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滑过去,外面的雨还是下得很欢,雷声虽然没有了,深夜的寒意却浓烈了。蜷缩在沙发上的人,除了寒意,更多的有了疲乏与微微饥饿的感觉。晚餐本来就没吃完整,加上一番查找,现在所有人都很矛盾——睡眠是抵制饥饿的最好办法,但睡眠又是最消极的,选择睡眠,就等于放弃求生的本能,不睡眠熬夜又会加速胃的动力,使人饥饿。
大家都觉得这样茫然地坐着是耗费全体人力,如果所有人都去睡觉了,楼房就会失守,说不定秘道之门会在夜深人静时又被打开。经过谈论与商议,决定实行轮班制,沈丹因为是特殊人物,不安排在轮班队伍里面。剩余六个人,两个人一组,分三组轮班,三小时一班,这样可以保持个人的体力,也可以坚持等待秘道之门。
根据彼此的人物关系,最后决定三组人物搭配,高平膺与叶婉一组,何俑与吴媚兰一组,张伯与张妈一组。为了照顾年龄大的人员,第一班由何俑与吴媚兰值守,时间是午夜到凌晨三点;最难熬的第二班由高平膺与叶婉值守,时间是凌晨三点到明早六点;张伯与张妈被安排在第三班,时间是明早六点到九点。以此类推,直到找到秘道之门。
叶婉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躺下好好睡一觉,以缓解疲乏与饥饿感。刚闭上眼没多久,就听到一声碰撞声,还有呻吟声。叶婉睁开眼的同时,脑里迸现一丝记忆。第一个夜晚,她在睡觉时,也听到一声碰撞声,与刚才的声音非常相似。
打开门,二楼的张伯与张妈已经闻声而出,楼下的何俑和吴媚兰也上来询问出什么事了。声音是从高平膺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叶婉敲了敲他的门,里面应了一声“来了”。很快,门被打开,看看房内,椅子倒在衣柜旁的地上,其他也没什么异样。
高平膺解释了发出碰撞声的原因,第一个晚上,因为迷药,他没能好好检查房间。刚才躺在床上时,视线游走间,发现衣柜顶的当中边缘处,显露一丁点的纸片小角,不注意看的情况下是不会发现的。他想看看上面是什么,却忘了房间里的椅子是坏的,所以没站稳,撞到衣柜上了。
叶婉搬来她房里的椅子,取下衣柜顶上的东西,竟是三个信封,有两封是红色的信封,有一封是白色的信封。两个红色信封上的收信人是“沈华文”,白色信封上的收信人是“叶国强”,信封上除了名字,其他都没有。
打开给沈华文的信封,一个信封里面的内容是“放弃不属于你的东西,那便是得到你最需要的。死亡,还是活着,在于贪婪还是放弃”。另一个信封里面的内容是“不懂得放弃,就是走向死亡”。信纸也是红色的,里面的字,不是笔写的也不是打印的,而是用剪贴法,把报纸上的字剪下来,拼贴在纸上。打开给叶国强的信封,里面的内容是“徐虹梅的灵魂不会饶恕对她的罪恶”。信纸是白色的,里面的字和那两封信一样,也是用报纸字剪贴法。
两封针对沈华文的恐吓信,信封与信纸有些陈旧。根据信的内容,应该是沈华文侵占了别人的财产,恐吓者先发信威胁,见沈华文无动于衷,又发信声明要以死亡解决。2006年10月29日,沈华文死了。寄给叶国强的恐吓信,从信封与信纸的新旧度来看,应该是最近的。
“叶小姐在家时,看过这封信吗?”高平膺问叶婉。
叶婉迟缓地点了点头,10月21日傍晚时,她发现门缝底下有一封白色还没拆开的没贴邮票的信,因为写着父亲的名字,她就把信放在父亲床边的床头柜上。那晚她父亲喝得很醉才回家,进房就倒头大睡。到第二天中午他才醒来,看到床头柜上的信,很惊慌地问她信是从哪里来的。然后父亲连中午饭都没有吃,就慌慌张张准备出门,问他去哪里,说是去姑姑家借钱。叶婉当时觉得那是封催款信。
“看来,这才是叶先生22日下午来找妹妹的真实原因,是为恐吓信的事而来。”高平膺用手指弹了一下信说,“由这封信可以推断出,叶先生的死跟徐虹梅有关。看到信后,叶先生就急匆匆来找沈太太,也可以说明,沈太太认识徐虹梅,四楼第二间祭堂里的那个少女,可能就是徐虹梅。”
叶婉现在完全明白了姑姑的恐惧,过去的罪孽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这封恐吓信已经证明,徐虹梅的死跟她的父亲和姑姑有关,怪不得姑姑在餐桌上看到那张照片,会那么惊慌,是因为有恐吓信在前。
高平膺问沈华文的信有没有人知道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张妈回答了。两封信是一年半前陆续出现在住宅客厅的橱柜里的,都是她在打扫橱柜时发现的,她把信都给了张伯。张伯补充了张妈的话,他从张妈手里拿到信后,把信给了沈华起,让沈华起给沈华文。信的确是被沈华起拿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出现在住宅里。
沈家现在只剩下精神不正常的沈丹,而且还不在场,所以高平膺也就不再问。令人不解的是,三封恐吓信怎么会在高平膺房间的柜子上面。信不属于一个人,不属于同一时段,却被放在一起。这间客房在高平膺没来之前,一直是空着的,谁将三封恐吓信放在柜子上面?为什么放那儿?针对沈华文的恐吓,又是指什么呢?悬疑的雪团越滚越大,局面令人惧怕。
突然间发现的三封恐吓信,让高平膺对其他人的房间也产生极大的兴趣,要求检查每个人的房间,也许会找到意想不到的线索,包括秘道之门。吴媚兰有点为难,她怕沈丹会闹情绪,以防万一,她先上楼安抚好沈丹。
在出事时高平膺检查过沈乐的房间和吴媚兰的房间,所以这两间房排除在外。检查就从叶婉的房间开始。一走进去,高平膺就愣了一下,他站在房内驻足不动,又转回自己的房间,再转回来时,脸色有了略微异样。
“怎么了?”叶婉紧张地问。
高平膺没有回答她,恢复平常状态进行查房,他故意隐藏的表情,反而说明的确有问题存在,只是他不想透露出来。叶婉隐隐约约明白,高平膺诧异的是房间的气味,她第一次进高平膺的房间时,也有这种诧异。房间的气味又能说明什么,男女之间的气味就是不同的。
查房很快就结束了,效果不是很好,每个人的房间都非常平常,别说秘道之门,就连暗柜都没有。最大的收获,就数在叶彩霞的房间里发现的两样东西,一样是扔在地板上的一次性注射器,一样是衣柜里的一个小型保险箱。
保险箱藏在衣柜内部的一个柜门里,长度约四十厘米,宽度和高度差不多,约三十厘米。保险箱非常笨重,不便于携带,所以叶彩霞离开时,也不能将它带走。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没有钥匙也没有解码专家,谁也不能打开它。至于那个一次性注射器,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扔进房间的。它的出现,正吻合了沈乐的死。
因为查房耽搁了些时间,几组人的守房时间也发生了变化,都向后推迟了一小时。到叶婉和高平膺开始守房时,是凌晨四点。
叶婉裹着毛毯蜷缩在壁画这边的沙发上,身体有些麻木,体内的五脏六腑积结着内寒,外面的冷气又不断向体内侵袭,她觉得自己如坠入深渊的冰潭般冷彻肺腑。因为空腹胃有些不舒服,闹过一阵痉挛,加上缺少睡眠,她的精神已经显出死亡前的颓废。
“好冷啊。”高平膺搓着手哆嗦着说,“喝点热的暖暖。”
他穿的是秋装,冷空气已经将寒冬的气息带来。而凌晨是一天里最冷的时段,即使裹了毛毯,叶婉还是觉得手脚冰冷。茶几上摆放着何俑与吴媚兰守房时留下的饮品。咖啡壶里还有一些煮好的咖啡,没有食物后,咖啡就成了唯一的食物。高平膺拿着咖啡壶到厨房去加热,出来时,他拿着咖啡壶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上,还各钩着一个咖啡杯。叶婉很纳闷,她发现这个警察特不愿意动左手。可以动用一只手完成的事情,他会用右手去做这件事,需要动用两只手才能完成的事情,他就寻求别人帮助了。
喝了两口咖啡后,热量让叶婉的血液有了流动的感觉,紧张颓废的精神舒缓后,她对生存有了想法。叶婉问高平膺,他们是否还可以活着走出房子。高平膺给她的答案是非常肯定的。他们当然可以活着走出房子,不会永远是雷雨天,人也不会那么脆弱。只要雨小一些,就会有办法联系外界,而在有水的情况下,人可以活一个月左右。再则,他们也不是复仇者的目标,现在最关键的是,保持良好状态,坚持下去。
高平膺的自信,无形中带给叶婉精神上的鼓励。在情绪稳定后,她的思维也活跃起来,想到某些异常的事,觉得有个人在撒谎——这个人就是张妈。第一个晚上,叶婉被碰撞声惊醒时,当时的意识有些模糊,加上心慌意乱,没有认真分析碰撞声的方向来源。后来张妈跟她说是张伯喝醉了酒不小心碰翻东西,那时二楼楼梯这边的房间是没有人住的,所以她也就默认了对方的解释。今晚听到高平膺房里的碰撞声,让她回忆起上一次的碰撞声,是如此相似。三封恐吓信打乱了她的思维。现在,她回想起来,第一个晚上的碰撞声是从她对面的房间,也就是从高平膺的房间发出,并不是从张伯张妈的房间传来。
张妈在撒谎,她为什么要撒谎掩饰碰撞声呢?叶婉把有关碰撞声的前因后果跟高平膺说了一遍。高平膺的脸色顿时有些严肃,他皱着眉,明亮的眼睛里布满危机感,在经过严密地思索后,他轻声提醒叶婉,以后要小心跟房里的其他人说话,最好保持沉默。因为,这房子里,除了她和他是清白的,其他人全都是可疑的。目前凶手不会对他们下手,但如果知道他们洞悉到什么,就有可能招来凶手的杀人灭口。
高平膺的提醒让叶婉感到危机四伏,楼上的五个人当中隐藏着凶手,在没有走出房子之前,她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小心谨慎,否则,会给凶手杀她的理由。她和高平膺都是凶手意料之外的人,在对方的杀人计划里,并没有他们两个人的位置。如果他们不懂事,妨碍了凶手的计划,那就等于把自己送进对方的计划里。
“你说,这里真有秘道之门吗?”叶婉巡视着萧条幽寂的一楼右边单人沙发上的人。
“想必是有的,要不然,如何解释你姑姑和沈华起的消失?就算死了,也要有尸体。”高平膺边说边拿起咖啡壶,问她要不要再来杯咖啡暖暖身子,咖啡壶里还有一些咖啡。这是大号的咖啡壶,一壶咖啡大概可以倒出五六杯咖啡。
叶婉摇摇头,她的杯子里还有一点咖啡,她也不想在晚上喝太多咖啡,对胃和神经都不太好。高平膺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他仿佛想靠咖啡来填充胃的空虚。叶婉不再看右边的人,她的视线看到右前方的事物,忽然有点惊诧。鱼缸里那些原本自由自在游动的鱼,现在全都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那些鱼……”叶婉指着鱼缸站起身。
鱼缸里的鱼全都死了,灯光下浮起一片鱼尸。高平膺用渔网捞起鱼看了看,又在下面的彩碎石里查看。叶婉不安地看着鱼缸,这些鱼死得静悄悄的,跟沈乐一样。昨天它们还在欢快地游动,现在竟全死了,是谁向它们下毒手?杀死这些脆弱的小生命,有什么意义?
“这些鱼是饿死的,还是被毒死的?”叶婉问还在查看彩色碎石的高平膺。
高平膺摇摇头:“都不是,如果是毒死,鱼尸必定会有黑色,饿死更不可能了,水里有浮藻,就算不喂食,也可以活好长一段时间。”
“那是为什么呢,难道它们也被鬼附体了?”叶婉脱口而出。
“叶小姐,有关鬼附体,精神不正常的人说说可以,精神正常的人最好不要说这样的话。”高平膺瞪她一眼,“它们应该是被冻死的,这些鱼都是热带鱼,对水温的要求很高,水温必须保持在二十多度。冷空气突然来临,水温急剧下降,电热管又忘了开,所以就冻死了。”
要命的原来是水温,不是人或鬼。虚惊之后,叶婉建议高平膺把鱼的尸体捞出来扔到厨房的垃圾桶,放在水里会腐烂发臭,影响空气。拿渔网的高平膺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盯着鱼缸底下的彩色碎石,然后用渔网掏了掏彩色碎石,接着拿起渔网。
叶婉看到他手里的小渔网里面,除了捞起的些许彩色碎石,还有一把式样古老的铜钥匙。钥匙头是很早以前那种简单的方形锁齿,钥匙柄是一个直径为三厘米的圆圈,圈里面有个十字架,十字架上钉着耶稣,耶稣的身躯相当立体,顺应长度的需要,脚部钉在钥匙标的上端。在圆圈的顶部,还镶有一颗直径为七毫米的红色圆宝石,钥匙总长有七厘米左右,是把很特别很贵重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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