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兰克·隆巴德脑壳拔出冰斧后,他迈着稳定的步伐走回家,没有左顾右盼,坚定保持脑海空无思绪。他朝值班的门房友善点点头,然后搭电梯回自己公寓。直到进了屋,拴上门炼锁好门锁,仍身穿大衣的他才靠着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但还有工作要做。他暂时把冰斧放在一旁,脱得一丝不挂,检查大衣和装上有无任何污渍。看不出有哪里弄脏。但他还是把大衣和西装堆成一堆准备送洗,衬衫、袜子和内衣裤丢进洗衣篮。
接着他走入浴室,倒拿冰斧,把顶端泡进马桶,冲了三次水,所有固体——干涸的血,卡在尖锄底端锯齿纹路中的一些灰色物质——可说都冲洗殆尽。
然后仍赤身裸体的他走进厨房,煮起一大锅水。他通常用这锅子煮意大利面、炖东西。他耐心等待水开,仍不去想自己做了什么。他想先完成工作,然后再坐下放松,回味自己的反应。
水开始沸腾,他把冰斧顶端放入,直浸到握柄包皮革的地方。精钢被煮得干干净净。他将它拿起又放下三次,在锅内搅动,然后火,打开水龙头冷却冰斧顶端。
等到冰斧温度降低,他将它拿在手里仔细检视,基至拿一把小削皮刀轻轻掀起握柄的蓝色皮革上端。
看不到任何可能渗进底下的污渍。冰斧散发钢铁与皮革的气味,闪闪发亮。
他从厨房橱柜取出一小罐缝纫机润滑油,徒手把油抹在冰斧裸露的钢铁表面。他用了很多油,用力揉搓,然后用纸巾擦去多余的油。他抬起手本想把纸巾扔进垃圾桶,但想想还是冲进马桶。冰斧上留下薄薄一层油,他把它挂进门厅的橱柜,跟帆布背包和冰爪收在一起。
然后他用非常热的水彻底洗了个澡,拿一把小刷子刷洗双手和指甲。擦干身体,他抹上古龙水和爽身粉,然后套上一件棉布短和服,深蓝底色上有淡蓝鹤鸟漫步。然后他给自己倒一小杯白兰地,走进客厅,坐在镜墙前的沙发上,大笑。
现在他容许自己回想,那就像一场深爱的梦。他看见自己沿着那条笼罩橙黄灯光的街走向他的被害人。他微笑,大衣潇洒敞开,左手插在暗缝口袋,右臂自然摆动。他右手是否弹着手指?有可能。
微笑。点头。陡然转身出手时怒涛般涌上的热血。那声响。他记得那声响。然后被害人沉重得不可思议地往前趴倒,使冰斧脱他手而出,扯得他一个踉跄。然后,迅速拔出冰斧,搜身,皮夹,稳稳走回家。
唔,那么……他有什么感觉?他决定,他首先感到的是一种巨大的骄傲。那是最基本的。毕竟这是一项极端困难又危险的工作,而他成功了。这跟困难又危险的攀爬倒也异曲同工,都是技术任务,需要技巧、肌力,以及,当然,绝对的决心。
但让他惊异的,最让他惊异的,是那份亲密感!他跟希莉雅谈到对被害人的爱时,只稍加暗示,因为她怎能了解?怎能有任何人了解,一挥冰斧,他便掠夺了另一个人,在猛然砸下的一击中认识了他,他的爱、恨、畏惧、希望——他的灵魂。
喔!真是不得了。如此接近一个人。不,不是接近,而是就在另一个人之。融合。二合为一。有一次,他曾以非常模糊、玩笑、迂回的方式,向妻子建议找另一个女人来,三人裸裎相对或许会很有趣。
脑海里,他想象那女人瘦削而深色的发虏,够聪明知道该闭上嘴。但他妻子不了解,没听懂他的建议。就算听懂,她也会把这归因于他的可鄙胃口——一男二女赤裸上床。
但这跟性毫无关系。重点就在这里!他要另一个他和妻子都能爱的女人,因为那会在他们之间形成一种新的、甜美无比的亲密感。如果他和妻子跟另一个女人上床,同时吸吮她变硬的乳头,爱抚她,两人的嘴唇——他和妻子——也许在陌生的肉体上相遇,那么……那么那份亲密感将如此锐利,如此撼人,他光是梦想它都很难不涌起泪水。
但现在。现在!回想自己做出的事,他觉得,那种强烈的亲密感,那种进入另一个人与之融合的感觉,已远远超越了爱,没有任何事物能与之相提并论。杀死法兰克·隆巴德之际,他变成了法兰克·隆巴德,而被害人变成了丹尼尔·布兰克。连接着,昏晕着,他们像一对飘浮半空的航天员,游过宇宙的无尽走廊。缓缓翻滚,转动,飘浮,穿越一切永恒。永不腐朽。永不停止。而是陷于激情。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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