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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大清血地31、巡抚衙门欠下北教堂一笔巨款

31、巡抚衙门欠下北教堂一笔巨款

        从咸丰五年告密捕杀杨二喜至今,白斯德望已经整整三年时间未与巡抚大人谋面了。

        今天,白斯德望找蒋霨远既不是告密,也不是拜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讨债。

        来中国这么多年,白斯德望有一个体会:大清国的老百姓特别善良,这善良是一种与世无争的大度;而大清国的官员又特别狭隘、无知,为了掩盖这些弱点,他们有时表现得傲慢、狂妄,有时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难以察觉的自卑,使责任心、正义感在大清王朝中荡然无存。所以,关于各地老百姓的举兵谋反,可以理解成是清政府应当受到的惩罚。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情,首先是如何安顿那个反复无常的蒋霨远。曾经有过的遭遇,总是令白斯德望忐忑不安。

        “此刻,巡抚衙门的主人在想些什么呢?他是怎样看待法兰西神父的呢?我的第三次拜访,将会出现怎样的对话情形呢?”

        在去巡抚衙门的路上,忐忑不安的白主教一边和中国老百姓们打招呼,一边琢磨着这些问题。当然,忐忑归忐忑,白主教心里也没怎么恐慌。毕竟,为着这次异乎寻常的见面,他和胡缚理早就做了充分的铺垫和准备。而那个圣明的、无所不在的上帝,也终于适时地向它的追随者发出了神秘的微笑——确切地说,是抚标贵阳营的两位“大将军”,给他们提供了机遇。

        那天下午,比尔·胡缚理带着一脸傲慢,闯进了抚标贵阳营。

        “我要见你们的最高指挥官。”他那贵阳话曲里拐弯、拗口夹舌的,不注意根本听不懂。“我要,见你们的,最高指挥官。”他自负地重复着,对下级军官的盘问不屑一顾,对方还是听不懂。“最高指挥官最高指挥官,猪猡!”比尔·胡缚理咆哮起来,“我说的是——最、高、指、挥、官!”他手里挥动着那张悬赏告示,这一次,人家终于反应过来了。

        抚标贵阳营直接隶属于巡抚衙门,它的最高指挥官理所当然是蒋霨远。但蒋霨远不懂用兵之道,全部军务他都委托给了另外一个人掌管。这人就是候补直隶厅同知、贵阳营守备孙辽纲。人称“尿缸”的孙辽纲是二杆子,又爱钻花街柳巷,人们喊他“尿缸”,潜台词不言而喻:孙大人就腿间那点本事。

        胡缚理拿出告示问孙辽纲:“你们的承诺,能够兑现吗?”孙辽纲说:“能!”

        “真的不会欺骗我?”

        “岂有此理!”孙辽纲说,“巡抚大人说的话都不算数,谁说的算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告诉你,洋和尚:坑蒙拐骗的事,大清国干不来。”

        “但是,你们大清国很少向黎民百姓兑现承诺!”胡缚理毫不躲闪,反而大声说,“在你们这个国度,那些忠厚善良的公民经常受到谎言的愚弄和欺骗。”

        孙辽纲:“今天你找我,是来修炮拿赏银的,你愿修就修,不修就拉倒!你给老子扯这些搓球!”他的指头几乎敲到了胡缚理眼睛上。胡缚理仍然固执地说:“那么,你跟我解释一下——那些老百姓,他们为什么造反呢?”

        想到修炮要紧,孙辽纲没有和比尔·胡缚理计较,他东劝西说,把胡缚理领到了大营坡。

        胡缚理很快找出了大炮变“哑”的病根。他拿出工具,在炮台边“丁丁当当”地捣弄起来。不到两个时辰,“牛儿炮”就捣弄好了。

        下午,孙辽纲领胡缚理去东山炮台。他们前脚刚走,一帮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到了东山。

        东山,一名栖霞岭,俗称“老王山”,是贵阳的主要标志。贵阳城区东面陂陀逶迤,山峦起伏,惟有东山一峰矗立,高大雄奇领袖群山,与西面的黔灵山遥相对峙。因此,从军事地位上来说,东山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制高点。

        胡缚理说:“尿,我要求你们先兑现承诺。”孙辽纲说:“别急,把这门炮修好了再说。”

        “不不不!”胡缚理使劲摇头,“我要求你马上兑现。”

        孙辽纲说:“先修炮,后领赏。告示上不是写得明明白白的吗?!”

        “前面我就说过,贵国政府的记忆力非常糟糕。”

        胡缚理边说,边搜寻着合适的语句,力求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准确,“你们言而无信,从不给老百姓兑现承诺。现在,我怎么能够信任你们呢?”大敌当前,危城将破,而这洋和尚,又他妈是个软硬不吃的角色,孙辽纲没辙了。

        正在这时,王老楞和“川乡酒家”的钟老板,突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他们分头劝慰孙辽纲和胡缚理,叫他们不要伤了和气。哪知,比尔·胡缚理却对孙辽纲说:“尿,你们那一万两白银,我不要了。”说罢,提起工具包转身要走。

        “……洋和尚你搞哪样名堂?”王老楞一把扯住胡缚理的衣襟,训斥他说,“你这洋和尚,太不给孙大人面子了。说清楚再走!”胡缚理反问王老楞:“你想干什么?”王老楞说:“我叫你说清楚再走。你想咋个?”胡缚理说:“对不起,请你放手,我的时间很宝贵。”

        “莫松手!王老楞你莫松手!”这边,钟老板也大声吼道,“格老子!铁匠、石匠、剃头匠……我钟某啥子‘匠人’没见过?嘿!就没见过龟儿法兰西来的‘咬卵犟’。孙大人,我们请求你不要放过他!”

        胡缚理哼了一个鼻音,出其不意地摸出那张字迹模糊的告示:

        “难道,要求你们的官府兑现承诺,不是我的权利吗?”

        “哼!格老子的……还有一门炮都没球给老子们整好,兑现个锤子的承诺哇!”钟老板将那告示一把抢过来,紧紧捏在手上,“我告诉你,洋和尚:我们的官府从来都说话算数。这白纸黑字的,绝对不会有假!”

        钟老板的话掷地有声,仿佛他摇身一变,也成了一个揣“佛朗机”的孙大人。

        胡缚理没有吭声,只是冷笑。

        “孙大人,依小民之见,你看这样行不行?”钟老板对王老楞、胡缚理说,“请你们回避一下。”其他人退开后,钟老板嘴巴凑近“尿缸”耳朵边,神秘兮兮地说悄悄话,“尿缸”边听边不住地点头。

        “好,就这样整。”刚才还气得七窍生烟的孙辽纲,突然笑着大吼了一声,他朝着人群问,“哪个有笔?哪个身上有炭笔?拿来用用。”

        “我揣得有。”人群中走出一个身体结实的木匠。孙辽纲接过炭笔,以巡抚衙门和抚标贵阳营的名义,当众写下一张欠条,满含讥讽地塞到胡缚理手上:“一万两白银——收好!”说着,他回头向在场的中国人做了个狡黠的鬼脸,笑笑,“要是你各人弄丢,老子不负责!”

        胡缚理却将那欠条折了几叠,在贴身处小心揣好。众人和孙辽纲一齐大笑。刚才的那点不愉快,在一片笑声中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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