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古洛的态度不明朗,胡亮只好先起草索娟案的破案报告。古洛则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也不关心胡亮在写什么。
“胡亮,你先停下笔,跟我出去一下。”古洛忽然停住步,说。
“行。”胡亮在写报告时,才对李国雄和他的结论越来越没有把握了。
“还是有疑点的。古洛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但这些疑点都很小,也都能解释,只是有些牵强。”所以,他听古洛叫他,就二话不说,拿上车钥匙先走了出去。
车发动起来了,胡亮才问道:“去哪儿?”
“去索娟上过的业大。”
胡亮没再问,他已经知道古洛在想什么了。
据李挺和索娟的父母说的情况,索娟在市业大读过一年书,后来才去的广州。市业大位于这个城市最偏远的市区,开车要20多分钟。
这是所正规的业大,灰白色的教学楼是新盖的,很气派,虽然今天是个阴天,但校园里的松柏、柳树和草地依然生气勃勃,柏油路被清扫得一尘不染。
古洛和胡亮找到了校长。他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打着花领带,身材不高,瘦削,腰板笔直,近视镜后面是双苍老的眼睛。古洛后来才知道他原是一所正规大学的副校长,被教育委员会调到这里创建了这所学校。
“我让秘书在电脑上给你们查查。”校长在秘书和电脑这两个词汇上似乎加重了语气。
学校的档案都存在新配置的电脑里,技术员没费多大事,就找到了索娟的档案。校长拿着打印出来的资料说:“她是在这里上过学,但后来就离开了,这里写着原因不明。”
“我们想找他的班主任谈谈。”古洛说。
“我们没有班主任,有辅导员。把小杜叫来。”校长吩咐女秘书。
“他可能在家呢。”女秘书说。
“不对,我今天早上看见他了。”校长说。
一会儿工夫,女秘书就领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这是个病病歪歪的人,气色很不好,走路像在飘,看不出有多大年龄,但他的眼睛却放着机警的光。
“索娟,认识。她退学了,说是去广州做生意了。”辅导员一听索娟的名字就立刻回答道。
“她在这里学习怎么样?都和哪些同学来往?”古洛说。
“学习挺好,不,是很好。她是高中毕业,考大学就差十几分,底子不错。她走的时候,我们都很遗憾,觉得可惜了。要说这业大的同学之间嘛,来往并不多,都是有工作的。索娟还是外地的,交往就更少了。不过,我知道她和市政府服务公司的赵小平关系很好,都是年轻的姑娘嘛。”
“这个赵小平现在在吗?”
“今天没来,说是班上忙走不开。你们可以去市政府服务公司找她。”
“好。你听说索娟有对象,或者说谈过恋爱吗?据说她就是因为恋爱,或者说失恋才走的。”
“还有这事呀,怪不得她不念了呢。现在的姑娘真捉摸不透,为了恋爱就能抛弃学业。”
“我们可能还要来。”古洛对校长和辅导员说。
“行呀。我们无所谓。”校长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索娟到底咋的啦?”疑云浮现在辅导员黄色的脸上。
“她被害了。”
“啊?!”辅导员吃惊地喊道。
他的惊叫在赵小平嘴里就增加了一倍的音量,而且没有校长严厉目光的制止。
“她怎么会死了呢?”赵小平的音量稍微低了一些。
市政府服务公司是这几年才开办的,主要是给机关干部搞些福利。赵小平原来在市政府后勤部门打杂,服务公司成立后,就把她调来了,还是打杂。但环境好多了,她坐进了办公室,很大的办公室,有了自己的桌子。今天办公室的人都出去做那永远是有巨大希望,但必然失败的生意。
“她是被人杀死的。”古洛又说了一遍。
“她……索娟是个好人呀!脾气好,心眼儿好使,是谁杀的她?”
“还不确定。我们就是为了抓住凶手来找你了解情况的。”古洛说。
“行,你们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这个杀人犯也太可恶了。”
“听说索娟在学校时和人谈过恋爱,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是谈过,不过……那也能算是谈恋爱?她和一个年岁挺大的人好上了,那人骗了她,说要和她结婚,俩人还住在了一起。后来,索娟才知道那人有家。索娟要他离婚,可那小子不干。索娟一气之下就去了广州。我当时劝过她,但她是个……怎么说呢?还挺纯真的,还很爱那个人,说不想再看到这个地方。”
“那人是谁?叫什么?”
“不知道,她没跟我说。后来她决心走的时候,我还问过她,她说事情都过去了,你知道这干什么。我再仔细一琢磨就明白了,是那个人一开始就不让她说的,因为他有家室。多猾!我看就是他杀的,你们只要找到他,索娟就不白死了。”
“但她总能透露点儿什么吧,譬如他们在哪里同居?那人在哪里工作?你再好好想想。”古洛说。
“你也可能不经意的时候见过这个人。”胡亮补充道。
赵小平似乎真的想回忆着,她的眼睛很是茫然。古洛拿出烟来,点上了火。
“那个人可能是个老师,而且可能就是业大的老师。”赵小平说。
“为什么?她说过吗?”古洛喷着烟说。
“好像是她有次说过,来业大她最大的收获就是找到了爱情。还有次说那个人有学问,会教课。不是业大的老师是谁?”
“谢谢你。”古洛知道又要杀回业大了。
到业大时已经是中午11点了,天比上午还要阴,没有一丝风,这是要下雨的预兆。走廊的灯没有打开,暗极了。古洛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听见校长正打电话,让后勤的人打开走廊里的灯。
“真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呀。”古洛想着,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回答就推门进去。
“你们又回来了,有什么新情况?”校长和普通人一样,对凶杀案的兴趣很大。
“能不能请那个姓杜的辅导员来一下?”古洛说。
“行,行。”校长连忙叫秘书去找小杜。
“有进展?”校长的好奇是不会放过这段等待的时间的。古洛没有回答,他的内心很紧张。
“就看下一步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的拼图就有了一个正确的方向,这个案子将被彻底颠倒。但这是不是有些牵强呢?……不过,至少我们可以准确地揭开一个案子的谜底。”古洛想。胡亮见古洛没有回答校长的话,就说:“是有些进展,但还不肯定。”
“是吗?不会和学校有牵连吧?”头脑敏捷的校长的理智压倒了他的好奇心。他开始担心发生影响学校声誉的事了。
“也许有,但不是那种……”胡亮话没说完,辅导员就匆匆地走了进来。
“辅导员,你知道业大的老师谁给索娟上过课吗?”胡亮先问道。
“上过课?”辅导员被这劈头一问给问愣住了。
“她不是读的中文专业吗?她的任课老师是谁?”胡亮这次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有好几个老师呢。”
“你介绍一下他们的情况,好吗?”胡亮说得更清晰了。
辅导员想了想,就说起了那些老师。古洛和胡亮边听边在脑子了排除着多余的人。
“这两个是女的,肯定没那种问题。这个男老师已经60多岁了,从年龄上来看,太大了,虽然索娟说那个人年龄大,再说他是个老单身汉,不存在和索娟的结婚障碍。只有这个四十岁的老师了。”胡亮听完了辅导员的介绍,便问道:“那个司老师结婚了吗?”
“结婚了,孩子都10岁了。”辅导员说。
“他这个人怎么样?有那种问题吗?”
“那种问题?噢,你是说生活作风问题吧。没有,反正我没听说过,他和爱人的关系很好,是对儿模范夫妻。”
“你能让他来一下吗?”胡亮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古洛。
“行。正好他今天有课。”辅导员走了出去。
“小司?有男女关系问题?这不可能。他是个很好的老师,是中青年教师中的佼佼者,从来没有什么绯闻。”校长想说,司老师有个异常美貌的妻子,不会干那种事的。但他认为这么说显得没有水平,就没说下去。
司老师长得很年轻,像个学生,细高的个子,红润的脸上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很能给人以好感。
他的举止大方潇洒,跟警察握手的时候,动作十分利落。
“你们好!司英杰。”他自我介绍道。古洛和胡亮也介绍了自己。
“找我有什么事?”司英杰看着校长说。可能辅导员没有说清楚,他还以为是校长找他呢,而这两个警察是校长的客人。
“是他们找你。”校长正在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书,忙得没有看司英杰一眼。
“噢?”司英杰的眼睛里透着疑惑,他看着古洛和胡亮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没什么大事。”古洛像是有些愧疚地说,“你记得你过去的一个学生,叫索娟的吗?”
“索娟?哪个索娟?是哪级的?”
“就是那个外县的,挺漂亮,后来退学走了。哪级的,我也记不清了。”辅导员尽量提示着。
“噢,她呀!记得。”司英杰很轻松地说。古洛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你跟她很熟吗?”
“熟?我不知道你说的熟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了解她吗?或者说和其他学生相比,你和她更近一些。”
“不,我都快把这个学生忘了,要不是她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话。我和她就是一般师生关系,私下里都没有交流过。”
“请问,大前天晚上7点到10点左右,你在哪里?”古洛有意把时间放宽。他知道和司英杰的谈话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此路不通,要另辟蹊径了。”但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找到那条路。
“大前天?我……等等,等等,这是怎么啦?我成什么啦?到底是怎么回事?”司英杰看着校长喊了起来。
校长的眼睛离开了书,困惑地看着司英杰,似乎他刚才专注得没有听到屋子里的人说的话。
“不要发火。”胡亮说,“索娟被害了,我们正在找凶手,作为例行公事,凡是和她有过接触或认识的人我们都要调查。”
“也问我了。”由于习惯,辅导员恐怕自己都分不清他说的是谎言还是真话了。
“你是你,我是我。我没有必要回答这种侮辱我尊严的问题。”司英杰大怒。
“不要激动,你可知道这是条人命呀!不管怎么说她曾经是你的学生,曾经敬重过你,难道你不应该为她做些什么吗?”古洛心平气和地说。
司英杰看着古洛,想了一会儿说:“我那天和几个同事一起请科大的王教授吃饭,感谢他到我们学校上课,从6点一直吃到8点半,然后就各自回家了。所以从8点半到10点没有人证明。”他的怒火没有完全平息。
古洛的脑子一亮,如同电焊机碰出火一样。他在内心叫道:“就是它。”
胡亮刚要继续问那些参加宴会的人的名字时,古洛快了一步:“请王教授吃饭,他们给你们上过课?你们请外面的老师来吗?”
“那当然了。我们请的都是本市最好的专家学者。”校长这时才从书本中拔出身来,自豪地说。
“请过陈天晓吗?”古洛急切地问,他已经感觉到事态正向好的方向发展,但他依然很紧张,就像一个被怀疑患有绝症的人听医生宣布化验结果一样。
“就是那个被杀的陈天晓?当然请过。”校长问道。
“陈教授啊,请过多少次了。”司英杰说。
“你请过吗?就是你们中文专业请过吗?他可是历史学的教授呀。”越到这时古洛就越是谨慎,这很平常的做法却是大多数人做不到的。
“请过,我们开设历史课,他来给我们的学生讲过。”
“索娟在校时,他来过吗?准确地说,他给索娟上过课吗?”
“让我想想。”司英杰说,“那是哪一年来着……”他嘴里念念有词。
“讲过。”他断然说。
“可得确实呀。”古洛说。
“那还有错,索娟在校的时候,陈教授来得最多,积极性可高了。我可以以我的尊严保证,他绝对给索娟上过课。”
“好。”古洛仿佛看到了夏夜空中喷发的焰火,那么明亮、美丽、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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