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庙堂之上,修行者的势力相互制衡,实力最大的自然是“大内侍卫”,这些人有着最坚定的信仰和理想,维持有关部门最基本的格调和规则,代表人物有许映愚以及其他我不知晓的人物。而其余的,则是后来陆续出仕的各门派、宗族的代言人,例如大师兄之于茅山,赵承风至于天师道,里面派别林立,千奇百怪,我知道的也不多。
据我所知,天师道自古以来都是敬奉正统的,虽然在新中国建国前有分支随着国民党迁移到台湾,或者如同北宗罗恩平去了海外,但一向作为中流砥柱的龙虎山,却总是能够紧跟着中枢的脚步,故而在庙堂上势力颇大,与茅山旗鼓相当,不分伯仲。至于崂山,虽然在全国道教理事协会中也有那么一席之地,但是除了鲁东等地,他们的影响力倒也不算大。综上所述,这两者争执起来,明面上看,崂山倒是略处于下风。
关于两者的争执,我听杂毛小道讲,起因不过就是些口舌之争,然后双方忍耐不住动了手,结果都伤了人,于是就把事情给闹大了。
其实说句实话,这龙虎山与崂山虽然同为道门,却早有宿怨,远些时候不提,单说当年为那十大高手的名次高低,门下弟子便闹过几次。这修得道、养得真的高明之辈,自然不会为俗世名利去撕破脸皮,但是许多刚刚入得门道、心浮气躁的子弟却不在少数,如此拌嘴磨皮,事儿说多了便有了火气,故而争论不休,纷争从来没有断绝。
我、杂毛小道和三叔都换了面目,在湖畔下了船,故作悠闲地朝着岳阳楼景区走去。
说到岳阳楼,许多朋友可能犹记得语文课本里范仲淹老先生那篇脍炙人口的《岳阳楼记》,倘若哪位朋友有兴趣回顾全文,当能够从里面找到关于此间美景的描述。
两派约定讲数的酒楼,仿那岳阳楼般建于湖畔,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看上去十分富丽堂皇,气度俨然。我们走到门口,有工作人员来拦住,十分恭敬地鞠躬道歉,说这里已经被人包场了,暂时不接待临时游客,倘若是喜欢本店的菜肴,还请明天再光临,如有不便之处,还望海涵。
到底是大门派,端的是大手笔。小叔朝着里间朗声喊道:“这崂山、天师道开门迎客,有请各路的江湖朋友来捧场,共观讲数,现如今却拦着我们,这是什么道理?”里间走出两个身穿常服,却挽着道髻的男子来,瞧见我们三人虽然面容寻常,身后却皆背负着百宝囊,里面长条状的东西,应该是宝剑一类,知道是同道中人,于是上前来,那个稍微年长的男子拱手问道:“在下是龙虎山天师道殷鼎将,不知三位是何方朋友?”
我打量这男子,想起当初在影潭有过一面之缘,算是龙虎山实力比较强悍的弟子,不过彼此并不熟络。
小叔这人走过南闯过北,一生漂泊,见过大场面,见殷鼎将探查底细,也不编撰也不细言,只是拿言语激他:“我们不过是这湖畔深处的渔家,每日打鱼换顿酒钱。在鱼市上听闻道上的朋友说你们这儿有些事情,便过来见识些场面,做个见证。你们若是欢迎,我们就顺便混一顿酒饭吃;若是不喜,我们自行离去便是,日后江湖再见,也不敢多说半句不是。”
听得这番半真半假的话语,殷鼎将打量了一眼黄脸微须的小叔,没有多作思考,拱手说道:“这位老兄多虑了,我们这儿开门迎客,请的便是四方豪杰,您能赏这脸,我们求都求不来,且进去,莫耽误了此间风光。一会儿倘若论起公义来,还请几位多多支持则个。”
小叔哂然一拱手,说,“咱们都是帮理不帮亲的,也不能说吃你一顿饭就屁股坐歪了,但是倘若你们有理,那我自然会帮你说几句”。
那殷鼎将拱手谢过,我们便大摇大摆地进了酒楼,在服务生的引领下直上三楼。走入其中,颇为宽敞,可以直接瞧见那浩渺烟波的洞庭湖景。楼上已有了二十几个人,三五成群,倒也热闹。
我们来得算早,便挑了一处靠湖的桌子落座。桌上备得有茶水鲜果、瓜子点心,任君取用。小叔端着架子,颇为矜持,而我和杂毛小道没有太客气,直接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去。
原来只是为了填肚子,哪想到这四碟分别是香煎糍粑、米面发糕、南瓜饼、麻仁粑,都是有名的小吃,吃起来颇为爽口,不一会儿便全部下了肚皮,引得旁人侧目。杂毛小道却不管,抓起旁边服务员的手,让她依着原样,再上一轮。
湘妹子水灵漂亮,服务员尤其如此,那皮肤跟牛奶一样莹白细腻,杂毛小道这一抓倒是心神荡漾,舍不得放手。给小叔瞪了一眼,这才故作正经地放开。
杂毛小道带的这人皮面具倒是不错,高仓健那种铁汉柔情式的,人家服务员倒也没有多在意,微微一笑,说好的,这就去拿。
我悄不作声地打量四周,发现在座的都有些功底。我前两个月曾听杂毛小道谈及,当时汇聚在这洞庭一带的江湖人士如过江之鲫,那些平日里小隐陵薮、大隐朝市,寻常根本就不得见的修行者,不经意便瞧见一两个,像是过来开会的一般。
坐在这酒楼之上,遥目能观湖中风景,心情不错。类似的讲数我们在东莞也经历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是我来当主角,殚精竭虑地想着应对策略,患得患失,远不如这酱油党来得舒爽。
龙虎山有了青虚和罗金龙,再加上阴恻恻的笑面虎袖手双城赵承风,我自然没有什么好感;至于崂山,当日无尘子那一瞥让我极为不痛快。所以打个难分难休,那是最好。看热闹不嫌事大,杂毛小道也是这般的心思,他茅山与川中的青城蜀山交好,但与这龙虎山、崂山大概也是为了争雄的缘故,向来不睦。
我们伸着脖子瞧看,突然小叔扯了一下我的袖子,低声说道:“慈元阁的人来了。”
我抬头看去,却见一个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鼻若悬胆,挺拔的身子上穿着高档手工西服的年轻男子,在两名中年人的陪同下走上三楼。这年轻男子表情谦恭,满面春风,人面颇广,不断跟认识的人拱手招呼,一副很吃得开的风范。
瞧见他,小叔凝眉说道:“怎么他们的少东家也来了?”
我上次听到“慈元阁”这个名字,只以为是一个简单的派别,现在见小叔有些严肃,便问,这慈元阁到底是干吗的?小叔说,“这慈元阁倒也算不上什么厉害的高门大派,不过若说做生意,倒属于一绝。具体业务跟你们那个风水事务所差不多,不过做得大,还涉及什么吉祥物、符箓之类的东西。顶有钱的主儿。坊间传闻他们跟天山神池宫似乎还有些关系,但具体的谁也不知道。”
杂毛小道指着那三人的脖子左侧,上面隐约纹得有一朵紫荆花,说:“这就是慈元阁的标志。本来还以为他们会悄悄地跟着那个坐馆道人去湖中寻那真龙,却不承想他们居然高调露面了。显然是知道消息已经传出来了。不过他们来此观讲数,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呢?”
我琢磨了一下,说,“莫不是调虎离山,使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小叔点头说很有可能。
我们三人在这儿议论,那少东家已经坐定,旁边有些性子急的,直接就围上去问好,顺便旁敲侧击,准备套弄些底细出来。不过那少东家是个圆滑的生意人,话里面尽是忽悠,我凝神听了一会,便不再管。
时间未到,正主都不露面,酒楼却越发热闹起来。这时又来了一个邋里邋遢的游方术士,拄着一根洛半仙的旗幡,背着算命百宝囊,戴着一副老旧的墨镜,颤颤巍巍地走到场中,耳朵耸动一番,然后径直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这一个桌子多了一人,说话便非常不方便。眼看着他要往我们这桌上凑过来,我伸手拦住他,沉声说道:“老先生,这里有人,还请另外找位置,谢谢。”
那人唇上有须,微微一翘说道:“想赶瞎子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小茅崽,当年你格老子的跟着咱屁颠屁颠儿的,这会儿倒是长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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