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确实为眼前的蝗灾所困扰,”嘉庆帝望着二位皇子的安定下来表情,慢慢地说,“你们来得正好,朕本打算绕道前往察看灾情,烦你们代劳了。”
二子绵宁忙放下豆汁,正色道:“皇阿玛尽请吩咐,若有差遣正是儿臣求之不得的。”
三子绵恺也频频点头,但嘉庆帝看得出多少有些不情愿,也不便点破,只是想,选二子绵宁做皇太子真是没有看错人。实际上,关于皇子的选定,正是嘉庆帝一生最得意的篇章,他没有曾祖康熙的烦恼,更没有乃父乾隆的忧伤,很是顺利。
听着皇二子绵宁的舒心话语,嘉庆帝颇感宽慰,不禁宽容地笑了:“绵宁,难为你的一片心意。这样吧,朕要你去办件差事,”顺手拿起桌案上的一份奏折,递给二子绵宁,“这是温承惠加急文书上奏的,朕都已阅过,你去一趟,坐镇治蝗。”
说完,伸了一下胳膊,感到连日的紧张情绪有些疲软,不禁皱皱眉头。绵宁注意到父皇的疲惫之态。拖在脑后挣亮的发辫子已经花白了,眼角起了皱纹,心道,这皇帝的位子也不好坐啊。已在愣神间,嘉庆帝又说道:“你们二位快去快回,不要耽搁了八月份的打猎,到时,朕还要考一考你们的马上功夫。”
绵宁、绵恺告辞了嘉庆帝,大踏步地向自己的卫队走去。头顶的太阳如芒刺一般,晒得他们娇嫩的皮肤仿佛要裂开似的。绵恺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汗,惊讶地注意到手上有褪了皮的肤屑。不禁叹气一番。正要跨马上蹬之时,塔思脱急急赶来说道:“二位皇子留步!”
二位皇子上转头,只见嘉庆帝已在华盖之下缓缓地走过来。绵宁、绵恺连忙收住了脚步,赶紧回身,怔怔地望着慢慢走过来的嘉庆帝,一脸疑惑。嘉庆帝面对二位皇子,笑着说:“你们不必吃惊,朕有样东西送你们。”
随着嘉庆帝的话音儿,随侍太监林升手捧一柄宝石雕花为座的黄玉如意,走上前来。二位皇子一看,全都惊呆了。这不是一柄普通的如意玉,这是乾隆宫的镇案之宝啊!因为这如意玉的颜色近于明黄,古今罕见。当年,从顺治皇帝起,一代一代地传下来……。嘉庆帝继承皇位之后,十分珍惜这件先皇御赐的宝物,一直放在乾清宫的御案上,成了镇案、镇宫之宝,也成了立君传位的象征。
二位皇子知道,父皇平常日子一贯不主张以玉相赠之行为,今天,这是何意呢?绵宁连忙跪倒,膝盖触地的刹那,一股灼热从腿脚传上来,地面被炙晒得太烫了。含泪奏道:“皇阿玛只不过教儿臣去办差而已,但此黄玉如意乃父皇镇宫之宝,如何能轻易让儿臣佩带。再说,儿臣等马上行走,携带此物不甚方便。望父皇收回,儿臣定不辜负父皇的一片谆谆教诲。”
董诰清楚,这是嘉庆帝很是担心二位皇子办不好这差事,故有意提高其权威。古来君王都有在锻炼儿子的才能时,携带一些皇帝的赐物。便立在一旁,静观。
嘉庆帝说道:“起来吧,朕只不过想让你们记住,这是你们第一次去民间办事,不能有闪失。这样吧,你们带上朕的谕诏去吧。要特别留意民间百姓的疾苦才是。”
停顿了一下,“这如意也不过是个明黄色罢了,朕喜爱它,主要是因为此乃祖传之物罢了,说是让你们带上,只是想如朕亲临,不过朕言已出,岂能更改?”
嘉庆帝望着二位皇子,实际上,他说得一点不假,反正以后肯定是要传位给皇二子,这一点,他自己早已拟好诏书,藏于宝匣之中,随时随地随身带着呢,绝不会食言。“上路吧!”
皇子又是叩谢一番,告辞而去。嘉庆帝的目光注视二人的马队随着滚滚尘土的消失殆尽之后才收回来。
太阳颤颤地缓缓地爬上来,太液池边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带有一点腥味的水气。四周静悄悄的,甚是安宁,一些不知名的小生命几乎都警觉地潜伏在草丛深处,偶尔,传出几声鸟叫声单调地在寂寥的上空扩散。
张明东自打被罚到膳事房后,良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常常喜欢一个人坐在这太液池边呆上一会儿。天空。土地、河水、杂草、野花……高山、大海、广漠、迷宫、神殿……漫无边际的一阵遐想,他真想再回一趟运河,投进河滩的怀抱,便如鱼得水了。一想到这,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清爽,尽量那里的山水有些萧条和冷落,但仍不失为孩子们的乐园,童年时代的美梦。“唉,”张明东长叹一声,他下意识地紧紧地夹住两腿、闭上眼睛,打着哆嗦,咬紧嘴唇,他的眼前仿佛又是一片白茫茫的运河滩……那凄凉的家中光景,那时,他是多么羡慕他的这位同乡啊,多么向往那黄灿灿的窝头、白生生的馒头和那一口咬到嘴流油的猪排骨,如今,这一切不费吹灰之力都得到了。但他的心情却茫然起来,难道这是太监的生活吗?这就是自己在空旷的田野挥刀割下生命之根的代价吗?他多么懊侮,他望望天,看看地,停留在水面上的目光有些呆滞而无聊。他向四周看了看,忽见几步开外的草丛掩映下,有一颗硕大的芭蕉叶片在风中簌簌摇动,叶片上还残留着一点水气儿,阳光投在上面,宛如有无数个小星星在闪烁。他不经意地凝视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个陌生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他心里一惊,好奇地走过去。
“天皇,你去安慰一下咱们的弟兄杨进忠。”
太监刘得才的声音传过来。张明东一惊,哪里来的“天皇”?这称呼不是要犯杀头之罪吗?他紧张得张大着嘴巴,一动也不敢动。
“什么?杨进忠怎么了?”
另一个陌生但声音低沉而又威严地问。张明东想,这就是“天皇”,在这大内之中有如此乖张,敢擅自称为“天皇”,想到这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不想,脚下踩着一颗又光又滑的鹅卵石,一个不慎,“卟通”一下摔了个丫把叉,身子就从卵石斜出的方向直扑向那片芭蕉叶。
这一下,可把正在密语的两个人吓呆了。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目黧黑,须张如蝟的大汉,一个箭步直冲过去,照准张明东的太阳穴位,“扑”的就是一拳,张明东来不及哎呀地叫咳,便一声不吭地背过气去。
那大汉对刘得财说,“好吗,没想到皇宫里也不安全。”
刘得财说:“天皇不必惊慌,此人也是太监,还曾在嘉庆帝身边做过随身侍卫呢。不知什么原因,又被贬到膳食房打下手,虽说他是太监总管常永贵的同乡,可看得出,此人似乎有点良心未泯,并未有过仗势欺人的事发生。前一次,杨进忠被打之后,他还去看看呢。不过,天皇,碍于他和常永贵的关系,我也没敢发展他,他也不缺什么,也没遭过什么大难。”
“天皇”说道:“不能这样看问题,他肯定有难处,每一个当太监的人,除了他喜好功名,都是迫不得已的。”
望着涨红脸的刘得财,“天皇”打住了说话,怕扯远扯多了,伤了这位兄弟的心,忙说道:“不管怎样,这是件棘手的事,不能放在这儿,赶紧想个办法。”
额上的汗也冒出来了,万一要被巡视的宫廷侍卫发现,那可就真完了。刘得财眼珠子一转,说:“干脆这样,把他搬到杨进忠的屋子里。近日,大家都听说他倒了霉,可谁也不敢去看他。再说他的屋子就紧挨着苍震门后面的拐巷里,有一道墙隔着,既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又不能轻易地暴露自己。一举两得,天皇还可看看杨进忠,劝他隐忍一时,就像上次我被常永贵毒打得半死后,刚醒来,天皇所劝导我的那样。”
“好吧。”
说着,“天皇”扯起张明东顺着浓密的林荫道,由前面的刘得财引路,左拐右拐,七岔八插,走进了杨进忠的屋子。
这位天皇是谁?他来这皇宫干什么呢?还得从头细表。
清代经过顺、康、雍三朝九十余年的发展,至乾隆时期走向鼎盛,这一时期内国内基本安宁、经济繁荣。表面上的繁荣掩盖不了百姓的生活每况愈下,出现了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的现象,而官吏们奢糜无度,官贪兵疲、整个清王朝也开始走下坡路了。嘉庆元年,在社会矛盾日益尖锐的情况下,川、楚、陕三省爆发了本书开头所描写的规模宏大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次起义历时九年半,波及五省区。嘉庆帝在焦头烂额之余,调集全国之兵,耗尽国家之财,还多亏嘉庆帝扳倒了和珅,及时地弥补了国库的亏空。
大规模的白莲教的起义失败了,但它留下的许多火种还在继续扩燃。在北方的京畿一带,有一支叫做大理教的教派仍在活动。它是将京畿地区八卦教的一个支派坝卦教、红阳教及其支派青阳和白阳教、直鲁豫交界地区的一支震卦教和离卦教联合起来,定名为天理教。
坝卦教原名荣华会,它是当时北部地区势力较强,影响较大的一个民间秘密的组织。嘉庆十三年,荣华会的成员陈冒林被其弟在保定府告发,会内一些主要头目如宋跃进、刘呈祥等均被杖责后发配边疆、原来的副首领郭潮俊也被吓得不敢管事,使荣华会处于瘫痪状态。当时,荣华会另一位小头目林清虽被杖责后,但回到会中依然兢兢业业,一回到北京就被推为首领。他们信奉“三际说”(即三教归一),就是把松散的青阳、红阳和白阳教合并为一个。以“真空家乡,无生父母”为“八字真言”,其意是要造就一个“无生无灭、法力无边”的“无生父母”作为超度人间苦难的“救星”,使那些受尽苦难的穷苦百姓,得以登上“真空家乡”的天堂,到“极乐园”里去共享“荣华”。
这八字真诀,每天林清都要带领众徒们早晨向东、午时向南、下晚向西朝太阳磕头。每天坚持,即可运气;经常念诵,则不可受穷,给那些饱受灾祸的百姓以极大的心灵上的安慰。
林清本人是直隶顺天府大兴县宋家庄人,祖居浙江绍兴,以种田为业,后随父迁至大兴。林清十七八岁先是在北京西单牌楼里九如堂药铺内学徒,三年期满后到一家药铺当伙计,因嫖娼身生疮毒被逐出药堂,从此流落街头。在朋友的帮助下,又在顺城门外做过更夫。乃父死后,他接替父亲做了南路厅巡检司书吏,一年后,在永定河办工、私折夫价,被查出革职。与别人合伙开茶店,终因好赌,终于亏本。后来不得不南下苏州、浙江等回府粮道里的衙役,又在江宁(南京)一带行医。嘉庆十一年,回到京城大兴老家,由姐夫的介绍加入京畿的荣华会。在不短的时期内,林清的遭遇十分坎坷。在长期的生活磨难中,由于他饱尝了无数的艰辛、歧视和逼勒,耳闻目睹了社会吏治的腐败,民不聊生的情景。因此,在荣华会中,干得格外卖力。
林清亲自走街串户,以行医治病为名进行传教活动,向人宣传学说,只要加入荣华会,就可以做到柴米不缺。他待教徒和蔼可亲,每当看到有谁不对的地方,都抱着善意的态度予以指出,直到对方点头承认错误为止,从不大声训斥,因此很快地赢得了广大教徒的爱戴。
嘉庆十六年,正当嘉庆帝得意地进行西巡的时候,林清先后三次南下,在河南滑县会见了九宫教首领李文成、离卦教首领冯克善,商讨了成立双方联合的重大问题。由于林清的徒弟牛亮臣的积极撮合,很快在七月,三个人在河南道口召开会议,定名为天理教,着手准备起义。他们建立了天理教的最高领导层,决定“八卦、九宫、林、李共掌”;林清为“天皇”、冯克善为“地皇”、李文成为“人皇”,起义胜利时,“约分土地,林取直隶,李得河南,冯割山东”。
早在嘉庆十六年八月,“慧星出现在西水方”。当即,钦天监上奏嘉庆帝称,慧星出在西北方,将是主兵之象,须得先为防备,方可消弭灾祸,可是嘉庆帝向来对所谓的星相之说从不相信。要不是皇后再三劝说,嘉庆帝说不定能把个钦天官给免了职,平白无故地扰乱民心吗?再说,当时,嘉庆帝刚刚西巡回来不久,又无他碍,河事出奇地安静下来,大江大河都驯服得像个绵羊,哪里能有灾兵之说?皇后钮祜禄氏可是一门心思地相信,再说西巡五台山的艳遇时,皇后也给了很大的宽容,遂听了皇后的话,问钦天监,此象应在哪年哪月,要如何防备的法子?钦天监又查核一遍再次奏道:“在嘉庆十八年时的闰八月。避之办法有,可将该年的闰八月,改为次年闰二月,就可以免却兵灾了。”
嘉庆帝当即准奏,又装模作样地下了一道谕诏召示天下百官都要各自修省,免遭天谴。在匆rike>匆之间,两年已过,眼看看将到八月,远在避暑山庄的嘉庆帝此时正躺在温柔的梦乡里呢。
实际上,林清、李文成、冯克善等,也抓住了这一星象,为起义编造“天意”的依据。当时,李文成说:“星射紫微垣,主兵象。应在西之年、戌之月,寅之日、午之时,约定举大事必成。”
按照推算,应定于嘉庆十八年九月十五日午时起义。这一起义的时间,旋即被十七年正月在滑县道口镇的各地散首秘密会议被确定,分头准备。十七年十二月,李文成亲赴直隶大兴县黄村会见林清,约定好,时间一到,林清在京城这边动手,那边李文成准时在滑县举行。
一场起义的风暴就要到来了。
林清在来皇宫之前就已经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仗着对北京的地形熟悉,他再一次逃脱了官兵的追捕。这样的事对于林清来说已有过二次了。当然不包括林清上元节遇到大顺那次。
一次,林清独自一人赶往紫禁城,寻找基化门的太监刘得财。刘得财是最早拜林清为师入教的一名太监。当时,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林清正在急急赶路时,冷不防胡同里的一阵大风掀起了林清的玄黑色的前襟,露出了挂在腰间的天理教坝卦腰牌,为众多行人所见。林清哪里注意到这一点呢?他正在盘算着刘得财是不是又多拉几位内廷太监加入天理教,正在想着,应该在第一次给那些教徒们讲什么教理?也担心刘得财吸引的教徒是否都可靠呢?
忽然,后面一阵急踏的脚步声向自己紧逼过来。林清一惊,猛地一甩头望见九门副提督塔思脱率领兵丁朝自己悄悄地靠近。他是何等的机灵,一溜烟似地挤进一家店铺,顺着后墙窜上了天窗,飞也似地逃去。不料,正疾步如飞的林清发觉四下里全是兵丁。情急之下,窜房檐,逾墙头一下子消失在紫禁城里。幸亏天色已晚,就着暮色,他跳进了皇宫,躲在刘得财的屋里一天一夜没敢露头。
再一次,林清与几位教徒,其中的一位在京城里开了一个酒馆,名为“一品香”。林清的到来使教徒们激动不已,捡了个临窗僻静的雅座坐下来喝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清应承不了教徒们的奉劝,不由得多喝了几杯,在大讲一番天理教教义后,一个不留神,说出了天理教准备在九月动手的消息,惊骇得教徒们忙着去关窗户,忙着去下楼探视。几个教徒刚下楼,就被腰挂宝刀的御林军给堵了上来。原来这几位御林军就在楼下小酌,楼上的喧哗声不时飘进耳朵,他们警觉起来,耳中模糊地听到有人在高声阔论什么教理,更有什么举事的计划,相互望了一眼,拔刀冲上楼去。
这一吓,林清酒也醒了大半。脑子飞快地转了几圈后,非常冷静面对几位官兵走过去。热情地邀他们过去喝酒,弄得官兵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林清道:各位辛苦了,都是吃皇粮的,难免月俸紧俏,不够花。并从口袋掏出二十两一锭的纹银四只放到桌上道,各位官爷如蒙不弃,大兴庄村民林清愿意结交各位弟兄。这酒馆的老板就是俺的拜把弟兄,本人一向喜好交结,尤好舞枪弄棒的武艺人。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海碗被他两手合力,顿成碎片从宽大刚劲的手掌中掉落下来,引得教徒们一阵喝采。林清见他们还有踌躇,便故做神秘地说道:各位官爷还是信不过我,我来问一句,各位中可有进入过皇宫中的人。官兵中有个牌官模样的点着头。林清便一把拉住他的手,好兄弟,我说几个人,想必你会认识其一。小的数果房太监杨进忠,基化门守卫刘得财,西华门高泰、高广福,好了,不提这些没有身份的人,想必你听说过太监总管常永贵。
天哪,这常永贵别说出入皇宫的人认识,就是京城的普通百姓虽说未见过,就听也听说过。林清一席话说得那个旗牌官连连点头,心想,幸好没抓起来。要不然这一闹下去,牵扯守门的太监身上,他要给你定个对皇宫不忠,不知宫中礼节等罪,还不是说着玩儿的事,上下嘴皮子一合,说打几十板就几十板,易如反掌,更别说那个阴阳怪气的太监总管常永贵,他不时去朝廷内的各部联系情况,尤其是每月一次的定期向内务府汇报安全情况时,稍微一个不留神被抓住辫子,轻则皮肤红肿,重则皮开肉绽,划得来吗?
想到这,那旗牌的脸色变成一盆秋菊,一面点头,一面道着不是,退出了雅座。临下楼时,还没忘冲着林清一抱拳,果是条英雄汉子,咱们后会有期之类的奉承话。林清一面还礼,一面还是把两绽银子塞到那旗牌官的手中。只是小声吩咐道:别让你上司知道,就当是朋友送的辛苦费,打打散酒而已。那几位官兵眉开眼笑,不迭地说着:承蒙关心,承蒙关心,日后定有所报,只要咱们在一天的位子上,就一天不会难为林兄。说着还喜滋滋地退出了。
这一次,林清由东华门欲进紫禁宫时,不想遇到麻烦。原来,这个东华门的守卫太监是果房杨进忠的同乡,平时都说好了的,进出都很方便。不想今天不巧,那个同乡正好去看望杨进忠了,不在,这下遇到了麻烦。一个眼尖的士兵,一眼就认出来,“哎呀!”
一声惊叫过后,那个兵丁高声喊道:“此人是邪教徒。”
当然,他也不知道林清的真正身份,但仅凭这一点,就足够林清受的了。这一声对于林清来说不啻是晴天打了个响雷。林清扭头就跑,身后的一群侍卫及官兵随后就追。
林清撒开脚丫子,履下生风,亏得一身轻功,闪过几条胡同,感到身后的追捕声越来越远。稍稍喘了口气,又在街面上信步观望,想去寻“一品香”躲一躲,情急之中,是岔了道,正迟疑寻觅逃路时,身后的呐喊声又迫近了。林清回头一望,那太阳光下的明晃晃的战刀格外刺眼,两边的行人对这样的阵式似乎熟视无睹,待那群官兵走近时,却训练有素般闪出中间的道儿,一下子把林清搁在路中央,孤伶伶地似汪洋中的一条小船,林清随着人流挤进一条偏僻的胡同里,像泥鳅般柔韧的身形左晃右闪之间,恰似一只飘忽不定的风筝……
就这样捉迷藏般耗去大半天的光景,眼看天色将黑,满天的星斗闪烁着不定的光,像是嘲弄而又担心似的眨着眼。干燥的并带沙上颗粒的晚风轻声地呜咽着,那是胡同口太窄小的的缘故。林清的头上早已冒汗了,像是走在梦境之中,很后悔自己的莽撞,为什么不等刘进财出来赐物时先碰个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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