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阴沉天光,从粉红色的窗帘渗透进来,亮光洒在双人床上熟睡的安德森身上。他的睡姿奇特,全身扭成一团,一只手臂推挤在头上像在打信号,另一只手臂则抱着枕头紧紧压在胸前。他的膝盖隆起弯曲,犹如正要做镰刀式跳水的动作。脸色发黄的他,在睡眠中看起来似乎年轻些。上半身的睡衣敞开来,露出白的令人意外的肌肤。
床边的闹钟响起鸣声。安德森睁开眼睛,直视竖立在闹钟旁边的妻子照片。他伸手关掉闹钟,目光仍盯着照片不放。在照片中,他妻子将头微微倾向一侧,眼神款款动人,朱唇笑意盎然,仿佛是与他四目交注而满心欢喜。安德森的目光从照片移至粉红色窗帘、床上的粉红色被单、壁炉架上的陶瓷玩具、梳妆台周边的粉红色缎带,最后又回到照片上。玻璃框上似乎蒙上一层薄灰。他轻轻地触摸它,随即想起警官而大声叫嚷着:“灰。”自从妻子过世后,这个家没有挥过尘也没清理过。安德森轻声呻吟着下了床,冲了澡,放了两片吐司到烤面包机里头。餐具碟盘和食物残渣全堆在水槽中。他两三下便洗好澡,然后看着自己映在修面镜中的脸。趋近一瞧,脸上的黑头面疱所形成的一粒粒麻子,看起来就像是月亮上的火山口,不过他只专注于下巴周遭的胡渣。每一根仿若怒发冲冠的毛发,都清晰可辨;但整体看来却是黑压压的一片,叫人望之生厌。wrike>
安德森把表摆在眼前,随即像是神经质的浴疗客般,从小罐子中挖了一指调剂一号。他轻轻将乳液涂在脸上。一开始没有任何感觉,接着是一股尚可忍受的灼热刺痛感,然后一切再度归于平静。很显然地,这玩意儿失灵了。他看了看表,又等了半分钟,决定再给试剂一次机会,于是他把法兰绒棉布弄湿,拿在脸上擦拭。他期待能看到青色短须。结果短须居然消失了。这下子他可把自己的脸瞧得一清二楚了,指头摸在脸上的触感就像是婴儿的皮肤一般光滑。真的,这试剂正如同它所标榜地生效了。身为以宣传产品为本业的广告人,安德森自知言如其实的商品大概只占全部商品的四分之一,因而为这产品的效果惊讶地倒抽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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