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上,一打听昨天发现真鹤岬自杀男人的杂货店隐者的家时,当地的人立刻就指引出来。
人口九千多人的真鹤町上,若是从以前就一直在这个镇上开设的杂货店,理应任何人都会晓得的。并且,国分久平自杀事件的传闻一定也充斥于整个镇民之间。
雨水打在斜坡道上,在湿淋淋的路上,一片浅蓝色的女用雨伞。轿车一边发出刹车器的声音,边在坡道上滑行。
突然,在初子的脚边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正因为是在很安静的路上,所以初子被吓丁一大跳,跳了起来。
在蔬菜贩的走廊下,有三个小孩子正蹲在那里,看到初子吃惊的模样,小孩子们象是很高兴似的大声笑。火柴就在小孩子的手中。大概把花炮之类的火药玩具点上火,然后丢过来的,一定是下雨天无聊,小孩子们想出这种恶作剧的吧!
“这些小鬼!”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从店里跑了出来,挥动着双手多把小孩子给赶跑。小孩子一面大笑,一面向雨中跑去。
“实在非常对不起,那种恶劣的游戏相当地风行……”妇女红着脸,低着头。
“不……”初子也不好意思地苦笑着。
当场目击国分自杀的老人,就是市公所右侧“加濑屋杂货店”的隐者。名字叫做加濑千吉,听说是一个相当有气节的老人。
据说加濑屋是这个镇上最大的杂货店,但是去看了之后才知道,是个在屋下的低矮店面摆了个台子,连那个台子上面都杂乱地堆满了东西,没有摆饰的店家。
当然,在九千多人口的真鹤町,是不会有豪华气派的杂货店的。
对着正在店头着物品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说:“想拜访一下加濑千吉先生……”
这位男人立刻就向着店里喊:“爸爸!”
加濑千吉拖着橡胶拖鞋多很轻快出现在店前。大概年逾六十五岁,短小的个子,穿着无袖运动衫的上半身上隆起的筋肉十分的结实,肌肉是红铜色,感觉上是个上了年纪的渔夫。油光的头项上,银色的头发,就象是铁丝一般。
“报社的人吗?”千吉的额头上刻划着皱纹,笑了笑。似乎常常接受新闻记者的访问。
“不是了啦!”
“但是,大概是来问我有关昨天自杀男人的事吧?”
千古露出了没有牙齿的红色嘴巴。晒黑了的下巴皮肤松松垮垮的。
“就是这件事,能不能请你谈一下。”
“就我所知的告诉您吧?无论如何,谁教看到那个人住下跳的时候,只有我一个呢!”
千吉似乎很得意,名字出现在报纸上,大批的人蜂拥陌至,是个相当轰动的红人。以个身为这样偏僻小镇的镇民而言,理应自己本身不可能成为话题的焦点。
“如果你需要的话,到二番下去说明吧!”
千吉好像已经决定了似的,把汗巾夹在皮带上。
“这方便吗?”新田起先表现出客气的模样。
“反正多家里有许多帮手。”对于这种精悍型的老人而育,闷在家中,也是很痛苦吧!
“很抱歉哦!”
“哪里的话……”
千吉率先生上了道路,也没向店里的儿子打招呼。儿子本身也若无其事地继续在掸灰尘。家里的人似乎都很乐于让这位闲不住的老人家做些事。
“儿子、媳妇再加上能干的孙子也有三人,我在不在家都一样。”千吉迈着隐健的步伐,一边自言自语似的嘟嚷着。
“老爷爷的眼睛也很好吗?”新田问道。
“稍微有点老花眼,但是远的地方还很清楚。”
从距离三百公尺的海上,能清楚地看见断崖上面,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老人家有远视的缘故。
顺着昨天和鲇子一块儿走过的路,千吉带领新田和初子来到二番下的断崖之上。千古把伞扛在肩上,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眼前呈现出一大片烟雨迷离的白色海面。和昨天所眺望的海,又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有一种汹涌的感觉,低空下的海阴惨地映入眼中。
“我正在这附近划船。”
千吉用手指指向海上的一点,在海面上,虽然无法正确地确认出那一点,但是,目测约是三百公尺的距离,新田凝视着白色的海浪。
从树枝上滴落下来的雨滴,叭答叭答地发出声音,散落在从旅馆中借来的雨伞上。
“为什么爷爷会注意到有人从这个断崖上跳下去呢?”
“钓鱼的人并不一定会往这个断崖上看。千吉会在刚好那一瞬间往崖上看是太过于巧合了。”
“嗯!觉得有声音。”
“什么声音?”
“最近镇上的小孩子创新了一手恶劣的游戏,就象是过去的爆竹一样的花炮,点了火之后,再抛投出去。我听到有一声巨响,以为又是那些令人头疼的孩子们来到了这个海角上恶作剧,突地抬起头,往断崖方向一看,闪闪发亮的一个红色的东西在眼前掠了过去。”
“红色的东西?”
“是佛像所穿的衬衫的颜色。”
“穿着红色的衬衫?”
“啊,是夏威夷衬衫那一种。一个穿着红色衬衫、黑色长裤的男人的耸立在断崖的中途。当我正在想他要做什么的时候,突然间就纵身入海了。”
“由头部吗?”
“不,是立正的姿势。”
“然后呢?”
“我急忙把船划向断崖下面,但是,由于是用双手划动的小船,所以相当费时哟!最后终于把船划到了,一看,在那个岩石间的附近,浮着一具男人的死尸。我把那个男人拉上了船上,施行了人工呼吸,但是没有用了。”
“任何一个杀人凶手,只要死了,就一切好办了。”千吉象是以老人的身分说给新田和初子听似的开了口。
根据千吉所说的话,国分久平的自杀已经是确定的了。既然千吉清楚地目击到这么一幕情景,而当时就只看出国分,照道理不应该会没有发现推落他下去的另一个人。
“好象确定是自杀哦!”初子抬起被雨伞映着发黄的的脸。
新田一句话都没有说,除了沉默外还是沉默:虽然不想认定是自杀,但是连要否定这种说法的理由都没有。
“可是,因缘这种东西实在是很玄妙啊!”千吉边远望着大海边说,“我竟然会看到杀死小尾先生的凶手自杀的情形。”
“老爷爷和小尾美智雄认识吗?”
“并不是真正的认识,只是我的孙女和小尾先生的女儿鲇子是小田原高中同年级的同学。鲇子来我家玩过几次。”
“是这么一回事啊!”
新田感到初子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脸上。提到鲇子这个名字似乎是刺激了初子。但是新田装着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即使反抗初子这种已经视新田为自己的东西的独占欲,也没有什么意思啊!
“这样子可以了吗?”千吉回过头,象是在询问事情是否结束了。
“非常谢谢您!”
新田鞠躬的时候,千吉好象满足似的用目光示意。
“哇,要开始准备钓鱼呢?”一迈出步伐,千吉就很高兴地笑着那样说。
“连下雨也出船吗?”
“是呀!只要没有暴风雨,是不会停止的……”千吉从雨伞下回答。
“现在,打算要怎么做呢?”初子小声地说道。
“去小田原。”新田以命令的口气断然说出。
“鲇子小姐的地方?”
“不喜欢的话,可以不必跟来呀!”
“要去!”突然间初子的声音变得很微弱。
新田地不再说下去了。要不要一块来,那也是初子的自由意志。在新田的脑海里已经没有初子的存在了。
搭列车回到了小田原。随着接近在幸町的小尾家,新田感到胸中有一股很强的聚缩,追究杀死鲇子父亲的犯人?和支付六百万元的保险金绐鲇子,哪一样才能使她感到满意呢?此刻的新田也茫然了。新田不知道等一下去到小尾家,应该如何告诉鲇子?
请开始办理申请支付保险金的手续,如此说的话,新田就是认定凶手是国分久平了。但是,又没有自信说出“因为犯人不是国分,所以请您等到能指出真正的凶手时,再申请保险金”。
在鳗鱼屋旁边的小巷子,仍旧是一片安静。可能是由于正下着雨,巷子里显得有些脏,昨天没有注意到的垃圾筒,今日也散发出很脏的臭气。
一打开小尾家的格子门,在玄关上就已摆着两双男用的鞋子。
“有人在家吗?”新田边嗅着这个家特有的味道,边放声大叫。
“哇!一样只听声音就可以知道。”
飞奔出来的美子,以夸大的姿势,张开了双手。是截然不同的亲切。大概是知道了杀死小尾美智雄的凶手,预测能理所当然地领到保险金,所以美子非常兴奋吧!对十分清楚美子的性格的新田而言,是能够看透那一点的,但是,初子似乎对于这意外的欢迎场面,感到惊慌失措。
“请进!请进!”美子将门口的男用鞋子放到一旁。
“这样就够了。”
新田抬头看了看美子。
“是哪—位客人呀?”
“是我丈夫和弟弟裕一郎。”
“马上要举行葬礼了吗?”
“是的。决定明天举行告别式,因为也知道了杀死父亲的凶犯……”
“哦!那么鲇子呢?”
“鲇子今天去了东京。”
“去东京?”
“听说是到公司去通知父亲的告别式。”
“是……”
来到这里了,还一直无法见到鲇子,新田感到有些不高兴。
“鲇子不在的话,不可以吗?”大概是要谈论保险金的事吧,美子不安地斜着脸。
“不,没有特别……”新田摇摇头。
“那么,您是不是很清楚国分久平这个人呢?”
无意识中,新田的调查欲又开始怂动了,虽然事情已经被追到尽头,但是新田仍然在寻求新的线索。
新田感到在脖子边初子安心地吐了一口气。此时初子大概也对于新田的执着耗尽所有的精力而受不了。
“不太清楚,只曾听说从前和父亲很好。”美子坦率地回答。
新田认为在谈到保险金之前,美子一定会很听话的。
“国分曾到过这里吗?”
“自从裕一郎和我离家之后,听鲇子说曾过来两、三次。”
“怎么?认定杀死令尊的是国分久平,您不认为是个意外吗?”
“这个嘛……”美子的表情好象对于那件事情不太关心。
“不太知道吧!因为不太了解国分这个人……”
“大概是在什么时候和令尊来往的最亲密呢?”
“大概是在轻井泽时代吧!”从美子的背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新田反射性地朝声音的方向转过脸。站了一位个子很高的青年人,头发卷卷的,有一张易感染肺病的苍白的脸,只有胳膊的粗壮弥补了他的虚弱。
“我是裕一郎。”青年人突然地点着头。
裕一郎并不如想象中的脆弱。反倒是在眼珠转动中显出胸襟很小的软弱的样子。
“所说的轻井泽时代是指战前的事情吗?”新田一面观察裕—,一面问。
“是的,是在家父当报社记者的时候。”
“这么说,那个时候,国分也应该是在轻井泽了?”
“是啊!因为那个时候国分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据说很逍遥地在轻井泽的别墅中作画呢!”
“也就是说,是令尊和鲇子小姐的母亲认识了的时候吗?”
新田正视着裕一郎而说道。无怪乎还是个年青的男子,裕—郎即使被提起鲇子的母亲,在表情上也看不出动摇。
“是吧!大概是那样算法……”
由鲇子的口中得知小尾美智雄和鲇子的母亲水江是在轻井泽结合的。
是轻井泽旧街的花匠的女儿,是个一提起时田水江的名字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美人儿。小尾那个时候是个商业报纸的记者,常常需要拜访逗留在轻井泽的名人。就在那时候,和水江结婚,生下了鲇子。新田片断的想起由鲇子那里所听到的话。
但是,在这个二十年前的老故事中,现今又加入了另一个人物,那就是国分久平。因为国分当时是在小尾美智雄和时田水江恋爱的舞台——轻井泽。
这个事实也不能说明是牵涉到国分杀丁小尾,大概连那种可能性也没有吧!但是,新田却很奇妙地注意到了。
国分久平和小尾美智雄是自学生时代就开始的朋友,这两个男人最后是以杀害这种悲惨结局结束了彼此的关系。当然,学生时代、轻井泽时代,以后通过战后的交往,是绝无法想象到杀害与被杀害这类事情吧!
但是,只有一点能够解释,那就是小尾韵人生和国分的人生这两条线,在两个地方互相扭曲着。一个地方是小尾决定和前妻分开的的轻井泽时代,另一个地方就是最近国分为钱所迫,问小尾借三十万的事情。
小尾要和前妻离婚的时候,国分久平就在他的左右;然后,今年四月末左右,国分向小尾措了三十万元。那也就象是向公寓的妇人所夸口的话一样,是一笔可以不用还、理所当然的借款。
新田心想这两个地方的交叉点,会没有因果关系吗?人生往往会有九次的转换,而也可以发现小尾和国分只限于重要的时刻才有所接触。
例如,国分能够理所当然似地问小尾借钱,难道不要因为有其相对的理由吗?是一种胁迫,也可以想象成小尾屈服于这点,才借钱给他的。小尾被国分所掌握的痛心之处又是什么呢?这个假设,事实上如果成立的话,也就能够了解,借到了钱的国分会毫不在乎而怡然自得的原因了。
小尾的人生可以既是很平凡,商业报纸的记者,以后成为全通公司的职员,也就是死,如同几百万人的薪水阶级所过的一生是一样的。很难想象,那样的小尾,会被榨取三十万元,是由于过去所种的因。当然。照理说,小尾是不会藏有犯罪、或是类似于犯罪的秘密。至少,小尾并没有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牵强点说的话,就是小尾在轻井泽时代是不是会发生了些事情呢?
这个时候,小尾正面临他一生之中最严峻的歧路,发生了最激烈的纠纷,并且身边又有个国分久平。湎只有国分才能刺探出的那个小尾的污点,不就是在此时产生的吗?
当时,国分在经济方面十分宽裕,性格上也还不是很荒唐,大概不会想到要以小尾的秘密做为得到好处的手段吧!但是,二十年后,生活状态迥然不同的国分,对于些微的坏事已经没有感觉了。到那时,以借钱做为万不得已的穷极之策威胁小尾,让他通融三十万元。而恰好小尾在手头上也正有那一笔闲钱。
照这样子推断的话,国分被迫还钱,最后才杀了小尾的这种说法也要被推翻了。
小尾被迫无法要求国分偿还借款,这种推论是行得通的,而又不可能在没有被要求还钱的情况下,国分却杀了小尾。总而言之,对于国分没有要杀小尾动机的看法是成立的。
确实,搜查本部对于三十万元借贷的事实,也正感到十分的迷惑。或许由于金钱上的借贷所衍生出来的犯罪例子很多,但是,这件事情最里边的真相不会被遮蔽了吧!
因为多少带点牵强附会,所以这全部是归于新田的想象。除了金钱上的借贷之外,小尾和国分之间可能没有任何的冲突。但是新田已无法放弃着重于小尾和国分的过去的想法。
在轻井泽时代,富裕的画家和一个小职员之间会有什么事情呢?国分是以什么立场来看小尾和水江之间的恋爱呢?新田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三角关系。如果是那样的话,显然不知道这个二十年前的三角关系对于小尾和国分的死是否起些作用,但是只要弄清楚那些,也就可以冰释新田对于二人之死的疑惑了。
他约略地环视了一下正注视着自己而满脸疑惑的初子、美子以及裕一郎。
“到轻井泽一趟看看吧!”新田那样想着。
是为了解开扭曲了的两条线索,不对,应该是不去轻井泽,就无从了解两条线索是否扭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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