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现场已经被清理干净,那黑色的血迹不见了踪影,尸体散发的味道也早就溶解在明净的空气中。小商店里人来人往,饭馆里坐满了顾客,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男子正在人行道边呕吐着。
古洛和胡亮在发现尸体的附近走来走去,寻觅着蛛丝马迹。地上有碎石子、玻璃碴、一些碎纸片,并没有看到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们现场勘查得很仔细,处理得也很干净,好像不会有什么了。”胡亮说。
“嗯。”古洛也失望了。他想了想说:“去找找那个报案的。”
两人来到那个半露天的小店铺,报案的老板正在卖货。他眼睛很尖,认出了古洛和胡亮,笑着寒暄道:“来啦!”
“你好呀。”古洛笑着说。
“还行。”老板点头哈腰地说。
“那天你发现尸体的时候,没有看见什么东西,像刀子什么的。”古洛盯着老板的眼睛说。
“没有,我都吓傻了。”老板垂下眼皮说。
“嗯。要是有什么东西,千万不要藏匿起来,这样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你要知道任何一件异常的东西都是物证,如果被发现在谁那里,那这个人就说不清楚了。”古洛还是盯着他的眼睛。
“是,可我……”
“看到什么了?你拿了什么?不要因小失大,贪小便宜吃大亏,没听过这话吗?”
“我就是觉得那玩意儿挺好的,没想到还那么重要。”老板抬眼看看古洛,眼光里是哀求和胆怯。
“是什么?”古洛像是若无其事一样。
“一把菜刀,和咱们的不一样,我家正好缺把菜刀,我就拿了。”
“菜刀!”胡亮叫道,“你是糊涂还是有毛病,那可能是凶器呀。藏匿凶器是犯法的。”
“我……我……”老板慌了神,“我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拿了,不过,我可没拿回家。”
“怕我们知道是你藏匿的,还留了一手。拿出来吧。”古洛说。
“行,行。”老板转身进了里边的屋子,一会儿工夫,就拿着一把菜刀出来了。
这是一把长刃窄背的菜刀。我们国家的菜刀都是方方正正的,只适合切菜剁肉,而这种菜刀却像匕首的形状。古洛知道这是外国的菜刀。
“你看看多好的东西,这把上还有外国字呢。”老板带着舍不得的表情说。
“好是好,但不是你的。你看见的时候,上面有没有血迹?”
“有,连把上都有,让我给洗干净了。”老板说。胡亮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这下完了,指纹、血迹都被你给破坏了。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这我不懂,我又不是干公安的。”老板理直气壮地说。
“好了,好了。”古洛知道什么叫对牛弹琴,“你还看到什么?比如,你在发现尸体的前一天晚上是几点关的门,其他的店有开着的吗?”
“那天是星期六,我们关门都挺早,我还算是晚的,6点关的门,他们早都关门回家了。”他的手在空中划了一条横线,把附近的店铺都包括在内了。
“连饭馆也那么早关门?”古洛知道饭馆通常是要开到很晚的。
“这儿不就两家饭馆吗?星期六人们都爱在家吃饭,客人少,再说他们做菜的手艺不咋的,平常人就少。”他撇撇嘴,似乎在劝说古洛不要去那里。
古洛并没有相信这个老板的话,他和胡亮走遍了所有的店铺,但这次那个贪图小便宜的家伙没有说谎。
春天的天气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昨天还是晴空万里,让人们充分地享受了一次美好的春天,今天就成了细雨霏霏,阴晦覆盖了整个城市。
古洛拿着伞走进办公室,见胡亮已经来了,就问道:“那刀的事怎么样?”
“是把好刀。”胡亮笑着说,“德国造。刀口和刀刃是符合的,血迹还有人眼看不到的少量留存,是那个女人的血。基本可以认定它就是凶器。”
“脸上的伤痕呢?”古洛放下伞,想想又拿了起来。
“也是同一把刀所为。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这刀本市没有卖的,我问了一下商业部门,说是只有广州进口过。那个甘绍光可是在广州呆过的呀。”
“对,还得去麻烦那个陈家秀。”古洛被昨天陈家秀的态度弄得很恼火,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事实证明古洛多虑了。也许是因为母亲的病情好转,陈家秀今天的态度好多了,她微笑着和走进病房的古洛、胡亮打招呼:“你们好!”
“这个女人的脾气是和老天作对的,天气好就坏,天气坏就好。”古洛想。
病房里的光线阴暗,虽然开着日光灯,或许是陈家秀的态度变了,古洛认为裴玉香的气色比昨天好了一些。
“对不起了,昨天我实在不行。”裴玉香一边道歉,一边坐起身来,陈家麒在一旁小心地搀着她的胳膊。
“没事,没事,你还是躺着吧。”古洛两手往下按了按。
“听家秀说,你们昨天是问甘绍光前天晚上去过我家没有?没去。自从他和家秀离了婚,就没有来过。”
古洛看看陈家秀,陈家秀低下了头。
“好,知道了。可我们今天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情,也许和甘绍光没有关系,和陈老师的案子也没关系。你看看,见过这把刀吗?”古洛说着,从皮包里拿出了那把德国菜刀。
“嗯?这不是我家的吗?”陈家秀拿过刀来看了看说。
“你家的?”
“就是我过去那个小家的。”
“你没看错?这种刀可不少呀。”
“没错,你看这刀把上一个划痕,是被原来的那把菜刀划的,我记得很清楚。”古洛又拿回了刀,果然看见刀把上有一条划痕。
“你离婚后,这刀归谁了?”古洛说。
“刀还归谁?这么把破菜刀,我没要,就给甘绍光了,再说这是他从广州带回来的。”
“这么说,刀还在他那里。”胡亮问道。
“我想是吧,可怎么到你们手里了?你们搜查了他的家?”
“说来话长,你也没必要听。能不能和我们去一下甘绍光的家,你有那里的钥匙。”古洛说。
陈家秀略一犹豫,说:“行,反正我妈这里有我弟弟呢。”
雨比刚才大了一些,雨滴更密集了。古洛给陈家秀打着伞,一道上了警车。
“这刀是怎么回事?”陈家秀也有每个女人的通病——好奇。她刚一坐下就问道。
“这……没什么。我们怀疑它是一件凶杀案的凶器。”古洛觉得没有必要隐瞒她。
“凶器?我爸不是被绳子勒……的吗?”陈家秀不愿意说出那个字来。
“不是你父亲的案子,是另一桩凶残的杀人案。”古洛看到陈家秀的脸上浮现出惊异的神情。
“另一桩?咱们这里快成战场了。”她说。
“是啊,我们的压力很大。”古洛叹了口气。
“我听说你是个神探,怎么也被这么个案子难住了?”陈家秀笑着说。
“是听告诉你我们破案情况的人说的吧。不要再向他打听了,他已经受到处分了。”
“你们……你们也太……”
“怎么?你以为我们会放过他吗?一个公安人员,随随便便地将案情泄露给涉案人员,那可是严重的错误。”
“可我并不是涉案人呀。”
“你是受害人的家属,和案子有很大关系。到了,下车吧。”
中国的城市建设规划像是一个喜欢打扮的不富裕女人,外表是很像样的,但内里却存在不少死角。通衢大道宽阔、堂皇、体面,但居民区的道路却根本没人理会。像没有医疗保险的病人一样,直到死医生也不会给治疗的。甘绍光家前面的这条路就是这个可怜的病人。这是条土路,泥泞得让人难以下脚。古洛看到胡亮在前面像鹿一样跳跃着,就紧跟在后面,也忘了照顾陈家秀,不过陈家秀是轻车熟路,走得很轻松,还时不时教给古洛如何走。
到了甘绍光家门口,古洛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陈家秀开了门,三个人正要进去,那个甘绍光的邻居,就是他那个朋友开门出来了。
“甘绍光没回……”他一眼看见了陈家秀就不作声了。
“你说什么?”古洛问道。
“没什么。”他一闪身就消失在门后,接着就是一声巨响。
“哼,这个人就是爱管闲事。”陈家秀边说着,边进了厨房。古洛和胡亮紧随其后。
陈家秀在厨房里这儿翻翻,那儿翻翻,最后说:“我说是我们,不,是他的东西,你们看怎么样?菜刀没了。”
“你们还有另外的菜刀吗?”
“没有,就这一把。他用这菜刀干什么了?对了,你刚才说是凶器,难道他真杀人了?”
“这不能肯定,也有可能是被人盗用了。”古洛说。
“那会是谁?邻居?只有他有可能。”
“你不要乱猜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陈家秀看看古洛的神色,伸了伸舌头,没敢再说下去。
“请示搜查证,好好搜一下这套房子。”古洛对胡亮说。
没过多少时间,几个刑警就来了,带来了搜查证,并协助古洛和胡亮搜查起来。陈家秀在旁边看着,有时还向刑警们解释着。
两间房子,家具、日用品又很少,刑警们没有查出有价值的线索,但陈家秀说,甘绍光的好几件衣服不见了,古洛也发现卫生间里没有漱洗用具。
“这小子真跑了。”胡亮说。
“是的,跑了。跑到哪儿去了呢?”古洛皱起了眉头。
古洛回到局里后,和胡亮一起向李国雄汇报了他们的调查,李国雄立刻激动起来,大声喊着:“抓这个甘绍光。”
“你冷静些。”古洛不客气地说,“他杀人的动机呢?他是否认识这个死者呢?难道他是杀人狂,见到谁就杀谁。当然他是仇恨妓女的,可这动机并不可靠。”
“但他杀陈天晓的嫌疑也不小,没有不在犯罪现场证明,还有充分的动机。”李国雄喊道。
“除此之外,没有更确凿的证据,不过我同意追查他。”古洛说。
“就等你这句话呢。发通缉令,上媒体,给其他外地发协查报告,他就是钻到地里也要给他挖出来。”李国雄斩钉截铁地说。
古洛没有理会李国雄,对胡亮说:“那个受害的女人身份查明了吗?”
“没有,没有人来认领尸体。”
古洛想了一会儿说:“看样子咱们还要去现场一次。”
“去吧,你们去,我放心,一定要查明这个女人的身份,这样我们就知道甘绍光确实的杀人动机了。”
古洛还是没有理他,招呼胡亮走出李国雄的办公室。
“老古,你是个小心眼儿。”李国雄在他们后面喊道。
古洛笑了,他觉得他已经充分地报复了李国雄。
“胡亮,开上车,不要司机。”他知道胡亮会开车。
“没问题。”胡亮说。
胡亮的开车技术相当高明,车开得又快又稳。
“小脑发达呀。”古洛嘲讽道。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是倒霉了。”胡亮对古洛的热嘲冷讽早已经习惯了,就顺着他说。古洛立刻就被噎住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太庸俗了。胡亮知道古洛的想法,就装出可怜的样子说:“我是不适合干刑警的,干脆申请调离。”
“别,别调走。”古洛慌了,以为胡亮的情绪都是他的讽刺造成的。
“在这儿干什么?只能给你开车。”胡亮说。
“这也很重要嘛。”古洛实在是找不出理由了,“你有潜质,我再帮帮你,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侦探的,比我要强。”他奉承着胡亮。胡亮心中暗自好笑,说:“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说帮我呢。”
“什么事我不告诉你了?”
“就说现在的事吧,你打算怎么干?”
“这个嘛。”古洛停顿了一下,“直接说多没意思,你也不会长进的。你想想法医的检查结果,下车后我跟你走。”
“法医的检查结果?”胡亮的脑子猛烈地转动起来。当车到现场时,他已经明白古洛的意思。
“你去哪儿?”古洛喘着粗气,跟在快步行走的胡亮身后。
“你太小看我的智商了。”胡亮走得更快了。
他们走到案发现场,胡亮看看四周,继续向前走去。前面是条横街,车水马龙,是这个城市有名的商业街。胡亮小心地穿越马路,给了古洛喘息的空间。
“好小子,真有进步。”古洛想着,嘴里却说:“小心点儿,反正也跑不了。”
穿过横街是一条比较狭窄的街道,路的两边是高大的杨树,这时已经呈现出明显的绿色,但略显单薄,只有到扬花季节,这条街将被浓荫遮蔽。两人走了大约30米,看见了几个饭馆。胡亮一头就扎进了第一个饭馆。
这一家经营家常菜的饭馆,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大酱味,是纯粹的东北大酱,有着沉郁厚重的特殊香气。胡亮直奔卖酒的柜台,服务员和几个食客看见一个警察像小跑一样走过,都用惊异的眼光回头看着。
“你们老板呢?”胡亮对卖酒的女服务员说。
“我们经理呀,后面。”服务员摆了摆头。
也许是凑巧,老板也正往外走,他看见一脸焦急神色的胡亮,愣了一下:“你们……”
胡亮看了他一眼,整洁的头发、黑色的西装,就知道他是谁了。
“你是这里的老板?”
“对呀。”老板的眼神里的疑惑更浓了。
“我们是刑警队的。”胡亮拿出了证件。
“我怎么啦?我没干什么呀。”老板一听是刑警队的,就慌乱起来。警察,特别是刑警的社会形象一般都是人们偏见的产物。古洛深知这一点,便赶快解释道:“和你本人无关,我们是来了解一些情况的。”
老板看看古洛,似乎松了口气。
“那咱们就到后面说吧。”他是个很机灵的人,知道刑警们的事大部分是保密的,再说,如果食客们看见他和警察说话,出不了今天,流言飞语就会不胫而走,对饭馆的形象和经营都不利。
古洛和胡亮随着走进一条阴暗的走廊,经理打开一个房间的门,请胡亮和古洛进去。
这房间不是胡亮想象的办公室,而是一个单间,中间是个大圆桌,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还没等胡亮提问题,经理就站起来,跑到门口,喊道:“送茶过来。”说完,他又走回来,解开西服上装下面的纽扣,坐了下来。
他不过三十岁左右,黑黑的皮肤,瘦长脸,小眼睛闪耀着不好惹的光。他咧嘴笑了笑:“大驾光临呀。有事我一定照办。”
“前天你们这儿发现有人被杀,你知道吗?”胡亮看看古洛,见古洛没有想说话的迹象,便先开口问道。
“听说了。一个女的。”经理满不在乎地说。
“你去现场了吗?”
“没有,谁有工夫管那闲事,我是听人说的。”
“电视上和报纸上都有死者的照片,你看到了吗?”
“是吗?我忙得脚打后脑勺,已经多少日子不看电视了。我们个体户挣点儿钱不容易。”
“那天晚上你的饭馆开门了吗?”
“开,我们要开到12点呢。没办法,客人多呀。”经理自豪地说。
“那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来你这儿吃饭了?”胡亮从皮包里拿出死者的模拟照片。
经理接过去,看了看,紧锁着眉头说:“好像是她。你等等,我让我们的服务员认认。”他急忙走了出去。
胡亮看看一直没说话的古洛,古洛赞许地点点头,拿出一支烟来,放进嘴里,但没有点火。
一个女服务员端着茶盘走进来,很得体地将茶分别送到古洛和胡亮面前,说:“请用茶。”
她刚要出去,经理就带着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女服务员走了进来。
“你也别走,认认她。”送茶的服务员立刻站住了脚。
胡亮把照片给她们看,经理带来的那个服务员看得很仔细,她左右端详着,还伸直胳膊,拿到远处去看,然后才有些犹豫地说:“像她。”端茶的服务员则很肯定地说:“就是她。”
“她是谁?叫什么?”胡亮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是我们这里的一个常客。这一个月来几乎天天晚上在这里吃饭。”年龄大的说。
“一个人吗?”
“有时候和一个男的,但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人。”
“她是干什么的?或者说据你们的观察她是干什么的?”
“像是个上班的,但挺有钱的,兴许是开买卖的。”
“她长得很漂亮呀。”古洛点上烟,眯缝着眼睛,从服务员手上拿过照片,目不转睛地看着说。
“是漂亮,要不我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呢。”端茶的服务员说。她也长得很漂亮。
“她住在哪儿?”古洛说。
“那我们就更不知道了。”年龄大的服务员笑着说。
“是啊,你们不会知道的。”古洛沉思了一下,说:“那个男的能看出来是干什么的吗?”
“像个地痞。”端茶的服务员刚说出口,就伸了伸舌头,没再说下去。古洛看见经理很不高兴地看着这个冒失的服务员。
“她前天没在这儿吃饭?”古洛问道。
“前天?我值班。”年龄大的服务员说,“忘了,真忘了。也许吃过,但肯定没那个男的。”
“你们知道她死了吗?”古洛指指照片说。
“什么?她死了?”两个服务员几乎是异口同声。
“难道你们不知道,前天在离这儿不远的那条街上有人被害了吗?”胡亮诧异地问。
“啊,是那个女人呀?我们听说了,但不知道是她呀。”
“你们倒是不爱看热闹的人。”胡亮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死人多吓人呀,晚上非做噩梦不可。”端茶的服务员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好像已经做完了噩梦。
“这个事挺大,你们不要到处乱说。”胡亮很严肃地说。
“不能,我能不知道这个吗?你们嘴上都给我上把锁。”经理对两个服务员说。
“还不错,旗开得胜,才第一家就找到线索了。”出门后,胡亮高兴地对古洛说。
“我们再怎么办呢?”古洛模仿着胡亮的声调说。胡亮笑了:“跟我走,我也学学你的故弄玄虚。”
古洛也笑了,跟在胡亮的后面。
两人又回到案发现场,胡亮没有在这里停步,继续往前走着。
“你要找什么?”古洛问道。
“你就跟我走吧,找这里的居委会。我记得就在前面不远。”
胡亮的记忆力很好,尤其是记地点,他准确地找到了居委会。
居委会的主任,一个50多岁的老太太,热情地看着他们,可却不说话。
“你们委有这个人吗?”胡亮也不客气,一手拿着自己的证件,一手拿着照片说。
“不用证件,这衣服我还看不出来吗?”老太太慢吞吞地掏出一个眼镜盒,又用更慢的速度取出一副老花镜,嘴里嘟囔着:“眼神不行了。”她把照片拿到距离眼睛三尺远的地方,一看就是半天,把个胡亮急得抓耳挠腮,但又无可奈何。
“没有,没有这个人。”老太太终于说话了,虽然慢条斯理,但肯定的语气是能听出来的。
“你再好好看看。”胡亮说。
“再看也是没这个人呀。我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了,不管是老住户、新住户我都认识。”老太太从眼镜框的上面看着胡亮。
“这……不对吧?”胡亮不肯放弃自己的推测。
“有啥不对的?”老太太没有发怒,还是那么慢吞吞的。在旁边的古洛用手指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胡亮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她也许是新搬来的。”胡亮说。
“没有新搬来的,再说搬来要上户口,你们派出所应该知道。”
“上户口?”老太太的话提醒了胡亮,“有没有租房子的?”
“租房子的?……嗯,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南街的老于家前些日子还真说要往外租房呢。”
“前些日子?什么时候?”胡亮急切地问。
“有两三个月了吧。”
“租出去没有?”
“这我就不知道了。就是租出去了,他也不会说。我们这儿的居民都爱防着人,对我们居委会更是有成见,电视上不知哪个缺德东西管我们叫什么小脚侦缉队。他要租房子还是我听人传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把老于家的地址给我们。”
又是一阵慢吞吞地寻找,老太太终于在一张纸上写下了门牌号码。
“字写得真好。”胡亮不由得赞道。老太太高兴了,说:“他家们没去过,我带你们去吧。”
“不用,不用。”胡亮忙不迭地说。古洛笑了。
这个老太太说得很对,那个老于家是很不好找的,这里的胡同弯弯曲曲,门牌号由于时间太久,都看不清了。但是这难不住善于找地方的胡亮,他跳过了几滩积水,踮着脚走了一阵,来到一个院子前,说:“就是这里了。”
胡亮推了推铁门,门没有锁,他便和古洛走了进去。
这是个不小的院子,四面都是红砖砌的平房,地面铺着沙土,还算干净,院子中央种着几棵没有发芽的富贵竹。
“有人吗?”胡亮喊道。
“你们怎么进来的?”一个声音在胡亮身后响起。胡亮回头一看,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后面房子的门口。
“门没有锁。”古洛解释道。
“是吗?又是他家干的。”中年人很不高兴地说。
“你姓于吗?”
“对。”
“你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胡亮将照片递了过去。老于看了一眼,说:“她咋的啦?”
“她是谁?”胡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是租我屋的。”老于倒是个老实人。
“她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
“她犯事了?”老于紧张起来。
“她死了。”
“死了?”老于脸白了,“怪不得这两天没见她回来。”
“告诉我们她的名字和工作单位。”
“她叫索娟。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上班。不过,好像老是晚上出去,她说是夜班。”
“她是外地的?”
“对,石龙县的,说家是县城的。”
“她平常和什么人来往?”
“有个小伙子总来找她。”
“是她什么人?在这里住过吗?”
“像是对象,不过,没有在这里过过夜。……嗯,其实这我也说不准,人家掏房钱,愿意留谁过夜,我们也管不着。”
“打开她的房门,我们要看看。”古洛说。房主老老实实地回屋拿来钥匙,打开了索娟住的那间东厢房。
一股霉味冲了出来,古洛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15平方米左右的屋子,里面的陈设和家具简单到只是能勉强维持睡觉的水准,古洛和胡亮翻检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你跟我们走一趟,说说那个男人的长相,我们要画模拟像。”胡亮看着手足无措的房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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