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边,输输赢赢地打了个平出,她没有熬夜的习惯,没多久困了,打个呵欠拍拍嘴巴,下人在旁边递了干果盘上来,明月捡了一颗酸梅放在嘴里,想要提提神。她下手的女子是显瑒的表弟妹,仍出去一张牌然后低声道:“跟我一个症状。”
明月看看她:“什么症状啊?”
“总是困,吃不香睡不熟,也爱吃酸梅,还怕冷。你呢?”
明月的对家接口道:“我那时候怕热。一热就恶心。”
明月核计了一会儿才知道她们说什么,心中不快:“我没有。”
她们抬头看看她,都有点纳闷,仿佛在说:又不是坏事,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明月故意点炮给下家让她和了,然后找别人替自己上手,上楼去新装修的客房睡觉。路过小偏厅,看见两三个爷们卧在那里吸烟,香气扑鼻,云雾寥寥,下人们跪着服务,谁说了句笑话,他们含含糊糊地低声笑。书房里面二表哥在玩显瑒藏的宋代古筝,弹着一首婉转销魂的小曲,一个随他来的画着女妆的美貌小厮,拄着头听他主子抚琴,一脸陶醉。不知谁在园子里连着放了好几个二啼晓,动静清脆响亮,热闹辛辣的硫磺味道跟着声音传播扩散……
明月上楼找了间卧房,和衣躺在榻子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出神,只觉得这日子过得逍遥而不真实。残留的财富铸成享乐的围城,希望和幸福像是城郭里的困水,过气的贵族们每日无节制的汲取,不在乎,不感恩,不害怕枯竭。她手边放着几本旧书,信手打开一本,竟是应了景的白居易的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多久,被人轻轻摇着肩膀弄醒,睁开眼睛竟是小王爷,明月歪着头看他,怎么都觉得是年少时候的模样,消瘦清隽,眉目传情,这人可真好看啊。她伸手覆在他脸上问:“你打完牌了?”
“嗯。你躲在这里偷懒啊?”
“反正也赢不了,就不打了。”
他笑着说:“年夜饭好了,去吃吧?鹿儿师傅专门来给做的。”
“一点不饿,吃不下东西。”
“……那就喝杯酒去。”他目光如水,实际上在跟她打商量:这好日子不知会过到何时,这顿年夜饭吃了,下一顿不知道是否聚得来这许多人,张罗得起这般热闹。
这些话用不着说出来,她明白他就跟明白自己一样,点点头:“嗯。”
他却没有马上动,攥起来她的一只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过了年,开春以后,找个好日子,把你的名分成全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把他的头搂在自己怀里,亲亲他耳朵:“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有没有名分我都陪着你。谁走了我都陪着你。什么时候我都陪着你。”
他在她怀里重重地点头,伸开手臂把她环绕住。依稀记得小时候他被阿玛罚站在院子里,扛得一脸憔悴,嘴唇干裂,女孩就蹲在他旁边,不声不响,不说不笑。他觉得自己狼狈,让她走,别留在这里,她摇摇头说“我陪着你”。原来人虽小,早就拿了一辈子的大主意。他把她给紧紧地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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