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珊并没有骗我们,她果然老实地交代了一切。徐珊说胡而珲被她杀死已经有半个月了,而事发是在王伟把房东打伤住院的那天晚上。我不由自主地看了宋队一眼,正巧宋队也看向我,我想我们应该是在想同一件事。那两天连续死了三个人:陈远章、周笑、胡而珲。陈远章是死在周五的凌晨,周笑是死在周六的凌晨,而胡而珲则是死在周六的晚上。周笑是自然死亡,而另两个男人都被分尸了。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不过这连续的死亡事件实在是让我感觉太过诡异了。
以下是按照徐珊的交代进行的整理:
因为黑帮老大慕仁就被抓起来就是因为胡而珲的举报,所以当天他很害怕会遭到报复,就一直赖在局里不走,而让徐珊先回家看看安不安全。徐珊回去时正好在公寓门口碰到王伟对房东行凶,过去进行了制止。后来徐珊就陪着房东在医院待了很长时间,回家时已经很晚,那时胡而珲已经到家有一会儿了,他是被小李给撵出局里的。徐珊回家开门时,把屋里的胡而珲吓得够呛,以为是有黑道的人找他来了,等发现是徐珊后很生气,所以暴怒的胡而珲就动手打了徐珊。在打了很久之后,累了的胡而珲让徐珊出去给他买酒喝,因为他自己不敢出去。徐珊很顺从地去买了酒,胡而珲喝完酒又开始撒酒疯,继续打徐珊。之后就出事了。
不得不说,徐珊这人真的是很遵守古时的三从四德。那天胡而珲那么打她,她居然还想着烧水给胡而珲擦脸洗脚,可坏事就坏在了这上面。胡而珲撒酒疯打徐珊时,正好水开了,水壶“嗷嗷”直响。可是胡而珲喝多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一手拎着酒瓶子一手揪着徐珊的头发,摁在地上用脚狠踹。正常情况下,徐珊是不会还手的,可是当时水壶的叫声越来越大,急切之间徐珊就挣开了胡而珲抓着她头发的手,而后又随手推了下不依不饶的胡而珲,奔进了厨房。徐珊说她在关火时就听见了屋里有玻璃碎裂的声音,等她再次从厨房里出来,发现胡而珲正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而手里的酒瓶子已经碎了一地。徐珊赶紧跑过去叫他,可是胡而珲嘴里吐着白沫已经不能回答了。因为徐珊是学医的,所以没有很慌乱,她立刻就去检查胡而珲是怎么了。这一检查才发现,胡而珲的后脑勺凹进去一块,而且还在不停地往外流着血。
原来徐珊之前无意中推胡而珲的那一下,用力过猛了,加上胡而珲本就喝得迷迷糊糊的站不稳,所以一下就向后栽了出去。后脑勺正好撞在了后边的桌子角上,脑袋被撞开了瓢。徐珊在弄明白一切之后就想报警,可是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下,她又放下了。因为她发现胡而珲只向外呼气,而不再向里吸气,她知道胡而珲已经不行了。如果报警,等警察来时,胡而珲应该早就死了。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徐珊也一样,她怕自己被枪毙。之后她就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胡而珲渐渐不动了。
徐珊说那时候她很平静,没什么慌乱害怕的感觉,因为家暴自己的人死了感觉很高兴。之后她为了掩盖这一切,就开始肢解尸体。徐珊本身就是护士,而且在学校时学习还很用心,所以分尸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与柏祈用菜刀搞得一片狼藉不同,徐珊只用了一把不大的水果刀就完成了对胡而珲尸体的分解。分解下来的尸块被她整齐地码放在了冰箱里,而剔除的骨头则被洗刷干净藏到了公寓的楼顶上。过段时间她会回农村老家,到时候再把骨头带走。对于为什么不把胡而珲的脑袋也藏到房顶上,徐珊的解释是:她怕胡而珲的鬼魂找上来,所以要把脑袋和身体分开,无头的鬼就找不到她了。这个逻辑让作为讯问者和记录者的我感到很不可思议。
这就是胡而珲分尸案的真相,荒诞得让人战栗。
徐珊讲完她意外杀死胡而珲和处理尸体的经过之后,又说一句话:“唉,这都是报应啊!逃不开的,逃不开的。”
宋队问:“什么报应?”可是徐珊没有回答,而是神经兮兮地四下看了看,弄得我感觉后背也凉飕飕的。宋队并没有抓着“报应”这个问题不放,因为明显徐珊是个迷信的人。宋队继续问:“那你剔下来的那些肉都是怎么处理的?”这点必须得到徐珊的亲口承认才行。
听到这儿,我的耳朵就竖了起来。这是我最关心的一件事,虽然我知道结果基本不会有什么意外。
徐珊说:“吃了。”然后冲着我笑笑,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你那天不也吃了嘛,我都包饺子了。”
虽然都是在预想之中,可我还是没有控制住干呕了一下,脑袋嗡嗡地响了起来。宋队见我状态不大好,就又叫了个同事进来顶替我做记录的工作,我也没多推辞。出来之后我就跑到了卫生间,可是干呕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吐出来。
徐珊对案件的交代没有什么保留,我从审讯室里出来之后没多久,宋队就结束了对她的审问,对徐珊进行了收押。之后宋队带人又去了三楼公寓,在屋顶上果然找到了徐珊所藏起来的人骨,这就可以定案了。小李是和宋队一起回来的,我很奇怪这小子怎么去了这么久,房东的家我也去过,按路程算,早就该回来了。我问过小李之后才知道原因,原来宋队在让他送房东回去时耳语的是要他盯紧房东,看看房东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向。我想宋队可能是对付晓的案子念念不忘,担心房东和徐珊也玩那一手瞒天过海的诡计。小李告诉我房东有点萎靡不振,一路上都没说话,而且回家之后就没再出来过,宋队是多心了。既然已经定案,明天就会把徐珊移交检察机关,怎么判决就不是我们刑警队的事了。而现在,折腾了一天我终于可以下班回家了。
到家之后美心正在看电视,她告诉我在锅里给我留了饭,还没凉呢。不过我还真就不怎么饿,但是折腾了一天浑身痒得厉害,所以赶紧脱了衣服进浴室洗澡。洗澡时我回想起最近三楼公寓里发生的种种案件,心想这回房东真够倒霉的,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愿意住在那里。想到“倒霉”这两个字,我不停下正在搓头发的双手。
倒霉?报应?
我脑袋里把这两个字联系在了一起,徐珊说一切都是报应,那房东这么倒霉会不会也是所谓的报应呢?听小李说送房东回去的路上,房东的脸色很不好。我回想了一下,她和徐珊在审讯室里单独聊完出来,脸色就已经开始不好了。徐珊和房东究竟说了什么?难道是所谓的报应?报应又是什么呢?看样子,这个报应房东可能也有份啊。一些记忆的片段在我脑海里闪现:记得第一次遇见徐珊发神经时,她和我说要小心一个孩子;后来我和房东也提起过这件事,但是房东当时却有意避开了;之后我和美心去公寓又遇到徐珊发神经,她再次提起了那个孩子的问题;现在徐珊杀人之后把一切归咎为报应。难道一切都和那个神秘的孩子有关?我钻牛角尖的劲头又上来了,隐隐感觉所谓的报应和孩子都并不简单,不见得就是一个迷信的妇女随口说说。在后面可能隐藏着一个秘密,一个或许可以解释公寓连续死亡事件的秘密!连头上的泡沫都没有冲洗我就冲出了浴室,风风火火的样子吓了美心一跳,问我:“你干吗啊?怎么啦?”
我也没多解释,只说了一句:“我打个电话。”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给房东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我说:“喂,您好,我是沈墨,就是那个警察。”
房东语气上听得出很意外:“你有什么事吗?你们队长不是说没我什么事了吗?”
我笑着说:“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和您见一面,有一些小事情想问问。算是私事吧,希望您能帮个忙。”
房东犹豫了一会儿说:“那好吧,不过我身体不舒服,这两天不想动,你要是不急我们就后天见吧,正好后天我要去关了公寓,已经没有人住了。后天上午9点在公寓,怎么样?”
我这毕竟不是公事,也不好勉强她,万一惹到她,她不同意见我就不好了。我赶紧笑着说:“好啊,那就后天上午9点。真是太感谢您了,那不打扰您了。再见。”挂断电话之后我挺高兴房东没有拒绝我。虽然后天是周一,不过队里现在也没什么事,上午耽误一会儿宋队也不会说我什么。
美心在一旁疑惑地问:“你找她干吗?”
我把手机放回桌子上,给美心讲了下我的想法,美心听得直皱眉,说:“你怎么就那么闲不住啊?后天是周一,你不上班吗?别闹腾了好不?没事给自己找事干吗!”
我说:“没事,我不是让徐珊给打了嘛,今天宋队都和我说了,可以请假休息休息。这事不搞清楚我心里痒痒的。”
美心白了我一眼,说:“真是闲的。你要是有时间就少折腾点没用的,好好锻炼锻炼身体,让个女人揍了还好意思说。”说着她又推了我一把,“快去把脑袋冲了,泡沫都要掉下来了。”
我嘿嘿一笑,赶紧进了浴室。
第二天是周日,不过美心没在家,去上班了,说是得赶任务,也不知道她这个月怎么这么忙。现在付晓被抓起来了,而平时我本就没什么朋友,就和小李还不错,不过今天他得去押送徐珊,所以我只好自己在家看了一整天电视。晚上美心知道我一天都没出去之后,朝我撇撇嘴:“你啊,要是没这份工作了真不知道你还怎么活,不上班就无所事事。对了,明天不是要去找房东吗?你有没有打电话再确认一次啊,免得人家忘了。”
我想想也是,赶紧给房东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房东说没问题,我这才放心。
夜里,躺在床上时,我一直在想见到房东后,她会不会讲出什么秘密呢?或者说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秘密,会不会只是我想多了。正想着,美心突然蛇一样地粘了过来,她身子软得很,现在还凉凉的,手在我身上不停地游移。这一打岔,我的思路就断了。这一个月我们各忙各的,一直都没有亲热过,现在被她一弄,我也是欲火焚身,起身就压了过去。
睡着时我已经筋疲力尽了,最后的意识是美心去了浴室。
早上一觉醒来,向身边一摸,发现已经没人了,抓过床头柜上的闹钟看了看,我一下子就从床上蹿了起来。已经8点40分了,睡得太死,居然没听见闹铃,这下和房东的约会肯定要迟到了。我赶紧给房东打了电话,想表达下歉意,可是她没接。我想可能房东也是在路上,就发了条短信,告诉她我可能会迟到,不好意思。
下地之后,我看见美心在桌子上给我准备了早餐,还留了个纸条,说看我睡得香就没叫我,让我醒了自己去热牛奶和她做好的三明治。我哪里还顾得上冷热的问题,三口两口吃完早餐就狂奔了出去。我没开自己的车,而是拦了辆出租车,因为出租车司机肯定比我开得快。到了公寓时,已经9点过了一刻。结账下车之后,我看见公寓的大门开着,不知道是房东已经到了,还是哪户搬家忘了锁门。
没多想,我抬腿就往里面走。进了大门,我看见前面的传达室的门也开着,里面有个人背对着我的方向站立。不是房东,而是个男的。我有点纳闷,难道还有人要住进来?真有胆大的?走近了点我发现,这人有点眼熟。而走到了门口我终于认出来了,那个人居然是王伟!我心里“咯噔”一下,想着王伟来这儿干吗?可是我的脚步声好像没有引起王伟的注意,他没有回头,脸一直朝着传达室里卫生间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走到了门口,我说:“王伟?”
王伟猛地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我,神色慌乱。看到我之后,他愣了愣,说:“啊,你好!你……你怎么来了?”
我感觉不大对劲,心里不由得警觉了起来,慢慢地向屋里走着说:“我和房东约好了见面,你看见她来了吗?你怎么在这儿?”说话间我就已经到了传达室的门口。我见王伟不停地咽着口水不说话,越发感觉这里面有事,猛地就向里面跨出一步。王伟立刻迎了上来,挡在我的前面,说:“房东还没来呢?你出去等吧。”
我笑笑说:“为什么出去等啊?这屋里有什么问题吗?”说着我就推开王伟往里走。当我的视线不再被墙角所阻碍时,我终于知道了王伟刚才一直面朝里在看什么。可就是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脑后一痛,眼前一黑就没有了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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