的时候,谢老先生又叫住安路,说:“安医师,我的孙女谢依依此刻还在三姨太玉婉的绣球楼中,原本三姨太要留她住一宿,但今天夜里绣球楼外出了事,依依住在绣球楼里还是有些不妥。安医师,拜托你帮个忙,一会儿替我把依依送回我家里来,谢谢了。”
安路满口答应了谢老先生的要求后,冒着迷离细雨,向义庄走去。
好在义庄通宵有殓工值守,看了便笺后,立刻派了两个殓工和安路一同来到了绣球楼外的小屋,搬走了张师爷的尸身。因为一直飘着蒙蒙细雨,尸身原本干凝的鲜血,也融化了不少,在尸体旁形成了一滩血泊。雨丝落在血泊中,泛起了一道道涟漪,看上去诡异莫名。
义庄的殓工倒也很有经验,瞄了一眼张师爷的尸身后,就有人说:“他肯定是被一把锋利的大刀给砍断了颈子。不过,这把刀的刃口很薄,但受力均匀,一刀就砍掉了颈骨,绝对是把好刀。”
殓工的说法,让安路更加相信凶手就是那个东瀛浪人宫本喜藏了。
宫本喜藏用的不是大刀,而是一柄与大刀相差无几的单刃开口的日本剑。
待殓工抬着张师爷的尸体离开之后,安路又想起了镇长谢老先生的拜托,于是来到了绣球楼的黄铜大门外。叩门之前,安路就感觉好几次鞋底挂到了紧贴地面的钓鱼线。但这里距离自己的小屋尚有一段距离,所以并没听到风铃之声。
叩开门后,安路见到了独龙和双喜兄妹。
安路给这二位说了谢老先生的委托,独龙立刻道:“安医师,你还是回屋休息去吧。送谢家大小姐回家的事,就交给我吧。我马上就送她回去。”
安路也知道独龙与谢依依关系匪浅,于是欣然顺水推舟,抱拳告辞后,他独自向小屋走去。
在小屋外,安路见到了张师爷的那匹红鬃马。
红鬃马正埋头啃着青草,地上的青草又多了几堆,不知道是独龙忍着恐惧来投放的,还是双喜丫头来撒在地上的。
安路怜惜地拍了拍红鬃马的面颊,红鬃马也通人性地用面颊摩挲着安路的掌心。
虽然张师爷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这匹马却是匹好马。
安路顺手拽起了绑在红鬃马套头上的缰绳,却发现缰绳的一端有着丝丝缕缕的断线——宫本喜藏杀死张师爷,砍掉他的人头后,应该是把红鬃马绑在了树干上。而红鬃马使劲挣扎,终于让缰绳断裂,挣脱了桎梏。因为红鬃马曾经在安路的小屋外吃过青草,念住了安路的好,所以它才一路狂奔,驮着张师爷的无头尸身,回到了秀溪镇里。
真是一匹通人性的好马啊!
安路忍不住弯下腰,去捡拾更多的青草来喂它。
当安路的身影隐没在小屋的阴影中时,他忽然听到窗棂上传来“叮铃铃,叮铃铃”的声响。
是风铃在动。
安路躲在小屋的阴影中,抬眼朝绣球楼独院外的黄铜大门望去。透过迷离的雨雾,他看到一个瘦小的男人站在大门前,人影绰约,正抬起手,想要叩门。
是钱霄。他不是去省城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隐约中,安路依稀辨认出,门里站着的是独龙、双喜与谢依依。
站在门外的钱霄忽然见着门内站着一个男人,似乎也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正在吃草的红鬃马也突然跃起两条前腿,放声发出嘶吼。
黄铜大门内外的四个人,同时将头转向了安路的小屋。
安路避无可避,只好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出现在那四个人的眼前。
既然已经现了身,安路索性大大方方地走向了黄铜大门,一边走,还一边挥手,对着钱霄说:“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省城了吗?”
钱霄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似乎原本以为到绣球楼来,只要不惊动安路,独院里就只有双喜丫头和三姨太玉婉。没想到现在不仅惊动了安路,独院里居然还多了两个人。
面对安路的疑问,钱霄离开黄铜大门,走到安路身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安医师,不该说的就不要说,反正就算我不回省城,省城的人明天也会赶到秀溪镇来的。”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安路立刻意识到,钱霄的这句话称得上铁证如山,这一切果然是龙天翼设的一个局。钱霄回省城去报告消息,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幌子,这一切本来就是省城方面提前安排好了的,不用钱霄回去,马大帅自然明天也会派人来。说不定,连马大帅本人都会亲自莅临这偏远小镇。
安路转口问道:“那么,钱先生深夜造访绣球楼,又是有何要事呢?”
毕竟安路接了县城胡县长的指令,在绣球楼对面监视三姨太玉婉的一举一动,他向钱霄提这样的问题可谓名正言顺。
钱霄冷冷瞟了一眼安路,淡定地低声答道:“今天一大早,我和龙队长到绣球楼来,安医师也在场,应该知道我说过什么吧?”
安路微微一笑,道:“我记得当时三姨太很明确地回答你,不需要靠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来恢复暂时的容貌。”
钱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忽然转过头,望向了黄铜大门内一言不发面带疑惑的双喜丫头。
“安医师,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当我和龙队长准备告辞的时候,这位双喜丫头曾经说过,如果我能用面粉和猪皮做成一个面具,让三姨太可以随时戴上卸下,说不定会让三姨太很开心。”
安路也想起来,当时他还打趣般说,这岂不和公案小说里的人皮面具相差无几?而钱霄则讪讪回答,公案小说里的人皮面具都是小说家虚构出来的,哪能当真?
现在钱霄重提旧事,又是意欲何为?难道他真能制出人皮面具?可是,人皮又从哪里能够弄来?
钱霄似乎看出了安路的疑惑,他走到安路身边,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再过几天,这里将血流成河,随时都能弄到充足的活人脸皮。现在我要做的,就是量好三姨太的脸型尺寸,到时候方便挑选最合适的脸皮。”
充足的活人脸皮?血流成河?挑选最合适的人皮?
安路只觉心跳加速,钱霄的这番话让他觉得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嘿嘿,安医师,这番话只有你我知道,千万不要外泄哦。记得替你在省城的父母多考虑一下。”钱霄说完这句威胁的话后,转过身,朗声对双喜说道,“请带我进去见见三姨太,我已经得到安医师的同意了!”
钱霄回过头来朝安路瞪了一眼,安路只好点头,解释道:“是的,是的,钱先生也有一点治疗脸疾的偏方,需要再检查一下三姨太的面容,他好对症施药。”
他不敢面对独龙、双喜与谢依依质疑的眼神,只好偏过头,望向正在吃草的红鬃马。
而红鬃马则“嗤嗤”地打着响鼻,继续啃着地上的青草。
安路又听到钱霄以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再过几天,我有的是荣华富贵,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哼,为什么我偏偏就看中一个面容尽毁的县长姨太太,被她迷了心窍呢?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吧?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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