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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恤孤垦荒泽鲁冀

        在唐军兵不血刃取夏都的第三天上午,谢叔方迎李建成车驾入铭州城。

        车驾缓慢地进行在铭州街头。李建成从车窗向外看,唐军将士一番努力,使得铭州街头商市有些生气。民众往来如常,一派安定景象。但久经战乱的民众,衣不遮体,头发凌乱,面容枯黄。猛地,李建成的眼光落在一个小孤儿的身上,这个几岁的小儿,不知为什么,被一群小儿围打哭闹响成的一片。

        李建成示意内卫亲兵前去探问才知道;多年的战乱留下了一大批的孤儿,这些孤儿或是爹爹打仗一去就再也没回来;或是娘亲走散,不知生死何方。这些孤儿没吃没住的四处流浪,见了吃的就去争抢,经常挨打,非常可怜。李建成听了心里很难受,缓缓下车,走向坐在街边晒太阳的几个老人询问:“老人家,前二天,你们都领到了赈粮吧。”

        一白发老头慢慢地爬起来,答道:“啊!是呀!得亏大唐皇帝呀!得亏皇太子到了我们这里呀!不然的话啦,不晓得要饿死多少人啊!”

        当李建成问及这些孤儿怎么还在挨饿时,那老头告之实情:“官爷有所不知呀!……有家有口的就可以领到粮米。这些流浪儿就是领得了粮米,也没地方煮呀!况且,他们也领不到粮米呀!”

        李建成这才恍然大悟。车轮又缓慢地向前转动,李建成清秀的脸上浮起了阴云。沿街随处可见弱小露体的孤儿,和那一双双无助、惊慌、失神的眼光。太子的车驾,停在了一座豪华大气的宫殿前。谢叔方请太子下车安顿歇息。李建成抬眼,道:“这就是窦氏的宫殿?……孤不住此地。到州府择一静院即可。回车吧。”

        铭州府内,魏征正在与旧僚清理州府户口、文书。忽听得太子车驾到此,魏征和旧僚慌忙前来迎接。魏征熟知州府情形,赶忙择一静院为太子休息之所。李建成步入后院,见这里有小溪、攸竹,清风、明月,最是风景雅致,很是喜欢。内卫亲兵立即打扫院房卫生。赵老医生和秀梅收拾药箱下车之后,向太子辞行:“殿下,经几日调理,殿下身体已恢复元气,胸部伤势渐无大碍。我等离家多日,也想回去了。请恩准我们回家吧!”

        “既然如此思家,那就请回吧。多谢你们连日来的精心照护。”太子微笑着示意魏征赏金酬谢赵医生。可魏征极力挽留:“不行不行!铭州城久经战乱、饥饿,许多民众被疾病传染。太子令我代掌铭州府,你得听我的啊,我现在令你第一要继续精心调治太子伤体,直到完全康复,第二要对邢州病情进行了解,预防。坚决阻止和消灭传染病。”

        赵医生不善言谈,涨红了脸跟魏征也没争论出个道理来:“我主要是耽心孩子娘在家忧虑我们啦。”赵医生终于找出了一个理由。魏征一听,呵呵大笑:“你真是酸臭夫子一个,我立即令人把他们接来州中安居……”

        李建成见魏征思维敏捷,口舌伶俐。便朝他发话了:“山东、河北一带长年战争,百姓流离失所,孤令你即刻救孤抚贫,招蓦流民,开垦田地,尽快促进农耕,搞活商市。”

        魏征欣然受命,当即吩咐赵医生与秀梅走街串户,救治病人。大饥后的街头,满目都是面黄、浮肿的人。李建成带着几个亲兵也走上街头,体察民情。战争后最愀心的是孤儿、流浪儿,四处漂泊,蜷缩在风中瑟发抖的孤儿。他们发现一个睡在雨水打湿的地上、蓬头垢面的女孩子,正在生病发高烧。孤儿那双惊恐不安的眼睛,直瞪着李建成。李建成蹲下,温和:“你的家在哪里?你们的父母在哪里?”

        孤儿迷茫地摇头,泪水不停地流了出来。李建成当即令亲兵带着这个女孩子交给赵医生,令他好生照顾。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当地百姓为何都不收养一二个呢?李建成带着这个疑惑,了解其中的原故。原来,好多人家也有心想收养那些可怜的孩子。只是耽心孩子长大后,被家长寻着便认领走了。几年前,有一家两老就领养了一个孤儿,满心指望孩子长大后能养老送终,不曾想到被孩子的亲生父母认领走了。孩子的生父与养父两家人还在官府打了一场官司,双方都闹得恩断义绝。按人之常情来讲,亲生父母血浓于水,养生父母大于天。如果亲生父母不在人世,那倒没问题。若亲生父母找来了,那这个孩子十有八九会带走。搞不好,打一场官司挺伤心的。

        李建成带着这个难题回到州府,魏征却一言道破:“要说也不难办。从道理上讲,孩子对亲生父母要尽孝,对养生父母要尽责。亲生父母再亲,却没尽到抚养之责任。养生父母大于天,孩子长大后,首先要对养生父母尽孝道,尽义务。”

        铭州府大堂上,魏征发布了铭州府第一号通令:“从即日起,凡被收养灾荒、战争等造成的孤儿,即使日后再找亲生父母也不得领走,只能结为亲戚。凡收养孤儿者,均可凭官府的收养文书到当地县府领取月份补济粮。”

        魏征令本府各差役四处张贴此通令,各地宣讲。一时间,各地收养孤儿的人家越来越多,可官府哪有这多粮食来补济呢?魏征紧皱了眉头思考:眼下最要紧的是救孤济贫,开荒种粮。要顺利地推行自己的想法,他需要太子建成的支持。可是,当魏征来到太子住的后院时,赵医生又带回了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其实,出身穷苦的夏王窦建德,也是想把咱民众治理得富有起来,可是,好的想法好的政策,为什么实施起来就走样了呢?”赵医生不满地说“今天我们在一条街上,就救了20多个孤儿。发烧的、呕吐的、挨打受伤的,喝脏水生病的。领养回家的那都是健康一点的孤儿。那些有病的,脸上气色不好的孤儿,没人家来领养。再就是官府办理收养文书的人手不够,领了孤儿,到官府办证明,排了长长的队在那等呀等的……结果一二天也没办得了手续。照此下去那9县48镇的孤儿就难了。眼下秋雨大风一起,又不知有多少孤儿病的病、饿的饿、死的死。”

        听了赵医生的抱怨,魏征好像是找到问题的根源了:“人手不够!对,抚孤济贫开荒种粮。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困难,主要是人手不够。”

        “什么人手不足?我们看到满大街的都是闲得没事做的人。他们饿得要死,病黄饥瘦。没得吃的,我看又要饿死人喽!”赵医生不屑一顾地看了魏征一眼,嘀咕道。

        魏征愁眉苦脸地请求太子帮他至少搞到十万石粮食,三千万银两,以稳定目前的情况。太子笑道:“孤家没钱没粮给你,能给你的只有法令和举措。一切都要你想办法解决。”

        脑瓜灵活的魏征开始忙碌了。他令主薄起草文书,制作的30面三角令旗。又令官府差役四处宣讲,召集闲杂人员,每天早晨到州府来领工做事,管饭吃。

        这一招还真管用!头天清早,阳光还没有出来。四面八方的流浪汉、孤儿、老弱残残、破衣、断腿的就慢慢汇集了过来。州府门前的喧哗声音越来越高。魏征、陈主薄、张班头一出府,马上就有引起一阵人潮涌动。魏征不语,往府前台阶上一站。高声道:“好了!大家伙儿全都听清楚了!今天,本府让你们做正经事。你们作好了,我就任你们官职,为官府办差。现在,我们选择年轻力壮的作屯长,去负责组织各村镇的孤儿救济和开荒种地的事情。具体怎么样去作,等会陈主薄会教你们的……好了,现在,年轻力壮的,往前面站一排。过来,对,往前来站。”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议论纷纷。有惊疑、有猜测……反正是过了一会,才有三三二二的人往前挪动了。张班头带着几个差役走到人群的面前,把体质稍弱的往后排。将年青力壮的30个流浪汉往前站。魏征满意地点点头,高声道:“好!张班头,把那30面三个令旗发给他们。”

        一面面三个小旗帜,发到了那30多个年轻力壮的流浪汉的手中。魏征高声:“现在,本府宣布:你们这30个手拿令旗的人,就是我们州府任命的屯长。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州府的官人了。要实心为官府办差。怎么办差呢,就是要你们到附近的村镇去,以令旗为凭证,把这些空白的文书带上,散发到老人、孤儿和那些村镇的人们,让他们收养这些可怜的孤儿。这就是今天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陈主薄——”

        陈主薄抱着一叠文书,发给每个新屯长一大叠空白文书。他站在台阶上大声:“新任屯长们,你们注意了。现在,你们手上拿来着是官府的制作了几千份空白文书。上面印上了收养孤儿的法令,你们散发各地。凡是收养孤儿的,都让他们说明收养孩子的经过,然后填上文书,作为凭证,官府的户籍为他们作了登记。官府保护他们的利益。凡是收养孤儿的,州府免除一年的租税。每年还发给银两补助。”

        这些新屯长本身就是流浪汉,就是穷苦人。现在听了官府为穷苦人办事,他们都很乐意。陈主薄拿着纸笔,临时叫了几个人帮忙为新屯长进行登记、造册。

        “给官府办差,管饭吃吗?”有人发问了。在得到满意答复后,那三十个流浪汉脸发红,身发抖,有的脚在发虚。如同作梦一般。魏征交待陈主薄:“你现在就安排新屯长吃饭。吃完饭了,你们就开始奔赴各地村镇。晚上回来吃饭。官府给你们安排住房。明天继续做事。”

        阳光照在州府门前的双狮上,显得特别有生机。站在台阶上的魏征红光满面。风一阵阵地吹了过来。在魏征的安排下,每一个新屯长,自由挑选30个自己的跟班。由流浪汉摇身一变为新屯长的胡生武,高兴地步入一堆流浪汉中,高叫:“狗旦子、王老五、小石头、六顺子、周山娃、大墩子、胖子。跟着我走。”

        一帮破衣、蓬头垢面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大家跟着新屯长,来到府前列队。府前空地上一片叫声、笑声、骂声。魏征看着这眼前的一切,笑了。他环顾了四周,还有一些老弱病残的人,没有人理会。魏征大声吩咐:“剩余的人听清楚了。除了不能动的以外。凡是能动的,凡是能做洗米、能搬柴禾的,能扫地的,能烧火作饭的人,全部过去帮助烧火作饭。保证屯长他们晚上回来有饭吃,有热水喝。”

        哗啦——,人群一阵涌动。纷纷站出来了一些老年人,妇女、还有那些体质差弱的年轻流浪汉。几个差役领着这群老年、妇女们,忙碌着分配人们烧火、拣柴、洗米、架锅。

        新屯长胡生武手举三角令旗,和其他30位新屯长,分别带着30多个跟班,奔赴各村镇,宣讲开荒种粮。遇到无人的荒村,作好记号,回来汇报。

        魏征还分派陈主薄负责把州府县有钱的人家统计造册。临时请来的落魄秀才邓起凡负责把新屯长汇报回来的文书整理、登记好,特别是那些无人荒村荒地的情况统计好。

        天色已晚,人群渐渐散去。魏征这才觉得有些疲劳。他心里暗暗算了一下,照这样下去,不到十天,太子殿下辛苦搞来的一千石粮食就吃喝殆尽。怎么办?他又要去找太子殿下了。

        摇晃的青灯下。李建成正在手持书卷,轻声阅读。

        魏征笑着进来,坐于床边,佩服地恭维,道:“殿下真是神机妙算,下官按殿下的旨意办理后,今日一天就取得了惊讶的成绩。到今晚为止,9县48镇共收养孤儿200多名啦。查实无人荒村竟有130多处。下一步,就布置屯长,到各荒村垦地,种粮食。”

        李建成目光仍在书上。耳听魏征兴奋的声音。李建成转过脸来,微笑道:“又来找孤家做什么?”。魏征眼转动了一下,半晌:“殿下,为保证垦荒之人的需用,那粮食……是不是能再帮忙调拔一些?到秋后收粮,我如数还补上。”

        李建成放下书,双目闪动,语气坚定:“不行!魏先生,我给你的粮食就已经够多的了。城外,还有近七万大军,在加紧军事训练,军粮必须确保。这不能半点含糊!”李建成将手中的书折了一页角,平放好。轻言细语地说:“你其实可以这样办。动员一些想当官的大户人家、商家和有钱的人家,拿些钱出来安置流民,修建村舍房屋。你们州府出具公文,给他们一官半职。凡能招集百人垦地者,给他百夫长;能招集千人垦地者,给他一个千夫长。同样,凡能解决和安置百人居所的,给他一个正九品官职,能解决和安置三百人居所的,给他一个正八品官职,直至从七品、正七品、从六品、正六品等官职。这样不就解决一时之难了吗?”

        魏征那矮小的身体,马上向前倾,专心地听。脸上的笑容刚闪现了一下,转眼间又愁云满面。他耽心地说:“殿下,如果这样,那州府的官不是封得太多太乱了吗?以后,怎么管理?”

        “你呀!真是一个书呆子。官职是什么?说穿了一文不值。但有的人就是想当官,愿意拿钱、拿粮出来买官。那我们就正好各取所需哟!……”李建成淡然一笑,脸色严肃地说:“孤家允许你州府任命六品以下的官职。凡是尽职尽责为大唐作事的那都好说,如果发现贪脏枉法者,必严惩不贷。至于一万石粮食嘛……孤家想法解决。”

        魏征明白了,他回到铭州府,就发布第二号通令了:“邢州久经战乱,土地荒芜,民不聊生。为促进农耕,搞活商市,本府通令:凡凡能招集百人垦地者,给他百夫长;能招集千人垦地者,给他一个千夫长。”

        新屯长们很高兴呀,他们都有能力招集到开荒种地的人,也都能当千夫长。只有新屯长胡生武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多开荒种地的人,没地方吃,没地方住,如何能长久生存下来呢?

        魏征笑着示意陈主薄宣布第三号通令:“……大乱到大治,需要各位贤达之士共同努力。为尽快促进农耕不误农时,特请富户、商家和贤达义士,共助垦荒流民之居所及垦荒生产之农具。为此,本府通令:凡能解决和安置百人居所食宿,组织生产者,本府授予正九品官职;凡能解决和安置三百人居所食宿,组织生产者,授予正八品官职,直至从七品、正七品、从六品、正六品等官职。”

        听了这个第三号通令,新屯长们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要说招集人来垦荒,这点事他们完全能做到。但是,他们没钱没房没能力解决招来的垦荒流民的居所和生活、劳作等物件。邓起凡提醒他们拿着官府文书去找富商大户。精明的胡生武恍然大悟,明白了:“我晓得了。兄弟们,快吃饱饭,跟我走吧。”

        其他的几十新屯长们,也明白了机会就在眼前,他们纷纷带着30个跟班的伙计出发了。

        天幕下,荒山坡地。一支支红色的三角令旗在行进。一面面绿色的“垦”字大旗在风中飘扬。一群群要生存要吃饭的流民在跟进、在汇聚。原先一处处空荒的村庄,如今也挤满了汇聚过来的流民。他们怀着生存的希望,去开荒垦地,去开拓那一片安定的生活。同样的,胡生武也带着新奇与梦想,来到一个村庄,找到一富户门前。要求见富户老爷谈事。富户老爷验看那公文上面的盖有铭州府鲜红的珠砂大印,马上笑逐颜开:“好!好!就在我们村住下。我们村人少地多,荒了大片土地。正要人手来开垦。”富户老爷转动着眼珠子:“可这垦荒的流民住呀、吃呀。给他们的工具呀。我也不能白给啊!……给我几品官职啊?几时能到手啦?”

        “这个好说。你今日个就安排百几人,晚上我回到州府,就填报你的公文。”胡生武让这富户在空白公文上歪歪地写上了:“关宽富”三个字。富户笑眯眯地看了又看,等公文上的墨迹快要干了,才递给胡生武。

        “哎呀!……这乱世真好啊!当个官跟好玩似的。呵呵……我终于有一个封妻荫子的机会了喽!——哎,我告诉你呀!往前走,三里地不到,有二、三个不挨边的村庄全是空无一人。哎呀……那都是叫打仗闹的呀!我说,你把那些村庄都划到我的地头上来,行不?那我这个官职不就是很大的品级了吗?”富户老爷关宽富红光满面,笑呵呵地招手,高兴地吩咐管家带这些流民们下去安顿。明日个好开垦田地种庄稼。

        一支支红色的三角令旗在行进。一群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流民在跟进,在汇聚。一面面绿色的“垦”字大旗在风中飘扬。开荒垦地的人们在劳动。砍柴、破土。开荒、挖池、翻地、平厢、修渠。男人扔开了破烂的衣服,赤背淌着汗珠,脸上挂着笑容。女人们也双眼荡漾着期盼,为挥汗如雨的男人端茶送水:“来呀!喝口水再干啦!——”

        一碗浓浓的药水,端了过来,李建成接过,一饮而尽。

        夜色下的铭州府后院静悄悄。房内的油灯闪着桔红色的光亮。秀梅微笑着潮红的双脸,对太子道:“殿下,你的身体已经康复了。恭喜你了!”

        李建成看了秀梅一眼,轻轻地递给药碗,真诚地说:“孤多谢你了!……让孤怎么谢你才好呢?”

        “谁要你谢哩!我爹爹常说,治病救人是我们医家的本份。”秀梅眠嘴一笑。她痴迷地看着太子举止谈吐神情儒致优雅,她少女的眼里有种异样的波光。李建成关切地询问这几天为何不见赵医生了,他开办医馆的事情怎么啦?

        秀梅埋怨魏征,就是那个酸夫子魏征,派我爹去办这个差……我爹爹快累死了。恰巧,魏征走了过来,笑道:“哎呀!秀梅,你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啦?”

        李建成呵呵一笑,示意秀梅下去了。魏征向太子汇报全州府收养孤儿3215名。安置流民76313名,开垦荒地651亩。……这下流民安置下来了,孤儿有救了。现在这四乡八邻的人群,有增无减,不断地涌了过来,参加了垦荒……这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粮食不够了,种子也没有了。

        脸色沉静如水的李建成秀眉一动,刚要说话时,徐世勣、谢叔方进来了。李建成转换话题:“各位请坐,我们商谈安抚大计。魏征你铭州府这边的粮食,孤不与你谈。你自己想办法……后面的种子粮,孤也许可以给你一部分。但是,目前,你尽快要作一件事。这四乡八邻不是有很多的人涌来吗?那好,你把来自不同州府县的人,精选500人。我们要开始平定和安抚夏国全境了。”李建成秀丽而平静的脸上,闪现一丝忧虑之色,道“……眼下,夏国都城虽已降唐,夏王后令齐善行、裴矩等臣僚行具公文,发往河北、山东全境,举国归唐。但是仅仅是名义上的归降。而实际山东、河北大部分州、县,还掌握在原夏国旧僚军将的手里。各位有何良策?”

        魏征眼光精亮,建议征调窦建威、陆小昆等过去夏军残部的力量,来完成安抚工作。坐在一边的徐世勣耽心:“用夏军残部说服旧僚归顺,会事半功倍,但一旦不慎,就有可能方便他们聚集谋反……”

        魏征极力说明,以仁德之心委之重任,河北山东多为义士,必不负人。李建成淡淡一笑,即请魏征安排与窦建威等夏军的将领商谈事宜。颇有心计的魏征捋了一下稀薄的胡须,沉思道:“属下以为,我先安排他们去看看铭州附近的救孤济贫、开荒种地等事务后,再安排与殿下相见。可能会更有效果些。”

        李建成看了谢叔方、徐世勣一言,微笑点头。

        几天后,魏征请齐善行、裴矩、窦建威、陆小昆、周大浩等一些旧日同僚参观了开荒种粮,收养孤儿等实况后,再相约来到铭州府后厅议事。事先魏征并没说明太子殿下要来,只说是朋友之间的叙会。魏征礼让旧僚们坐下后,就开口说:“这几天,你们看到了吧,战争留下的孤儿有8000多名,现在街头、村尾的孤儿被收养达6000多名。开垦荒地,种上庄稼的,你们都亲眼所见。你们说这好还是不好?请各人提些建议。”

        窦建威愣了一下,道:“这样做很好!孤儿有所养,河北、山东民众不绝;地有所粮,民有所活。这些,确实比夏王那些恩德政策管用。”

        魏征尊敬地说:“你们窦氏以仁德传家,不仅河北、山东人民敬重,就连太子殿下都非常敬重你们。特地上奏皇帝,赦免夏王死罪。还奏请皇帝,拟委任官职于你们。现今河北山东久经战乱,孤儿遍地,粮食奇缺。我们要快点恢复生产,把铭州府的做法和经验向全境推广,使河北、山东孤儿有所养,民众不绝,安定富足。窦将军,你可得要做件积功德的大事哟!太子殿下是胸怀宽大之圣人。你们是知道的,夏国都城已降唐,王后已令齐善行、裴矩等臣僚行具公文,发往河北、山东全境,举国归唐。但是那仅仅是名义上的归降。仅仅是文书上的手续。而实际山东、河北大部分州、县,还掌握在夏国原旧僚军将的手中。唐太子请你配合,收抚在河北、山东境地内的原夏国兵将。重新委派地方官吏,实行新政富民。”

        窦建威面色为难:“哎呀!魏大人呀!那些夏国兵将,现在,哪会听我的话呢?当初夏王在时,那些兵将也是阳奉阴违,现在夏王被擒,那些阳奉阴违的兵将们,更加横行霸道。”

        陆小昆、周大浩脸色难堪。齐善行、裴矩欲言又止。魏征看在眼里,笑道:“这样吧。不管原夏王的兵将如何对你。但,我们已归降了大唐,就得听大唐朝庭的。现在,唐太子念你窦家是仁德之人,太子殿下器重、保全你们窦家,委你重任。令你作为安抚大军的先锋将军,随安抚大军行动。你看如何?”

        窦建威沉黓了一会,道:“魏大人,我家对唐太子殿下保全之恩,非常感谢!只要是太子殿下一言,我等即万死以报之。但要我等去为唐庭效力,在唐庭作官,我无脸见战死兄弟将士。我们宁愿老死山林之中。”

        魏征想了一会,道:“你真节义之士!令人佩服!你不愿在唐庭为官,那也不要紧。只要能为河北山东的民众着想出力,就行了!……太子殿下早就在此等候你这话了。”

        魏征话音落地,从屏风后传出李建成温和的声音:“窦先生,为了河北山东民众的幸福,你要出一份力量哟!”

        窦建威闻言一愣,连忙倒头就叩:“罪人窦建威叩谢大唐太子殿下不杀之恩,叩谢大唐太子殿下保全我窦家之恩!”

        李建成谦和地微笑着,与众人寒喧。全无半点凌人之威。魏征早站了起来,扶太子殿下坐入正位。自己扯过一侧的椅子坐下了。李建成坐下后,对窦建威轻轻一笑:“窦家忠义之士,孤早有所闻。今日得见,果不同常。那好吧,孤令你为安抚特使,随军收抚原夏军兵将。使全境内早日消除兵乱,恢复生产。”

        窦建威与齐善行、裴矩等人叩首:“唯殿下之命是从!”

        李建成就在铭州府召集谢叔方、徐世勣、段志玄、雷永吉等众将商议安扶大计。徐世勣掏出一张地理形态图。魏征连忙上前,与徐世勣二人,把地图摊开于李建成的面前。李建成轻轻一笑,修长而白晰的手指一划:“不必了!山川地势,孤早已乱熟于心。”

        徐世勣、魏征连忙收起地图,回到坐位上,李建成清秀文静的脸上,那双精锐的目光扫到谢叔方的面前,道:“谢将军,铭州现有我军近七万众,是吧?”

        “是的。经过严格的训练,已完全可以投入战斗。”谢叔方信心十足地道。李建成摇摇头:“不!除万非得已,尽量不轻动刀兵。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为善之善者也。我们的兵马,仅作高压之势,起威慑作用即可。”众将无语。静听李建成的话:“铭州府近来抚民开荒很有起色,让四邻州县民众有目共睹,这就是我们大唐还富于民,搞活商市的最好说明。我们此次安抚夏国全境,不是简单的军务作为,归根到底是政略行为。以政绩来服众,使民安居乐业,这才是最大的政略。”

        太子建成说话就是这样,先把大道理阐明一通,然后提出具体行动方案:“我们兵分五路,孤率2万精兵由中路向聊城==济南——维坊——威海进发;徐将军率一万兵马由北路向武城—乐陵——沾化—烟台进发;谢将军率一万兵马由南路向定陶——邹城—枣庄——日照进发;雷永吉率5000兵马,向邯郸进发;段志玄率一万兵马经衡水向沧州进发。翟青率5000千兵马护粮并守备铭州府和周围边镇县。”

        李建成发布命令后,沉思片刻,道:“孤提醒一点。每支队伍必须要有两种人参入。一是魏征精选的500多人,熟悉当地州府情形的本地人当向导,编入先锋营。另一类是有地方县镇管理事务能力的参事随行,即时选取和任命当地官员,并奏报朝庭备案。各位切记:此次行动,是以军事为压力,达到政略安抚为目的。使夏国全境各州县镇实际接受大唐皇命。”

        雷永吉、段志玄睁大了精亮的眼睛。徐世勣一边听,一边又掏出了地图,众将挤过身来,拥在地图前看进军路线。

        一声乐号划破天晨空,接着军乐和鼓角齐呜。

        少倾,激昂奔越的战鼓咚咚响起。铭州城北郊的军训场上,谢叔方、徐世勣等将领威武地站在前列。魏征带着500多个精选出来的流民步入军训场。李建成骑在枣红色的高大的突厥马上,锐利的双目扫视那500多人的脚步上。从那500多流民的脚步中,至少看得出有半成是军旅出身的。笑意挂在太子建成那清秀的脸上,段志玄上前发布列队的命令。一时军乐鼓声静,那300多流民反而十分不安地左顾右盼。

        李建成催马上前,朗声发话:“当今天下之大势,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大唐朝庭安民乐业,还富于民。各位也亲身感受到了,大唐朝庭治理下的铭州府,救孤济贫,开荒种粮,是不是一片生机勃勃?”在场的流民齐齐点头称是。李建成抬高声音:“你们抬眼看看,我们大唐的军队,是不是威武雄壮?!你们再看看我们的粮食,是不是高耸云端?”

        李建成突然话锋一转,威慑地道:“可是,你们有些人不是真心想过太平日子。孤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们当中,有一大半曾经是当兵吃粮的人。你们还想为夏国的残兵败将作事吗?!”

        有的流民脸开始发白了;有的流民额角泌出了汗珠;有的流民腿开始发抖……

        李建成淡淡一笑:“你们应当知道:夏王已被我擒,夏国已不存在了。过去的那一页应当翻过去了。我们要重建家园,过好自己的平安日子。你们的家人,也许还在夏国残兵败将的控制之中,你们需要救回你们的父母妻子吗?你们需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吗?”

        表情各异的流民,此刻只有一个声音:“需要!——”

        清秀文静的李建成明亮的目光停留在流民的面前。高声、清晰地说:“孤身大唐太子,有安抚天下之责任。孤想解除山东河北民众久经战乱的疾苦。现在,孤给你们一个保全自己和家人性命的机会。请你们作一件很简单的事。那就是你们每百人一队,倒执一面归顺旗帜,带上大唐朝庭的宣传文书。在我们军队到达之前。你们逢村过镇穿县越府,沿途一律宣讲读。告诉夏国的残兵败将们,只要他们肯归顺大唐,大唐官府一律免责,慨不追究。分田垦地,安居乐业。”

        沉默。静场。少倾,许多流民脸色慌乱,叽叽议论。有的流民说:“我的妻儿老小还在夏军的兵营中,如果他们知道我这样,会杀了妻儿的。我不去……”也有的流民道:“我倒是光棍一个,死都不怕,就是……如果,我们在前面宣讲,那些夏军来打杀我们,怎么办呢?”

        谢叔方忍不住大声音:“你们怎么这样胆小啊?!你们没有看到,我们的军队就在你们的后面吗?你们百人编入先锋营,随我军一起行动。明白了吗?”

        “那为什么不直接进攻、攻打他们呢?”有胆大的流民说。魏征上前,平和地说:“要打!那就干脆得很,夏王被擒、夏都已占,几个残兵败将岂能抵挡?!大唐兵精粮多,横扫全境,指日可待吗?!大唐太子是仁慈之主,安抚河北、山东采取政略而不以军事武力,尽量避免血战。而本人作为铭州府刺史,也是本地人氏。从我内心讲,也不希望打仗。夏国已久经战乱,民不聊生。如打起仗来,必有死伤。谁家的孩子父母不心疼啊?!我们告诉你们:我铭州府作的救孤济贫、开荒种粮等一切为民实政,全是大唐太子殿下的旨意。太子殿下施仁德于河北、山东,是我们民众的福气啊!我恳请各位都听从大唐太子殿下的命令吧!”

        李建成勒马上前,威武地发布命令:“众将军听令:孤令你各率所部兵马,随孤出发,安抚山东、河北全境。”

        谢叔方、徐世勣、段志玄齐声:“末将听令!出发——”

        咚!——咚!——咚——震天的号炮响起。大唐军队开始行进。李建成跃马扬鞭,飞奔向前。

        长安太极殿的内院,夜色笼罩。

        闪烁的灯下,一黑衣人取出一密卷。李渊接过,就灯光阅看,顿时眉头松展。李渊沉缓地转过身来:“义士!劳累您了,朕要重重谢您!”

        “不必了。我们江湖中人,以义为重,不看名利。”黑衣义士道。

        李渊沉思一会,问道:“朕素来很敬重江湖义士,也希望你们多为朝庭做事。……此前,朕委你组建黑衣卫,此事现如何?”

        黑衣义士如实回答:“只有七八个人愿意参加。平时散在民间,用时再行召集。”

        李渊点头,神情郑重地说:“代朕多谢他们。此前威城、铭州暗中护驾太子,居功甚大。朕为国家之重,为民之幸谢谢你们了!”

        黑衣义士叩头:“不必了!小人们散漫江湖,均为义字。太子殿下重德爱民,仅救孤一项,功德千秋。我们山东河北江湖中人,绝对敬重于他。皇上尽管放心,我们黑衣卫暗中保护太子,不辞辛劳。”

        李渊欣慰:“好!山东河北真多义士也!”忽然,李渊心有疑惑,脸上不悦地看着黑衣人,道:“朕赐你们金银不要,官位不要,那你们……想要什么?”

        黑衣义士答道:“别无他求。只希民能安居,人有饭吃。不过……请皇上请赐我一块金牌,使我等自由出入禁宫,通报消息。上次威城太子重伤,小人冒死进宫报信,险些丢命……”

        李渊泰然笑道:“好!朕特赐你们黑衣卫二块金牌。请善自珍用。我们大唐朝庭促进农耕,搞活商市,都是为了子民过上好日子。你们也看到了,太子在铭州一带开垦荒地,推行新政,很有生机!”

        黑衣义士叩头,敏捷地退下。

        李渊坐在灯下,沉思。从他脸上有些许笑容,看得出他的心情很轻松。李渊右手拢袖,再一次展开密条看看。看了又搓成一卷纸条。又展开,再看了一遍。李渊果断地送到烛火上烧掉。纸条化作一阵青烟飘荡……灯光闪动,居然可以看到李渊眼中有泪。李渊内心的声音:大郎啊!你在威城遇险,可让爹爹耽心了半个多月哟!……你可千万不要有半点闪失啊,我李家天下,全靠望着你啊!

        李渊步履轻松地进入太极殿太华宫的后花园。户部尚书裴寂、兵部尚书任瑰、中书省尚书封德彝早已在此等候了。内待奉上香茶。李渊端起,吹了一口热气。呷了一口,香茶的香味泌入脾胃,李渊神清气爽。他欢愉地笑道:“呵呵……朕半月来,未曾开心!……今夜,特与三位元勋欢聚。来人,上茶。”

        一杯杯清香的茶,上来了。飘浮的清香,令人精神爽朗。三位大臣猜圣上的喜事多半是因为南方李孝恭打了胜仗。只有裴寂笑道:“圣上之喜必定为太子殿下之所来也。”

        李渊看看笑逐颜开:“确如卿等所言。今日之喜,确是来自大郎。此次大郎在夏国救孤济贫,开荒垦地,使民众欣喜而向往我朝。刚已得知大郎展开了夏国全境的安抚行动。大郎发政略为主,以军事为辅,哼!很好!很有超常的见解!大郎神机运筹,此次安抚夏国,仅只百骑人。转眼月余,却拥兵近七万,真是奇迹也!”李渊说到高兴处,一挥手:“来人,——摆酒,上菜。”

        月夜光华之下,灯火相伴。君臣把酒尽欢,共议国事。任瑰、裴寂、封德彝三位大臣真是很久没见到圣上如此高兴了!李渊笑对裴寂道:“太子大军一动,你户部的粮草要及时跟上啊!”

        裴寂连忙请圣上放心,臣等尽力筹措粮草军械,以保太子殿下七万大军充足。李渊脸色温和:“那好吧!裴公把粮草备足,及时运供,朕且无忧了!来,各位爱卿,请满饮此杯!为大郎早日安定河北山东全境,干杯!”

        裴寂、任瑰、封德彝笑容满面,举杯。

        安抚大军分几路同时进发。

        李建成率主力唐军二万多人,一路策马扬鞭。由魏征精选出来的、熟悉当地州情况的一百多人的流民,组成了先锋营。先锋营的流民倒挂归顺大唐的黄色旗帜,在邓起凡的带领下,先行进发了。沿路各村、镇、县无人抵抗。有些夏军的散兵游勇脱下夏军的服装,扔在地上,回家种地去。有的夏军兵勇无家无口的,要求在大唐军队里当兵吃粮。邓起凡就收入先锋营。

        黄昏时分,众将拥着李建成一行,出现在愧县城。邓起凡上前禀报:愧县原有夏军残部一千人在此。闻大唐安抚军到,望风而逃,成为一座空城。李建成从马背翻身下来,吩咐安抚参事高洪康留下,寻访各村、镇、县地方管理政务能人,委任其管理当地行政事务。并奏报朝庭备案。

        高洪康参事请太子殿下一纸手令,方名正而言顺,取信于地方民众。李建成欣然挥笔,飞龙走蛇,手书一令:“大唐监国太子,安抚特使李,着高洪康、沈援考寻地方政务人员,委任管理地方政务。并奏报朝庭备案。此令。大唐武德年月。”

        邓起凡看天色近晚,请太子入城安歇。李建成环顾四周,指点布营岗哨等事,然后步入愧县城府衙。

        一条小河,弯弯曲曲。河水哗啦啦折向东流。

        先锋营邓起凡跃马前行。一些流民停正在河边洗脸,喝水。倒挂的旗帜放在一边。

        忽然见一探马飞来报,“邓统领,由此向前三里,是聊城也。有三千多夏军残部,跑进了聊城,不肯归顺大唐。”

        这时,有流民队长吴战说自己有旧友在聊城,给我100精兵,换上流民衣服,混入县城。我有办法叫那三千残兵归顺大唐。思功心切的邓起凡连忙同意吴战带人于天黑前混进城去。吴战扯过“归顺”旗帜,裹在身上。计划到了城里,再突然亮出旗帜。吴战熟悉城内地形,约定众人说:“城南有一大水塘,靠北有一片树林,我们分头入城,在那里集中。”

        众人明白,随吴战一起前行。暮色之中,一群破衣烂衫的流民,拄着竹杆,哼着民歌,三二成群地接近聊城。

        夜色越浓,吴战一行进聊城多时,仍无音信传来。先锋营的邓起凡焦急不安。过了一会,有几条黑影子奔来。几个满头大汗的先锋营兵士急报:不好了,与吴战一起进城的几个兄弟被夏军将领抓住了!……大家分散入城后,吴战不知去向。

        邓起凡正在焦急时,流民小山子,狗旦子回来了。狗旦子叫邓起凡快点连夜进城。小山子擦着汗水,喘息道:“吴队长已讲好了,夏军好多人都很高兴归顺大唐。我们还把归顺大旗给了夏军,扯在夏军的兵营里哩。只要我们的大队人马过去,保准有许多的夏军跑过来。”

        邓起凡搞糊涂了:怎么先后二人回报的情况完全不同呢?

        原来情况是这样的——分散入城的人,与吴战在城南的水塘边碰头后,吴战领着一群流民去找他的旧日朋友。经过一处民房时,正碰上几个夏军兵勇妇女。吴战带人一拥而上,控制了这几个夏军兵勇,要他们引路,直赴夏军营房。夏军兵营里,一群兵勇无聊地东倒西歪打天九纸牌,哟呵声音、喧哗声音传得老远。吴战一群人进了兵营后,一把扯开那面归顺大唐的旗帜。顿时,兵营乱轰轰地围来了一帮兵勇,个个露出惊讶的脸色,惶恐的眼睛。吴战高声地说:“你们夏王被擒,都城被占,现在,我们的军队已兵临城下。我救你们一命,快在自己的背后写上归顺二字,投降大唐的军队吧。”

        一些夏军兵勇说,早就听说大唐的军队过来了,我们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打吧,肯定打不了,投降吧,当官的又不准。有的士兵劝吴战快点走吧,若当官的回来了,我们都不好办。

        吴战态度很坚决:“怕什么?你们快点分头去告诉其他的兵士们,作好准备,今夜就打开城门,迎接大唐军队进城。小山子,狗胖子,你们快出城给邓统领报信。要他们连夜入城。”

        就在这时,有外面的兵勇慌乱地跑进来说,当官的回来了。小山子,狗胖子转身就往外走。一些兵勇告诉他们,晚上城门已关。你们从城东的老树上爬过去。话音未落,只见五六个夏军将领满面酒气地进了兵营。郑大胖子军官打着酒嗝说:“我接到报告,有大唐的奸细在此,来人啦——给我抓起来。”

        大多夏军兵勇没动。只有一部份兵勇围上来。吴战连忙示意小山子,狗旦子乘机溜了出去。

        郑大胖子军官走到吴战的近前。呼一一下,拔出闪亮的刀,架在吴战的脖子上。阴笑道:“嘿嘿……巧得很咧!刚才,我们在北营,抓到了几个唐军的奸细,要我们归顺大唐。嘿嘿……那简直是作梦!”

        事已至此,吴战也不多想了,他大声道:“你们想清楚了。我是来救你们的,为你们指条明道的。如果我死了,你们也活不了多久,大唐的军队今夜就来了。你们不为自己想,却也要为你们的父母妻子想想吧。夏国没了,你们的前途也没了。还不如一起投奔大唐,过得平安日子。你们为自己想想,也为这些弟兄们想想吧。降了吧!”

        “投降?投降对我有什么好处?唐军也许可以宽大这些兵士,可是我们呢?唐军可以宽大我们吗?……再说了,我们也不愿意背主求荣!”郑大胖子摇晃着脑袋,说。

        “呵呵……夏国没了,夏王擒了,你们哪是什么背主求荣啊!现在你们理所当然是要为自己的前程和兄弟们的性命着想啊。请看看大唐太子殿下请求皇帝赦免夏王的奏章,还有安抚特使窦建威等人的文书。你们都看看吧!”吴战和几个流民都掏出随身带进来的几卷文书,给夏军官兵看。

        郑大胖子和夏军将领展开文书公告,边看边议论纷纷:哎呀!连窦建威都能得到朝庭的宽大,那我们还有什么样忧虑的呢?哟!——大唐还开垦荒地,还收养孤儿。这样子,还真是不错哟!那爷们也想回家过安生日子了。

        夜风越来越大了。小山子、狗旦子站在邓起凡的面前,急切地讲了吴战进聊城的情况。邓起凡焦急地说:“我要去请示一下。”说着就翻身上马,扬鞭催马来到槐县城府。

        清灯下,参事高洪康正在清理县府库册。李建成与二卫兵步入,李建成取出一纸,笑着递给高洪康,要他把这份手令印刷五十万份,三天内送到先锋营。高洪康连忙应承。这时,安抚先锋营将军陈震焦急进来。李建成看了一眼,见陈震的头上有汗,脸色焦急。李建成心里有几分明白。陈震正想张口说话,却见太子那修长、白晰的手指迎风一划,示意陈震暂缓汇报军情。太子不动声色,仍与高洪康聊了一会,才神情淡然地步出县府内院。

        陈震紧紧跟上,焦急地汇报:“刚才得到魏征百里急报!徐圆朗探知铭州空虚,连日兼程,引兵来袭。”

        “孤早作了预防,魏征多此一忧!”李建成轻松一笑。

        陈震不解:“何处有兵,预防铭州?”

        李建成从袖中取出一封事先写好的书信,递给陈震。要他即刻派人请将此信交于威城韦统领即可。陈震应声照办。李建成信步来到衙府前,正碰上前来报信的邓起凡。邓起凡连忙说先锋营已有200人晚间进入聊城,夏军残兵愿意归顺,请大军连夜进聊城。李建成听了,思索一会:夏境内兵无主帅,民心思安。我军无论是抚是战,全境均可指日而定。今夜既然已有先锋营200人入聊城,肯定会搅得他人心惶乱。那就走吧!先入聊城,安定民心再说。想到这里,李建成大手一挥:“陈震听令:孤令你率5000兵马与先锋营即刻入聊城安民。副将周健听令,孤令你率万人连夜直趋齐州。不得有误!”

        陈震、周健连忙领命,翻身上马。

        聊城内,吴战趁着夜色,带几十个先锋营精兵点燃了夏军的几处空营房。邓起凡带先锋营连夜来到城聊城下,只见城内烟火冲天。陈震5000兵马已兵临城下。聊城四周,一片通明的火把。夜间的火把,将唐军的阵势喧染得非常壮观。城上几个夏军的守兵慌乱的神色。

        邓起凡大声发令:“先锋营,一起呼喊——归顺大唐,降者免死!”

        城外的唐军呼声如雷:“归顺大唐,降者免死!”

        听得城外呼声如雷,吴战带着夏军残部扯起归顺大唐的旗帜,涌出营房。几个夏军将领被五花大绑。聊城东门率先打开。与此同时,聊城南门,也在吴战和归顺的夏军兵勇合力下,缓缓打开。

        聊城门大开,唐军原地威立不动。夜风呼呼地吹着手中的火把,陈震立于马背之上,发布命令:“各牙将率一千人接收聊城四门防务,负责所属城区的治安维持。不得扰民抢掠。违者斩!进城!——”

        四位牙将听令,分头奔向东南西北方位的四座城门。随军参事建议陈震立即入府衙发布安民告示。而陈震原地勒马不动,道:“我要在这里等人。你入府衙,速发布安民告示,以定民心。”

        参军奇怪地问陈震要等谁?陈震笑:“奉太子殿下之命,等夏军俘虏。”

        正说话间,邓起凡策马前来。身后,吴战押了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夏军将领。邓起凡请示如何处置所俘夏军将领?陈震拔出大刀,挑断了几个夏军将领身上的绑索。道:“归顺大唐,安居乐业,你们回家过日子去吧。”

        几个夏军将领也面色惊讶!一夏军将领跪地叩头,并说:“齐州还有我们的兄弟,请允许我们去劝他们归顺大唐吧。好好回家去过安身日子吧。”

        陈震欣喜:“好!那就给个立功的机会你们吧。邓统领,你率先锋营,与他们同去齐州。”

        邓起凡立即听令,转身带兵下。忽然。陈震催马追上来,交给一封书信。小声道:“太子殿下早已料事如神,特留书一封。”

        邓起凡接过,就着火把的光亮,看太子手书:“邓统领,自左道插入齐州。天明相机入城,以定全城军民之心。”

        邓起凡眉头一皱,奇怪:“陈将军,周副将率万余大军不是从南山道而去的吗?殿下为啥令我却向左道直入齐州呢?”

        陈震不明就里,只好道:“且听殿下之计,速行为是!何必疑惑?!”

        邓起凡不敢稍怠,立即传令先锋营出发。马蹄声声,夜风阵阵。一彪军马疾行,原来是太子李建成率三千精兵连夜行军。李建成料定周健率大队人马从南山道而进,人多路远,行军肯定慢。李建成则自己率偏师劲旅,行小道疾进,直入齐州。行不多时,就听身后传来急保的马蹄声。随军参事惊疑,李建成却淡然一笑,道:“孤料定是邓统领兵到,可传令邓统领的先锋营径直超前而去。即派人送信,速令北线的徐世勣、南线的谢叔方务必于三日内运送粮草各十万石但到齐州。”

        参事遵令,即刻马蹄翻飞而去。夜风正劲。

        上午已时。浩浩荡荡的万名唐军,已兵临城下了。周健在马背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探马瞪大了眼睛前来报告:“报!周副将,齐州城门大开,情形十分奇怪!似乎无夏军防守。”

        “不对呀!齐州不是还有5000夏军残部守城吗?怎么会城门面大开?!再探再报。”周健莫名其妙。探马调转马头正要下,忽然有一飞骑到。周健定睛一看,惊讶:这不是邓起凡?!他怎么先行到此?!

        邓起凡在马背上拱手笑道:“呵呵……昨夜属下与太子殿下,一夜急进齐州。现在,齐州已归我唐军所有啦!周副将,快快进城吧。”

        “啊?!你们如何轻得齐州?!”周健大为惊讶。

        邓起凡敬佩地道:“全仗太子殿下神机妙算。在聊城归顺的夏军俘虏中,有几个将领是齐州的旧属。殿下令属下率先锋营和这些个归顺的夏军将领,连夜急进齐州……”

        “哦!太子殿下真神人也!”周健感叹着,策马入城。

        原来,这一切都在李建成的筹划之中——

        当清凉的晨光照在齐城上之时。夏军守将搓搓眼睛醒来,忽然发现一群流民涌了过来。吴战带着十几个流民扯起归顺大唐的旗子,高呼:“归顺大唐,安居乐业。”引来很多围观的人群。夏军守兵连忙上前拦住:“哎!——你们是做什么的?不准进城,不准进城。”

        吴战毫不理会,继续举着大旗,带着流民呼喊着向前走。守军持枪抡刀相向,大吼再闹,爷就砍人了喽!吴战大声地说道:“你们往后看看!……砍人啊!我看你们还有几个胆?!”

        守军回头,愣眼了!他们清楚地看到了窦建威、周大浩、陆小昆等几个知名的夏军将领,径直走了过来。窦建威沉着,不失威严地讲:“兄弟们,还认得我们吗?”

        守军连连点头。陆小昆扔过一些文书要他们先看看这些文书、告示。夏军兵勇捡起看了看。

        喃喃道:“夏王赦免死罪……收养孤儿……开垦荒地,种粮富民……哟,还有副帅窦建威的特使文书……”

        周大浩直接了当地说:“现在,这里是大唐的天下,你们归顺大唐朝庭,安居乐业。你们快回家吧,多开垦荒地,种粮养家活口去吧。”

        真的?!守军一时愣住了。窦建威一挥手:“好了,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了,你们回家过日子去吧。”

        守军如梦方醒,夏军兵勇一散而尽。

        邓起凡率先锋营连夜抄小道直插齐州,清晨即到城下接守四城门防务。李建成入坐齐州府。周健随后跟进。李建成令周副将兵分二路,把徐世勣运到城北的粮食,分一半给聊城。同时把城南谢叔方运的粮食,全部运进城里来。分派兵士在四座城门前设点赈粮,不要再饿死人。

        负责运粮到此的徐世勣、魏征前来叩见太子。李建成微笑着道:“远道运粮至此,有劳各位了!”随后,李建成笑,话锋一转,进入正题:“近来,安抚情况如何?”

        徐世勣连忙汇报:“我们安抚行动才进行了三天,就已得到十七城,九个州府的归顺,末将以为,这不是偶然的。虽然我们也有些小的军事冲突,但,那都是不成规模的小军事抵抗。不足为虑。”

        魏征信心十足地说:“这完全说明,大多数的民众是想安定的。夏军的残部军人也是想安定过日子的。也就是说,十天内完成收抚河北、山东已不成问题了。”说话间,魏征忽然皱起了眉头,苦着脸说:“河北、山东战乱已久,民不聊生,要想长治久安,必要使民有粮食得以生活与生存。而粮食目前是最大的问题。”

        沉静的李建成放下手中的书卷,道:“孤近日思之,已有一个成熟的思路了。以借代赈,秋后还粮。孤从朝庭调拔粮食三万石,作为赈粮,借给老百姓。鼓励百姓开垦土地,种粮食。秋收后再归还当地州府。”李建成娓娓而谈:“孤这是一个连环的解决粮食的方法。通过借粮——还粮,还可以把义仓设立起来,长久地为民众谋利益。借粮有利息啊!本粮还完之后,利息粮还应当多余三千石粮食。这余下的三千石粮食,就留在当地州府,设立储备荒年的义仓,以后本地百姓借粮食,就不用加利息了。从此,就是遇到欠收的年成,当地百姓也不愁吃的了。”

        徐世勣、魏征听了,惊叹:“哎呀!太子殿下真是经国理家的能手啊!……臣等望尘莫及啊!”

        对这类夸奖,李建成向来是淡然一笑的,他继续道:“这个利息嘛,不要算得太认真,收一点就行了。山东、河北的民众,均可在当地州府借粮。如果是丰收之年,百姓可以多还一些所借的粮食;如果是年成欠收了,减一半的利息;如果是灾年,利息全免。这样有借有还,连本带息,预期十五年,当地百姓可以把借朝庭的粮食还完。如果以十五年为期,那利息远远不止三千石粮食。可以多设立几个义仓。但是,官府不要收得太多,否则会势得其反,把民众的利息算得认真和苛刻,那反而起不到安民的好作用了。”

        魏征佩服太子的一片爱民之心,当即跪下叩头。魏征感动地说:“下官代当地父老乡亲们向太子殿下谢恩!太子殿下抚孤济贫,各州府总共救活了七千八百多名孤儿。山东、河北一带的老人赞叹说就凭这救济孤儿一项功德,太子千岁您就当福泽万年啊!如今这个以借代赈,开设义仓的办法,又会恩泽河北、山东多少民众啊!……”

        魏征连连叩首。徐世勣也接着跪叩:“末将和魏征也多有亲人在此。深感殿下功德。特此代我们山东、河北父老乡亲,向殿下谢恩!”

        “好的想法,都要靠你们各级官员切实做下去。千万不要停留在口头。孤家只看实际成效”太子李建成的务实作风,朝庭上下都知道的。山东、河北的地方官员,不敢打半点折扣,认真推行。山东、河北一带的百姓,从贫困之中,有了温饱的日子。他们尽力开垦土地,耕耘农田,恢复生产,创造安居乐业的生活。

        天气睛朗,放眼远看:农田里一片绿油油的庄稼。一阵轻风吹过来,绿色的庄稼一波波地起伏如浪。赵医生、秀梅、魏征陪太子李建成走在田野,李建成秀眉扬动之间,脸上的光彩如春风抚人。

        赵医生边走边高兴地说:“哎呀——,真是不容易啊!二三个月的时间,把这片战乱的地方,搞得人人有饭吃,个个有地种,老夫真是亲眼看到了。”

        秀梅钦佩地眼光看了太子一眼,脸就红了。魏征正好看到了这一眼神,他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见一骑飞到近前,李建成抬眼认出是宫中使者。那使者熟练地翻身下地,叩首,呈上来的一块黄绢,李建成谦诚接过。

        李建成一双波光闪动的眼睛,看在魏征的脸上。沉呤了片刻,道:“父皇令孤即回……这里的一切事务,交由你魏刺史处理了。如有难决之事,可直接向孤禀报。”

        魏征双目神光,回应李建成信任的目光。说:“殿下放心……下官一定把这里治理得民众安居乐业,家家月有余粮……”

        魏征叩首,送别太子殿下。李建成特意向赵医生、赵秀梅告辞:“多谢赵医生、多谢秀梅姑娘!是你们精心疗护,孤的箭伤才很快康复。”

        李建成说到这里,秀梅姑娘竟然满面通红,双目含泪了。太子建成秀丽的脸上,双目闪亮,那道浓黑的剑眉异常刚劲。使他全身充满了男子的刚性与女人的柔美。这种诱人的魅力,令秀梅姑娘魂魄为之牵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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