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假结束恢復上班,园田总编看到我的脸劈头第一句就是:“你遇上专找欧吉桑麻烦的小混混了?”
伤已经不怎么疼,肿也消了。可是,擦伤和瘀青,快好的时候反而变得更醒目,尤其是在脸上。
我说明原委。总编并没放声大笑,却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那地方真的被诅咒了。”
“梶田的女儿也这么说。”
“就建筑工学而言,说不定是那栋公寓的出入口在设计上有什么问题。”
“也许吧。”
“但愿你得到的收穫足以抵消皮肉之痛。梶田的女儿应该也很内疚吧?”
正如总编所料,昨天放假,梶田姐妹还专程结伴来到我家探望。聪美以她惯有的细心事先打了电话来,虽然我说已经没事了用不着特地跑来,但她竟然是在我家门前打的电话。
姐妹俩连袂出现,这还是打从在睡莲初次会面后的第一次。她们这么并肩一站,实在看不出两人感情不好。实际上,梨子对姐姐的尖锐态度好像缓和多了,精神似乎也已振作起来。
相较之下,上次见面时聪美本来好像振作起来了,现在却又再度萎靡不振。对于我受伤的事,她就像是自己的错似地拚命道歉。
“你不但替我和梨子做了我们本来就该做的事,还发生这种意外……对夫人真的很不好意思。”
这不是你的错——我只能把在医院急诊室对梨子说过的话,又搬出来再三重复。
菜穗子很机伶,当下把桃子带到客厅。“来,桃桃,你会不会跟客人打招呼?”
“阿姨好。”
“哇,好可爱,你几岁了……”就在这样的对话中,总算岔开了话题。
“你真会抓时机。”我在厨房偷偷夸奖妻子。
“小孩子很管用吧。尤其我们家宝贝的演技可是实力派喔。为了奖励她,可以请她吃冰淇淋吗?”
气氛放鬆之后,这次轮到梨子一枝独秀。不仅频频讚美我家的家具与装潢,还双眼发亮地说这房子好棒。菜穗子不管听到多么夸张的说词,仍旧笑得温婉。听到梨子问起那是什么、这是哪里的,就耐心仔细地答覆。
“对了,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我问,因为我不记得告诉过她们住址。
“是听我爸说的。他好像载过会长老师来这里吧?”
岳父很少来我家,但的确来过几次。
“只要知道名称,这么有名的公寓连找都不用找。真好,真的好令人羡慕喔。像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一辈子都望尘莫及,所以就算只是进来一下我也很满足了。”
梨子频频叹气又感叹,而聪美也没有对妹妹的表现嘮叨两句。不过,当梨子看到菜穗子将两人带来的花束插进水晶花瓶,却也脱口说出:“唉,所以我不是早就说了吗,姐。应该买更豪华的花束才对。这么寒酸,太对不起花瓶了。这个,是巴卡拉(Baccarat)水晶吧?”时,果然还是挨骂了。
“别说了。从刚才就一直听你一个人喳呼,像小孩一样。”
但梨子还不肯罢休,最后视线停留在组合柜上那张我们的结婚照,又再次聒噪起来。
“杉村先生,你紧张得浑身僵硬耶。杉村太太,你好漂亮喔,好棒的婚纱!”
我正想拿这个当引子,把话题转向老是沉默不语的聪美身上,没想到菜穗子己抢先提起了她的婚事。厉害,厉害。
“她前几天曾介绍未婚夫给我认识。真是天作之合,俊男美女喔。”
听到我这么故意调侃,聪美老实地羞红了脸。
“恭喜。我想准备起来一定很辛苦,不过还是很有乐趣吧,连我都想再来一次呢。”
原来菜穗子是这么想的?
“就是啊,杉村太太,你又不是没有机会对不对?”梨子逗我。“又没人规定一辈子只能结一次婚。”
“喂喂喂。”
“不是啦,我的意思只是想再办一次婚礼。”说着,菜穗子笑了。“这次我想穿日式传统礼服。全身雪白和服,戴着绵帽子也不错。”
“杉村太太结婚时是穿西式婚纱吗?”
“对。那时我不想戴文金高岛田的假发。听说假发很重,会压得头疼。可是,现在回想起来,真有点可惜。”
据说聪美举行的是神前结婚仪式,所以选择和服,喜宴才改穿西式晚礼服。
“介绍人呢?”
“没有介绍人。据会场的承办人说,这年头,十对新人当中好像顶多只有一对会找介绍人。”
这大概表示,形式已无人在乎了。
“这样啊……老公,那我们也等于走在时代尖端耶。”
我们那时也没有介绍人。我这边,则连父母会不会出席都没把握。但那并不是因为走在时代潮流的尖端,纯粹是有私人苦衷。
“接下来一定很忙吧。如果有什么我能派上用场的,儘管说千万别客气。我很乐意帮忙。”
听到菜穗子这么说,聪美惶恐得全身紧缩。“那、那怎么敢当,怎能麻烦大小姐。”
“梶田先生生前,真的帮了家父不少忙。”
这时,撇下交谈的我们,逕自眺望窗外、参观客厅的梨子手机响了。从她放在沙发上的皮包里,传出铃声。
梨子转过身,倒也不怎么急,只说了声“啊,对不起”。铃声响了两次就停了。
“是简讯,不用接也没关系。”
“你知道?”
“当然知道,听铃声就能分辨。”
原来如此,刚才的铃声和上次她的手机在睡莲响起时的旋律不同,是噗噗响的普通电子鸣声。
“来电铃声还可以改啊?”
我这么一问菜穗子,不止是妻子,在场三位女士面面相覷一起笑了出来。
“当然可以改。”
“还可以选你自己喜欢的声音。”
“杉村先生,你都不知道吗?”
娘子军的攻势令我慌了手脚。“我知道,这个我至少还知道。可是,可以用铃声分辨简讯与通话,这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娘子军再次笑了。
“应该说,现在新出的机种,还可以替每个通话对象都设定不同的来电铃声呢。你的手机也一样。原来的那一款不行,可是这次买的是最新型。你看过说明书了吗?”
因为嫌麻烦,我只大略瀏览了一下。
“只要设定一下就行了,很简单的。”
“也就是说,比方说我的手机,如果家里打来时就可以响起〈一模一样的小屋〉的旋律吗?”
谷山浩子唱的〈一模一样的小屋〉,是电视节目“大家的歌”里面,桃子最喜欢的曲子。
“对对对。”
“所以只要听铃声,就可以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了。”聪美说着,想起什么似地笑了。“像滨田,还把上司打来的电话设定成《星际大战》的〈黑武士主题曲〉呢。”
滨田就是聪美的未婚夫,我向妻子说明。
“我爸说不定也被秘书室的某人这么对待。”
“搞不好是反过来吧。”我想起冰山女王的脸孔,以及岳父听到黑武士的旋律,慌忙接电话的模样。
“梶田打来的电话,说不定响起的是〈车夫大哥〉的旋律。”
聪美一头雾水,她似乎没听梨子提过那段軼事。我把从游乐俱乐部的木内那里听来的故事告诉她。梨子倒是装得若无其事,又把心思放回我和菜穗子的结婚照上,这次拿在手里看得出神。
“原来还有这种事。”聪美心有所感地回味着。我好高兴,家父真是幸福——
“噢。那不错呀。”园田总编喝着晨间咖啡,一边马马虎虎地附和,依旧一脸睡意。
“这么说来,婚礼也会如期举行囉。”
“对,现在好像正忙着筹备。”
“简直就像名曲〈如果幸福你就拍拍手〉所歌颂的嘛。”
她想说的应该是那首〈世界只属于我俩〉吧,我猜。
放完连假,星期二、星期三工作堆积如山。对于犹带瘀伤的身体来说有点吃力,我用“现在去道谢反而会让他们担心,还是等脸上的瘀青和伤痕不那么显眼了再去”当藉口,直到星期四傍晚才前往葛蕾丝登石川公寓的管理室。我效法梶田聪美,特地带了一盒点心当礼物。
久保室长说:“分发剩下的传单只是小事一桩,并不麻烦,倒是你伤势不重真是太好了。”然后皱起鼻子告诉我,“你身上有药用贴布的味道。”
“我也想当面向工藤理事长致谢,不知他住在几号。”
“八一零。他太太应该在,不过他本人或许还没回来。工藤先生是税务师,事务所在别的地方。”
“那他一定很忙。”
“那当然。不过他已经当了好几任理事长了,是个好人喔,做事实在又勤快。要是像他这样的人多一点,管理委员会一定会更称职,其他的住户想必也会更轻鬆。对了,传单发了之后是否得到什么回应吗?”
目前为止尚无消息。
“噢,我们这边也会帮你留意的。”
门厅以及电梯间的佈告栏,也都贴着椎名妹做的传单。
一上八一零室,果然如久保室长所料,是工藤太太出来应门。她大概正准备晚餐,身上还穿着围裙,炒菜香连玄关都闻得到。我客气但简短地致谢,拿出点心请对方收下。
“但愿能早点抓到犯人就好。”
在工藤夫人的鼓励下,我走出葛蕾丝登石川公寓。
打死不退的残暑已逐渐清凉,晚风甚至透着些寒意。我在看板旁佇立了一会,并再度站在前几日被自行车撞上的地点,然后漫无目的地走向石川桥。今天,拐角那间屋子的老婆婆是否也正在眺望窗外呢?
走到桥上,我发现那扇向来敞着的窗子是关着的,不见老婆婆的身影。倒是围裙女士——不知是老婆婆的女儿还是儿媳妇的主妇,正在面向马路的二楼窗边收取晾晒的衣物。天已经黑了,大概是忘了收吧,差点就把衣物留在外面过夜。
我本来就没有特定目的,若只因为老婆婆不在就立刻转身回头好像也有点奇怪。正在桥上看风景之际,视线和二楼窗边的围裙女士对个正着。
儘管隔了一段距离,我还是欠身致意。围裙女士也回以一礼。她抱着衣服缩回窗内。
紧接着,她推开拐角那栋屋子的玄关大门出来了。显然是找我有事。
我急忙下桥。在这夕阳西下的巷弄,街头的灯光下,围裙女士的头发映成茶色。
“晚安。”
围裙女士瞄了一眼四周。马路对面那头,除了穿西装的男人正朝葛蕾丝登石川公寓的方向走去,别无他人。她小跑步接近我。
“上次在那栋公寓前面发传单的,是你吗?之前听你说过正在调查中元节发生的那起车祸。”
“对,是我没错。”
“听说你被自行车撞到了?连救护车都来了,闹得鸡飞狗跳。”
我苦笑着解释经过。围裙女士没有笑。
“我家小孩的同学拿到传单了。还听说这次正在发传单寻找目击者的人也被自行车撞到了。”
围裙女士的小孩念国一。
“他们学校的学区很大。这一带的小孩,如果是念公立学校几乎都上同一所国中。是三中,就在这条马路再过去。”
说着,她朝后方一指:“我家小孩的同学之中,也有人住在那栋公寓。”
所以消息才会立刻传开吧。
“呃……所以……”
围裙女士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地吞吞吐吐。今晚她没穿围裙,身上是暗色针织衫和牛仔裤,穿拖鞋的脚尖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听说在三中已是传言满天飞了。”
“你是指传单的事吗?”
“那当然也是……应该说,呃,是为了八月的那起事件中,撞倒男人的学生。”
我瞠目以对。围裙女士点点头,显然是因为心里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扯上这种事,但是保持缄默也很不舒服,复杂的情绪令她显得坐立不安。
围裙女士说的不是“撞倒男人的小孩”,而是“撞倒男人的学生”。
“那孩子是三中的学生吗?”
“好像是。没有啦,事件发生时虽然在放暑假,可是孩子们还是会去补习班什么的,也有社团活动,所以,好像有的小孩早就知道了。我也只是听我家小孩提起,不是很清楚。”
原来之前已有传言了。
“像我们这种小地方,邻居还是会互相来往,学生之间也会互通消息,你说是吧。更何况这回是出了人命,一有些什么不对劲,想瞒都瞒不住。”
围裙女士霹靂啪啦,就像很不好意思告密似的,以甩脱追兵之势一口气说完。
“可是……该怎么说呢,孩子毕竟还是难以开口吧。况且那样很像在告密,因此他们才会绝口不提,倒也不是在袒护犯人。先生,你能理解吧。”
“是,我非常了解。”
“结果呢……,看到这份传单,孩子们年纪虽小想必也有自己的想法,况且看到死者家属这么积极地寻找犯人,也会被感动,所以传言又悄悄地流传了起来。”
围裙女士突然皱起脸。
“都怪我家小孩太鲁莽。”她气愤地说。不是瞪着我,而是瞪着无人经过的马路。
“他在学校不小心说出来了。他说也有人上门找我家奶奶打听那起事件。那时他还不知道那就是发传单被自行车撞到的人。虽然不知道实际状况,可是听的人可吓了一跳。结果现在,变成谣传撞到发传单那个人的,也是八月事件的犯人。他们不是说好了绝口不提吗?所以就在吵说还是不能放任不管,可是插手好像又会惹上麻烦。不能放任不管又该怎么办?难道要把同学送交警察吗?”
如果随便插嘴发问,围裙女士可能会勇气顿失,所以我只是频频点头专心聆听。
“我家小孩的同学就问他说,如果那个人又去你家打听,你会说出去吗?这么一来责任可大了对吧。他回来以后还气呼呼地说,他绝对不会做这种出卖同学的事。”
围裙女士似乎心情混乱,但简而言之,她想说的应该是:第一要务,就算是为了避免连累她的小孩,我最好也不要继续在这一带打转。
既然如此,我不会再靠近。为了让围裙女士安心,我慢慢地、斩钉截铁地说:“看来好像给府上添麻烦了,对不起。”
围裙女士一听可慌了。“哪里哪里,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啦。”
“为了避免造成你的小孩不愉快,我不会再来打扰。连累你的小孩毕竟不是好事。”
围裙女士默默看着脚下。在我看来,她的心情似乎犹疑不定。
“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不好意思,请让我确认一下。根据你说的那个谣传,撞倒梶田的小孩,应该是三中的学生吧。孩子们之间,已经确定知道是某某同学。”
围裙女士点点头,然后仰起脸。终于和我四目相对。她想要强调什么似地匆匆说道:“我家小孩可不认识那个小孩喔。他们只是同一个学年。只是这样听说而已。”
“是,这个我知道。”
“听说那孩子……,暑假期间好像受伤了,而且从此再也没骑过自行车。”
梶田并非被自行车活活撞死的。错就错在他被撞倒后,不幸撞到头部。但是,那股冲击既然强烈到足以让一个成年人跌倒,骑车的小孩受伤自然不足为奇。撞上后,极有可能是失去重心连人带车一起摔倒。
穿着红色t恤的少年,在倒卧在地流血不止的梶田身边,仓皇地扶起自行车匆匆离去的情景蓦地浮现我的眼前。那张脸因恐惧而痉挛……
“听说同学问他怎么不骑车了,他说坏掉所以扔了。”围裙女士的声音越来越小。
“还听说他一直闷闷不乐,学校也是有时来有时不来。”
他的异常举止想必很显眼吧。难怪周遭的人会有所察觉掀起流言。就算才国中一年级,也知道A加B可以导出C。
从围裙女士口中问出这事的良机,只限此时此刻。该从何问起呢?我的脑袋因焦虑而空转。
最后,纵然身为调查事件的相关者,我却只能说出凡是听到这种事的成年人都会想到的话。
“那孩子的父母也发现了吗?”
“难说,我可不知道。”围裙女士像要撇清似地说。“若说没立刻发现才奇怪,而要袒护小孩应该也会袒护到底吧。不过如果这是真的,最可怜的其实是那孩子。”
我也这么觉得。
“那孩子的名字……你应该不知道吧。”
对于这个问题,围裙女士就像要连我这个人的存在一併挥开似的,激动地频频头。
“不知道,我家小孩也没说。”
围裙女士的小孩想必也很痛苦吧。被每一个陷入夹心饼乾处境的同学责问是否想告密,一定很难受。
“我完全明白了,真是谢谢你。这件事我绝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再上门打扰,麻烦也请这样转告你的小孩。”
虽然不认为这样就能解决,但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听到我这么说,围裙女士撇开眼一逕点头,急忙想回家。我想起话还没说完,连忙跨出半步追上她。
“啊,还有,星期六撞到我的自行车,真的只是买东西回来凑巧经过的人,和梶田的事毫无关系。”
围裙女士嘴里说着“是是是”,便狠狠地把门关上。
回到家,我把经过告诉菜穗子。妻子说出和我相同的想法。
“事件发生后那孩子就开始不对劲……。好吧,就算暑假期间不惹人注意,可是等到第二学期开始,孩子们还是得天天上学。”
“嗯。必须和相处时间比亲兄弟还长的同学一起度过。”
“如果真的因此传出流言,这件事说不定警方已经掌握到消息了。因为或许警方也正在四处打转。”
一点也没错。我想起梨子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承办刑警,他在电话中所说的话。
——像这种事一定要慎重行事。
梨子当时还气愤地说什么叫做“这种事”,换言之,那该不会意味着“对方未成年,而且才国一”吧。对方之所以没有告诉梨子,可能是判断她身为受害者家属,怒气还没有平息。
以梨子的脾气,一旦知道那孩子的姓名与地址,说不定会直接找上门。
“警方该不会是在等那孩子主动投案吧。”
没错。警方希望不用他们出动逮捕,当事人能和父母一起前往警局自首,所以正一边观望,一边等待。这应该就是警方的方针。既没有明确的目击证词,自行车这个最关键性的物证也已消失——因为坏掉所以扔了。那么,这应该是最安全且妥当的解决方法。
“如此一来,问题就在于那孩子的父母了。”
妻低语着,看似不安地眼神一暗。
“这可不是别人家的闲事。其实那孩子也不是故意要害死梶田的。假设今天换成是桃子……,万一发生了那种事,老公,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在围裙女士不愿透露情报来源的情况下,如何进一步调查呢?要直闯三中(我想,正式名称应该是城东第三国民中学),去见一年级的班导师吗?该把这个消息转告梶田姐妹吗?如果不等事态清楚一点再说,是否只曾令她们不安?
与其如此,或许先去城东分局找承办刑警谈一谈比较妥当?
出乎意料的收穫,带给我的狼狈远胜于欣喜。我果然是外行人。我一说“被自行车撞到总算值得”,妻子就骂我说,即便是开玩笑也不该说这种话。
对我来说,这个骤然跃进一大步的事态令人手足无措。我不禁抱头伤神。
没想到,星期五这么苦思了整整一天后,事情竟然出乎意料地轻易解决。承办本案的刑警主动打我的手机找我了。
“我是看到传单才和你联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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