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这胡氏可就算是入了天堂。张大勋在家,她不敷出便同他云雨。张大勋不在,她就和张小力翻腾。虽然张小力在这方面远不如乃父经验老道,但年轻人血气方刚,却也着实让胡氏感到别有一种新鲜刺激。有时,同张大勋刚刚云雨罢,张大勋出去,她就又同猴急难耐的张小力滚在了一起。好在这张宅院大屋深,胡氏之事倒也做得隐秘。但再隐秘的事情也会有暴露的时候。那一天,上午,张大勋不在家,胡氏正和张小力在屋子里干那种男女勾当。时间混得久了,胆子也就混大了,俩人干这种事情,院门、屋门竟然大明大亮地敞着。就在他们干得热火朝天之时,恰巧,本地秀才李赓堂携子前来找张大勋言谈。见院门开着,李赓堂父子也就毫不犹豫地跨了进来。这一跨可不要紧,李赓堂父子将屋内那轰轰烈烈的场面尽收眼底。到底是读书人,李赓堂父子当时也未作声,退出后也未宣扬,而是暗地里找着了张大勋,向他提出了条件。许是读书人太过清贫吧,李赓堂父子提出的条件非常简单,只要张大勋给他们五百两纹银,他们将守口如瓶,反之,则请张大勋考虑。李赓堂当时还说:“五百两纹银对张举人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
诚然,张大勋不会在乎这区区几百两银子,他有的是钱。但他着重考虑的却不是钱事。如果胡氏和儿子之事传扬出去,那对自己是很有影响的,而自己和胡氏的事情要是再泄露出去,那自己的美好前程也就算完结了。虽然李赓堂父子得了银子后会暂时守口如瓶,但那终不是长久计划。最长久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李赓堂父子永远沉默。想到此,他便对李氏父子说:“好,我答应你们的条件。今晚,在城西古槐树下见。记住,此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到时候,我会给你们银子的。”
李氏父子兴高采烈地走了。只是他们也没去细想,这给银子干嘛非得要到古槐树下呢?却说张大勋,怀着一肚子的怒气,急冲冲地赶回了家。胡氏还没走,见着张大勋,情知事情败露,“嗷”一声就扑到张大勋的怀里。张大勋猛一推,胡氏跌倒在地。“你,你们干的好事!”
胡氏没有说话,她也无话好话,只呜呜地哭。张小力不愿意了,赶忙扶起胡氏。“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只许你同婶婶干这事,我就不能同婶婶干了?”
张大勋真是气得眼冒金花:“你,你这个不肖子孙……”
眼珠一转,一个歹毒的念头闯入脑海。张大勋一指胡氏:“你现在回去,明天上午来,我有话跟你说。”
胡氏走后,他又对儿子道:“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现在,你和你婶婶的事已被别人发现了,我们总得想个什么办法才行,你说是不是?”
张小力嘟哝道:“只要父亲允许我和婶婶睡觉,我什么事都听你的。”
张大勋笑了,笑得有些异样。“好儿子,只要今晚你帮父亲把那件事情办好了,父亲从明天起,就把婶婶让给你,怎么样?”
张小力点头。张大勋便如此如此地对儿子说了一通。是晚,天黑风高,张大勋怀揣十两银子,带着儿子摸到了城西古槐树下。李赓堂父子早在那儿等候了。张大勋摸出那锭白花花的银子道:“过来,我给你们银子。”
李赓堂一见,忙着奔了过来。谁知,一边的张小力按父亲授意,早摸出准备好的绳子,从背后勒住了李赓堂儿子的颈脖。张小力身高体壮,死死一勒,李康堂儿子只发出“哦”的一声便再也没有声息了。李赓堂觉出了异样,这边刚一摸头,那边张大勋就掏出绳子套在了李赓堂的喉咙处。李赓堂手舞足蹈地挣扎了几下,便随着儿子一道去西天了。接下来,张氏父子又将李氏父子吊在了老槐树上,伪装成自杀模样。一切办妥,张小力拍了拍手,刚说了句“这下婶婶是我的了……”
便觉头脑“轰”地一声,就永远也见不着他那风骚可爱的婶婶了。张大勋丢了手中铁棍,多少有点呆呆地看了亲生儿子一眼,然后就踏上了归家的路途。这三人的尸体是在第二天的早晨被一个放牛的小孩发现的。首先来勘验现场的是当地的地保。地保看了看三个人死的姿势,又看了看地上的铁棍和一锭银子,一时也无法判断。后来。张大勋赶来了,地保才知倒在地上、脑袋开花之人,是张大勋的儿子。地保顿时慌乱起来。因为,地保知道,这张大勋跟官场上的人是十分热络的。“张举人,这贵公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张大勋却也能做作,眼中竟然还挤出了几滴浊泪:“我儿小力,昨晚对我说,他要到城西去要一笔赌账,没成想,昨晚一见,竟是我和犬子的永别……儿呀,你死得也太惨了,是谁居然如此狠心……”
地保受了感动,也受了提醒。“张举人,事情可能是这样的,那李氏父子欠了贵公子一笔赌帐,昨晚,彼此说好了在此地付帐。哪知,那李氏父子见财起意,不肯还帐,贵公子理应不依,三人便扭打起来。李氏父子恶念顿生,抽出早已准备好的这根铁棍,将贵公子打倒在地。此时,李氏父子方知闯了大祸,怎有脸面和胆量再见张举人?故而双双悬树自绝。张举人,如此分析,可有道理?”
张大勋偷偷地塞给地保一锭份量颇重的银子:“犬子之事,还望地保主持公道啊!”
地保得了实惠,随即眉开眼笑道:“张举人放心,本地保不会做错事的。”
后来,地保也就如此上报了官府。官府也就如此了结了此案。只是李赓堂的妻子马氏不同意。她反反复复地说:“我丈夫和儿子那晚是去拿钱的,是去拿张大勋张举人的五百两银子,因为张举人的儿子和张举人的弟媳私通,被我丈夫和儿子看见了……”
官府问她:“依你所言,你丈夫和儿子是如何而死?”
马氏肯定地道:“定是张举人所为,他要杀人灭口。”
官府又问:“那张举人的儿子也死在原地,这又如何解释?”
马氏犹豫地道:“他的儿子……也是他所杀。”
官府言道:“所谓虎毒不食子。张大勋身为举人,岂能不如老虎?即便张大勋真的如此凶残,他一人又如何杀害三人?”
最后官府结论道:“马氏之言,于情不合,于理不符,纯属胡言乱语、无稽之谈。”
然而马氏就是不愿罢休,最后竟跑到巡抚衙门里来击鼓喊冤了。第一次,没人理他,第二次,有人将她轰了出去。今天,她是第三次来这里了。
却说广兴面容很是严肃地坐在了山东巡抚的大堂之上。这大堂比一般知府衙门的大堂要雄壮威严得多。不说大堂之下那如云的差仆喊声震破天空,单讲那大堂之上高高悬着的“公正廉明”四个斗大的字,也足以让心吓鬼胎之人不寒而栗、望而却步。广兴刚刚这么一坐,便有差役将一位妇人押入了堂内。一位差役推了她一把道:“见着钦差大人,还不快快跪下?”
在两边差役轰声如雷的“威武”声中,马氏跪了下去。广兴一拍惊堂木,重重地喝道:“下面何人?为何击鼓鸣冤?”
马氏回道:“草民马氏,只因丈夫和儿子为人所害,所以击鼓鸣冤。”
广兴大声道:“马氏,抬起头来!”
这一抬不要紧,可把广兴吓了一跳。她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本就叫广兴皱眉了,而她那像风干了的桔子皮一般的皮肤以及毫无任何姿色可言的衰老的面容,就更是让广兴作呕。不过广兴还是挺住了,他要在长龄等人面前显现自己的办案能力。“马氏,本钦差问你,你欲告何人?”
马氏道:“草民要告张举人。他儿子和他弟媳通奸,被我丈夫和儿子发现,他便杀人灭口。草民到处告状,可没人信我的话。听说今日钦差大人到此,小民便又来击鼓,还望钦差大人能替草民作主。”
广兴直了直身子道:“如果尔等所言属实,本钦差就一定为你作主。现在,本钦差问你,你状告张举人,可有什么证据?”
马氏道:“草民没有证据。但是,我丈夫和我儿子那晚出去时十分高兴,以为能拿到张举人答应的五百两银子,所以,他们断不可能第二天早上就吊死树上。还请钦差大人明察。”
广兴点头道:“马氏言之有理。不想死的人却吊死在树上,这其中必有蹊跷,来啊!将张举人等有关人犯统统押来,本钦差定将此案问个水落石出。”
一旁的长龄悄悄地对广兴道:“大人,此妇从夏到秋,也不知喊冤了多少回,依卑职看来,此妇已然神智昏乱,若大人偏听她胡言乱语,可要耽误大人许多宝贵时间啊!”
广兴将眼一瞪道:“巡抚大人此话何意?本钦差以为,此案很是复杂,若不详加盘查,岂不良莠不辨、好坏不分?”
长龄边道“是是”边向张鹏升使眼色。张鹏升会意,悄悄地离开了大堂。原来,长龄等和那个张举人平常是很熟悉的,并从张举人那里日积月累地很是得了不少好处。若广兴真要一味地审下去,岂不要出纰漏?说时迟,那时快,那个盛师曾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广兴的眼前,低低地道:“济南武举人张大勋奉送钦差大人纹银一万两。”
广兴心里话,动作好快啊,一个举人,出手就是一万两,倒也慷慨大方啊。他转过脸去,也低低地对盛师曾道:“你去对那举人说,此案很复杂,本钦差要好好地审查。你让那举人好好想想。”
殊不知,广兴审案是假,从中捞点油水是真。这样的案子,广兴也不知审过几回了。这一次,他见张大勋出手便是一万两银子,情知还有更大的油水可捞。所以,他清了清嗓子,很是郑重地道:“此案十分复杂,若将人犯混在一起,审讯起来,会有诸多不便。来啊,先将这马氏带到堂下,待其他人犯到来,皆隔离关押,本钦差要一个一个地亲自审问他们。”
说完,甩袖离坐,径入内室去了。
屋子里,只有广兴和盛氏兄弟三人,连长龄和张鹏升也被拒之门外。这颇使得长龄和张鹏升有些提心吊胆的。第一个被带进屋来的是那个地保。广兴对地保无甚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那个张大勋。广兴板着脸教训了地保几句,又装模作样地问了一些情况,便将地保打发走了。待张大助进来之后,广兴就陡长了精神,胡子眉毛一并扬起多高,使人跪在下面只能看见他的下巴。“下面之人,可是举人张大勋?”
张大勋不敢抬头。“正是小人,但不知钦差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
广兴一跺脚。“张大勋,本钦差正告你,你身为举人,当讲究仁义伦理,为何你的儿子与你的弟媳通奸,你竟不闻不问?为何在李氏父子吊死的树下,又发现了你儿子的尸体?还有,为何那马氏,竟口口声声要状告于你?这其中,莫非真的有别的隐情吧?”
张大勋忙道:“钦差大人,小人是清白的,那马氏因丧夫失子,神智错乱,大人可不要听她一面之辞啊!”
广兴的头低了下来,因为他看见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就在张大勋的手上。那当然是一张银票。广兴十分自然拿过银票,瞟了一眼,这是张二万两的银票。广兴笑道:“好了,张举人,你可以放心地走了。本钦差是一定会公事公办的。”
张大勋这才偷偷地看了钦差大人一眼,慌里慌张地走了。接下来走进屋的,是张大勋的弟弟张大功。广兴知道这是做小买卖的,不可能榨出什么油水,于是便淡淡地道:“张大功,本钦差问你,你妻胡氏与她侄儿私通,你为何不前去制止啊?”
张大功急急地道:“钦差大人,你不要听马氏疯言疯语地乱说,我娘子何等贤慧,我侄儿又何等忠厚,他们怎会做出这不为人齿的丑事呢?分明是那李氏父子,不肯还帐,残忍地杀了我侄儿……钦差大人,你一定要替我做主,替我侄儿报仇,并还我娘子清白名节啊……”
张大功太激动了,说话结结巴巴地。广兴听了很费力,也很烦。“好了,张大功,你也不要多言语了。本钦差为你娘子正个清白之名便是了。”
至此,广兴觉着了累,也觉着了困。张大勋的油水捞得不少了,其他的人又没什么油水可捞,问来问去地,徒耗精力。广兴问盛师曾道:“还有人犯没有?若没有,本钦差便要去升堂了结此案了。”
盛师曾道:“只有最后一名人犯,便是胡氏,大人若不想再审,属下就去告知。”
广兴想了想,这胡氏不知何等人样,竟去私通自己侄儿,当真是情欲难耐吗?想罢,广兴点头道:“叫那胡氏进来吧,本钦差要仔细地盘问。”
胡氏进来了,低着头,弯着腰,像只被猫追逐的老鼠一般,哆哆嗦嗦地给广兴跪下了。“奴婢胡氏,叩见钦差大人,祝愿钦差大人,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她的声音即低又飘忽,显然内心十分地紧张,也十分地害怕。这也难怪,一个女子,平常又不在市面上闯荡,纵然多识得几个男人,那见识也依然是短浅的,听说要见皇上派来的钦差大人,心中能不紧张害怕?好在胡氏要比一般女人胆大灵活一些,故而见了广兴也能说出“福如”、“寿比”二句。这二句本是她在跪倒之时偶尔想起又灵机一动胡喊出来的,却不料,广兴听了却很是受用。广兴想,这女子还真的不简单,说出话来也与别人不同。好在广兴一时也没瞧清她的身段相貌,要不然,广兴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废话了。“胡氏,本钦差问你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不可弄虚作假,明白了吗?”
胡氏的头垂得更低,腰弯得更深,这样一来,广兴就越发看不到她那一对几乎要挣脱束缚冲衣而出的丰乳了。“请钦差大人放心,婢奴就是敢欺骗父母、欺骗丈夫,也不敢欺骗钦差大人。”
广兴不住地点头道:“好,好。既如此,那本钦差就问你,马氏说你与你侄儿私通,可有此事?”
胡氏的头似乎是想抬起来,但只是动了那么一下,终又垂将下去。“钦差大人明鉴。那马氏丧夫失子,内心定然悲恸,说些胡言乱语,奴婢也能理解。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污我的名节。奴婢是有丈夫之人,虽不懂多少清规戒律,但也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断不会再去做红杏出墙之事,更不会去无端地勾引我侄儿。想奴婢那侄儿,真是聪明伶俐,不明不白地死去,却还被蒙以污名。钦差大人,一个十几岁的黄口小儿,怎知这男女情事?”
许是胡氏进来之后,见这钦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渐渐镇定下来,身子也不再乱抖了,说话也流畅多了。广兴言道:“好一副伶牙俐齿,却也说得在理。想那十几岁乳臭未干小儿,如何懂得男女勾当?如此看来,定是那马氏血口喷人了。”
胡氏接道:“钦差大人,还有何事相问?”
“这……”
广兴一时语塞。既然胡氏未曾私通侄儿,那也就无话可问了。不过,张大勋连送三万两银票,又有何意?此时胡氏又道:“如若钦差大人不再有事相问,那婢奴即行告退。只是,在告退之前,奴婢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可否?”
听她说话,广兴却也欢喜。“但讲无妨。”
胡氏道:“想那马氏,虽然恶语伤人、造谣惑众,但念及她无夫无子,境遇倒也凄惨。奴婢恳请大人对马氏手下留情,从宽处理。”
广兴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啊。好了,你可以走了。如何处置马氏,那是本钦差的事,尔等不必多虑。”
那胡氏说了一声“谢”,不慌不忙地,缓缓地起身,站好,许是想看上钦差大人一眼吧,抬起头,冲着广兴嫣然一笑,又对着广兴做了个万福道:“如此,奴婢便告退了。”
她这一站、一笑可不得了,直把广兴搞得有些发怔。原来,她身材如此高大,原来她笑得这么美,原来她的双乳这么硕大,而她背过身去这么一走,又将两片肥沃的臀部送入了广兴的眼帘。广兴连忙下意识地叫道:“唉……胡氏,你且慢走,本钦差还有话要问。”
广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充满野性和朝气的女人。虽说广兴一向喜好杨贵妃式的浑圆女子,但像胡氏这样的女人,对他来讲,就是一种不可抗拒的挑战。就像他选马,虽然能时常挑到一些难得的千里马,但若在山中捉到一匹放荡不羁的野马,他广兴也是有着极大兴趣的。广兴扭头对盛氏兄弟道:“尔等出去,本钦差要单独和这女子谈论。”
盛氏兄弟当然心领神会,不仅很快地出去,且还将屋门紧紧地带严。胡氏一开始还不明白,以为钦差大人真的忘了什么事要问,待盛氏兄弟出去,又见屋门紧闭之后,她便隐隐约约地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了。她对此当然不惧怕,更不在乎。在她的眼里,男人都是一样,不管地位多高,甚至皇上,也就是那么回事。而她,似乎是一天也离不开男人的。如若真的能和钦差大人搞上一手,倒也新鲜有趣。……二人言语缠绵,如胶似漆,倒也有些恩爱夫妻难离难分景象。然而屋外之人可是等得太苦,眼看时候已至正午,那钦差大人却还没有将胡氏审讯完毕,而大堂之上的许多人也正眼巴巴地等着钦差去决断此案呢。急得长龄和张鹏升在屋外是不停的走动。终于,屋门一响,广兴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长龄忙迎上前去问道:“大人,对这胡氏审讯得如何?”
广兴很快地扫了一眼正低头而出的胡氏。“本钦差对胡氏的所作所为十分地满意。”
长龄还以为胡氏已如实招供,心下着实有点惊慌。“大人,在胡氏身上,您定然知道了不少东西吧?”
广兴意味深长地笑道:“在胡氏身上,本钦差着实知道了许多东西。有些东西,本钦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见长龄还要问什么,广兴摆手道:“巡抚大人不必多言,本钦差这就去决断此案。”
广兴又走回大堂之上,神情严肃地坐在“公正廉明”的牌匾之下,目光威严地扫了一通跪在堂下的一干人犯,特别是在胡氏的身上逡巡了一番,然后高声言道:“本钦差已对所有案犯进行了详细的盘查,基本案情已了然在胸,为此,本钦差现对此案进行如下宣判。”
一时间,大堂内鸦雀无声,尤其长龄和张鹏升,更是竖起耳朵倾听。广兴朗声道:“李赓堂父子,欠张大勋张举人之子张小力赌债纹银十两,不思偿还,反将其残忍杀死,手段之恶毒、情节之恶劣,实属罪大恶极,姑念李氏父子已有追悔之意,双双吊树而死,本钦差也就不加深究。”
话音方落,那边的马氏就大叫道:“不,钦差大人,不是这样的,冤枉啊……”
公差役齐呼“威武”,楞将马氏唬跪下。广兴继续言道:“张大功之妻胡氏,清白善良,谨守节操,虽蒙不白之冤,却也深明大义。此等女子,实是可敬可佩。本钦差于此郑重地为胡氏正名。”
张大功第一个发话:“钦差大人真是无比英明啊……”
广兴微微一笑,接着言道:“本城武举人张大勋,虽抱失子之痛,又承无端谣言,却能以宽大仁厚为怀,不去追究马氏之过,此等胸怀与气节,当应重重褒奖。着山东巡抚长龄大人酌加提拔。”
广兴咽了口唾沫,又言道:“草民马氏,一味造谣惑众,污人名节,本钦差实想严惩,却念她孤单一人,无凭无依,确有可怜之处,只将她轰出堂去,令其不再胡说八道便是。”
广兴说完,笑问长龄。张鹏升道:“二位大人,本钦差对此案审断得如何?”
长龄和张鹏升的脸上堆满笑容道:“大人审案,鬼斧神工,不只合王法,还尽符人情,实是叫卑职由衷地佩服。”
广兴自得地捋了捋胡须,正待说些什么,忽见一人披头散发地冲了过来,定睛一看,正是马氏。马氏不顾差役拉扯,指着广兴大叫大喊道:“我本以为,钦差大人是奉皇上旨意,定会为百姓作主,没成想,你与鱼肉百姓的赃官们没什么两样……苍天啊!天理何在?公道何在?这样的世道,我们还如何活得下去?”
广兴大怒道:“来啊,将这刁民马氏重打四十大板,赶将出去!”
马氏“哈哈”一笑,竟然挣脱了众多差役的拦截,径直一头向前撞去。广兴以为她要和自己拼命,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却见马氏正一头撞在公案上,鲜血横流,已然气绝。广兴淡淡一笑道:“此等没妇,死不足惜。只是那污血遍地,确也影响了本钦差的食欲。”
广兴就这么呆在了济南城,每日有胡氏作陪,倒也逍遥自在,偶尔,他还会叫来那侍女小红,为自己的生活点缀点缀。一句话,他对自己这次钦差山东感到十分满意。因此,回京之后,他便在嘉庆面前对长龄等人大加赞誉。很快,长龄就被擢升为陕甘总督。金湘和张鹏升等也得到了相应的提拔。真可谓是喜气洋洋、皆大欢喜。
嘉庆十三年,广兴又奉旨对河南钦差了两次。他在河南的所作所为,与在山东相较,实在是大同小异,只是他的腰包越发鼓胀起来。然而,广兴万没想到的是,嘉庆十三年的下半年,新任山东巡抚吉纶和新任河南巡抚清安泰,都是鄂罗哩的私交,且一向对广兴深为不满。他们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对广兴在两省的所作所为进行了详尽的查实,取得了大量的人证和物证。这就是说,广兴的末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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