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的身体日渐转好,虽然没有生死之患,但是按照那个医生的说法,他的那个多年的疾患可以根除掉,也永无再发的可能了,这无疑是令人高兴的。其实这也算是劫后逢春,劫后逢春的这个说法是出自教授本人之口,他感觉到自己几乎脚迈进了鬼门关了。我已经尝到了那个滋味了。他说。无论怎么说人生病总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谁不碰到一两个病痛,甚至致命的癌呢,生老病死呀。因此我们决定庆贺一下。我们的提议教授没有表示反对,说实话,这实际上是我,教授,还有岑画家,有一个更好的相聚的借口而已。我们应该真正的坐下来吃一吃,聊一聊。对于岑画家善意的关切,教授一直心里有一个愧疚,在这之前,他还要我防人之心不可无呢。确切地说也是还人家一个人情,给自己的内心有一个交待。其他的能有什么呢?庆贺的地点就定在了旅社的餐厅,画家主动地和那个餐厅的老板,也就是那个瘸子取得了联系。瘸子老板很高兴,他一口就答应了。他甚至在画家离开的时候告诉他说,或许还会给你们一个惊喜呢,不过要看你们幸运不幸运了。这个可以说是瘸子老板的一个小小伎俩也说不定。教授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看得出来,他为我们给他张罗的庆祝会还是很高兴的。他的圆润的脸上闪着红光。至于餐厅老板的惊喜是什么呢?我们无法得知,只有等到夜晚来临时候,才有最终的答案。夜晚终于来临了,我们甚至忘了这一天从早到晚是怎么过来的。晚上的餐厅小聚是今天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一个目的,餐厅的那些桌子是摆在时间荆棘后的,我们感到了时间的难熬和无奈。
餐厅的灯火似乎比以前大得多,我们的头顶亮起了一盏大灯。大灯的灯罩上还可以看见积了很厚的灰尘,我们很快就座了。我,教授,还有岑画家。今天的菜是非常丰盛的,在桌上腾着热气,一会儿工夫,餐厅里热气弥漫,由于腾腾的热气灯火的光芒似乎也渐渐减弱不少。我们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桌子是圆桌。菜碗是很大的,里面的菜和菜汁在晃动着,灯光尽管微弱,但几乎可以看见菜新鲜的色彩,汤汁的美味冲鼻而来。我们的脸几乎被雾气打湿了,前倾身子的教授在伸筷子夹菜的时候,我几乎看见了他的鼻子上晶莹的露水。我们一边夸赞着菜的可口,一边很响地咀嚼着。我们的酒杯在雾气中很响地碰撞着。
很显然,我们三个人很尽兴,人一尽兴,就很忘我。我们都喝了不少酒,开始的时候,我们还是感觉到了酒的烧麻,很快,我们的嗓子就麻木了。一杯酒很容易的灌下肚来,就像是喝一杯水一样。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教授和画家的中间,又坐下来两个人,由于雾气的存在和蒙眬的醉眼,我一直看不真切那两个人究竟是谁。那两个人将筷子伸到了我们的碗里,也是很响地咀嚼着食物。或许是教授招呼他们坐下来的,或许是画家招呼他们坐下来的,反正不是我。我其实是事先醉倒了,我感觉到自己像是一条蛇一样软软的,没有丝毫力气,然后顺着椅背溜了下去。桌下的雾气要小得多,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在桌子下有很多条腿。我几乎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睡了一觉,我现在还记得那天酒后嘴巴伏地的阴凉。
我听见上面一些粗暴的划拳声,和衣袖碰翻杯盏的声音,然后我看见从桌沿上流下了长长的菜汁。菜汁是黝黑色的,还有一股热气,然后在我的头顶的前方响起了菜汁飞下地的声音。开始那么流畅,慢慢的,慢慢的,那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点点滴滴。
他们将我弄回旅社房间我一点也不知道。后来我听瘸子厨师说起,那天我们三个像极了三条癞皮狗,我是其中最没有用的一条。他告诉我当时我头发上沾满了的菜汁还是他用围裙擦干净的呢,他们几乎是抬着我回到了房间然后扔上床的。而对于瘸子厨师的那个惊喜的说法,他根本没有提及,的的确确是一个小小的伎俩。而瘸子厨师却有他的说法,惊喜那天是有的,只不过你们都已经消受而不自知罢了,他说。
最后,他总算给了我一个谜底,那天的惊喜是一盘不同寻常的菜肴和一瓶烈酒。按照他的说法,我们的确是幸运的,因为他也很高兴就拿出了久藏的货。而我竟一时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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