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回到自己的房里,她依旧坐卧不安,沈华文的骨架事件把凶杀引向了鬼杀,一旦与鬼有了接洽,什么疑点都不需要了。鬼附体的住宅,真如沈丹所说的,是姑丈冤死的鬼魂附身在住宅里,开始他灵魂的复仇吗?难道是她的父亲与姑姑害死了姑丈,所以才遭到姑丈鬼魂的惩治?
她正在胡思乱想,听到楼道里有敲门声,是张妈找高平膺。叶婉好奇这个用人找警察的目的,于是,她等张妈进了高平膺的房间后,悄悄走出房,站到高平膺的门前,偷听里面两个人的谈话。
“我突然想起来,在21号的下午,叶先生也曾来找过沈太太,当时沈太太在阳台,他就直接去阳台找沈太太。半小时后,我去四楼浇花时,听到阳台隐约有吵架声,就悄悄走上去,躲在楼梯边偷听。沈太太好像不满意叶先生赌博欠债,说不会再给他钱了。叶先生很生气,说什么当初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沈太太现在的一切,让沈太太不要忘恩负义,真把他逼急了,拿过去的秘密卖钱去,到时候沈太太也别想过好日子。”
这是张妈说的话,看来她是来向高平膺提供线索的。叶婉听着他们的对话身子直发冷,她的父亲手里有姑姑的秘密,是不是因为这个秘密,姑姑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父亲钱?这次要的钱太多,姑姑无法忍受了,就起了杀心?
屋内接下来是高平膺一连串的询问,问那天有没有其他人看到叶先生来?第二天,叶先生来找沈太太是什么时候?沈太太当时在哪里?其他人在哪里?张妈好像在回想,房间里暂时没有声音。很快,又有了张妈的回答声。
21号那天下午何医生请假出去了,张伯在大门口,而沈丹在房间里睡觉。只有她知道叶先生与沈太太在阳台吵过架,叶先生和沈太太吵架后,就气冲冲地走了。第二天,叶先生是下午两点半左右来的,沈太太还在午休,叶先生硬是上去敲门吵醒她,然后在她的房间里谈话。她记得,当时何医生在客厅看书,沈丹自然又在房里睡觉,她的丈夫在大门口。因为没人看到叶先生离开,做晚餐时,她特意上楼问沈太太,叶先生在这里吃吗?沈太太却说她哥哥已经回家了,回答时还有些慌张,这不是很奇怪吗?
张妈声调变换了一下,稍稍婉约一些说:“当然,房子大了,进出的人有时是不容易都看到,就像上次,一个电焊工来,离开时也没人看到,因为大门和客厅都没人嘛。叶先生这次离开却不同,大门和客厅都有人在,如果叶先生出去,一定会有人看到的。”
“电焊工?!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来?”高平膺马上问。
张妈回答是上个星期日的上午,因为每个星期日的上午,沈太太要去教堂做礼拜,由张伯接送。那天上午张伯送沈太太去教堂后没多久电焊工就来了,带来的材料工具一大堆,还要何医生帮着搬,所以她印象深刻。电焊工是沈丹硬要何医生叫的,最近半个月来,沈丹一直情绪不稳定,总说有鬼要杀她,怕睡觉时被杀,要在床上做一个铁罩。何医生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只好叫了电焊工来。可后来铁罩又没有做,沈丹说铁罩对鬼没有用。
接着房门打开,张妈走出来,看到门外的叶婉,先是惊讶,而后张妈好心好意地说:“我突然想到21号你父亲曾来过,觉得对查找凶手有帮助,所以就来告诉警察。这样做,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谁知道,凶手会不会杀你呢。”
张妈走了,叶婉没有敲门就走进房间,因为没有敲门的必要了。一走进去,叶婉的鼻子马上感觉到不舒服,高平膺的房间气味不太好,同样都是靠近洗手间,这间房略有异味。这可能是男女之别吧,通常男人的房间,气味就是比女人的房间味重。
“你也有线索提供吗?”高平膺微笑着问她。
“你相信张妈的话?”叶婉藐视地问。
高平膺没摇头也没点头,表示目前他谁也不相信,不过他觉得叶婉的姑姑相当可疑。叶婉沉默地接受了高平膺的怀疑,是的,连她也觉得姑姑很可疑。可她也怀疑张妈说的话,父亲21号来这里,只有张妈夫妻俩看到,谁知道是不是她瞎编的。
“关于沈华文的骨架事件,你说那是鬼吗?”叶婉困惑地看高平膺。
“鬼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高平膺漠然地一笑。
他的漠然说明他不相信,甚至这漠然里有藐视的味道,好像他已经看出对方的破绽。叶婉惴惴不安地看着高平膺的眼睛,这明亮的眼睛如鹰眼一般锐利,仿佛任何猎物都不能逃脱。在他面前,她就像一只小麻雀,十年前的那点隐私,能瞒得了他吗,不如坦白出来,换他一个信任。
叶婉轻轻地问高平膺,知不知道这个住宅十年前的事。这里十年前叫“荒墟玫瑰园”,住宅里曾发生一起可怕的凶杀事件,一个中年男人,身上插了三把刀,被吊在客厅上。那是十年前的夏天,她在乡下的奶奶家过暑假,下午骑车出去兜风,回来时刚巧下起雷雨,她为了躲雨,走进住宅,在门外看到了那个死者。这件事,在她心里埋藏了十年,她想不到自己还会走进这座住宅,也许这是天意,所以,她觉得应该把它说出来。
高平膺一声不吭地听完她的秘密,那表情说不出是沉静还是沉重,或者说是沉痛。叶婉有点害怕,因为她从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一股被他压制的愤怒。愤怒很强烈,但没有爆发出来,就像火山底下的岩浆,只在内部翻滚。他为什么愤怒,叶婉猜测不出来,仅仅是因为她的沉默吗?那种沉默并不会影响什么,就算她说出来,那个男人不会复活,警察也不会得到什么线索,沉默只是她个人的行为。
半晌,高平膺问了一句,关于十年前的住宅,她还知道什么。叶婉连忙摇了摇头,她对十年前的住宅一无所知,但有两个人或许知道,那就是张妈和张伯。听张妈说,他们夫妻俩十年前就来这里守宅了,而且,在住宅的客厅里,张妈还经常在深夜看到鬼出现。
听到这里,高平膺站起身,他的眼神还是有愤怒存在,不过淡了一些,是理智冲淡了愤怒。叶婉忽然很后悔,后悔说出十年前的事,高平膺的表情与眼神都说明他生气她昔时的沉默。他对十年前的凶杀似乎有着非比寻常的敏感,叶婉猛然意识到,高平膺来这的目的,可能就是为十年前吊挂的男人。他知道十年前的事,叶婉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明知道前面有泥坑,还要一脚踩进去,把自己的脚弄脏了。
叶婉陪同高平膺下楼找张妈,暗沉沉的客厅没有人,连喜欢在客厅看书的何俑也躲在房里不出来,生死未卜的时候,谁还有心情去享受生活。张妈在厨房里洗还没来得及洗的碗筷。总的来说,这个用人还算尽职尽责,一般的用人,在此种情况下,绝不会再替别人做事。生死存亡间,谁都会先想到自己,她还能安心为别人做事,真不容易。
高平膺开始向张妈询问以前的事,张妈的表情是自豪的,能够受命来这里守宅,是她夫妻俩的荣幸。她是十年前的冬天和张伯一起来这里的,张伯也是十年前开始替沈华文做事。做的事情,就是来这里守宅。十年前的冬天,张伯忽然对她说,他朋友的哥哥,在乡郊处有一座空住宅,因为没人住,也不打算出租,需要人打扫和看管,让她陪他一起去。
就这样,她跟着张伯来到这里,后来,张伯又带来一只狼犬,用来晚上守夜。住宅一直没什么变动,房子里的东西都保持着和刚来时一样。直到一年前,叶彩霞准备搬来,为了安全,才对住宅做了翻修。也只是翻修了外面的铁围栏,建造了大门边的看管房,给窗户焊上铁窗罩,重装了宅门,其他都没变。
十年前的冬天,张妈是在夏天的事件过后来这里的。沈华起与张伯是朋友,怪不得张妈与他那么熟络。这座有问题的住宅,原本就属于沈华文,是他让他们夫妻来看管。有关十年前的凶杀,恐怕只有沈华文知道,可惜他已经死了。
高平膺皱了皱眉,在他眼里已经看不到愤怒了,他的眼神里现在只有思考两个字,就像一只猎狗闻到目标猎物后,不再管周围其他琐碎的事情。他问张妈,在他们看管期间,沈家有人来过这里吗?张妈很肯定地摇摇头,都没有来过,仿佛这座住宅是他们夫妻俩的似的。
“四楼的三间特殊房,是以前存在的,还是沈太太来后布置的?”
“是太太来了后布置的。住宅里的房间,除了我们夫妻住的,其他的房间原先都是空的。太太他们搬来后,开始布置房间,四楼的三间房是空着的,太太说,放着浪费,不如给死人住。”张妈苦笑一下,“自那以后,四楼的三间房,除了太太,别人都不可以进。”
给死人住的房间,只有叶彩霞可以进,三间特殊房真是疑云重重,打开这三间房,是不是就等于打开了鬼门关?
张妈回答完毕后,高平膺与叶婉朝楼上去,想去三楼找叶彩霞问问四楼的特殊房。还没走到三楼,就看到沈华起慌慌张张从三楼下来,看到他们急忙问,有没有看到叶彩霞,她去洗手间后就没有回房。他刚刚查看过三楼的洗手间,里面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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