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顾不上端起办公室科员蓝小姐刚刚送过来的早茶,就转身推开了身后的窗户。
蓝小姐是蓝县长的千金,名叫金枝,她还有个大她几岁的姐姐叫玉叶,早已嫁为人妇。金枝长得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天生丽质,丰腴迷人,是个让男人一见就眼馋的姑娘。
金枝小姐对我情有独钟,县府大院里无人不知,平凉街上无人不晓,但我总是逢场作戏,不解风情,我的这个态度,搞得蓝县长在人面前很没面子。
不管怎样,他女儿金枝在省城西安读过几年洋学堂,按说配我一个教育科长应该是门当户对,不成什么大问题。可快两年了,我总是油盐不进,所以蓝县长每次碰见我,老远就低头绕着侧门走。
有一次我内急出恭,情急之下,顺脚闪身进了蓝县长办公室旁边的厕所,没想到冤家路窄,刚好和蓝县长碰了个正着,进去时他正在提裤子,而我已经解开了裤带,想退出去已来不及了。
蓝县长一见是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闭上了失望的眼睛。我连忙让到一边,他捋了捋中山装的衣襟,手背在屁股后面,昂首向外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过几年就要三十的人了,娃娃最要紧,前程是个屁!甭让人茅房里说咱根根有问题!”
听完此话,我一下子傻了眼,还没脱裤子就蹲在了茅坑上。蓝县长是个读书之人,不把我当自己人,这么粗的话他绝对不会开口,忠言逆耳利于行啊!
我知道蓝县长说的“根根”是什么,他的言外之意是说,我林峰做不做他的乘龙快婿无关紧要,他是在提醒我,县府里的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议论我的个人生理有毛病。
人言可畏,这事有点麻烦。也难怪,像我这个年龄,基本上别人的娃娃都完小毕业了,我还是光杆司令一个。我老娘为抱孙子的事,这几年愁得头发都白光了。
窗外的阳光温暖灿烂,秋叶茂盛的槐树枝上,突然落下来两支长尾的麻喜鹊,它们若即若离,唧唧喳喳,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
今天,我的心情明亮而又美好,没有人知道,昨天下午,我的恋人红梅已从天津抵达平凉,住在城西的鸿福旅馆里。
昨晚我们匆匆地见过一面,因为我有点撒不开手的事,不得不提前离开,说好今天无论如何,我得过去接她回家。
老娘知道后,高兴得睡不着觉,半夜起来,叫起家里的厨娘,把后院鸡舍唯一的一只打鸣的老公鸡都给杀了。
我关上窗户,抬腕看了看表,十点差一刻,工作上不会有什么事,得马上去旅馆接红梅,估计老娘在家都等急了。
我转身正要离开,蓝小姐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溜了进来,已经站在了我面前。
我略显惊讶之色,不由自主地靠向了身后的窗台。方才想起红梅,我的确有点失神。蓝小姐扑上来,毫无顾忌地搂住了我的脖子。
“林科长望鹊思情,心境渐远,是在想谁呢?如此痴迷!”
“哎呀,你吓死我了,鬼一样的,进来也不打声招呼!门也不关好!”
我身子一晃,想摆脱掉蓝小姐,但她搂得很死,热身子扛得我挪不动脚步。
“怕什么怕,疑神疑鬼的,咱又不是在偷情,名正言顺,谁爱看不看!”
蓝小姐踮起脚尖,在我的下巴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不对吧,林峰,又不是去相亲,胡子刮得这么干净!晚上陪我去中山桥剧场,咱们去看秦腔《苏武牧羊》,你最喜欢的戏!”蓝小姐撒着娇,摇着我的肩膀恳求。
我一脸的漠然,拉下她扣在我脖子上的胳膊,使劲地把她推到了办公桌边:“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时局不稳,里里外外事情一大摊,我哪有心情看戏呀?”
蓝小姐没想到我拒绝得这么快,气得酥胸起伏,粉脸骤变,嘬着嘴唇撅起了嘴巴。一起去看《苏武牧羊》,是我以前曾经答应过她的。
“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父亲已经托好了人,明天就去你家见老太太,说咱们的事情。我蓝金枝算不上优秀,但绝对出色,你还磨蹭什么?怎么,移情别恋了吗?我了解你,有贼心没贼胆,你领来让我看看啊!告诉你,你是我的,她谁也别想!哼!”
蓝小姐河东狮吼,怒目圆睁,一派新女性的冲动自信。
我一听这下可要乱套了,今天红梅回家,明天蓝小姐的人进门说事,这种事,总是不偏不斜地赶趟儿,这下可如何是好?
金枝和我的事,不是我没有拒绝过,而是她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方子我都使尽了,她实在是软硬不吃!
没办法,平时招呼使唤人家的时候多,难免说些好话,眼下红梅真的来了,今天快刀斩乱麻,我非把话给她挑明了不可。
“金枝,我们不可能的,真的,我……”我刚要开口解释,科里的田秘书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急乎乎地推门闯了进来。
蓝小姐一看田秘书脸色,抬脚就走,走到门口,又扭过娇躯,亲热地说:
“林峰,晚上我等你,《苏武牧羊》,不见不散!”
蓝小姐顺手关上了门,田秘书这才收回目光,转过头来,把手中的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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