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春山出生在一个普通干部的家庭。刚出世,他那个双胞胎弟弟就夭折了。大概因为他是代表两条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所以他自幼就觉得自己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奇怪但根深蒂固的想法他将成为一个领袖,一个伟人。
他的身上确实有很多强者的品质。他聪明好学,能说会道;他胆大心细,吃苦耐劳;他表面谦虚,内心高傲;他意志坚强,不屈不挠;他不关心别人,既不会因为自己欺骗了人而感到羞耻,也不会因为自己伤害了别人而感到愧疚。他笃信一句格言只管走你认准的路,别管两旁的狗叫!
正因为他有这些“优秀”的品质,所以他在人生的道路上一直比较顺利。上小学时,他一直担任班主席,上中学后开始了“申诉”,他也曾担任过一派“红卫兵”的头领。参加工作后,他从发电厂的普通工人变成保卫干部,后来又调到县公安局,从侦查员一直升到局长,到目前的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他认为,如果自己不是错误地出生在一个小县城,肯定已经占据了更为重要的领导职务。因此他期待着“地改市”,期待着滨北市政法委书记的位置。
然而,他的性格中也有怯懦的一面。虽然他不怕人和动物,但是他却害怕一些自然现象和莫名其妙的东西。例如,天上那奇幻莫测的乌云有时会吓得他浑身发抖,夜晚单独上楼的脚步声有时会吓得他屁滚尿流。他认为,这是那同胞兄弟的性格在自己身上的体现。
在他的心目中,人生就是搏斗,无始无终无尽无休的搏斗既和他人斗也和自己斗;既和敌手斗也和亲友斗;既和社会斗也和自然斗;既和肉体斗也和心灵斗。诚然,搏斗的形式多种多样。有时一人对一人,有时一群对一群,有时实力悬殊,有时旗鼓相当;有时公开对阵,有时幕后角逐;有时迎面斧,有时背后枪;有时含沙射影,有时蜜裹砒霜……在这搏斗中,权力最为重要,因为它既是追求的目标,也是获胜的保障。他的人生目标就是让越来越多的人拜伏其脚下,而他不得不拜伏的人则越来越少!为了实现这一崇高的理想,他可以牺牲自己的某些乐趣,包括对女人的欲望。在“文化大革命”期间,他曾成为“一心扑到革命工作上,不考虑个人问题”的先进典型。“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他也曾宣称“结婚是男子汉进取意志衰退的表现”!他给自己立下的座右铭是“玩物丧志”!于是,到本案发生的1984年,他已当上科长,而且大有晋升副局长的趋势,不过他仍然孑身一人,在这人生的搏斗中孤军奋战。
然而,他没有想到一个农场姑娘竟然改变了他的人生哲学!
当他第一次因调查肖雄的案件而见到“赛知青”李红梅时,浑身的性感神经就一下子兴奋起来。赛知青果然名不虚传,她不仅非常美丽,而且她的身体里有一种能促使男人想不顾一切去占有的魅力。以前,别的女人也曾唤起过谷春山的欲望,但是那欲望从来没有像他面对赛知青时这样强烈。开始,他还竭力抑制自己的欲望,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在做徒劳的抗争,因为那种欲望越压制就越强烈。见不到那姑娘的时候,他会寝食不安,坐卧不宁,于是他借口肖雄案件的需要而进驻了滨北农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爱上了那个姑娘。在他的心目中,赛知青是他要以一种新的方式加以征服的对象!
他多次找赛知青单独谈话,有时在办公室,有时在赛知青家里。他对赛知青的父亲格外尊敬,这使得没见过什么大官的“臭鸡蛋”李青山很有些受宠若惊。
他找赛知青谈话的理由都是了解傻狍子的情况,让赛知青与傻狍子划清界限并揭发其违法犯罪活动。不过,在谈话过程中他会千方百计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扯,谈自己的光荣历史,谈自己的远大抱负,也谈自己对人生和爱情的看法当然只谈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他还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既要温文尔雅,又要潇洒大方。他认为,就凭自己的地位和本事,无论如何也能在这场搏斗中把那个叫“傻狍子”的小子打翻在地!
在一次次的谈话中,谷春山觉得赛知青似乎对他挺有好感,挺爱听他讲话也挺佩服他。不过,赛知青每次谈话又都坚持说“肖雄是个好人,绝不会干犯法的事儿”,并请他“高抬贵手,放过肖雄”。谷春山听了这些话心里总感觉酸溜溜的,但他又觉得一个农场姑娘为相好的男人说情也不奇怪。他想,只要能得到这个姑娘,他也不一定非要把傻狍子置于死地。
4月17日晚上,吴鸿飞去后屯看电影。谷春山闲着无事,走出办公室,来到家属区。由于农场中好动的人大都去后屯看电影了,而不好动的人也都上炕睡觉了,所以家属区里静悄悄的。谷春山不由自主地来到赛知青家门外,看见有个人在院子里收衣服。借着窗户透出来的灯光,他看出是赛知青,就说:“红梅,还忙着哪?”
赛知青听出来人是谷春山,忙说:“唷,是谷科长。有啥事儿吗?”
“还是那个事儿。”谷春山说着拨开院门插棍,推门进了院子。“我们来农场的日子也不短了,该回去了。所以有些事儿还得跟你谈谈。你爹呢?”
“晚上喝了点儿酒,睡了。”
“噢!”谷春山放低了声音。
“那谷科长就请屋里坐吧。”赛知青拿着衣服,领着谷春山进了自己住的西屋。
进屋后,谷春山见炕头上已经铺开了被窝,就说:“你要睡觉啦?那就改日再说吧。”
“没关系,你坐这边。”赛知青把衣服放到北炕上,让谷春山坐在炕桌右边,自己坐在左边。
谷春山不急于谈案子的事,问道:“红梅,咋没去后屯看电影?”
“黑灯瞎火的,我一个人不爱去。”
“你想去看,我可以陪你去嘛!”谷春山看了看手表,说:“现在去也成,听说一块堆儿演俩电影呢,咱们可以看第二个。”
“噢”赛知青微笑着说,“下回再说吧!谷科长,你吃苹果不?县城买的,挺甜!”她说着就下炕走到北边炕梢取来一个苹果,又从箱子上找来一把水果刀,放到谷春山面前的炕桌上。
谷春山说了声“谢谢”,拿起刀和苹果,边削边说,“肖雄的案子,我又考虑了,可以撤销。只要他不再干啥违法的事儿,我们就可以不查了。”
“真的?”赛知青喜出望外。
“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数。不过,我这样做可是为了你呀!”谷春山瞟了赛知青一眼。
“那我就谢谢谷科长啦!”
“咋谢呀?”谷春山一走神,水果刀刺到了手指上,他“哎唷”一声放下手中的刀和苹果,用右手按住了左手的拇指。
赛知青见状,忙跳下炕来问道:“咋的了|手啦?我给你找块布包包?”她说着从炕桌底下拿出一个针线箧,找出一条白布,站在地上给谷春山包扎。
谷春山站在赛知青对面。他离她这么近,都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一股强烈的冲动一下子涌上他的胸膛,使他感到有些窒息。他一把抱住了赛知青,说:“红梅,我爱你!”
赛知青愣了一下,板起脸说:“你要不松手,我可就喊人啦!”
谷春山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一下子抱起赛知青,扑到炕上,不顾一切地压了上去。赛知青刚刚喊出:“来人”,她的脸就被谷春山抓过来的棉被捂住了。赛知青挣扎了两下,很快就放弃了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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