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11日晚10点。暴雨。
家里。
外面的雨声大了起来,仿佛在冲刷着一种幽怨,从头到尾冲刷着一种可耻的人间的丑恶。面对雨,总有许多感情,是喜欢,是依恋,也触碰到了它的冰冷和无情。一直,我都不喜欢下雨天。我喜欢晴天,有着暖暖阳光的晴天。可是,这样的天气,似乎在与我作对似的。雨总是这样没完没了地下,而我的心情也这样有完没完地闹着。
莫名其妙地接到父亲的电话,问我在干什么。
“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洗澡睡觉。”我心不在焉地说。
“我在你的门外面。在朋友那下棋回来,顺路来看看你。”
我有些吃惊。父亲很少到我这里来,即使有事,也总是打电话把我叫过去。今天晚上冒雨登门,决不会是路过那么简单。
打开门,父亲在门口脱下雨衣,甩掉雨靴,面带微笑地走进来。可他故作的笑容瞒不过我的眼睛,那里面分明隐藏着几分苦涩。
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父亲貌似不经意地把话题转到董文鹏的案子上来。
这是父亲第一次过问我经手的案子。他是公安战线的优秀工作者,能不懂得公安纪律?他特意登门来询问董文鹏的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您是专程为这个案子来我这儿的。”我直白地拆穿他。
父亲试图掩饰:“怎么会?我是在报纸上看到董文鹏遇害的消息,随便问问的。”
我苦笑。父亲已经六十四岁了,头发花白,岁月像一把利刃,无情地在他额头刻下一道道沧桑。母亲去世后,我和父亲相依为命,他是我最亲近、最值得信任的人。父亲的爱深沉,极少表达出来,须细细品味方有缕缕清香。
这一刻,父亲的不坦诚却让我有些迷茫。
忽然,如醍醐灌顶般,我脑海中亮光一闪,脱口而出:“其实你早就认识董文鹏和杨昭,不仅认识,你们的关系还相当不错,是不是这样?”
父亲尴尬地笑:“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认识他们?”
我的声音变得凄厉起来,我发誓长这么大从未用这种语气和父亲说过话:“我在董文鹏家见到了他和杨昭年轻时的照片,看起来很熟悉,可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刚才我突然想起来,咱家里有一张你和他俩的合影,是二十几岁时照的,夹在一本《雪莱诗集》里。爸爸,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父亲的表情浮现出沉痛的神色:“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办案到了什么程度,不过以前的那些事情和董文鹏的死应该没有任何关系。我之所以特意不提那些事,是因为说出来的话,反而会把事件弄得复杂。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不这么认为。”我冷淡地说。
父亲的目光交织着为难和不安,喃喃自语地说:“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还有,董文鹏家的墓地怎么会紧挨着你和妈妈的墓地,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不依不饶。
父亲叹口气:“我今天不该来找你问案子的事。我早应该想到,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瞒过你呢?现在太晚了,你先休息,改天,我一定把董文鹏和杨昭的往事讲给你听。”父亲没说完,顶着雨落荒而逃,全没有以往的谆谆长者风范。
留下我独自在房间里思来想去,辗转难眠。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像疯了一样,噼噼啪啪地击打窗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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