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合圆紫先生方便的时间,整整两周后,午餐之约才成行。
在JR饭田桥车站的月台碰面后,由我带路前往“Fla de parfum”。今天,圆紫先生一身看似清凉的淡紫色马球衫。
“这次吃的是法国菜。”
“噢,我是不是该穿正式一点?”
“不要紧,那间店很随兴。”
我边走边问起《天狗审判》。
“那是您喜欢的段子吧?”
“是啊。内容一再重复,其实很难表演。”
“啊,原来如此。”
“必须不着痕迹地改变对话,同时也得炒热渴望知道究竟做什么梦的气氛。就像房东和官老爷一样,要让全场观众产生那种好奇心才行。”
“这倒是。”
“不过,最麻烦的是‘为什么不肯说’。面对妻子还能以‘没那个心情’打发,然而,受官老爷审问,甚至严刑拷打都紧闭嘴巴,可就非比寻常了。”
“对。”
“所以,结论就是‘根本没做梦’。只是,若主角干脆地承认,便会失去‘好奇’的对象——仅管如此,仍旧残留白忙一场的荒谬可笑。那是探求没有实体的事物,或者说,面临荒诞遭遇的恐惧与突兀感。”
“但,这样关键的地方反倒会变得浅薄。”
“没错。倘使根本没做梦,结局也就丧失意义。”
虽然很遗憾,无法让不晓得《天狗审判》的各位亲耳听闻,我还是先叙述一下结局。
……不肯吐实的八五郎,被吊在松树上。天狗出手搭救后,同样问起他的梦,并威胁他,再不说就要把他大卸八块。正当他苦闷呻吟之际,妻子出声道:“相公,你做了什么梦?”
一切回到最初。换言之,观众会发现“这个段子”,正是“那个梦”。故事的结构便是永远套中有套,因而主角“没做梦”,段子就无法成立,就会消失。
“所以,圆紫先生版的结局那样安排?”
“没错、没错。”
圆紫先生的表演中,并非以妻子的话收尾,待八五郎一脸正经地接着说“我哪有做什么梦”后,才真正结束。
“打一开始,妻子便瞧见熟睡的他表情变化多端,因此,不管主角怎么辩解,他的确在做梦,只是嘴上仍坚决否认。依我看,那个梦在他清醒的瞬间就遁入黑洞了。”
“那是常有的事。”
“对,大家想必也是抱着这种心态在表演吧。关于这点,我认为不清楚交代是‘忘记’,便没个着落。”
换成一般人来表演,或许会很啰嗦,此时就端看技艺的高下。圆紫先生最后那句台词不纯粹是说明,也突显出这么大的事竟能倏然没入记忆,足见梦有多不可思议。
我挥舞拳头,“就是那个!”
“什么?”
“我想请您针对几个落语段子,具体地举出这类下工夫的地方,搭配多位大师的演出范例加以解说。”
大师莞尔一笑,“那就加油吧。”
从我打电话联系时,圆紫先生的反应就很不错。他似乎认为,这不失为让大众关注落语的好主意,况且也能整理自己的想法,可谓一石二鸟。
不过,没想到圆紫先生的书会由我来协助出版,缘分真是奇妙。
弯过大楼旁,走上徐缓的坡道,大师接着说:“第一次和你见面时,也谈到‘梦’的话题呢。”
“啊,没错。”
那是关于某大学教授奇异的童年梦境。我首度窥知圆紫先生的力量,便是源自那段解谜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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