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姨和阿香布置午餐,明楼和明镜坐在沙发上各自看着报纸杂志,阿诚和明台一起走下楼。明台一身簇新小西服穿在身上,显得阳光帅气。
明镜看到明台下来,便问道:“你的面粉厂怎么样了,你不请阿诚给你做个投资顾问?”
“我的面粉厂运转正常,蒸蒸日上,我还请了合伙人做了成本预算。”明台自信地说,“大姐,你没什么好担心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我就不麻烦阿诚哥了。”
“欢迎参观吗?”明楼问道。
明台一愣,随即点头:“当然,欢迎大哥、大姐光临指导。”
明镜笑着。
“还有一件事。”明楼放下手里的报纸,“你的合伙人,叫什么名字?”
明台一怔:“合伙人?”
明楼看着明台。
餐厅里,桂姨注意地听着。
“我知道收款人是我,就成了。”明台满不在乎地说着。
明楼决断道:“不成。”
明镜插口道:“明台,去跟你的助理经理好好谈谈,你大哥的态度是对的,做生意,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明楼注视着他:“听清了?”
“一清二楚。”明台停顿了一下,“不过最近小麦涨价了,我想派人到乡下去收购,我不愿意跟从前大哥做小麦生意的老板续约,大哥,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我以为你会控制我。”
“控制你?”明楼道,“我不搞垂帘听政。”
正走到餐桌的明镜听到这句话,立刻回击道:“说我呢?”
明楼笑笑:“不敢。”
“我只希望这个面粉厂属于我自己一个人,我自己说了算,你们不干涉、不参与、不分红。”
明镜嗔道:“面粉厂是明家的产业,你不可能自己说了算。”
明楼也向明台解释道:“这是明氏企业的管理风格,有工厂,有机器,有工人,就要对工厂和工人负责任。赚不赚钱,在你自己。不能让跟着你干活的兄弟们饿肚子,懂吗?”
明台点头。
“吃饭吧。”明镜道。
“我不在家里吃了,我约了郭襄理谈生意。我这几天都住在厂子里,大哥大姐不用替我等门了。”
明镜点头,嘱咐道:“明台做生意不要太急于求成,慢慢来,别太累了。”
“听见了吗?”明楼也嘱咐着,“要小心着点,生意场上陷阱多的是,别一个不小心……跌跤。”
明台点头受教:“我走了。大哥、大姐慢用。”
还没走出门,又被明楼叫住,很认真地对他说道:“生意兴隆!”
明台心领神会,笑了笑:“谢谢大哥。”
夜晚的上海,潮湿,寒冷。
于曼丽从楼上走下来,正巧明台和郭骑云在沙发上刚刚睡醒。特殊时期,三个人完全是处于二十四小时待命状态。
“组长,命令来了。”于曼丽把电文递给明台。
明台读道:“营救三名被捕行动队员,摧毁第一无人区。”
同一条密令,明楼也在对阿诚讲述着计划的实施步骤:“营救我们的队员,需要突击队直接插入第一无人区,为了给突击队做掩护,我们需要把敌人的眼球拉到有关劳工买卖的谈判桌上。把我们要清除的名单当成营救名单交给敌人,敌人会帮助我们快速、低调地解决掉周佛海的卧底刘斌。”
阿诚有点不解:“把清除名单当成营救名单?”
“对。”明楼点头道,“高木把刘秘书放在我们身边已经很久了,是棋子就该发挥作用了。你把用金条换劳工的事向刘秘书透露一二,其余的事情,刘秘书会替我们完成。”
同时,明台也开始对于曼丽和郭骑云计划详细步骤:“黎叔那边有三个人,林参谋会带领两名队员参加我们的行动。如果行动顺利,营救出三名弟兄,我们突击队成员就会增加到十二名。‘毒蛇’给了我们一张军火补给时间表,明天早上九点,运输军火补给的日军运输车将在无人区的第二公路抵达,我们要设法把鬼子的运输车和护航车分开,运输车上的军火,是双方开火的大忌,我们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明楼继续道:“我们需要布一个局,南云造子被刺身亡,高木以为自己可以坐上南云的位置,不幸的是,冈田芳政压根就看不起他。高木在特高课是一个不高不下,有名无实的队长,他要想树立威信,就会拿76号某些人开刀立威。我们就给他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把梁仲春和你送到他的刀口下。高木不会伤害你们,但是他绝对会打击你们,你们千方百计要营救的人,就是他要立即清除的人。道理很简单,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
阿诚点着头:“明白了。”
“知道事后自己怎么脱身吗?”
“承认自己以权谋私,买卖劳工,从中获利,中饱私囊。”阿诚问,“还有什么?”
“还有……”明楼目光如炬,“主动替我背黑锅,为了掩饰替周佛海做事的内幕。”
阿诚认同道:“这样就天衣无缝了。”
“还要看你临场发挥。”明楼继续道,“刘斌真实身份是汪精卫政府的间谍,他必须隐瞒自己的身份,才能继在军统卧底。周佛海首鼠两端,这张牌打得不是时候,对我们来说,是及时雨。”
阿诚点着头,心里已经盘算出了一个计划。
秘书处,阿诚看了一眼刘秘书,刻意把文件放在桌上翻看着,等待着鱼自己上钩。不一会儿,刘秘书走进来:“明先生,明长官叫您马上去他的办公室。”
阿诚嘴里应着声,手里的文件在书桌上东塞西塞,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搁的感觉。
刘秘书又催促道:“明先生。”
“知道了。”阿诚回了一句,把文件塞进桌上一堆文件夹里,赶紧去了。
刘秘书等他离开,立即关上门跑到书桌前,用最快的速度翻找出那份文件,再打开一看,“刘斌”两个字映入眼帘。
离开秘书处,刘秘书径直出了新政府大楼,走到大街上一处公用电话旁,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才走了进去。
“高木君,我有紧急情报向您汇报。”刘秘书拨通了电话,“对,阿诚和梁仲春联手买卖劳工。对,我看清了,是第一无人区,他们想从里面得到一个很重要的人,去周佛海那里领赏。”
“他们去第一无人区捞周佛海的人?这代表什么意思呢?”高木问。
“周佛海要救的是重庆方面的人,这个人叫刘斌,周佛海首鼠两端,高木君应该马上果断地制止他们,杀了那个人。”
高木沉默。
“给76号一点颜色,给明楼一个下马威,给自己树立威信,高木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如果这个人非常有利用价值……”
“高木君,您要留住这个人,很可能被冈田芳政利用,劳而无功,还不如杀一儆百,让他们刮目相看。”
高木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汪曼春推开门,立正站在门口,恭敬道:“报告明长官,卑职汪曼春奉命前来。”
明楼挥手让汪曼春进来:“关上门。”
汪曼春颔首,转身关门。
“我遇见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要和你商量。”明楼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昨天周先生跟我说了一个要紧事,他有一个亲信在重庆卧底,在回上海的途中被日本人抓捕了,送到了第一无人区去做劳工。周先生的意思是,叫我替他把人给救出来。”
“师哥,周先生是不是私下跟重庆分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明楼叹了口气:“周先生有什么目的,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只是这件事太过棘手。阿诚这小子替我出了一个主意,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好主意,不过,有效。”
汪曼春猜度道:“他想让梁仲春出面去买卖劳工吧?”
明楼诧异地看着她:“你知道有这种事?”
“这种事在76号也不是什么秘密,梁仲春走私烟土、买卖劳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师哥,这种事真的要慎重。”
明楼苦闷无言。
汪曼春看着他的样子,追问道:“师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我刚刚接到一个消息,特高课的高木队长也去了第一无人区,我感觉要出事。”
汪曼春着急了:“师哥,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周佛海脚踏两只船,如果阿诚和梁处长被日本人抓住,师哥你就是周佛海的替罪羊。”
明楼漠然道:“我知道。”
“师哥,你要自保啊。”
明楼一脸肃然,拿起电话,准备要拨,又想了想,还是放下把陈秘书叫了进来。“替我接通76号电话。”明楼吩咐道。
陈秘书拨了一个电话:“接76号。”看了看明楼。
“找梁仲春处长。”
“明长官请梁处长接电话。”陈秘书站起来,“报告明长官,76号行动处的人说他们已经上车走了。说不清楚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走了多长时间?”
“两个钟头了。”
明楼突然烦躁起来:“阿诚想做我的替罪羊!”
汪曼春颇为意外。
“去76号侦听室,我需要立即联络到第一无人区的管理区。”明楼对汪曼春说道。
汪曼春配合道:“是。我马上回去布置。”
“时间紧迫,你跟我一起走。”
不容停留,两人前后走出办公室,直奔76号侦听室而去。
郊外小路上,明台早已做好埋伏,等待着。
只见两辆日本军车缓缓而来,一前一后,相隔五十米左右。第一辆是护航开道的军车,第二辆是保持匀速前进的军火运输车。
明台用望远镜监视着:“敌人来了。”
黎叔和一名行动员装扮成皇协军,让过第一辆车,却设下路障拦住了第二辆车。司机用日语大声吼叫着,程锦云发射弓弩,一箭将司机射死。副驾军官刚要拿枪,立即被黎叔一枪击毙。
与此同时,第一辆车也进入明台的包围圈:“目标接近。”
明台、郭骑云、林参谋准备战斗,于曼丽埋伏在深处,瞄准。
日军的军车进入明台等人的埋伏圈,只听明台一声令下,即刻枪声震天。
战斗结束,众人清理完现场,又改头换面伪装成日本军人的模样。明台和黎叔检查车上的军火,“一整车的炸药,要是引燃了,我们一个也跑不了。”明台唏嘘道。
黎叔看看:“炸药大概是炸矿道用的。”
“对,他们炸矿,我们也炸矿。”明台道,“检查武器,小心烟火。上车。”
众人上车,郭骑云发动汽车,向公路方向驶去。
梁仲春开车行驶在公路上,阿诚坐在副驾上一言不发。梁仲春埋怨道:“前几天你跟我说不急,今天就十万火急。”
“这是周先生的差事。”阿诚道,“要是我自己赚两个零花钱,我会拎着脑袋跑日本人地盘上去捞人吗?”
梁仲春颇有感慨:“嗨,这世上,有人动动嘴皮子,有人就得去拼命。”
“人活在世,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有人下命令,有人就得去执行。有人设计图纸,有人就得卖命做工程。没什么好抱怨的,我打小就想得开。”
“那是,你打小就跑腿的命。我这可是舍命陪君子。”
阿诚有些不耐烦:“你别磨叽了,放心好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万一呢?万一有意外呢?这可是日本人的地盘。”
阿诚强调道:“我们是替周佛海先生做事。”
“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梁仲春问。
“如果我不是替周佛海做事,而是替日本人做事,要抓住这个人。抑或是,我替重庆政府做事,要给周佛海先生留条后路。你会向日本人或者明长官告发我吗?”
“不会。”
阿诚疑惑:“为什么不会?你又不是善男信女。”
“我指望你,替我留条后路。”
“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阿诚重复道。
相同的问话,两个人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这时,一辆军车超了过去,其间郭骑云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轿车里的人,阿诚的目光与郭骑云的目光相接,一扫而过。
郭骑云把车开到矿区后门,待日军检查完证件后,放行。同时,梁仲春的车也停在了矿区的前门。
郭骑云把车停在废矿场门口,明台一下车就示意林参谋先将哨兵干掉,一名行动队员立刻站在了哨兵的位置上。
众人走进小型矿道,明台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道:“现在开一个临时战前会议。”
大家聚在一起,于曼丽负责在外监视。
“郭副官负责破坏矿区的通讯系统,我要整个矿区在开火的一瞬间,失去全部对外联系。黎叔和你的一名兄弟负责火力攻击矿区的哨卡,把哨卡上的敌人赶下矿沟去。于曼丽负责压制敌方火力……”明台看了一眼程锦云,“惠小姐负责掩护和撤退,我负责把军火运输车开进矿区中央,引爆这一车的炸药。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道:“明白。”
“我们的三个兄弟应该在矿道里干活,我们这样……”众人围成一团,明台小声地交代着。
接待室里,梁仲春和阿诚接受着日军的搜身检查,卫兵把两人随身携带的枪收了起来,厂长客气道:“枪支暂时替二位保存。你们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卫兵会把手枪还给你们。”
“我刚才在门口看到特高课的车了,是高木君来了吗?”阿诚问。
“这位先生跟高木君很熟悉吗?”
“是的,我们都和高木君认识。”梁仲春道,“厂长,是这样,我们还是按照老规矩来,今天我想……”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厂长截道:“不急,不急。既然二位都是高木君的朋友,我们等高木君视察完矿区回来,再一起谈事。”
梁仲春和阿诚互相看了一眼,各自都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现在对表。”明台说道,“中午12点10分发起战斗,半个小时内结束战斗,全体战斗人员在废矿区集合。”
“半个小时,理论上可行。”郭骑云道。
“对,理论时间。”明台问,“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众人没有异议。
“准备战斗。”
第一矿道里幽暗森冷,高木站在暗处,问道:“你叫什么?”
“刘斌。”
“你认识周佛海先生吗?”
刘斌愣了一下。
“应该认识。”
“你是日本人?我是汪……”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高木一枪正中眉心,栽倒在地。
第二矿道蜿蜒曲长,明台等人一路走来将哨兵清除,将劳工们全部解救。明台等人随后又向第一矿道而去。
接待室里,高木冷着一张脸走进来,看到梁仲春和阿诚顿时一怔:“你们怎么来了?”
梁仲春上前:“我们跟矿上的厂长说好了,要买一名劳工回去。”
阿诚附和道:“这名劳工很重要,是从重庆过来的,也是我们南京政府的人。”
梁仲春应和:“对对,自己人,自己人。”
高木鼻子里喷了一口冷气:“自己人?”
“自己人。”
高木问:“自己人为什么会关押在这里?”
“这不,清乡嘛。”阿诚道。
“对,清乡,清乡的时候误抓了。麻烦高木君了……”梁仲春奉承着,“回头,海军俱乐部,我请客。”
高木冷笑一声:“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刘斌。”梁仲春答。
“哎呀,真不凑巧,不好意思,刚才矿区发生了透水事故,有很多劳工都没出来。这个刘斌已经不幸身亡了,抱歉,梁先生。”
梁仲春怔住,心底顿生火气。
阿诚明白了:“我们想,大家同事一场,如果您能找到刘斌的尸体,是否可以交给76号,我们回去替他做个水陆道场。”
高木看看两人:“我想这个我能做到。”
此时,76号侦听室里,明楼还在焦躁地等待着接通矿场的信号。顿时,明楼想到哪里不妥,厉声问道:“你们刚才是不是用了明码电报?”
朱徽茵和其他报务员吓得不敢出声,明楼又厉声喊道:“说话!”
其中一名报务员哆嗦道:“是,是明码,可是……”
明楼一脸寒冰:“你在用明码告诉全上海,不,不仅仅是上海,是全天下,日本人在上海有‘死亡’黑矿!你是不是疯了?你用明码昭告整个上海76号高层人物出行的时间、地点。你以为全上海就只有76号会用通讯设备来打击敌人吗?抗日分子的抵抗组织也能收到你的明码呼叫……”
报务员脸色仓皇:“长官……”
明楼断喝一声:“滚出去!立即!滚!”
报务员低着头,哭着跑出去。
汪曼春和朱徽茵面面相觑,明楼稳了稳情绪指着朱徽茵道:“继续,继续联络第一无人区。”
朱徽茵应声继续连线。
第一矿道,明台和日军恶战,枪林弹雨间穿梭鏖战。
林参谋跑到明台前:“我们的人找到了。”
“撤。”明台带队,众人边打边撤。
黑暗的矿道里,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明台警觉刚把枪口瞄准对方,只见一个面色黑黄的小女孩,奄奄一息地伸出胳膊:“大哥哥,救我……”
明台惊诧:“这里怎么有孩子?”
“这孩子是跟她爸爸一起被抓的,日本兵拿她喂老鼠取乐,病得快死了,扔在地沟里的。”一个被明台在矿道里救出的战士说。
“大哥哥,带我走。”
“抱着我。”明台蹲下身,小女孩用手抱住他的脖子,“好,聪明孩子。”转身又对众人道,“准备好了吗?走。”提枪第一个向矿洞口走去。
走出矿道,明台不容犹豫抬枪便是一通扫射,边打边喊道:“曼丽,掩护我。”
于曼丽狙击日军,枪火弥漫。
明台把小女孩交给程锦云,冲向准备好的军车,在火力掩护下,驾驶军车冲进矿区中央地带。黎叔等人压制敌方火力,日军看到装有炸药的黑车被打中,立刻大喊,但为时已晚,明台驾车直杀入矿区。
明台把车停在矿道,将军车布满导火线,自言自语道:“好极了。”迅速移动到安全地带,启动爆炸装置。“轰”的一声,烈焰腾空直冲向天空。
剧烈的爆炸声,横过天际。高木惊惶站起,梁仲春和阿诚也是一脸仓皇。
高木大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游击队,游击队!”士兵惊慌道。
阿诚第一个向外跑去,梁仲春对高木恭敬道:“我们先回去了,高木君,您忙着,忙着。”
紧跟着,又是几声连环爆炸声,阿诚跑得飞快,梁仲春提枪追出来说道:“你也太怂了,枪都不要了。”
“我要命。”
他俩身后,一片硝烟,连环爆炸声响彻云霄。
郭骑云开着汽车飞速上了公路,阿诚开车载着梁仲春也快速前进着。明台换下衣服看了一眼于曼丽怀里的小女孩,问道:“她怎么样?”
于曼丽说道:“还撑着。”
明台对郭骑云说道:“加快速度,这孩子快不行了。”
小女孩向明台伸出手来:“大哥哥抱我,我好冷。”
明台解开外套,把小女孩抱进自己温暖的怀抱。
“我们去的地方,有吃的吗?”小女孩虚弱地问。
“有。”
“有妈妈吗?”
明台眼眶湿润:“有的。”
“不会再有老鼠咬我的脚了吗?”
明台望了一眼小女孩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小脚,眼泪直落而下。
“大哥哥?你哭了吗?”
明台转过头擦去眼泪,哽咽道:“没有。”
“大哥哥,我想妈妈了……”话未说完,小女孩渐渐微笑地合上双眸。
明台难抑悲痛,程锦云想安慰明台,却看见于曼丽抚着明台的肩膀,没说话。黎叔递给明台一支烟,郭骑云也沉默了。
“我见过怕死的,没见过怕成你这样的。你这么窝囊,跟着明长官是怎么混过来的?”梁仲春坐在副驾上,对阿诚一通嫌弃。
阿诚不理会,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到底是谁让你来执行这个任务的?”梁仲春突然问道。
“没有任何任务。”
“什么?”
“我们必须置身事外,没有任何任务,我们只是路过这里。高木想凌驾于南京政府之上,就让他去出这个风头好了。有人想方设法地要害我们,那就让他自作自受。”
梁仲春在心里反复咀嚼着阿诚的话,说道:“你跟我合作,我真金白银地分你一份;我跟你合作,我得到了什么好处?你说!”
“为国效力。”
阿诚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梁仲春顿时哑了。
“我不是问这个。”
“这正是你需要的。”
“你能做主吗?你不也受命于人?”
“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我吗?你了解现在特高课和76号及南京政府的格局吗?你有可能知道皮毛,但有一点你不知道,平衡各方利益关系。”
梁仲春问:“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你心里有数。”
梁仲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朱徽茵不停地调节频率,终于找到信号:“有了,明长官。”
明楼回眸问道:“怎么样?”
“第一无人区遭遇游击队袭击,矿区连环爆炸……”
明楼倒吸一口凉气,汪曼春忽觉事态严重,追问道:“能联系到梁处长他们吗?”
朱徽茵摇摇头。
明楼身心俱疲地瘫坐下来,汪曼春看着他的样子,安慰道:“师哥,师哥,你别急。确切消息还是等梁处他们回来……”
汪曼春把明楼扶到自己办公室休息,不一会儿朱徽茵进来报告道:“汪处长,梁处那边有消息了。”
明楼倏地站起来:“怎么说?”
“梁处说,他和明秘书长去了海军俱乐部,说阿诚喝醉了,他一直陪着。他那意思,他们今天一整天都泡在海军俱乐部,哪儿也没去。还问我们,急着找他,是不是76号有什么要紧事?”
明楼看看汪曼春。
汪曼春不悦道:“老奸巨猾。”
明楼突然莞尔一笑:“好。”
汪曼春不解地看向他:“师哥?”
明楼坐下来:“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吗?梁处长和阿诚根本就没去过第一无人区,更别说去买卖劳工了。我也没有来过你们侦听室,刘斌的死活跟南京政府没有关系,至于高木的构陷和第一无人区发生爆炸,不在我们权限范围内,高木会跟冈田芳政另有一套说辞。这笔生意不做了,周佛海先生至多有一点遗憾,但是不需要任何人去踩雷,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汪曼春大概听懂了:“师哥的意思是?”
“有人想给76号和我明某人一个下马威,我就成全他好了。”
“只要这件事不连累师哥,我就放心了。”
“不受牵连是不可能的,最近发生一系列的事件,都说明了抗日武装力量的猖獗。我的座驾被袭击,南云遇刺,李秘书被害,到今天的第一无人区大爆炸,特高课很快就会请我们去逐一问话。”明楼徐缓地说道,“我们要先发制人。”
“师哥心里有数了?”
“我会给他们一个应得的结果。”
看到明楼起身要走,汪曼春赶忙问道:“师哥,你回政府办公厅吗?”
“不,我回家休整。”
“师哥……”
明楼转眸,安慰道:“我没事,你放心做事。”
朱徽茵替明楼扶门,汪曼春不舍的目光定睛地看着明楼消失在眼前。
明楼离开。
冈田芳政一巴掌打在高木的脸上,只见脸上瞬间红了一片。高木站得笔直,听着冈田芳政的训斥:“南京政府正式行文向我要人,刘斌是周佛海安插在重庆的重要卧底,你竟然背着我杀掉了他!”
“报告冈田课长!刘斌此人有重大双重间谍的嫌疑,周佛海首鼠两端,既为南京政府工作,又和重庆政府藕断丝连,卑职是想快刀斩乱麻,解决掉这个麻烦。没有及时向冈田君汇报,是因为卑职想替冈田君背这个黑锅!我们绝不能让这个祸害进入南京政府高层。卑职一点愚忠,请课长原谅。”
“你知不知道,在南京政府眼里,这个人的生死很重要。”
“恕卑职直言,他们要的这个关键人物就是我们必须解决掉的人。”
“你应该留着这个人,他对我们也会有利用价值。”
“他对我们而言利用价值不高,对于南京政府而言,我们杀了他是杀鸡儆猴!警告周佛海,尽管他位高权重,日本政府才是他头上的天!”
“高木君,我不得不提醒你,这里是上海,是各方势力盘踞、博弈的世界情报中心,单凭一股勇气是办不好事情的。我们要权衡各方利益,争取南京政府的绝对支持!你,永远只是一个逞匹夫之勇的士兵!”
高木灰心地低着头,不发一言。
冈田芳政继续问道:“第一无人区被游击队袭击的事情,惊动了日本军部,你那天也在场,有什么发现?”
“没有。”
“游击队掌握的情报准确,袭击目标明确,而且一击即中,我们有责任追查到底。包括南云的案子,这两样棘手的案子比起你致力于杀人树威更为重要,你这个永远分不清轻重的家伙!我现在终于明白南云为什么不重用你了,你就是一个庸才!我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想给76号和明楼一个下马威,我现在告诉你,没用的!”
冈田芳政的震喝让高木不禁震动。
“拿出点真本事来,别让我把你赶到战壕里去。”冈田芳政脸色阴沉,眼色阴郁。
高木敬礼,转身离开。
阿诚拿着文件走进明楼的办公室,递上文件说道:“所有第二战区与‘毒蝎’小组的密电信函都伪造完毕,我检查了五遍,也故意留了些蛛丝马迹,好让有心人拿到这些伪造文件能够得出一个我们需要的圆满结果。”
“策划阶段会有很多任务,一项一项都不能马虎。”明楼长出了一口气,道,“我们总是演绎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得了妄想症。”一页一页过目,吩咐道,“想办法把这些伪造的密电信函,给他送过去吧。”
阿诚点点头。
“明台其实也多疑。”
“明白。过程繁琐一点而已,大哥放心好了。”
明楼忽觉得头疼,用手按着额头。
阿诚忙扶住,关切道:“大哥?”说完,赶紧倒水拿药。
明楼揉按着额头:“头又刺痛,这该死的头疼病。”
阿诚递上药片:“阿司匹林。”看着明楼把药服下,叹道,“大哥,你太累了。”
明楼心里明白,自己不是太累,而是内疚兼心痛,“死间”计划一出台,无论自己做了哪一个决定,都要为结果承担痛苦。
“特高课对南云很重视,一定不会因为我几句话而打消疑虑,他们一定还会深入调查。汪曼春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够查到一些‘毒蝎’的踪迹,特高课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这对‘死间’计划会起到催化作用。”
“有一个办法引明台入局,他不是替我们租过两套房子吗?我们就用他租的房子来做文章。”
“说说看。”
“就像利用刘秘书一样,我们如法炮制去利用‘孤狼’,‘孤狼’自从为汪曼春提供了大姐保险箱的线索后,再无建树,我们得帮她一把。我们告诉他,明台无缘无故在外面租了一套私宅,神神秘秘的,然后引诱‘孤狼’前去一查究竟。故意让‘孤狼’发现我们的地下印刷所……”
“到时候,我们只要提醒汪曼春调查地下党地下印刷所这个住址的房东,就成了。”
阿诚点头。
“那房东……”明楼思忖。
“房东出国了。”阿诚说,“可能一年半载不会回来。”
“那就找一个自己人做房东。”
“叫谁出面去做第一个出卖人呢?”
明楼想想:“朱徽茵。让她出面提醒汪曼春,可以减少怀疑度。”
“好。”
“给‘毒蜂’发报,一切照计划进行。”
“是。”
一组电波划破天际:丧钟敲响。
另一组电波也有了回应:敲钟人上路。
码头上,王天风穿着长衫,拎着一只旧皮箱,登上船。船开动前最后一次笛鸣响起,王天风独自站在甲板上,回望山城,他想着这是最后一次回首,最后一次人生旅程,最后一次执行任务。
船身逐渐离开码头,波涛滚滚,一路向前。
明公馆走廊上,一束昏昏暗暗的烛光在黑色的走廊上飘浮而来,桂姨穿着睡袍悄悄地来到走廊上,她清晰地听到大厅里有响动,像是有人在敲击木板,声音不大,但是,黑暗里透着阴冷的味道。
阿诚嘴里衔着手电筒,脚踩在高凳上,正在取那幅油画。他用一个小锤子轻轻地敲击着油画框,桂姨鬼魅似的站在阿诚背后。
阿诚感觉背后有微弱的光影,脚下一晃,差点摔下来。
“你在干什么?”桂姨问。
阿诚背对着桂姨,口气有些心虚:“画框不牢了,我钉画框呢。”又慢慢转过脸,好奇问道,“您还没睡呢?半夜三更的,您怎么下来了?”
“半夜三更,我听见有动静,就下来看看。你下来,我问你话。”
阿诚听了桂姨的话,慢慢下来。“母子”站在画框前,桂姨问道:“你告诉我,你在找什么?”
阿诚一脸无所谓:“我没找什么。”
“你要不说实话,我就去叫大小姐了。”
“我真没找什么。”
“大小姐……”
阿诚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妈,有话好说,万事好商量。”
桂姨嗔道:“你找什么?”
“前天晚上,我发现小少爷藏了大额汇票在画框里,我想,他这财路一定不干净,他面粉厂刚开张,哪有上万元的汇票?我就想趁着没人……”
桂姨吃惊道:“你偷拿小少爷的汇票?”
“你放心,他就是发现了,他也不敢闹。小少爷在外面吃喝嫖赌,什么事不干?他的钱又不是光明正大挣来的,妈,你放心好了。”
“我怎么放心,万一被发现了……”
阿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万元的汇票,塞给桂姨:“妈,您拿着。”
桂姨气愤地推开:“我不要。”
“妈,我们回房间去说……”阿诚拉拉扯扯着桂姨,要回房间去。
阿诚把桂姨拉到自己的房间,桂姨问道:“小少爷为什么要把钱藏在画框里呢?”
“前两天,他说他面粉厂开张,需要一幅油画挂在办公室,叫我替他画,我现在哪有时间伺候他,就说把家里这幅画拿过去挂好了,他也就同意了。可能这幅画马上就要搬到工厂去了,所以,小少爷藏了些东西在画框里。”
“他为什么不藏在自己房间里?”
“他的房间阿香隔两天进去打扫一次,他的柜子都没有加锁,小少爷要藏东西,可不就动心思嘛。”
“你手上拿的什么?”
“一份租房合同。”
桂姨脑海里顿时想起曾经看到过的那份有武康路租赁信息的过期报纸,伸手要道:“能给我看看吗?”
阿诚反问:“你认识字吗?”
桂姨有些尴尬,把悬在半空的手又放下:“小少爷为什么在外面租房子啊?”
“你问我,我问谁?”
“我总觉得你鬼鬼祟祟的,像是在监视先生。你告诉妈妈,你到底在替谁做事?”
“谁给我钱,我就给谁做事。”
“你不会真是在替日本人做事吧?”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先生不也替日本人做事吗?”
“先生是替汪主席做事。”
“有什么分别?”
“我一直以为你在明家过得很好,你是个知足感恩的人……”
“妈,你别成天跟我说这些大道理好吗?”阿诚截断道,“先生是什么样的人?睚眦必报,雷霆手段,我要是不能做到八面玲珑,我哪里还有命活到今时今日?妈,你别太天真了!”
桂姨停顿了一下:“你今天晚上,喊我妈妈了。”
阿诚一愣:“说到底,我们是母子。”
桂姨终于点了点头,欣慰地笑了。
深夜,朱徽茵捕捉到了一组“神秘”电波后,迅速用铅笔记录下来:第二战区阻击计划……
熬了一夜的汪曼春脸色疲倦,手里拿着电文,说道:“我们熬更守夜,等着破译他们的密电,他们却真真假假,让我们陷入一种窘境。”
“汪处长的意思是?”朱徽茵问。
“第二战区的行动计划曾经泄密,你知道吗?”
“卑职不是很清楚,只听闻日本大使馆曾经遭到一次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袭击。”
“对,第二战区的行动计划就是在那次袭击中泄密的,如今重庆政府想拿这个来制订阻击方案,不是很可疑吗?”
朱徽茵分析道:“他们的防御方案估计是针对第二战区的武器、兵力分布中拟定的。有时候真作假时假亦真。”
“有一定道理,但是这种无凭无据的电文还是不要给特高课通报了,免得挨骂。”
朱徽茵点了点头,又不经意道:“说起特高课,表面上办事雷厉风行,其实还不如我们76号办事得力。上一次,他们手上的一个共党叛徒死了,闹得沸沸扬扬,好像新政府的官员都有共谍嫌疑,听说还把汪处长、梁处长,甚至明长官都叫去喝了茶。”
汪曼春讪笑地看着她:“你知道得还挺详细。”
“我是听行动队的人说的,说特高课曾经探测到一个神秘电台,就在武康路附近,可是高木根本就不往下追查。这个神秘电波我也捕捉到过,以我之见,共产党的谍报电台应该隐藏在武康路上,按照惯例,他们不会买房子,一定是租房子。我们应该查查最近武康路的租房信息。说不准,还能抓到共党电台。”
汪曼春暗自思忖着,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工作量很大啊。”
“排查,工作量肯定很大,但是,一定会找到这个电台。”
汪曼春笑笑:“你还别说,这方法是蠢笨了点,但是有效。陆军医院,许鹤死了,谁杀的?这个疑问依旧存在。查,查一下这三个月内所有招租房子的广告,一个一个地追下去!”
“是,汪处长。”
“如果找到了共产党电台,说不准还能有更大的意外收获。如果找到幕后的黑手,朱徽茵,我给你记头功!”
朱徽茵立正:“谢处长!”
王天风站在街头,看着手里的报纸,神情凝重。报纸上“抗日武装分子袭击铁矿,黑铁矿区成废墟”“吴淞口码头货船遭遇炸弹袭击”的标题充斥在他的脑海里。
明楼走到秘书处门口,对阿诚喊道:“和我走走。”
阿诚立即起身走出秘书处,两人顺着走廊漫步。
“情况怎么样?”明楼问。
“一切顺利。只不过,吴淞口码头有一艘船被炸沉了,明台干的。不过他不会承认,因为船摆渡给了B区后才出的事,明台聪明,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重庆那边……”
明楼接口道:“杀声震天?”
“那倒也不至于,只不过勒令严查。B区那边的指挥官回重庆述职了,下场不太乐观。”
“有好消息吗?”
“‘毒蜂’约您见面。”
明楼站住,看了阿诚一眼,冷冷问道:“这算是好消息?”
阿诚却步。
“真是再好没有了。”
“他肯来约,总比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街上绑票强吧。”
明楼沉着脸,问了一句:“76号在干吗?”
“应该是全面铺开对武康路不明电波的彻查吧?我现在还没掌握76号的消息。”
明楼板着脸:“去弄明白。”
“是。”
“我说你在秘书处什么都没学会,专学会打官腔了。”
阿诚无缘无故被明楼数落,低着头不敢回应。
明楼看他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去吧。”
阿诚刚要走,明楼又叫住他:“回来。”阿诚应声,明楼想想,说:“今天晚上,跟‘毒蜂’见面,找一个安静的会所,你去安排吧。”
“是。”
明楼看着阿诚的背影,想着要跟“毒蜂”见面,总有些不顺气的感觉。
汪曼春乔装打扮,走进一家咖啡馆,桂姨穿得体面地坐在她的对面。
汪曼春不想耽误时间,开门见山问道:“你说,你手上有一条线索,是一份租房合同,可能与南云之死有关?”
“是的,汪处长。”
“合同带来了吗?”
“现在还没有。”
汪曼春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我还有别的事。”起身就要走。
桂姨也站了起来,请求道:“请你相信我!我可以为你所用。”
汪曼春冷笑地看着她:“以前不是吗?”
“南云死了,我一直跟南云课长是单线联系,现在我的线彻底断了,一个特工的线断了,等于死了。”
“对于我而言,你并不是一个出色的特工,你只是一个眼线,一个小喽啰。你一直高估了自己,我不想像南云一样,愚蠢地相信一个下人,白白丢掉了性命。”
“南云课长的死是意外,凶手要射杀的是明楼。”
“你的意思,我师哥该去死?”
“我没有这个意思。汪处长,你听我说,这件事真的很蹊跷,南云课长的汽车一定被人动过手脚,就算她回特高课也会从武康路走,她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梧桐路!我一直都在寻找破案线索,那天阿诚告诉我,明台在油画框底下藏了一份租房合同,我就起了疑心。当时,我没能把那份合同搞到手,但是我的余光隐约看见了武康两个字,我觉得我马上就会有重要发现。”
汪曼春似信非信地看着她,心里暗忖着:“又是武康路?”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含着不屑:“那个花花公子?哼。”
“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希望你今天说的话值这么多钱。”说着,汪曼春拿出一张支票递到她的面前,桂姨低头一看,是一张一千元的支票。
桂姨看了一眼,没有接:“我现在不是为了钱,阿诚前天夜里给了我一万块汇票。”
汪曼春颇感兴趣:“为什么?”
“做下人的谁不想往上爬?”桂姨把支票收起来,“钱我不嫌多,但是不再为了糊口,我想将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我还要把明镜送进监狱。”
“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汪曼春突然问道。
“汪处长,你说。”
“你一个明家的老仆,为什么一定要费尽心思害他们呢?你宁愿给日本人效力,而不肯对东家有一丝一毫的情分,为什么?”
“我为明家卖命地干活,得到了什么?一个大少爷一句话,就可以把我扫地出门。我找不到工作,流落在大街上,谁肯帮我?是南云小姐收留了我,是她把我带到了东北。我什么都没有了,是日本人赏给我一口饭吃,让我重新认识到自己的价值。我在沈阳一个音乐家家里做佣人,帮助南云小姐挖出了抗日分子的窝点,把他们统统送进坟墓!明镜也一样,她一定会死在我面前!汪处长,我相信,你跟我一样恨死了明镜。如果明台是抗日分子,明镜就死定了。汪处长,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汪曼春面露阴冷的笑容:“当然,明镜说过,我汪家的人要走进她明家的门,除非她死!”
“我会让她原形毕露的。”桂姨咬牙说道,“汪处长,明台的面粉厂一定藏有秘密,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汪曼春扫了她一眼,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我会考虑你的建议。”她会考虑,但还是不完全相信桂姨。此时的汪曼春不再是那个轻易信任人的女孩子,她像是一只逐渐强大的猛兽,早已变得心狠手辣,不再轻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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