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佑宫秘笈载:天聪三年十月二十六日,贝勒阿济格、阿巴泰率右翼军,岳讬、济尔哈朗率左翼军,克龙井关、大安口,直逼遵化。困遵化数日,以此为饵,设伏打援,歼山海关总兵赵率教援军四千于遵化城外。十一月四日晚,克遵化。
十月二十六日拂晓,天格外的冷,西北风像刀子一样,刮得人脸生疼。长城上龙井关的一个士兵出去小解,一开敌楼门,便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妈,这么冷,还没到三九呢,老天爷想把人冻死不成。”他解完手,提溜裤子赶忙往敌楼里钻,回到屋中,突然觉得不对:“刚才我怎么好像看到城下有旗帜晃动?”他站在那发愣,连裤腰带都忘系了。
“喂,你小子遇上狐狸精,叫母狐狸迷住了?提溜个裤子站在那干吗?”
“弟兄们,我刚才看到城下好像有许多旗帜在飘动,是不是有情况?”
“扯他妈的王母娘娘淡,你看见的不是母狐狸,是鬼吧?”
“不!”他大声喊道:“没错,肯定是旗,还不是咱们的旗。”
众人躺在被窝里,一个个“嘿嘿”地笑:“这小子梦游呢,天都亮了还说胡话。”
他大喊道:“别笑了,女真人上来了!”说着,开始穿甲胄,操家伙。
众人见状,半信半疑,有几位正好也要出去小解:“走,出去看看。”几位到了女儿墙边,往下一看,哎呀我的妈呀,女真人漫山遍野悄悄爬了上来。他们大喊道:“不好了,鞑子们攻城了!”敌楼中的人听到喊叫,方知大事不好,一个个起来,穿衣服,操兵器,待冲出门时,阿济格、阿巴泰率兵已上登上了城墙。有几个不怕死的,上前迎敌,被阿济格砍翻,余者见敌势众,只好投降。
第一个发现敌情的那位跑下城墙,到城中送信。
龙井关不大,内城仅一里方圆,驻扎着不到一千名士兵。游击王纯臣在睡梦中被叫醒,他听说女真人攻城,在被窝里笑道:“放他妈屁,从哪跑出来几个蟊贼,冒充鞑子?”
“不,将军,确是八旗兵,漫山遍野,有好几万。”
“你说的是天兵吧,女真人远在关外,怎么会跑到这来?”
这位士兵急得快哭了:“将军,要是再耽误,就来不及了。”
王纯臣见他说的像真事似的,有些信了,他穿上衣服,走出游击府大门,朝城上一看,真的有一些女真人打扮的士兵冲了下来。城门处,一伙人正在开城门,他大喝一声:“什么人,敢擅开城门。”他话音刚落,就听城门嘎嘎直响,门被打开了,八旗兵像潮水般地从城上,从城门口向城中涌来。
王纯臣脑袋一片空白,真的是八旗兵,这……这……,这是从天上飞下来的?他手下人道:“城已失守,将军快撤吧。”王纯臣意识到,城中这点兵力,如何能抵得住鞑子们的千军万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转身跑回府衙,连甲胄都没顾得上穿,骑上马,带着几个随从,逃出城去。
主将一跑,守城的士兵群龙无首,八旗兵几乎没遇到反抗,太阳刚一冒红,龙井关便被全部占领。皇太极的大军随后而至。由于事先已再三申明军纪,城中秩序井然,八百余名投降的士兵剃了发,被编入到队伍中。皇太极留下三百八旗士兵守城,然后率大军向遵化进发。
阿巴泰、阿济格二人一路上夺关斩将,先克汉儿庄,斩守将爱易;次克洪山,斩守将王遵臣;接着包围三屯营,守将李丰归降;最后克潘家口,守将金有光战败投降。
右翼军攻下大安口后,也是一路所向披靡,连克马兰营、石门寨、罗文峪等四城,十月三十日晚,左右两翼大军会师于遵化城下,将遵化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十一月初一,距崇祯二十寿诞还有一个月零三天,皇帝寿诞,历来是重大节日,因此,司礼监早在半年前便已开始了准备。崇祯的亲信,司礼监掌印太监高时命,这一天拿着拟好的寿诞事宜,到坤宁宫请示了周皇后,然后来到乾清宫。他从门外看圣上还在披阅奏章,便问小太监:“圣上用过膳了吗?”
小太监正急得没办法,见高时命来了,喜出望外:“没用呢,你老可来了,快进去劝劝吧,我们谁说也没用。”
高时命气得一瞪眼:“哼,真是没用!”
高时命小心翼翼地走到御案旁,轻声劝道:“圣上,该用膳了。”
崇祯抬起头,高时命发现皇上眼中含着泪,他吃了一惊:“圣上,您这是……?”
崇祯一声长叹:“朕的子民怎么会这样,朕又怎么吃得下去饭?你看看吧。”
高时命没看奏章,却看了皇帝一眼,他突然觉得皇上十分可怜,这才是个十九岁的年青人呀,正是青春花季,本应纵情欢乐,无忧无虑,可因为过早地挑起了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重担,十九岁看上去却像三十多。这副担子实在是太重,把圣上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高时命鼻子一酸,泪水也流了下来,他拿起了奏章。按祖制,太监不得参预朝政,当然更不能看奏章,唯独司礼监的太监有这个资格,因为他们负责保管着内外章奏登记,有时还要代皇帝批红。
高时命看到,原来是行人司的行人高懋才的那篇。高懋才奉命到陕西招安暴乱的农民王左挂,途经延安府,将所见所闻写了一篇长长的奏章,内阁首辅韩旷立即作了票拟,呈了上去。
崇祯自从将袁崇焕派到辽东,对辽事不再担忧,只等着五年后的复辽,转而关注起陕西的乱民问题。延安府的高迎祥逆贼,已经闹了快三年了,虽屡次征剿,却收效甚微,现在是越闹越大。崇祯下决心,务必全力殄灭之。因此对西北的奏章有则必看。
这份奏章写得太令人心悸了:“延安一带连年干旱,去岁尤重,八九月间,乡民开始争食山中蓬草之实,其粒似糠皮,味苦涩,食之仅可不死。至十月蓬实尽矣,乃食榆树之皮,后又尽,转而食山一石块,少吃则饱,然数日后大都腹坠而死。安塞城西有一粪坑,常有婴儿被弃其中,婴儿嚎哭之声不断,满身粪便,坑中爬行,不久而死,其状惨不忍睹。城中稍长儿童,常有失踪者,寻之,竟为城外流民所食,而吃人之人,数日后面目赤肿,燥热而死。城外有巨坑三,中为死尸,皆满。距城稍远处,更有坑十余。安塞一小县尔,其它大县,不得而知矣。臣一路走来但见饿殍满地,赤地千里。而高迎祥逆贼,攻掠州县,杀害朝廷命官,其势岌岌可危。臣请圣上速调川浙之兵,并拨粮赈济,剿抚并用,以防势态扩大。”
高时命看罢,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将奏章放回御案。这些事,不用看,他早就知道。
崇祯道:“国运唯艰,民不聊生,陕西大旱,惨绝人寰,可让朕怎么办?朕何尝不想赈济,上哪去弄粮食,如何赈济?”他反复想过了,就是将库中所有粮食都调到陕西,又能维持几天?尔后怎么办,辽东怎么办?
登基伊始,他诛阉党,平冤狱,雷厉风行,万民称颂,谓之中兴之主。曾几何时,他志得意满,自比尧舜,意欲大展宏图。然而两年多过去了,他看到的是京师左臂的辽东,情况依旧,几乎没什么进展。京师右臂,陕西流民高迎祥又揭竿而起。天灾人祸,入不敷出,各级官吏贪墨成风,九卿十三道各衙门互相推诿,昏聩无能。他恨不能生三头六臂,把天下事都管起来,但他毕竟是个十九岁的娃娃,壮志凌云却无力回天。虽然仅仅十九岁,却深深体会到了走投无路的滋味。他有时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难道上天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大明江山亡在朕的手里?
高时命想转移一下皇帝的情绪:“圣上,这么大个国家,还能没点事?历朝历代,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圣上不能因为心烦就不用膳,还请保重龙体要紧。”
崇祯又是一声长叹:“好,吃饭。”崇祯吃得非常简单,小太监将饭菜端到了御案上。此时的崇祯哪有一点食欲,这篇奏章看得他直想吐,他喝了两口汤,勉强吃了几口菜,就撂下了筷箸,然后挥挥手,小太监将其端了下去。
高时命道:“圣上,这是圣上二十龙诞的安排,请圣上御览。”
“放这吧,朕现在哪有这份心情?”崇祯随意翻了翻便推到了一边。
小太监报:“圣上,内阁首辅韩大人、兵部尚书王大人求见。”
崇祯心里咯噔一下:“又出了什么大事?这么晚了,内阁和兵部二位同时晋见?”他吩咐道:“传他们进来。”
韩、王二人失去了平时的沉稳,脸色惊慌,进殿后跪倒,声音颤抖:“陛下,遵化告急,女真头目皇太极率兵绕过山海关,从迁西一带的龙井关、大安口处破关而入,连克数城,已包围了遵化。”
崇祯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说什么,奴酋包围了遵化?”
“是,圣上,这是遵化巡抚王元雅王大人的告急文书。”
崇祯满脸惊诧,他接过文书一目十行,见落款处盖有巡抚大印,才相信韩旷所报是真的。他刚刚从极度的悲伤中稍稍解脱,一下子又陷入了极度愤怒,气得他将文书狠命地往御案上一摔:“袁崇焕何在?好个五年复辽,复到朕的家门口来了。”他怒火中烧:这太丢人了?朕的脸面往哪放?袁崇焕该千刀万剐!
兵部尚书王洽道:“圣上息怒,圣上息怒,臣还有要事要奏。”
崇祯恶狠狠地盯着王洽:“你有什么事情?快说。”
“臣请圣上暂息雷庭之怒,臣方敢言。”
“你讲,奴酋都杀到家门口来了,还有什么不敢讲,还有比这更大的事吗?”
“臣本不应在这个时候奏报,但此事关系重大,臣不敢不报。”
“好了,朕说了,你讲,恕你无罪。”
“高迎祥逆贼率众渡过黄河,流民之乱已波及到山西。”
霎那间,崇祯就觉得浑身的血像被抽干了似的,关节发空,眼前发昏,他控制着:“朕万乘之尊,不可在臣工面前失态。”他双手扶着御案,将头稍稍低垂,调整了一下情绪,问首辅道:“先生看怎么办?”
韩旷道:“遵化为顺天府所辖,乃京畿重地,万一有失,将危及京师,臣请速调袁崇焕及河南河北之军勤王。”
“就依先生所奏。”他转而问王洽:“高逆那边应如何处置?”
王洽道:“陕西流民均为饥饿所致,杨鹤曾力主招安,但招安后仍无粮可食,以致再反,现已屡招屡反,招安已经无用。上天欲灭两省之民,朝廷又有什么办法。因此,臣以为对此无君无父的叛逆,应痛剿之,绝不能任其泛滥。”
崇祯明白,对流民最好的办法是拿出粮食,可朕偏偏是拿不出粮食。听了王洽的话,心中似乎得到些安慰,是呀,天欲灭此两省之民,朕又怎能斗得过天。屠戮子民,实在是不得已,朕将留骂名矣,但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也顾不了许多了。
“就依二位所说的去办,你们速速拟旨,立即下发,不得延误。”
八旗兵包围遵化已整整三天,皇太极却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吩咐大家好生休息。既不升帐,也不议事,只是每天向城中射一封劝降信,然后便稳坐大帐中,和阿巴泰、岳讬等青年将领谈论兵书,和范文程谈史,搞得代善和莽古尔泰蒙头转向。到了第四天晚上,莽古尔泰终于沉不住气了,他问代善道:“二哥,汗王的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我们千里奔袭,现在已包围了遵化,却迟迟不攻城,是什么意思?”
代善道:“五弟莫急,我看汗王定有安排,咱们再等等看。”
“等等?到了嘴边的肥肉不吃,还等什么?等南朝的援军?然后让人家里应外合,聚歼我等于城下?”代善说是不着急,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了:“要不咱们到汗王那问问?看他究竟如何打算?”
二人快走到汗王大帐时,听到从大帐中传出阵阵琴声,莽古尔泰道:“这边都快急疯了,汗王还有闲心听琴,莫名其妙。”
代善也觉得有些离谱:“刀光箭影的,玩什么风雅?”二人阴沉着个脸走进大帐。只见皇太极双目微闭,正在欣赏范文程的琴声。莽古尔泰惊呆在了门口,范文程弹的这首曲子,正是娇娘当年入建州时弹的《楚汉》,虽然不是琵琶,但范文程弹得仍然是非常的地道。琴声中但觉万马奔腾,杀声震天,欢呼声、败退声,惊涛骇浪,排山倒海。代善也怔在了那里,呆呆地听上了。一曲抚罢,范文程长出了一口气,微笑着站起。皇太极睁开双眼:“先生弹得出神入化,动人心魄,朕看这首曲子不要再叫《楚汉》了,这是十面埋伏嘛,应改为《十面埋伏》。”
范文程连声叫好:“好,好,就叫十面埋伏。”
皇太极看代善和莽古尔泰站在门口,轻松一笑:“二位兄长,几天来歇息得可好?”
莽古尔泰听了刚才的曲子,品出些滋味:“看来,这个八阿哥又在耍鬼头。”他很小心地问道:“汗王,将士们早就歇过乏了,咱们什么时候攻城?”
皇太极瞅着莽古尔泰没吭声,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看呢?
代善道:“汗王,咱们包围遵化已四天,我们应迅速拿下遵化,以防敌兵增援。若援军一到,腹背受敌,可就被动了。”
皇太极与范文程交换了个眼色,带着几分神秘说道:“二位兄长没听到文程先生弹的十面埋伏吗?朕之所以围而不攻,正是在等明的援军。”
二人更惊诧了:“等援军?为什么?”
皇太极道:“入关以来,我们所遇之敌,均不堪一击,二位兄长想想,这是为什么?”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其所以然。
皇太极道:“这说明南朝的主力全部在关外,窥一斑而见全豹,关内明军就这副德行。今遵化被围,京城一定惊恐万状,各路勤王之师,死守京城尚恐不及,还敢来援?如果有援军的话,也只能是袁崇焕的关外之师。朕已派出暗哨,正密切关注山海关一带明军的动静,就等他袁崇焕来援。”
“汗王是想途中设伏?”代善明白过来。
“对。朕要设下天罗地网,十面埋伏。”
“可袁崇焕能来吗?”
“朕的八万大军到了他的天子脚下,他不可能不来,他也不敢不来。但如果我们现在攻下遵化,他就会直奔北京城了。”
莽古尔泰道:“汗王又在围点打援。”
皇太极放声大笑:“五哥说得好,朕用的正是三十六计中的围魏救赵围点打援之计。朕已与文程先生观察了遵化以西的地形,官道两旁皆山,正是设伏的最佳之处。所以我们要对遵化围而不打,围而小打。要让袁崇焕知道,遵化还在他们手里,要以之为诱饵,诱其来援,到时我们大网一收,便可一网打尽。”
“汗王妙算,但不知袁蛮子什么时候能到?”代善问道。
“如果不出意外就应在今天。”
正在此时,一哨探站在大帐门口高声道:“报,汗王,一支南朝队伍正从山海关向遵化方向开进。现已过了迁安,距此不到六十里。”
皇太极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有多少人马?”
“大约四五千人。”
“何人为将?”
“这支队伍都是骑兵,人衔枚,马摘铃,没有旗帜,不知何人为将。”
“终于把你们等来了。”他一声令下:“升帐。”
众将士一个个精神抖擞,摩拳擦掌。皇太极按捺着心头的兴奋:“袁崇焕伤吾先汗,至今已三年矣,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今天,我们就要袁崇焕死此城下,有射杀袁崇焕者赏银一千两。
“岳讬、济尔哈朗,命你二人继续围城,准备好火炮、云梯、盾车等攻城器械,请大贝勒坐阵指挥。三大贝勒与朕、阿巴泰、阿济格率四万将士,于城外设伏。要多多预备弓箭,要将能射军放到前排,三更出发,天亮前进入阵地。”
十月二十九日清晨,袁崇焕在辽河东岸部署新接收的土地事宜,他心中多少有些得意:“不管怎样,毕竟向前推进了三十里。”
突然,一匹快马箭一般向他这边驶来,一个小校来到跟前,滚鞍下马,双手呈上六百里加急文书,大概因过于疲劳,交上文书,便昏了过去,众人急忙呼救。
袁崇焕打开一看,如晴天霹雳,就觉得眼前直冒金星,险些栽倒。幕僚佘明德发现都堂大人神色不对,急忙上前搀扶。袁崇焕有气无力,喃喃说道:“我中了皇太极的奸计了,我中了皇太极的奸计了,我中了……”
佘明德是袁崇焕的同乡加同窗,因科考失利,便追随袁崇焕左右,是袁崇焕的挚友、知己。他从袁崇焕手中接过信扫了一眼,当时吓得目瞪口呆。原来是崇祯的敕令:鞑子们兵临京师,围了遵化,命袁崇焕火速进京勤王。
一瞬间,袁崇焕精神崩溃了:“鞑子们打到了天子脚下,令主上蒙羞,我身为蓟辽督师,难辞其咎。尤其是蓟辽可战之兵,均在辽东,而京畿一带,多年未有战事,将不知兵,兵不能战,岂能抵挡得住女真的虎狼之师,京城形势万分危急,这……这……这如何是好?”他已经清醒了过来,在原地来回打开了磨磨,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这如何是好?”
佘明德只好说道:“请都堂立即率军赴京勤王,以确保京城无虞,千万不可贻误战机。”
“要是鞑子们打过来怎么办?”
“要速将所有人马撤回河西,固守宁、锦二城。在下以为,红夷大炮已令鞑子们丧胆,他们轻易不敢来犯。”
袁崇焕此时已完全乱了方寸,连声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他迅速将关外事安排妥当,自己亲率祖大寿及两万大军火速进京。
临行,佘明德道:“都堂,我们提师进关,还要谨防鞑子们围点打援。”
一句话提醒了袁崇焕:“是呀,鞑子狡猾奸诈,不可不防。先生以为当如何处置?”袁崇焕从来没有过临事让他人决断的先例,现在真的是乱了手脚。
佘明德道:“在下以为,我们可分两路进关,一路赴遵化救援,一路直奔蓟州城,抢在鞑子们之前抵达蓟州,扼住这一要塞。万一遵化失守,都堂也可在此居中调停。”
“先生高见,崇焕方寸乱矣,请先生随我去山海关,调赵率教赴遵化增援。”
赵率教时任山海关总兵,他与祖大寿、何可纲三人最为袁崇焕器重,称之为关外军中三杰。因宁锦大捷时军功,加封太子少傅,位居一品。接袁崇焕命令后,不敢怠慢,立即带上四千骑兵奔赴遵化,一路快马加鞭,昼夜兼程,仅用了两天时间,便赶到了迁安境内。进入迁安后他放慢了速度,四千骑兵,有可能要面对鞑子们的几万大军,他必须出奇兵,悄悄临敌,来他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方能制胜,千万不能中了鞑子们的埋伏。为此,他不断地派出哨探,四处侦察,均未发现敌情,赵率教这才放心前行。行至距遵化不到三十里的地方,天色已晚,人困马乏,只好扎营休息。
皇太极率军于天亮前进入阵地,天亮后,将士们眼睛便瞪得溜圆,不断向东张望。但日已三竿,却一直不见明军露面,阿济格和阿巴泰站在汗王身边,一会看看皇太极,一会看看大道,皇太极像一尊神佛,站在寒风中纹丝不动。莽古尔泰道;“汗王,明军会不会改道?”
皇太极蹦了两个字:“不会。”然后就再无一言,莽古尔泰只好耐下心等待。
“走!你给我老实点,免得皮肉受苦。”
皇太极往下看时,见鳌拜活捉了个明军哨探,将其押到皇太极跟前。
鳌拜喝道:“跪下!”
哨探看了看皇太极,见其身着明黄色甲胄,便知是位大官,又见女真人已布下天罗地网,逃跑是不可能了,只有说实话,先保命再说。他顺从地跪下,并叩了个头。
皇太极大喜:“这个俘虏抓得太及时了。”他带着赞许的眼光看了鳌拜一眼,“好,干得漂亮。”
皇太极道:“你只要说实话,朕不但不杀你,还要重重赏你。”
哨探一听:我的妈,这位称朕,原来是大汗。他连忙应道:“请大汗放心,事已至此,小的一定说实话。若有半句谎言,愿受千刀万剐。”
“朕来问你,来者可是袁崇焕?”
“不,不是,是赵率教赵总兵。”
“什么?”莽古尔泰眼睛瞪了起来,“不是袁崇焕?”
皇太极追问:“那袁崇焕上哪去了?”
“袁督师直接奔了蓟州。”
“赵率教带了多少人马?”
“四千整。”
“距这还有多远?”
“立马就到。”哨探说着向东边大路张望,“汗王请看,现在已经看到了飞尘。”
众人看时,果然见东边大路上飞尘滚滚,越来越近。皇太极道:“若所说的是实话,便赏他二十两白银,先押下去。”
皇太极大失所望,恨恨说道:“算你命大,跑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袁崇焕,朕就让你再多活几天。这个赵率教也不是个东西,锦州一战,伤我八旗兵数千,今天正好为阵亡将士们报仇。”
他下令道:“准备放箭。”就听“刷”地一声,能射军们将箭搭上了弦。阿济格跑到山坡底下,在紧靠着道边的一堆乱草后面拉开了弓。
明军已进入了包围圈,皇太极刚要下令,明军突然加快了速度,原来赵率教见此处狭窄,恐有不测,便率先快马加鞭,想尽快冲过这危险地带。
皇太极一声冷笑:“想跑,晚了,放箭。”
就听嗖、嗖、嗖,一阵箭如飞蝗,阿济格按哨探的指点,已瞄准了赵率教,一箭射去,正中赵率教的左肋,赵率教一声惨叫,跌在马下。八旗军三排箭射出,明军乱作一团,死伤大半。皇太极一挥战刀,带头冲下了山。
余下的明军拼命抵抗,终因寡不敌众,全部被歼,无一生者。赵率教摔下马后,本来没死,却被乱军踏成了肉泥,一代名将死得十分悲惨。
此战俘获战马三千多匹,刀枪、器械、铠甲等若干。八旗兵士气大振,欢呼声在山谷中回荡,皇太极下令:“回师!攻取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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