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了个身,露出了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漂亮的脸庞,她的双眼依然无神地看着夜空,脸上痛苦的神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凶狠的神情,然后慢慢地变成了欣慰,或许还有一丝解脱,不过这些白灵已经没有力气去辨认了,她的内心已经完全被恐惧填充了。
因为那件事情在最近必须要得到处理,而自己却始终还没有下定决心的缘故,让她在教学楼里逗留的时间有些长,等她注意到时间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她是有些慌乱地从教学楼里逃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要逃,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再待在那种地方的话,自己就要彻底崩溃了。
说到底,恐怕还是不能下定决心的原因。直到自己的喉咙传来了一股腥甜的味道,她才停下了脚步,扶着路边的路灯,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学校里的几栋教学楼早就已经熄灭了所有的灯,黑暗里,它们就像冷冰冰的怪物一样,带着冷冰冰的神情,却没有任何感情地注视着这个无助的S市大学外国语学院的大四女生白灵。
缓过气来的白灵突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意识到,自己最后一次可以争取到交换生名额的机会就这样白白错过了,不过,她却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之前还犹豫过,自己要不要这样做。毕竟已经24岁,下个月就要离开生活了四年的大学校园了,可是对于未来,却还完全没有一个概念,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毕业之后能去做些什么。
但是事情到眼前的时候,她才发现,就像抛硬币一样,虽然希望通过它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可是在抛出的一瞬间,自己对硬币落地后的情形也是有着期望的,自己早就已经决定了接下来究竟该往哪里走。
带着一脸的笑意,白灵步履轻松地向自己的寝室楼走去,闷热的夏夜里,她却感到了一丝丝的凉爽,直到她看到了楼顶的那个人影。
那是一个留着长发的女人,她穿着一条长裙,就那么安静地站在楼顶的边缘,夜风吹拂,她的裙摆飘荡着,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在轻轻地摇晃着。
在月光的照耀下,这是一幅足以让任何人都感到心旷神怡的仙境般的画面。
但是白灵却知道并不是这样的,通往楼顶的那扇门常年锁闭着,只有宿舍的管理员才有那里的钥匙,校规里也明确规定,除了工作人员,学生一律不允许擅自登上楼顶,如果被发现的话,就会被处以“开除学籍,留校察看”的处分,所以此刻出现在那里的那个人,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
“喂——”白灵仰起头看着这个女人,想要告诉她“危险”,然而她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楼顶的女人似乎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她突然低下头,目光和白灵交汇在了一起。她的目光让白灵接下来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从未见到过那样的目光。她在看着她,可她的眼神却又无比的空洞,目光中似乎并没有焦点,而她的脸上还带着笑容,是那种充满了鄙夷和嘲讽的笑容。
“你说什么?”白灵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嘴似乎动了动,可她并没有听到她说话,于是大声问道。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这个女人的脸上突然露出的痛苦的神情,接着她毫无预兆地向前迈出了一步,身体即刻便以自由落体的方式从七楼的楼顶坠落了下来,带出了猎猎的风声。
白灵甚至来不及尖叫,耳边便传来了砰的一声,那女人就摔落在了她的身边,她坠地时传来的震动让白灵也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迟来的尖叫终于划破了校园的寂静,而伴随着她的尖叫,那个坠楼的女人竟突然动了动。
她翻了个身,露出了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漂亮的脸庞,她的双眼依然无神地看着夜空,脸上痛苦的神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凶狠的神情,然后慢慢地变成了欣慰,或许还有一丝解脱,不过这些白灵已经没有力气去辨认了,她的内心已经完全被恐惧填充了。
一只黑色的耳机从她的耳朵里掉了出来,里面传出的是一首节奏缓慢、曲调悠扬的外文歌曲。
“羽妞,你没事吧?”叶珂站在孙嘉羽的身后,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不无担忧地问道。因为是在熟睡的时候突然被孙嘉羽激烈的动作吵醒的,她的表情吓了他一跳,所以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就那么赤着脚踩在洗手间的地砖上。
孙嘉羽的身上也只穿着睡裙,同样赤着脚站在洗手间的地面上,双手撑着洗手台,不停地干呕着,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苍白得吓人,面前的镜子里映现她不断耸动着的肩膀。
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局里的同事都知道,他们只是没有时间而已,因此对于他们身为警务人员却公然同居的事情,局领导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过多地干预。
最近一段时间,孙嘉羽的身体明显出现了异常,她总是出现这种莫名的干呕,半夜里吵醒叶珂的情形也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但对于他的询问,孙嘉羽却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
这一次也是一样。见孙嘉羽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叶珂只是细心地帮她打开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并没有说话,待她漱过了口之后,便搀扶着她向卧室走去。
“叶珂……”孙嘉羽艰难地动了动嘴角,刚要说些什么,叶珂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接起了电话。
有时候他真的非常讨厌这种感觉,手机要保证24小时处于开机状态,不管是不是正在休假,只要局里一来电话,就要马上放下手上的事情赶过去。
“没有办法,身为警察,这是最起码的工作态度,何况你还是刑警一大队的队长,有那个时间抱怨,还不如尽快把手上的案子结束!”面对他的抱怨,局长每次都会这样说。
“什么?好吧,我明白了,嘉羽也要过去吗?就不能换个人吗?她的身体……”叶珂一边讲着电话,一边看了一眼孙嘉羽,却见她已经挣脱了他的搀扶,打开了衣柜,拿出了自己的警服。
“好吧,我们这就赶过去!”他说着,挂断了电话,带着歉意地对孙嘉羽说道:“S市大学发生了一起命案,局长要我们马上赶到现场。”
“已经知道了。”孙嘉羽扣好了警服的扣子,眉头却又轻轻地皱了皱。“但是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叶珂还是不太放心地问道。
“只是不太舒服而已,不会影响到工作。”她说着已经换好了鞋,叶珂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抓起放在桌子上的车钥匙,便和她一起走出了家门。
S市大学第四学生宿舍是一栋女生宿舍,大门边就立着“男生止步”的牌子,平日里那些经过这里的男生都会被宿舍管理员凶狠的眼神盯得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生怕被这个四十多岁、身材臃肿的妇女抓住什么小辫子,背地里告上一状。
可是今天,这个素以严厉著称的宿舍管理员却瘫坐在宿舍前的花坛边,脸色苍白,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着。
据说她听到那声尖叫之后就跑了出来,然后就和白灵一样瘫倒在地了,不管怎么说,那个女生是从七层楼的地方摔下来的,想想就知道尸体的样子有多么恐怖,她没有当场晕过去不省人事就已经很厉害了。
在她的面前,是一群穿着警服的男人毫无顾忌地在宿舍楼里穿梭着,而楼前的那一小块空地,此刻已经被警方布置了警戒带,禁止任何无关人等的出入。
为了方便调查,宿舍楼里的学生们也都被警方从楼里赶了出来,衣衫单薄的她们不被允许携带任何多余的物品,对于警方这种粗暴的行为,她们的脸上写满了不满,然而此刻就躺在楼前空地上的那具尸体却又让她们不敢发表任何的意见。
偶尔有女生用随身携带的手机拍照,即刻便被眼疾手快的刑警们没收了,根本不理会她们发出的尖锐的抗议。叶珂停下车的时候,医院的急救车已经停在那里了,但是急救的医生和护士都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只是安静地坐在车里,看来他们的工作已经定位于警方调查完毕之后的善后工作了。
叶珂和孙嘉羽一起掏出证件,别在了胸前,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叶队,孙法医!”拿着笔记本的警察见叶珂和孙嘉羽走了进来,敬了个礼,翻开本子说道:“半个小时前,我们接到报案,S市大学发生了一起坠楼事故,坠楼者是一名女生,我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嗯。”叶珂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戴好,和孙嘉羽一起走向了停放在楼下的尸体,刑事技术科的同事正在对周围相关的物品进行固定。
虽然早就有了准备,但当他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心里还是泛起了一阵凄然,那个女孩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的开始,此刻却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躺卧在地上,手脚一百八十度地翻转着,那应该是坠楼时造成的。
她的整个头也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双眼还没有合拢,依旧看着头顶那轮圆圆的明月,只是她脸上的血迹却又为这种景象平添了几分诡谲。
“摔下来的时候,脖子被摔断了,所以才会这样。”见叶珂盯着死者的头部,现场的一名同事解释道,怕叶珂听不明白,他还故意用力扭动了一下脖子,尽可能让自己的目光看向后面,“就像这样!”
“看起来,是当场死亡!”
“那是当然,脖子都已经摔断了。”那名警官对叶珂提出的这种显而易见的结论毫不掩饰地表示了不满,大概是觉得,以他刑警一大队大队长的身份,应该会有更加高明的见解才是。
但是叶珂却并没有在意,他看着孙嘉羽俯下身,熟练地检查着尸体,快速地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没有说话。
对这种事情,叶珂原本也并没有太多说得上话的地方,他站起了身,抬起头看着这栋此刻灯火通明的宿舍楼,他有些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促使这个女孩儿就这样草率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又究竟是什么让她连死亡都可以这样直面面对,却没有勇气去走完接下来的人生。
这种事情,他永远也想不明白,也想不过来。
在这个城市里,每年都有十几个人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放到全国的话,这个数字会更加惊人,但是作为警察,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自杀,他都得调查清楚原因。
他摇了摇头,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就将案子定性为自杀,是犯了办案的大忌的,所以,他还是收起了自己的思绪,向身边的警察问道:“死者的身份查清了吗?”
“已经查清了,死者名叫洪薇,是S市大学经贸学院大四学生,下个月就要毕业,我们正在整理她的遗物,不过……”
“不过什么?”
“基本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警员苦着脸笑了一下,“据她同寝室的人回忆,洪薇很少在寝室过夜,今天也是,她的同学在回到寝室后,看到她正在睡觉,被吵醒后就出门了,现场勘查暂时也没有发现楼顶有其他人出入的痕迹,从她落地的情形来看,应该是自主坠楼的。”
“就是说,能够确定是自杀了吧。”叶珂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刑事技术科的人还不能给出最终的结论,不过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嗯,不管怎么说,还是继续调查她的社会关系,查清她和哪些人的关系比较密切,和哪些人有利害关系,尤其是今天晚上,她要去见什么人,还有,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自杀的倾向之类的,这些,都要查清楚。”
“这些都在计划的调查范围之内,只是暂时还没有展开。”
“尽快开始调查比较好,那么,带我去楼顶看看。”叶珂说着,径直向楼内走去。
在走到七楼的时候,他微微皱了皱眉,第四学生宿舍的建筑格局让他感到有些奇怪,走廊两侧就是寝室门,但是在一侧却有一扇有两个寝室门那么大的门,和其他寝室并排在一起。
要上天台的话,并不需要梯子一类的工具,只要通过那扇门就可以了,那里原本也应该是寝室的位置吧,只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被改成了天台。
叶珂在通往天台的那扇门前停住了脚步,目光被落在一边的门锁吸引了,那是一把布满了铁锈的锁,看起来很久没有打开过,但是现在,那把锁上面却布满了红色的斑点,在那把锁的旁边,是半块红色的砖头,地面上还掉落着一些碎砖屑。
“这扇门平时是关着的,钥匙只有宿舍管理员才有,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洪薇就是用这块砖头砸开了门锁,走上天台的。”见叶珂盯着那把锁和那块砖头出神,旁边的警员立刻解释道。
“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让刑事技术科的人仔细检查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叶珂吩咐道,目光在走廊里游移着,突然问道:“怎么没有看到有监控?”
“按学校保卫处的说法,学校内部的监控只在教学楼和主要路口安装,宿舍内原本打算安装,但遭到了学生的抵制,因此没有。”
“这样啊!”叶珂点了点头,走上了楼顶,刑事技术科的同事们正在对楼顶的痕迹进行取样,看到他的到来,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叶珂也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就来到了洪薇最后站立的地方,那里还留有她的一些东西,那是一双银白色的高跟系带凉鞋,整齐地摆放在一边,看起来,在坠楼之前,她是做了充分准备的。
叶珂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远方,这里虽然不是S市大学的制高点,但是从这里看过去,也几乎将小半个校园尽收眼底,他尽可能地设想着洪薇最后站在这里时的神情,她在看什么?她在想什么?还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是即将走出大学校园的天之骄女,也许有一份美好的前程就摆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却选择了放弃,选择了放逐,将自己定格在了这个月圆之夜。
“叶队,要不要见一下目击者?”见他这副神情,虽然知道还是不打扰他,以免打断了他的思考为好,但是想必从目前这种情况也推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吧,而且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身后的那名警员还是小心地问道。
“有人见到她坠楼了?”叶珂转过身,脸上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从思考中完全转回来,一时间有些生硬地问道,对于破案来讲,没有什么比有目击者更让人兴奋的了。
“是的,洪薇坠楼的时候,正好有一个晚归的女生目睹了全部过程。”
“那就一定要去见见了,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提供。”叶珂点了点头,“对了,记得把洪薇寝室的那几个人也带过来,有些问题,我要问一下她们。”
十分钟之后,第四宿舍楼的管理员值班室里,白灵坐在了叶珂的面前,她还没有从洪薇坠楼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脸色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眼睛都不敢和叶珂对视。
“请不要担心,只是例行请教些事情而已。”叶珂尽可能柔和地说道,“他们说你看到了洪薇坠楼的全过程,是这样吗?”
“嗯。”白灵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应道。
“能再回忆一下吗?”见白灵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叶珂连忙补充道:“当然,现在让你回忆这种事情有些残忍,但是拖得越久,你的记忆越容易被篡改,如果实在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们也可以换个时间,等你平静一些之后我们再谈。”
说完这句话,他等待了片刻,就在他以为眼前这个女孩儿不打算回忆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我走到楼下的时候,就看到天台那里有个人,站在楼边,像随时要掉下来一样,我正奇怪,宿舍楼是不让学生随便上天台的,刚要提醒她危险,她就跳下来了。”白灵一口气说完这句话,急促的呼吸才渐渐缓和了下来。
“你看到她自己跳下来的?”
“是,她还冲我笑了一下,好像还对我说了什么,然后她就跳下来了。”
“她对你说了什么?”叶珂好像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似的问道。
“不,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对我说话,只是看见她的嘴动了动,并没有听到声音,也许是我看错了。”白灵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这样啊,关于这个死者,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抱歉,不是很了解,就是住在一个宿舍楼,见过几次面,没说过话,印象里,她大概是经贸学院的吧。”白灵微微皱了皱眉,她不太理解警察为什么会问起这种问题,是在怀疑她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吧,当时在现场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当时在楼顶的,只有她一个人吗?”她正感到困惑的时候,叶珂已经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嗯。”白灵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确定吗?天那么黑,如果那个人躲在死者身后推她一把的话,你可不一定能看到。”
“确定。”白灵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因为楼下的草坪里有向上打的灯光,视野虽然不像白天那么好,但是上面有几个人还是能够看清的,而且,要是被人推下来的话,她也不可能那么自然地坠落下来,连尖叫都没有发出吧。”
“确实是这样。”叶珂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地点了点头,“好,就到这里吧,想起什么,随时和我们联系好吗?也可能我们会再来找你问话的,希望到时候你能够配合!”叶珂想了想,说道,白灵并没有能够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她说的,和刑技科的现场勘查差不多,在天台,并没有发现有另外的人出入的痕迹。
白灵点了点头,站起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警官,我想起有个人可能知道些什么。”
“哦,谁?”叶珂抬起头注视着白灵,眼中闪过的精光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一个拿摄像机的男生,那女生跳楼之后,我好半天没缓过来,他就是那时候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然后报警的。”
“不是你报的警?”叶珂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你的线索很重要,谢谢你!”他微微一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介意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晚才回寝室吗?”
听到这句话,白灵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很僵硬,神情也有些不太自然,这些都没有逃过叶珂的眼睛,他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不方便告诉我们吗?”
“没,没有!”白灵匆忙摇了摇头,挤出了一丝生硬的笑容,“这件事情很重要吗?”
“怎么说呢?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件案子有关,但是你现在说得越详细,将来我们在做其他调查的时候就越省力。”他看了一眼白灵,发现她的眼睛一直在转来转去,好像在犹豫是不是要告诉他们,便说道:“尽管放心,你对我们说的这些,如果不是调查需要,我们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知道!”白灵轻轻地点了点头,大概觉得这时候说谎没有什么意义,还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小声说道:“我去找我们院长了,询问一下交换生名额的事情,马上就要毕业了,对于我来说,那也许是另外一条出路。”
“这样啊!”叶珂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说道,“知道了,关于你所说的,我会亲自去核实的,希望你不要介意,这是我们办案的常规套路,可能会给你带来些麻烦,但是我们会尽快结束的。”
“我明白。”白灵强迫自己挤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向叶珂告辞之后,走出了房间。
送走白灵,洪薇同寝室的两个人也已经做好了接受调查的准备,叶珂匆忙在外面抽了一支烟,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开始了对这两个人的问话。
“非常抱歉,之前可能已经有人问过你们了,但我还是希望,有些问题你们能够再回答一下,这对我们很重要。”叶珂停了一下,目光在这两个人的脸上扫过,“你们最后一次见到洪薇,是在什么时候?”
“下午最后一节课之后。”身形略为娇小、留着直长发的许玲子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大概这个问题之前就已经回答过了。
“那大概是几点的时候?”
“下课的时候是五点半,但是从教室回到寝室的话,那时候大概已经快六点了。”
“那时候她正在做什么?”叶珂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谈话的重点后继续问道。
“做什么?”许玲子皱了皱眉,“我想大概是在睡觉。”
“大概是在睡觉?”叶珂有些不解地看着许玲子。
“因为,我们也不太确定。”许玲子旁边,那个身形比较健美的林苜接过了话题,“她的确躺在床上,而且盖着被子,说是睡觉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也不像是在睡觉,这么热的天气,没有人会在睡觉的时候还穿着裙子和鞋吧?所以我们也很奇怪。”
“穿着裙子和鞋在睡觉吗?”叶珂用力在这句话上画了一下,“她有没有说过要出去见什么人或者做什么事?”
“没有。”许玲子和林苜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虽然没有问那个问题,但叶珂从她们的眼睛中已经看到,她们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最好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有说过吗?”叶珂耐着性子问道,“因为那种装扮,应该是为出门做准备吧,看看时间还有一些,所以才临时决定到床上休息一下。”
“确实没有。”林苜摇了摇头,“因为洪薇并不经常在寝室,和我们的交往也不多,所以对她的事情,我们并不是非常了解。”
“她最有可能去见谁,你们也不知道吗?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寝室的同学,人际圈子多少还是有些交集吧?”
“不像你想的那样。”林苜撇了撇嘴,对叶珂的这种说辞似乎非常不满,“我们可不愿意和那种人的圈子有什么交集。”
“哦?为什么这样说?”叶珂猛地抬起了头,注视着林苜问道。
“因为……”大概是叶珂的眼神吓到了她,她的声音一下子弱了下来,“因为她被人包养了。”
说到这里,林苜深吸了一口气,大概觉得这种话都已经说了出来,也就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吧,虽然旁边的许玲子一直在给她使眼色,让她少说一些,但是这种事情,早晚都要对警察讲的。
“她平时根本不住在寝室,前几天还去参加了一个富豪的聚会,最近这一个礼拜,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至于她是被什么人包养的,我们也不太清楚,因为每次来接她的人都不一样。”
“这么说的话,真是麻烦啊。”叶珂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们会去调查的,有件事情要请你们仔细回忆一下,她离开宿舍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
“没有!”林苜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
“啊!”坐在她旁边的许玲子突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里露出了一抹恐惧的神色。
“怎么?你好像想到了什么?”叶珂连忙问道。
“确实。”许玲子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林苜,“还记得吧?她那个时候?”
“哪个时候?”林苜愣了一下,眼睛突然间睁大了,“这么说的话,好像的确有问题!”
“你们到底想到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我们回到寝室的时候,洪薇的电脑还是热的,在我们回去之前,她应该一直在玩电脑,我想借用一下她的电脑,她开始答应的还好好的,但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间就不同意了,而且还用那种凶巴巴的眼神看着我们,好像我们是仇人一样,然后就离开了寝室。”
听着林苜的叙述,叶珂虽然忠实地记录了下来,但是他发现自己完全理不出头绪。
“那个,其实她这个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一个月,她经常会变成这样。”许玲子也小声说道,“而且,我觉得她穿着衣服睡觉并不是要出去,而是为了防备。”
“防备?”对许玲子的用词,叶珂感到很疑惑。
“是。”许玲子却肯定地点了点头,“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有一个拿着摄像机的男生躲在宿舍楼下,我们都担心,他是不是偷拍了我们什么,所以大家在寝室的时候都很小心!”
又是拿着摄像机的男生!
这已经是今天晚上,叶珂第二次听到这个人了,他轻轻蹙了蹙眉,“这件事情我们也会去调查的,关于洪薇的事情,你们还能想起什么来吗?哪方面的都无所谓,只要是关于她的就好。”
“非常抱歉。”许玲子和林苜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虽然是室友,但是从大一开始,我们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一起,所以并不是非常了解。”
“没关系。”叶珂收起了本子,“如果再想起什么的话,一定要联系我们,对了,能麻烦你们跟我来辨认一个人吗?”
尽管不解,林苜和许玲子还是站起身,跟在叶珂的身后来到了隔壁的房门前,透过房门上的玻璃,她们看到,就在桌子前,坐着一个男孩儿。
许玲子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看到她这副表情,叶珂点了点头,那个在第四学生宿舍楼下,拿着摄像机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叶珂决定对这个叫李仁的男生进行详细的调查。
因为在洪薇的通话记录中,警方发现,在她跳楼前半个小时,曾和一个叫李仁的人进行了不到一分钟的通话,洪薇坠楼后,恰好就是这个李仁拨打的报警电话。
叶珂见到李仁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眼熟,他留着平头,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一条深色的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浑身散发着一股书卷气,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而当李仁站起身,准确地叫出叶珂名字的时候,这种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我们认识?”叶珂在李仁的对面坐了下来,抬起手挠了挠眉毛,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李仁的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点了点头,“我在S市电视台实习,一年前,我曾找您想要调查一些资料,是关于未成年人犯罪的,台里想拍摄一部相关的纪录片,不过当时您以保护未成年人隐私为由拒绝了,幸好台里也没把这个项目当成重点来做,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好像有点印象了。”叶珂点了点头,突然间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原来是你啊!”
大概一年前,叶珂经手了一宗比较特殊的凶杀案。正午时分,S市郊县的一位拾荒老人家中突然发生火灾,堆放在院子里的垃圾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着起了大火,在屋子里午睡的老人因为吸入了大量有毒气体窒息死亡,与老人相依为命的15岁儿子陈文杰也被火焰灼伤。
警方在随后的调查中却发现,老人体内有大量安眠药成分,随即怀疑,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纵火杀人案,对于凶手如何在不到达现场的情况下引发火灾,却让当时参与侦破此案的警方感到非常烦恼。不得已,他们请求S市刑警一大队介入此案的调查。
叶珂在重新走访了现场后,无意中发现,陈文杰尤其偏爱物理科学实验,并在物理学方面拥有极高的天赋,案发前一段时间,陈文杰正在进行两个科学实验,一个是利用残留有水的矿泉水瓶在阳光下可形成透镜效应的点火实验,一个是花露水在明火下可燃烧的实验,消防员随后也在燃烧残留物中发现了渗入地下的花露水,而起火原因也判定为因残留有水的矿泉水瓶在烈日下形成的透镜效应点燃了废弃的报纸。
他当时就觉得,这件案子和陈文杰有绝对密切的关系,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他开始对陈文杰和死者的日常生活进行调查,结果发现陈文杰虽然与死亡的陈老太是母子关系,但并非亲生母子,陈文杰是陈老太收养的弃婴。
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生活窘迫,他在日常生活中总是遭遇别人的白眼。
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但在长期的不公正待遇中,陈文杰的性格和心理早已扭曲,对于物质他比任何人都要渴望,试图制造意外,让养母陷于危险之中,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警方在随后的调查中更发现,陈文杰早就伪造了陈老太的委托,给她购买了巨额商业保险。
案件到此并未结束,孙嘉羽在进行物证鉴定的时候发现陈文杰为陈老太准备的含有大量安眠药的饮料,陈老太并未饮下,她最终做出了陈老太早已做好了意外死亡的准备,自行准备了安眠药,并自行服下的结论。
陈老太对陈文杰多次试图制造意外置自己于死地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并一直在帮助他完善整个计划,最终配合他完成了对自己的谋杀。
这个案子引起了社会的强烈反响,多家媒体对当下青少年教育问题进行了长篇累牍的报道和反思,S市电视台更以此案为诱因,策划了一个关注未成年人犯罪和青少年教育的专题节目,当时来到刑警一大队调查相关案件资料的正是眼前的这个李仁,李仁当时正读大三,在S市电视台实习。
但因为案件涉及未成年人,依据相关法律法规规定,未成年人犯罪案件详细资料不得对外公开,叶珂没有同意他调取相关资料的申请,这也导致S市电视台策划的节目流产。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和死者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摄像机?为什么第一个报案的人会是你?”
当认出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准”媒体人李仁的时候,叶珂抽出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之后,毫不客气地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清晨六点钟的时候,热闹了一整夜的第四宿舍楼才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但这也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虽然被告知不能对任何人讲起这个案子,尤其是那些媒体,但这可不能阻止住在这里的这些学生私下里讨论案情。
警方宣布对这个案子的调查暂时告一段落之后,就带走了洪薇的尸体和她的所有遗物。
“说不定从这些东西里可以调查出什么来。”来整理这些遗物的警察是这样说的。
同时被带走的还有第一个报案的人,S大学广播电视新闻学专业大四学生,S市电视台实习生李仁。
但是此案的第一目击证人白灵却并没有被警方带走,因为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她供述的内容也均被证实是真实的,她得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寝室。
当她将自己扔到床上的时候,只穿着睡衣,同样因为警方的调查在寝室外待了一夜的室友黄璐却急匆匆地拉开了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药盒,看都没有看白灵一眼,便吞下了里面的药。
看着黄璐吞下的那粒药丸,白灵心中一紧,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而起,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周前就已经买好,却始终不敢去面对的东西,快步跑进了洗手间,直到十分钟之后,她才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脸上似乎还带着水痕,不过看到黄璐的时候她迅速地垂下了头。
已经换好了衣服的黄璐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推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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