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不连续线形成的影响(编按:应该是指冷暖气团相遇时,其交界处形成的不连续面,亦即锋面),过了正午后便开始下雪了。即使如此,却没人料想得到会累积如此大量的积雪。一开始只是稀稀落落的细雪,入夜后,开始转变成犹如天鹅绒毛般的漫天大雪。原本以为这种情况会持续一整晚,雪势却出乎意料之外地在九点前倏然停止。按照惯例,气象局所提供的气候预报依旧全盘皆错。但是,这其实是参考数据不齐所引起的现象,处境还是值得同情。对他们而言,这应该可以说是一场可恨的降雪吧。不过,即使如此,舆论依旧会毫无恻隐之心地严厉批判这些技术官员们白白挥霍人民血汗钱吧?某杂志记者将此案件命名为“白色密室杀人”,而八点四十分则在这个案件中扮演最重要的关键。事实上,将这个重要时刻正确记载下来的就是这些气候观测技师们。
接下来,当那个夜晚停止下雪后,仿佛正在嘲笑气象局一般,满月飘飘然地从被吹散的云层间露脸,投射出来的梦幻奶油色月光不禁让人联想到童话剧里的聚光灯。位于西大久保区的座间教授的家是栋时髦的别墅风格建筑物,尤其适合长时间待在欧洲生活的人居住,两百多坪的庭院里种植了数棵喜马拉雅雪松,被积雪所覆盖的雪松沐浴在月光下的立姿,让见过的人都觉得眼前的景色犹如一张圣诞卡片中的风景画。
座间家的门廊上开着一盏大约八十瓦的门灯,微微照亮了从玄关到庭院中央的范围。佐藤喜美子站立在门廊上,踏了两三次脚,抖落附着在靴子上的残雪,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指放在墙壁上的白色按钮,轻轻地按压。可以听到微弱的电铃声,但是没有任何回应。等待了一分钟后,再次按压门铃。依旧没有反应。第三次按压门铃,终于感觉到有人前来应门的迹象。
从门后探出头来的是一名年纪约四十几岁、头戴贝雷帽、皮肤白皙的陌生男人,脸型是长长的椭圆脸,有点暴牙。喜美子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人的出现,不自觉地提高戒心,往后退了几步。座间教授一直都是过着独自生活的日子,所以毫无疑问地没有教授夫人的存在,也没有雇用女佣。前来应门的通常都是教授本人。
“请问……老师他……”
“你来了呀?但是,你已经见不到他了唷。”男人粗鲁地回答。不过,男人冷淡表情中似乎混杂了一丝狼狈。
闻到男人在吐息间所散发出来的酒味,喜美子皱起了眉头。对于滴酒不沾的人来说,没有比酒气熏天的臭味更难闻的味道了。
“哎呀,为什么呢?”
“你问为什么……总之,老师已经去世了。”
“啊?什么时候?是病逝吗?”
“不,好像是被谋杀致死。事实上,我也才刚到不久。我吓了一跳,正想拨打一一〇通知警方。”
虽然想“哎呀”地叫出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喜美子只能微微张开干涩的嘴唇。
“咦?你是协和女子医大的学生吗?”
似乎是注意到外套上的徽章,他忽然提高音量问道。
“是的,我来参加老师的研讨会。”
“未来的医生吗?那刚好,能请你进来看看吗?如果能厘清这起案件确实有他杀嫌疑的话,我再打电话报警吧!”
男人说完后,没有等待喜美子的回应,就匆匆忙忙地返回位于大厅隔壁的书房里。
积雪的夜晚往往会掩盖一切吵杂声。不过,这个家里的寂静却完全无法相提并论,那是一种安静到诡异,宛如可以让人感受到自身痛楚的死寂。喜美子能清楚感受到这种气氛透过毛细孔窜入,不停收缩触探她洁白敏感的神经。玄关的磁砖地板上有一双湿淋淋的鞋子,被人粗暴脱下后胡乱扔在地上。喜美子站在那双鞋子的旁边脱下靴子后,走进书房。因为之前和同学来拜访过几次,所以非常熟悉书房的位置。
面向庭院的大片窗户垂挂着厚重窗帘。家里没有一丝丝女人味,房间里充满一名学者该有的雅致与沉稳,三面墙上排满上万册书本,从书名就能看出来全是医学书籍。窗户前摆放了大型桌子与旋转椅子,旁边的煤气炉发出声响,不断燃烧着。
教授的脸部朝下,卧倒在窗户与对侧的沙发之间,大量血迹将深灰色上衣染成赤红色,同时也浸湿了绿色毛毯的角落、马赛克磁砖地板与沙发椅脚。即使喜美子苍白的脸颊上已经布满鸡皮疙瘩,却还是像名医学院学生般,用习以为常的态度巡视四周。
“……因为没有凶器,所以我才想应该不是遭人谋杀吧。”
站立在墙边观察情况的男人用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弱小音量如此说道。
喜美子没有立即回答,反而蹲下身来检查背部的伤势。
“这是谋杀呀。因为即使有凶器,自己也无法刺到这个角度。”
“我知道了,如此一来就得通知警方了。”
他绕过尸体的脚边,走向桌子,将手帕缠绕在话筒上后才将它举起来。喜美子心不在焉地盯着男人拨出电话号码时,右手指头的灵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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