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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朝鲜战争·未曾透露的真相主攻

主攻

        在上午余下的时间里,陆战队的攻击部队忐忑不安地望着潮水退去。下午1时,陆战队员认识到,尽管他们占领了月尾岛,但他们却为泥滩所包围。担任指挥的罗伯特·塔普莱特中校考虑到几种可能:一支北朝鲜人民军部队将突然出现在似乎是人迹全无的仁川街道上,并全力进攻;或是共产党的坦克纵队迅速开过堤道,消灭他的部队。

        然而整个下午都没有动静。仁川市内为数不多的活动迹象之一是老百姓抢了米店。人们曾看到在一条壕沟里有一群北朝鲜士兵,但“曼斯菲尔德号”驱逐舰很快就用30发5英寸的炮弹埋葬了他们。塔普莱特信心十足,下午3时左右,他请求让一支坦克加步兵的部队通过堤道进攻仁川市区。但他的上司并不准备冒这种风险。“麦金利山号”回答说:“不予批准。”

        下午晚些时候,塔普莱特的士兵再次准备推进,这次的进攻方向是仁川。尽管命令只允许轰击军事目标,但很多炸弹和炮弹偏离了目标,使整个城市燃起大火,烟尘布满了天空。然而在西边,落日把一小块天空染成了金黄色。一位随军牧师站在《时代》周刊记者弗兰克·吉布尼旁边,他先看了看仁川的混乱场面,又看看天空,然后说:“一边是天堂,一边为地狱。”从对被俘的北朝鲜士兵的审问中的确得到了令人鼓舞的消息:仁川地区的北朝鲜人民军部队只有1 600人,其中大部分为新近应征入伍的,他们训练不足,没有实战经验,且士气低落。现在,他们第一次参战就尝到了现代联合军种令人生畏的火力。

        下午晚些时候涨潮时,陆战队的登陆艇再次穿过飞鱼峡冲向陆地,士兵们立刻感到惶恐、疲倦和不适。对1团3营来说,甚至打仗似乎都比乘坐那艘他们横渡日本海用的老掉牙的破船舒服。仅仅两周以前,这条船才从日本沿海运输业中重新征集来,技术军士艾伦·梅因纳德回忆说,船上“充满鱼腥气味”,猫一般大的老鼠在甲板上窜来窜去。该船遇到了一些挤满了逃难的朝鲜人的小船,他们只带着自己可怜巴巴的财产,一位母亲站在一条小帆船上举起她的孩子。“她的话难以令人理解,但她的意思不言自明。”梅因纳德回忆说。他们背后的城市笼罩在遮天盖日的烟幕之中。海空轰炸又开始了。月尾岛上的大炮已经打哑了,驱逐舰便驶近港口。

        在“麦金利山号”的舰桥上,麦克阿瑟将军又坐在他的转椅上,举起望远镜观察火箭发射船的最后轰击。在20分钟的时间里,6 000发火箭弹倾泻在仁川港。炮火使守军晕头转向,但也使上空的烟尘越来越浓。另外两个陆战团(不包括在月尾岛登陆的陆战营)最终登上硝烟弥漫的陆地时,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是像早上那种毫无斗志的抵抗呢,还是在泥泞的稻田里和这座陌生的港口城市漆黑、弯曲的街道上进行一场塔拉瓦式的浴血战斗呢?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使混乱有增无减。陆战队员现在开始从运输舰下到小型登陆艇上,登陆艇这次还装载了一批两栖牵引车,如果潮水涨得不够高,便指望这些牵引车能够通过泥滩。

        飞机仍在不停地扫射,直至登陆艇离登陆点不足30码时才罢休,它们对底下的陆战队摇摇机翼,急速飞离,去打击汉城至仁川公路上的增援车队。北朝鲜人民军指挥部终于认识到,过去几天的雷鸣闪电绝非声东击西。

        《纽约先驱论坛报》的玛格丽特·希金斯同陆战5团1营一道乘船驶向红海滩,经过月尾岛时她看到,它“好像刚刚被一场森林大火洗劫一遍”,她写道:“前面是红海滩。我们极目望去,想看得更清楚些,这时一枚火箭击中了一个圆形储油塔,一股巨大、可怕的环状烟云腾空而起。靠码头一边的建筑物被火焰照得通亮。透过熊熊大火望去,好像整个城市都在燃烧。……”

        陆战队员开始换乘小型登陆艇,每艘登陆艇装载20名士兵和2副梯子。《时代》周刊的詹姆斯·贝尔与第三攻击波一道乘船,在他看来,红海滩的1000英尺长的海堤“看上去就像美国无线电公司的大楼一样高”。

        第一攻击波的4艘登陆艇一字排开,下午5时30分左右靠上了海堤,当艇首重重地撞在坚硬的石墙上时,船体猛然停了下来。尽管潮水猛涨,但海堤隐隐看上去仍比艇首门高出4英尺。陆战队员一边架梯子,一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手榴弹扔过堤面,不管后面有没有敌人。汹涌的海水使登陆艇颠簸摇摆,梯子也随之来回滑动。“登梯上堤!”埃德温·德普特拉少尉喊道。下午5时31分,第一名陆战队员终于登上了仁川的土地。

        其他人员鱼贯而上,一些人冒险登上摇晃得越来越厉害的梯子,另一些人索性把他们的野战背囊扔在黑暗中,抓住已上岸的几个人伸过来的胳膊攀上堤面。只有断断续续的流弹在空中噼啪作响,德普特拉的排很快就控制了他们的第一个目标,那是通往内陆方向几百码远的一座小高地。

        德普特拉所在连的连长萨姆·贾斯基尔卡与第三攻击波一起行动,就在他的登陆艇靠上海堤几分钟之前,他用镇静的口气轻声下达了命令:“你们知道该怎么干,把你们那些该死的脑袋低下去。海堤另一面有一道沟,你们要翻过海堤下到沟里,然后马上起身,向右边的滩头运动。愿你们都走运。”

        但这时抵抗加强了。海堤北面一座地堡里的机枪开火了,步枪和机枪也从地堡后面几十码的地方开始射击,一些已翻过海堤的陆战队员顿时陷入火网。

        鲍多默罗·洛佩斯中尉毕业于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参加过二战,他爬向有机枪的敌方地堡。洛佩斯来到仁川出于自愿。就在彭德莱顿营的陆战队奉命开往朝鲜时,洛佩斯正奉命去弗吉尼亚州坎蒂克的海军陆战队学校报到,接受高级训练。洛佩斯向他的指挥官提出了抗议,前往坎蒂克的命令取消了。两个月以后的今天,他与敌人短兵相接了。他用一枚手榴弹干掉了其中一个地堡,并拔下另一枚手榴弹的保险栓,准备扔向第二个地堡。一阵突如其来的机枪火力打伤了他的右臂和肩膀,他跌倒在地,受伤的胳膊够不到咝咝作响的手榴弹。“手榴弹!”他喊道,接着猛扑过去,用肘部把手榴弹压在身体下面而身亡。

        尽管在进攻头10分钟里有8人阵亡,但向红海滩以远目标的推进却进展顺利。陆战队已推进至位于仁川市中心的制高点公墓高地,攻占了爱山啤酒厂的高大厂房。一位军官曾允诺说,如果完好无损地夺取之,就能开怀畅饮,一醉方休。然而,火箭轰击的效果过了头。没有一瓶啤酒完好无损,发酵罐也成了一堆破砖烂瓦。

        与此同时,通往登陆地域几百码长的水面上却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海军的条令要求,像仁川这样规模的两栖作战需要32艘配备着测距仪、无线电台和其他精密导航设备的指挥艇,以确保行动笨拙的登陆艇保持队形并在预定地点登陆,但海军只能找到8艘指挥艇供仁川登陆使用。这样,进攻的后续部队就毫无目标,乱作一团,在渐渐低垂的夜幕中竭尽全力驶向烟火弥漫的陆地。一位名叫埃德温·西蒙森的少校怎么也等不到指挥艇,便向附近的一艘车辆和人员登陆舰呼喊求助。碰巧这艘登陆舰上有很多朝鲜翻译,其中两人急忙登上西蒙森的军舰。他们能讲朝语和日语,但不讲英语。西蒙森于是又对附近另一艘船上的一位海军军官呼喊,询问通往蓝海滩二号登陆区的航道,但那位海军军官仅仅在烟雾中含糊不清地挥了挥手。西蒙森拿出一幅地图询问一位正在驾驶水陆两用车的水兵识不识图,那位船员却沮丧地看着他的仪表盘。“我可不行,”他说,“6个星期前我还在旧金山开卡车。”一个营在蓝海滩上登陆时偏离目标2英里。

        甚至海军上将斯特鲁布尔也无意中加剧了这一混乱。他想去看看蓝海滩上的情形,便请谢泼德将军和阿尔蒙德将军一道乘他的专用汽艇前往。阿尔蒙德是头一次目睹一场两栖作战,斯特鲁布尔和谢泼德希望他能够亲眼看看,这并非一场如他几周前所嘲笑的“机械行动”。

        他们抵达海堤时,正赶上陆战队的工兵准备在堤上炸开一个缺口,好让履带车辆登陆。

        “走开,你们这些笨蛋。”陆战队的一位军士对汽艇喊道,“我们要炸堤。”

        汽艇艇长答道:“这是海军上将斯特鲁布尔的汽艇。”

        “我可不管是谁的汽艇,”军士喊道,“赶快走开,我要炸堤了。”斯特鲁布尔悄悄地要艇长遵令行事,不到一分钟,剧烈的爆炸便把海堤拦腰斩断。

        进攻发起后将近一个小时,北朝鲜的炮手才终于对海上目标(8艘排成纵队驶向岸边的坦克登陆舰,它们装载着弹药、汽油和凝固汽油)开火。笨重、缓慢的坦克登陆舰以整齐的队形,隆隆作响地驶进机关枪和迫击炮的火网之中。一艘船上的弹药卡车附近起火,但很快就被船员和陆战队员控制住了。(几小时以后登陆时,陆战队员发现一些汽油桶被机枪子弹击穿。但令人惊异的是,这些油桶竟没有爆炸。)

        8艘军舰中有7艘立即用40毫米和20毫米的火炮回击公墓高地、观察高地以及滩头右翼的目标,但炮弹却径直落到陆战队的阵地上。其中一个营被海军的炮火击毙1人,击伤23人,这比当天晚上北朝鲜人民军给该营造成的伤亡还多。

        记者玛格丽特·希金斯登陆时,正赶上“友军”的射击开始了,她看到子弹——

        在我们周围溅起水花。我们翻过高高的钢铁船舷跳进水里,一面尽量用船的一侧作掩护,一面匍匐爬到一处布满石块的海堤底部。不管头四个攻击波有多么运气,我们却受到来自右翼另一个高坡上的步枪和自动武器火力的无情压制。……

        一个浪头突然冲上海堤底部,我们看见一艘巨大的坦克登陆舰正冲向我们,它的舰首门已经开启了一半。再有6码,军舰就会把20个人压得粉身碎骨。警告的呼叫声使得每一个人都赶紧逃离海堤,躲开坦克登陆舰,并躲避子弹。

        登陆艇靠上滩头时,呼喊的口令终于使登陆艇停止了射击。

        然而,两位年轻的水兵大为恼怒,他们对陆战队军士长罗伯特·塔伦特(他是《海军陆战队月刊》的战地记者)说,他们打算自己去“寻歼共匪”。他们拿上了M-1式步枪、子弹袋和一些手榴弹,不顾塔伦特的警告,步履艰难地走上滩头。“他们很快就回来了,但丢了武器,浑身是泥,战栗不已,他们告诉所有的队员说,一些瞎了眼的人把他们当成了枪靶子。”

        在整个蓝海滩,泥滩是主要的问题。一些两栖登陆车辆和坦克总算靠上了滩头,另一些车辆和坦克则陷在离滩头300码的地方动弹不得,陆战队员们叫骂不已,不得不艰难地在污泥中跋涉前往干燥的陆地。在蓝海滩登陆的陆战营也受害于海军的拙劣引导,有好几个登陆波顺序大乱,与指定的登陆点相差甚远。登陆后,重装甲的牵引车因受地形限制无法行进,在泥沙中进退两难。

        尽管有种种延误和灾祸,但头几批登陆部队很快就肃清了滩头,只有一个隐藏在内陆500码一个塔中的机枪火力点给部队造成了一点伤亡。陆战队打哑了这个火力点,并进入由燃烧的建筑物和烟雾弥漫的街道组成的迷宫般的市区。

        北朝鲜人民军的射击逐渐停止了,陆战队开始清理战果。正如计划的那样,他们攻占了市中心、城西的公路和所有制高点以及高大建筑。他们的伤亡总数为196人:20人阵亡,1人死伤未定,1人失踪,174人负伤。北朝鲜人民军的损失估计为1 350人死伤或被俘。

        麦克阿瑟赌赢了。黑夜结束时,大约1.8万名美军已经登陆,还有成吨的补给品和几十辆坦克及其他车辆。现在,进攻部队可以向第二个目标进击了:夺取汉城和经由该城的交通要道。此时,麦克阿瑟不仅有机会夺回南朝鲜首都,而且可以向东横扫整个朝鲜半岛,把北朝鲜军队困在南方。

        麦克阿瑟的巧妙一击看来是改变了战争的进程。四面八方对他赞誉不绝,包括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夸奖,但这些溢美之词往往避而不谈登陆得以成功的两个事实:登陆前海军炮火的猛烈轰击,雨点般的炸弹和火箭,使月尾岛和仁川成为一片烟火弥漫的断壁残垣;此外,北朝鲜人只留下了一支警卫部队保卫该城。显然,北朝鲜人民军把第8集团军赶出釜山防御圈的决心远胜于保卫仁川。北朝鲜人现在是腹背受敌,一支强大的美国军队正在席卷整个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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