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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民营五大电视台之一的都电视台位于东京港区南青山。之前原本在西麻布,在东京度过大学时代的卷岛对此有深刻的印象。如今,电视圈也必须因应数字电视的新时代,因此,在跨入二十一世纪后,都电视台迁移到位在南青山的新址大楼。和卷岛同行的植草刑事总务课长似乎原本就对电视的世界有着浓厚的兴趣,据他说,其他各大电视台也都纷纷搬进了新的公司大楼。

        青山大道上的“都电视台”新大楼虽说是沿着马路,但严格来说算在巷内。但入口的门厅之大,绝对是其他摩天大楼无法相提并论的。多面体结构的二十几层建筑物,宛如对周围落伍的箱型大楼不屑一顾,大楼的外观就像精巧的玻璃工艺。可惜的是,在玻璃帷幕的外侧墙上,垂着好几块宣传节目的广告布幔,令入感到失望,甚至觉得这幢雄伟的大楼本身就是天大的玩笑。

        卷岛仰头看了一下大楼,和植草一起通过警卫室。走进大门,经过像公园散步道般婉蜒曲折的通道,来到正面玄关,告诉柜台要找“夜间新闻眼”的座间制作人。

        “他马上就会过来,请稍候片刻。”

        柜台小姐说完后,卷岛他们无所事事地看着一旁庆祝高收视率的海报,不一会儿,看到一个瘦高个子、年约四十岁的男子从大厅旁的楼梯走了下来。他大步走过大厅,t恤外的夹克衣襬都翻了起来。他一看到卷岛他们,稍微露出讶异的神情走了过来。

        “呃,请问你们是神奈川县警的?”他身体微微前倾。

        “是,我就是打电话给你的卷岛。这位是我的上司,刑事总务课长植草。”

        “喔……喔喔,我姓座间。”

        可能是眼前两个人和他想象中的刑警相去甚远,座间制作人的回答显露出困惑的反应。在交换名片时,他也同样一脸困惑。

        “足柄警察局的特别搜查官……?”

        “不,现在是总部刑事总务课的特别搜查官,我还来不及印新的名片。”

        “是是……啊,这里不好说话,我们到楼上谈。”

        卷岛他们跟着座间上了二楼。

        “这里是新闻部的楼层,新闻节目的摄影棚也在这里。”

        座间走在通道上时,挥着右手,简单地介绍了楼层的格局。右侧的房间内放了一台像是编辑器的大型仪器,左侧的隔板后方,放了很多堆满资料的办公桌,许多人穿梭其中。虽然楼层很宽敞,但杂乱的感觉更令入印象深刻。

        “请来这里。”

        座间带他们来到放了一张大型长方形桌子的会议室。他随意指了指张椅子,示意他们可以随便坐,然后走出了房间。

        卷岛他们坐在入口附近的角落等了一会儿,座间拿了两个装了咖啡的纸杯回来,身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也拿了两个纸杯跟了进来。男人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棉质衬衫配上一件牛仔背心。和座间相比,他的动作相对敏捷,感觉像是现场的工作人员。

        “他是负责此次川崎命案新闻的主编。”座间把装了咖啡的纸杯放在卷岛他们面前时介绍道。“最近,我们电视台的节目很少提及这个事件,因为距离第一桩命案将近一年了,不过我们正打算企划一个特别报导。”

        “应该是我们不乐见的内容吧?”

        植草语带玩笑地问,座间慌忙笑着摇头,“没这回事、没这回事。”和戴着圆眼镜的儿玉主编交换名片后,卷岛他们再度坐了下来。

        为了缓和气氛,植草继续用轻松的口吻说:“虽然是十年前的事了,其实,我在大学毕业找工作时,曾经来应征过都电视台,也获得了内定。不过,最后我通过了公务员考试,也就无缘进入贵公司了。不然的话,我其实现在也可能在这里上班,想到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座间露出淡淡地苦笑。

        “真羡慕你没有误入歧途。如果我也像你那么聪明,现在就不需要为工作汲汲营营了。”

        “汲汲营营吗?”植草偏着头,露出调皮的笑容,“在当前的景气萧条中,只有各家电视台争先恐后忙着搬新家,让人不得不感叹媒体的强大实力。这幢大楼也傲视群雄,虽然时下流行所谓的多媒体,但电视王国仍然屹立不摇,眼前一片荣景。难道不是这样吗?”

        “该怎么说呢?”座间轻轻耸了耸肩,“可能是身处其中,完全感受不到这点。”

        “我并没有想要抢你饭碗的意思,”植草看到对方的冷淡反应,无趣地露出僵硬的笑容,“我只是把内心的羡慕说出来而已。”

        座间仍然面无表情。

        “这个行业并不像外表那么光鲜亮丽。为了收视率,我们真的是拚死拚活。新闻节目长久以来也无法摆脱收视率竞争的恶梦,但新闻节目如果太八卦,又无法在观众心目中树立信赖形象,所以,两者必须同时兼顾。”

        座间说完,喝了一口咖啡,似乎想要改变话题。“呃,关于电话中谈到的事……”

        他微微探出身体,好奇地看着卷岛他们。

        “有一件事,我想再确认一下,是你们负责侦查的人要上镜吗?”

        “没错,我打算亲自上镜。”卷岛简洁扼要地回答。

        “呃,卷岛先生是……”座间看了看名片,又看看卷岛,“川崎事件侦查工作的负责人吗?”

        “是的,没错。”植草代替卷岛说明,“这一次,项目小组的指挥系统稍微调整了一下。嗯,虽然很难以启齿,目前,侦查工作陷入了瓶颈,因此需要借助一股新的力量打破僵局。这一次,我们重新建立了侦查方针,由卷岛负责一切实质工作。这也是我们局长的方针,因此,完全不需要担心。”

        “喔,这样的话,当然没有问题。”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座间仍然皱着眉头,露出讶异的表情。“但毕竟这是前所未有的提案,尤其是由侦办此案的负责人直接来摄影棚上电视,到底能不能实际做到,效果和情况也都不知道。”

        “我们也认为这是最关键的问题。”卷岛轻声附和。

        “密集上节目这一点也没有改变吗?”

        “对,在获得成效之前,都要麻烦你们。不过,如果观众提供情资,我们恐怕很难在第二天就马上作出反应,所以,如果可以按照每星期一、三、五,或是一、四的方式,一星期进棚两到三次,就太感谢了。”

        “呃……”座间慢慢地开了口,似乎在思考该如何用字遣词,“虽然有点像是老王卖瓜,但‘夜间新闻眼’这个节目的收视率经常超过十个百分点,在卷岛先生加入后,或许更会往上提升。也就是说,会有相当多的人认识你。在摄影棚现场直播的影响不同于剪辑录像,会造成很大的震撼力。对于实际参与第一线侦查工作的人来说,这未必是一件好事。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

        “没关系,我几乎不会去第一线了。”

        可能回答得太干脆,反而让人感觉不够诚恳,座间仍然谨慎地询问:

        “有时候,观众可能会用一种我们意想不到的眼光看电视。在新闻节目中,观众注重的并不完全是新闻内容,主播和女主播的穿著打扮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尤其当我们邀请各界评论家上节目,观众感到新鲜有趣时,他们更会张大眼睛看仔细。其中有些外形独特,像是发型劲爆之类的,也难免会遭到他们批评指教一番。”

        “你的意思是,我最好把头发剪掉吗?”卷岛问道。座间苦笑着摇头。

        “不,我认为这样很好……不知道卷岛先生,你自己觉得呢?”

        “我们局长叫他不要剪。”

        植草开玩笑地插嘴。卷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和地注视着座间。

        “原来如此。”座间喃喃自语,不知道他在感慨甚么。

        连卷岛也不知道自己头发留得比年轻时更长的理由与坚持。

        他不否认,六年前的樱川健儿绑架杀人案后,自己的内心的确有点自暴自弃。在少年遭到杀害后,无法逮捕“老夫”,在记者会上出糗与遭到降职……虽然无法具体说明是哪一件事对自己造成了伤害,但是自己对于周遭的事不断朝不好的方向发展所产生的恐惧,以及在情绪起伏的状态下,不得不凭直觉做出判断的残酷局面,在内心产生了强烈的阴影,无法加以克服的无力感更加深了这种阴影。

        他也无法判断在事件之后,自己的处理是否妥当。遭到降职时,曾经有机会离开警察这个行业,但他并没有离开。潇洒离开其实是一种逃避,继续恋栈也需要有相当的心理准备。他很清楚,无论是否继续留在这一行,那个事件将一辈子烙印在自己心里,所以,最后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自从那次事件后一刀未剪的头发,无论在任何单位,都使他成为无法完全融入环境的局外人,但至少他不是因为颓废而留长发。卷岛认为,这头长发代表这些往事仍持续对影响着自己,而且,应该八九不离十。

        所以,是否需要为了上镜头而剪头发的问题,对卷岛而言,根本就是不需要烦恼的问题。他更不可能因为曾根的命令剪头发。

        “反正,你们主动提出这样的提案,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从某层意义来说,这也是开拓新闻报导方式的一种尝试,我们会积极配合。”

        座间的表情于稍稍松懈下来。之后,卷岛他们开始交换意见,讨论具体怎么进行。

        座间除了重视从侦查负责人口中直接获得准确的信息以外,更在意诉诸观众眼睛的“画面”。这是所有电视节目的基本原则,他反复讨论着画面效果的问题。

        节目内容无法光靠谈话的方式进行,即使运用模型或图表加以辅佐,使内容更加通俗易懂,恐怕仍无法确实抓住观众的心。无论节目是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其中至少有一半时间必须配合录像画面。因此,座间提议,由卷岛在走访命案现场的同时加以解说,卷岛也同意了。

        卷岛告诉座间,项目小组掌握的情报未必会全部向民众公开。尤其有关现场的物证和鉴识结果的内容,仅能是歹徒和项目小组了解的“秘密”。因为,当歹徒遭到逮捕而自白时,必须让他说出无法从媒体报导中得知的事实,或自行供出该秘密。

        虽然卷岛只说了这个理由,但在这次的侦查中,并非仅此而已。卷岛这次上电视,表面上的目的是呼吁民众提供情资,真正的用意是在等待“恶魔侠”上钩。如果“恶魔侠”有所反应时,首先必须辨别他的真伪。因此,能否说出该秘密事项就成为重要的关键。

        “还有另一件事。当观众提供情资时,如果是书信,而且很明显与案件有关时,希望你们可以在不拆封的情况下,就直接转交给我们。”听到卷岛的要求,座间轻轻蹙了蹙眉。

        “对于这个要求,我们可能无法轻易答应。因为,这么一来,就超越了单纯配合演出的范围,我们毕竟是报导机构,不可能在没有了解是否属于新闻范畴的情况下,就直接交给你们。”

        现场的气氛顿时陷入僵局。

        “希望你们可以配合。并不是因为我们想独占重要的情资,而是为了便于侦查工作迅速而正确地进行,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你们无法同意这个要求,我上这个节目可以说没有意义了。”

        “嗯……真伤脑筋。”

        座间将视线从卷岛身上移开,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涩,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看着儿玉主编。

        “老爹来了没?”

        “有啊,在休息室。”儿玉说。

        “你去请他过来。”

        儿玉二话不说走了出去,座间喝下已经冷掉的咖啡,点了一支烟。

        “我问问老板的意见。”他把空杯子当成烟灰缸,吞云吐雾道,“韭泽五郎……不管怎么说,‘夜间新闻眼’是他的节目。”

        韭泽五郎在“夜间新闻眼”担任主播,也是他一手打造这个长达十年的长青节目。只要生活在日本,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年纪大约五十四、五岁,原本是都电视台关系企业《新都报》的政治记者。进入都电视台后,担任新闻节目的解说,他不仅辩才无碍,举手投足都散发出信赖感,受到观众的极大好评,后来,自然而然成为新闻节目的主播。

        一般新闻节目无法靠摄影棚的画面取胜,但该节目的最大特色,就是韭泽五郎等固定班底的评论,以及即兴的讨论。“夜间新闻眼”的魅力,在于为原本只是提供信息的新闻节目增添了人情味,很适合观众在茶余饭后欣赏。其他电视台也有一、两个收视率不错的夜间新闻节目,每个节目都有不同的特色,卷岛平时经常看的正是“夜间新闻眼”。

        “卷岛先生,请问你几岁了?”座间没话找话。

        “五十二岁。”

        “是吗?原来你比我年长四岁。”他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其实,大家也都说我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年轻,喔……不,这样说或许有点失礼,但我真的猜不出你的年龄。”

        “听说,以前的同事都叫他‘少年仔’。”植草插嘴道。

        “是喔,这么说,这次是‘少年仔’对战‘恶魔侠’啰。”座间可能很满意自己下的文案,独自笑了好一会儿。

        不一会儿,没人敲门,房间的门自动开了。

        “啊哟啊哟,幸会幸会。”

        韭泽五郎走进门的同时,以宏亮的声音说道。他本人比电视上更壮硕,修长的双腿和滚圆的肚子好像欧美国家的人。他并没有穿上已经成为他注册商标的吊带,只穿着牛仔裤和POLO衫。

        他与卷岛他们互相交换了名片,在儿玉主编原本坐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近距离观察时,发现韭泽五郎的皮肤十分光泽到令人感到有点可怕。虽然他长得并没有特别俊俏,但鼻梁很挺,看起来像是舞台剧的演员。原本不是电视界的人,在这个世界混了十四、五年,长相也会相对改变吧。不,应该是他本来就有这种素质,才能够转型成功。在电视画面上,可以从他的脸上感受到年龄和资历所培养起来的沉着与老成,亲眼看到他时,也察觉他的脸上绽放出一种光芒。

        韭泽翘着二郎腿,把身体倚靠在椅背上,听坐在一旁的座间介绍大致的情况。聆听的时候,他频频点头,始终不发一语,不时用手掌抚摸着光滑的脸颊,瞇起眼睛看着卷岛他们。

        听完后,韭泽举起手臂,轻轻伸了个懒腰,眼角的笑纹突然挤成一团。

        “好难得,你们竟然主动提出这样的提议。国家警察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越来越多的犯罪靠勤跑基层是无法破案的。”卷岛淡淡地回答道。

        “嗯。”韭泽打量着卷岛,“我想,你们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其实卷岛并没有告诉节目制作小组,自己在向观众募集情资的幌子下,隐藏着另一个计划——把“恶魔侠”引诱到舞台上的真正目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卷岛想要做的事,就是在他们家的庭院里设下陷阱,然后扩大成逮捕剧的舞台。在此过程中,或许要充分利用他们的新闻活动和报导自由,或是完全无视这些东西,彻底以侦查为优先等,种种可能发生的状况必须事先设想周到才行。

        因此,为了避免在一开始就发生争论,卷岛姑且隐藏了真正的用意,但从韭泽精明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察觉了这一点。即使如此,他仍然没有收起脸上愉快的微笑。

        “没问题啊,很值得一试。那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他锐利的眼光移向座间。

        “嗯,有一件事比较为难……”

        座间告诉韭泽,卷岛希望民众寄到电视台提供情资的信直接转给警方。

        “没问题啊。这么一来,也可以减少我们工作人员的工作。这有什么问题?”

        韭泽说得非常干脆,令人觉得是否欠考虑。

        “但事情没这么简单。”

        座间满脸为难的表情,叫了一声“老爹”。

        “没这么严重啦,观众也是看到警方负责侦查的人上电视才会寄信,所以当然是寄给警方。”

        “不,这是身为报导媒体的立场问题啊。”儿玉主编似乎也对此存疑,在一旁插嘴道。

        “这种小事有什么关系。”韭泽哈哈大笑起来。

        “这怎么是小事……”

        “我认为,早日抓到凶手最重要。凶手犯下这么卑劣的命案,至今仍然逍遥法外。只要一天不抓到他,名奈小姐就无法高枕无忧。所以,抓到凶手才是首要任务。”

        韭泽直率的意见终于堵住了制作人和主编试图反对的嘴。在新闻界打滚多年,几乎成为这一行代表人物的他,竟然放弃了自己的重要权利和道义,面不改色地坦率说出身为普通市民的意见,倒是令卷岛感到意外。但是,这真的是赫赫有名的新闻人在不上镜头时说的真心话吗?

        “不然,干脆在屏幕上打上项目小组的地址与联络电话,让观众直接把信寄过去不就得了。”

        “对喔,真是好主意。”

        韭泽的一句话轻松解决了这个问题。

        由于电视台方面之前从来不曾和警方全面配合报导,所以无法掌握分寸。现在总算为实现这个企划踏出了第一步。

        “我知道有些情资可以公开,有些不适合公开,但无论如何,希望不要有欺瞒我们的情事发生,况且,这也攸关到节目的信誉。”

        听到韭泽压低音量这么说,卷岛看着他的眼睛,点头答应了。

        “我了解。”

        “即使骗得了我,也骗不了观众。”韭泽瞇起眼睛,露出无畏笑容。“关于这种事,绝对不可能轻易蒙混过去。对了,那个以前是大阪府警的人……”

        他拍了拍儿玉主编的肩膀,然后摸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迫田先生吗?”

        “对,对,迫田先生,邀他上节目试试看。”

        迫田和范曾经在大阪府警搜查一课担任课长,十年前退休后,目前在新闻和谈话性节目担任评论员,并定期举行各种演讲。他的嗓音沙哑,以关西腔直截了当切入核心的说话方式,以及建立在他以往经历基础上的说服力,为他奠定了具有公信力的评论家地位。虽说他独特的人格特质让他在电视上赢得观众的青睐,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经历无懈可击。即使卷岛等在大东京地区工作的同业,也对他在搜查一课课长时代,被誉为“浪速①科隆博②”的逸事时有耳闻。

        ①大阪的古名。

        ②意大利解剖学家,外科医生。

        警察的世界中,无论退休后,或是进入其他单位,都无法摆脱纵向的束缚。因此,对卷岛来说,并不希望迫田与自己同席。即使是警察的前辈,也未必了解自己的真正意图。之前,各县警爆发出各种丑闻时,迫田曾经态度毅然地批判警方。不知道这位在上一代声名大噪的刑警,会对这种突发其想的计谋会有怎样的反应。

        “应该没问题吧?”韭泽一本正经的表情掩饰了强势态度,转头问卷岛。

        “当然。”卷岛也面不改色地回答。

        这么一来,等于为收视率打了一剂强心针,座间也心满意足地频频点头。

        “接下来,只剩下征询名奈小姐的意见了。”

        “对啊,说起来,她也是事件的当事人。”

        韭泽和座间讨论着。

        “好了,就这样吧。”

        韭泽站了起来,向卷岛他们轻轻地挥挥手,走了出去。打开门时,突然转过头来,展露了一个不知道是表示亲切,还是期待日后发展的笑容,才走出房间。

        座间看着卷岛他们,嘴角露出笑容。

        “他平时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老爹。”

        “不不不,他果然有撑起一个节目的大将之风。”植草感慨地说,但不知道他有几分是真心话。

        卷岛他们和座间确定了大致的日期后,便离开了电视台。

        “他一定有敷面膜。”

        走出电视台,植草望着身后的大楼说。

        “不知道他在家是不是脸上抹了一大堆化妆品看报纸。真难以想象。”他似乎对自己说的话感到好笑,然后,摸着自己的脸说:“我也来试试吧。”听他的口气,似乎并不完全是开玩笑。

        “卷岛先生,你快上电视了,要不要也试试?”

        卷岛摇了摇头,一笑置之。

        “不过,我想,你最好重金买一套好一点的新西装,不然,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尤其你又这么性格,如果穿太便宜的西装,会让人怀疑你来路不明喔。”

        姑且不理会他的话,植草身上穿着细工讲究的三颗扣子西装的确很有型。

        “透过电视画面,也能看出西装的好坏吗?”

        “当然,像是材质的光泽或是质地之类的,都看得很清楚。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恕我直言,卷岛先生,你的西装是量贩的成衣吧,这样完全没有画龙点睛的效果。”

        植草说的没错,卷岛的西装的确不是昂贵的名牌。他向来认为西装穿在身上就像是工作服,不曾在意这种事。虽然他有一套花了七、八万圆量身订做的西装,但自从在六年前的记者会上出糗后,就不曾再穿过。

        “我的西装都是亚曼尼,很不错喔。我看,你不如趁此机会添购两、三套吧。”

        “嗯……我回去和女儿商量商量。”

        卷岛随口应付,心里却为这笔意外的开支感到不悦。

        “总而言之,都电视台的问题总算搞定了。”植草喃喃自语道,突然露出神伤的表情,“不过,我感觉早晚会出问题。”

        “怎么说?”

        “都电视台以外的电视台或是报社一定会反弹,他们都是记者协会的成员,习惯共同发表,会要求我们公开信息。你想,侦办案子的负责人频频上某一家媒体,公布重要信息,他们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但是,‘夜间新闻眼’并不是一般的媒体,‘恶魔侠’曾经寄恐吓信到该节目,那里也是川崎事件的舞台之一。观众应该了解这一点。所以我们才会和那家电视台联络,即使其他台抗议,也可以用这个理由堵住他们的嘴。”

        “这攸关收视率的问题,即使可以暂时让他们闭嘴,只要看到‘夜间新闻眼’的收视率上升,情况就不同了。尤其是第一电视台的‘新闻现场’的收视率和‘夜间新闻眼’不相上下,两个节目是竞争对手。他们一定会抗议为什么上那个节目,不来上这个节目。”

        “如果他们提出这些抗议,课长的工作不就是去平息这些声音吗?这可由不得我说东道西的。”

        “所以,我现在正在和你商量。”植草淡淡地笑了之后,立刻严肃起来,“怎么办?你认为星期一、三、五上‘夜间新闻眼’,星期二、四上‘新闻现场’的方式可不可行?这样的话,效果一定更加显著。我想,这种事不需要特地请示局长,这也是顺着他的方针,我们可以自行判断决定。第一电视台在惠比寿,搭出租车很快就到了。既然来东京了,要不要顺便到那里看看?”

        卷岛摇了摇头,“这样下去,永无止境。除了‘新闻现场’以外,还有其他的晚间新闻节目。我去上‘夜间新闻眼’并不是为了拉抬他们的收视率,如果毫无原则地上其他节目,反而变成各电视台收视率竞争的工具。真有人抗议信息不平等,我们干脆同时把相关数据发给记者协会。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他们只要看‘夜间新闻眼’就够了。”

        “我认为他们没这么容易摆平。”植草撇撇嘴,“他们一定会杀红眼。如果他们联合起来整我们就惨了,这点你应该最清楚。”

        走到青山大道时,卷岛停下了脚步。“我并没有小看他们,我刚才也说了,我期待课长你可以妥善处理这些事,至于我,只要尽自己的本份就够了。还是说,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需要我这么作吗?”

        植草注视着卷岛,将涌到喉头的话吞下去,然后挤出一个笑容。

        “我并不是故意说这些来烦你,虽然我坐在目前的位子上,但为人处事还不是很成熟,况且,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难免会担一些不必要的心。我只是害怕失败,这只是我的提案之一,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并不打算失败,但也无意迎合。我们要面对的不是媒体,而是藉由媒体面对广大市民与歹徒。如果没有把握这一点,无论怎么做,都注定会失败。这是我在六年前学到的教训。”

        植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好像回过神,以非常干脆的语气说:“好了,既然这样,我去处理其他事了。”说罢,独自走往与车站相反的方向。

        卷岛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表。确认还不到傍晚,兴起想打电话给泉美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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