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福第一次单枪匹马面对着如此强大的对手。当约翰·康德、查尔斯、郑大炮、伍伯清一行四人,在众多卫兵的簇拥下,旋风般闯进这间不足三十平方米的会所时,他的心竟有些慌,腿杆竟有些抖,而且,竟不由自主地从破条凳上站了起来,向走在头里的约翰·康德鞠了一躬。他神色颇有些惶恐,眼神儿颇有些迷乱,仿佛迎接圣驾似的!
这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其实,他完全不应该这样,完全没有必要这样!他刘广福已不是昔日那个无权无势的窑工,而是刘家洼煤矿工团首领,罢工窑工领袖,身后有万余窑工作后盾,有足以将德罗克尔公司搅得七零八落的强大力量!他怎么向约翰·康德鞠躬呢?这他妈的算哪一着?这是极其不合情理的!
然而,他的脑袋低过了,他的脊梁弯过了——他确凿地向那个可恶的胖大洋人鞠躬了。在那该诅咒的一瞬间,他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意志,仿佛受着一种超乎自然的神秘力量的支配,有点身不由己。
好在玉坤、秀清不在场,否则,他更将羞愧得无地自容。屋内两个工会文书背对着大门,也没注意到他这一异常举动,他的心才略微安定了些。
不能慌,不能乱,今非昔比了,刘家洼是工团的天下了。且看这些洋老爷、官老爷们有什么咒念吧!
广福抖擞精神,大大咧咧地站立在屋子正中,极力挺直胸脯儿,好似一根支撑着掌子面的粗大坑木。他那一对暴突的大眼睛冷冷逼视着面前这群不速之客,两只胳膊交叉抱在胸前,以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架势,取代了方才那不由自主的怯弱。
“请问,工团负责之人在吗?”
广福四处看看,偌大的房间里除了两个工会聘请的文书之外,再没有其它人,这才想起,自己该对工团负起全责,于是,义不容辞地说道:
“我!我就是!”
话一出口,他又多少有些后悔。实际上,以往工会的一切重大事情,大都是玉坤暗中负责。而现在玉坤不在,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否负起这重大责任。况且,这帮不速之客来意不明,下一步说不定要捕人、杀人呢!
广福这时才深切感到自己的渺小、无能,没有玉坤在场,他便失去了主心骨,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前的局面。
然而,他必须应付!不管怎么说,他是工会委员长,哪怕粉身碎骨,他也得对得起工会,对得起罢工窑工。明人不做暗事,堂堂男子汉,岂能为一句话后悔!
他又勇气十足地重申了一遍:“我,刘广福,刘家洼工会联合会委员长,有什么事,请和我谈!”
做好汉自然要做到底,广福指着愣在一旁的两位工会文书道:
“这二位,是我们工会聘请的书记员,工会一切事务一概与他们无关!”
“好!痛快!”
高高瘦瘦,身着白绸衬衣的一位中年人,从约翰·康德身边走到广福面前道:
“认识一下,兄弟伍伯清,政府实业部交涉员。这位郑旅长,您想必认识吧?这位查斯先生,就不用我介绍了。哦,这位是德罗克尔公司总理约翰先生,您大约总听说过吧?!哎,怎么?大家还愣着干什么?随便坐吧!不要客气嘛,唵?!”
伍伯清俨然一副主人的派头,说话时,一只脚轻轻打着鼓点,两只金鱼眼儿不时地在广福的脸上扫着,似乎想在广福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破绽来。
“且慢!”广福毫不客气地将伍伯清拦住了,“请问伍先生,你们荷枪实弹,光临本会,恐怕不是为了随便坐坐,喝杯茶水吧?有何公干,还请明言。”
伍伯清微微一笑,脸上的皮肉颤动了一下,随手拉过一张凳子塞到尖屁股下面,二郎腿一跷,折扇一摇,拿出了一副钦差大臣的架势:
“无事不登八宝殿,兄弟大热天里千里迢迢赶到刘镇,这个,唵,是和诸位工团首领,哦,这个,这个,有要事相商的!”
“我们公司要和你们和平谈判,以期达到谅解,争取早日复工。”高大肥胖的约翰·康德也满面笑容,抢着回答。
仿佛为了补回进门时那低头弯腰的重大损失,广福傲慢地看了约翰·康德一眼,果断地实行了“不理睬主义”。他只对交涉员伍伯清道:“伍先生,本人系一介煤夫,言辞粗鲁,如有冒犯,还乞鉴谅——”
“讲!唵,这个,这个,唵,有话尽管讲嘛!”
“好!”广福宽厚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嘲讽,“我想问伍先生,先生究竟是中国人,还是英国人?是我国政府之交涉员,还是英国政府之交涉员?何以长他人的志气,灭国人的威风?何以视我窑工同胞若虎狼,荷枪实弹闯我会所?”
伍伯清脸不红,心不跳,谈吐自然:“刘委员长,这样讲话恐怕不好吧?唵?!这个,这个,兄弟嘛,不管怎么说,代表着政府。兄弟请郑旅长和弟兄们一路同行,是一种保护性措施嘛,唵,哪有什么别的意思呢?不要讲这种伤感情的话嘛!兄弟毕竟代表政府嘛,唵!”又把脸孔转向镇守使郑大炮:“是不是呵,郑旅长?”
佩挂战刀,身着少将衔戎装的旅长郑大炮虎着脸坐在门旁的条凳上,极其庄严地点了点大脑袋,对伍交涉员的解释表示赞同。
广福用眼睛的余光窥视了郑大炮一眼,立时被郑大炮的庄严震住了,已到嘴边的一句粗话又强咽到肚里。
“那么,伍先生想怎么进行这场谈判呢?”
“我想,这个,这个嘛,唵,不要再拖喽,最好是马上谈!唵,现在就谈!你代表工团,约翰·康德先生、查尔斯先生代表公司,唵,兄弟代表政府,郑旅长代表军方和地方,先就部分机器匠复工,照管机器事,达成一个协议,怎么样?唵?”
广福明白了这帮不速之客的来意,凝神片刻,断然回绝道:“不行。我虽为工会委员长,却无权独断工会事务,尤其在复工大事上,更不能单独决定。我可以将你的话转告工会其它负责之人,待大伙儿研商后再予答复!”
伍伯清语气严峻地道:“刘委员长,不要这样嘛,唵?!兄弟对你,对罢工窑工的行动,是可以理解的!这个,这个,唵,我也是中国人嘛,对沪案的惨剧要有切肤之痛嘛!然外交大事非同儿戏,应该由政府去办,政府不是一直在和英国人交涉么?我们何必七嘴八舌呢?难道我们就比政府高明吗?刘委员长,要知道,治理这么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国家不容易嘛!唵?再说,我中华民国也还是个文明礼仪之邦,不能以这个,这个,唵,鸡鸣狗盗之举,充爱国自重之实嘛!我们要讲道理嘛!德公司系外人民间矿业,对沪案是没有责任的,我们不能将公司与英国政府同日而语嘛!更何况,待合同期满后,德公司财产将为我国政府所有,我们损坏矿井,实则是损害自己的利益,说得不客气,这非但不是爱国、护国,而是害国、祸国了!我的要求也不过分嘛,唵,我只要求你们先让部分机器匠复工,照管机器,不要让其它五座煤井再被淹没嘛!”
查尔斯见时机已到,插上来道:“至于复工条件,我们可以商量,我们是通情达理的,我们尊重中国工人的民族感情,可以在机器匠复工之后,通电英政府,促请解决沪案。至于其它条件么……”
广福冷冷地道:“我还是那句话,要和大家研商!”
查尔斯坚持道:“如果我们先达成一个临时协议呢?”
“这不可能,查尔斯先生!”
广福此时已预感到了可能发生的麻烦,遂向身边两位书记员使了个眼色,抬腿便往门外走。他想和窑工纠察队迅速取得联系,必要时,要以乡矿协调部的名义调西河寨的红枪会前来救援。
几个手端长枪的大兵,上前将他拦住了。
广福毫不畏怯地拨开枪口,吼道:“你们要干什么?!”
伍伯清翻了脸:“你走不了了!我要你下令让机器匠复工!唵,请注意,委员长先生,我不是以个人的名义,而是以执政府的名义讲这句话的。唵,再重复一遍:我,伍伯清,现在代表政府!”
广福冷冷一笑:“如果我不认你这个政府呢?”
“那么,我只好请郑旅长的指挥刀和你讲话了!”
“慢——”约翰·康德挺着肥硕的肚皮,踱着方步,站到广福面前道,“刘委员长,我看还是不要撕破脸皮才好,你们都是中国人,我不愿看着你们自相残杀,这不人道,很不人道!我们之间可以商量一下,你要多少钱?三千?五千?八千?自包大柜?讲嘛,我是生意人,喜欢明码开价!”
广福被这明目张胆的污辱气恼了,宽厚的嘴唇哆嗦了半天,竟没讲出一句有分量的反击话来。
“别激动,要什么就说嘛!”
“我要你们从刘家洼滚蛋!从中国的土地上滚蛋!永远滚蛋!”
广福象一头愤怒的狮子,挥起两只铁硬的拳头,拉出了一副向约翰·康德扑过去的架子。
这时,一直威风凛凛坐在一旁的旅长郑大炮缓缓站了起来,一手扶着腰间的指挥刀的刀把,一手夹着一支刚刚抽了几口的香烟,嘴里吐着烟圈,对广福道:“刘委员长,不要日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嘛!伍交涉员刚才讲得很清楚,这是政府的命令,你,我都日他妈的要执行的!”
郑大炮郑旅长郑将军只要一开口,斯文和威严便同时扫地,几个“日他妈”便轻易地毁掉了一个“将军”的形象。
广福对这位“日他妈”旅长有了点不恭敬的意思,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道:“郑旅长,我们工团的后盾可是您呵!七月八号,我们工会成立,您是到会讲过话的嘛!您的讲话,报上还登过呢!我们万余窑工对您是尊重的,想来郑旅长也能掂出这尊重的分量吧?!我怎么也不相信郑旅长会用指挥刀和我们窑工讲话!”
“是的!是的!”
郑大炮被广福尊重得有点飘飘然了,将大半截香烟在洁净的桌面上捻灭,随手扔进了距离最近的一只茶碗里:“日他妈,我郑大炮也是工农出身,怎能把枪口指向窑工弟兄呢?唵?可老子是军人,得执行上面的命令!上面说要抓你刘委员长,我得抓,不抓是我失职;上面说,揍这两个英国洋驴,老子也照揍!日他妈,军人嘛!”
郑旅长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执政府就沪案向英国政府进行交涉时,郑旅长也视英人为蛮夷,查尔斯几次电话告急,均被他懒洋洋地回绝了。他毫不迟疑地以镇守使的身份参加了刘家洼工会联合会成立大会,慷慨激昂地将秘书为他写好的讲稿念了一遍,这是不错的,中国军人么,理所当然的应当支持中国同胞的反帝行动。现在,执政府让他制止骚动,压制工潮,他也痛痛快快地执行了,这也没有错,谁让他是军人!
“所以,本旅长今后如有得罪,还乞工团诸首领予以海涵。好了,还是请一部分机器匠先复工吧?!啊?!老闹腾个啥!”
广福看出了郑大炮的流氓嘴脸,当即撤销了对他的“尊重”,以一种带着敌意的口吻道:“如此说来,郑旅长不过是政府手里的一件工具,政府若是让你向你的亲兄弟、亲姐妹开枪,你也会执行的。”
“日他妈,放肆!”郑大炮唰地将指挥刀拔出半截,又恶狠狠地放下了,手指几乎要戳到广福的额头上,说话的腔调完全变了:“姓刘的,我明白的告诉你:老子郑大炮就是个大炮的性子,日他妈的是一半人脸一半狗脸,老子狗脸一翻,亲爹不认,敢用机关枪给你们点名!”
广福一惊,几乎要退缩了,然而,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自觉不妥,遂硬着头皮顶撞道:“郑旅长,如果说你是一半人脸一半狗脸,我刘广福也可以说是一半人脸,一半鬼脸。我姓刘的鬼脸一变,能让一万一千窑工,八千红枪会捣毁公司,攻占县城,你这镇守使就当不成了!”
“老子现在就毙了你!”
广福大义凛然道:“只要枪一响,你们就不要想走出刘家洼了,乡矿协调部已命令红枪会三个团即日赶赴这里,和你的大兵决一雌雄,你们再不滚蛋,想走也来不及了!”
广福完全是信口开河,危言耸听。广福认定,李玉坤若是碰到此种情况,也决不会老老实实服软认输的,也会随机应变,怎么有利怎么来的。在真刀真枪、你死我活的斗争中,绝无任何诚实可言。
这一手着实有点效果,郑大炮的气焰消了几分。郑大炮心里有数,上面给他的命令是保护洋人,制止暴动,决不是让他和窑工、红枪会开战。红枪会的力量,他是知道的,三年前,红枪会在东大乡打掉过流入境内的直系一个团的败兵。他决不愿在这个时候和红枪会为敌,洋人再捐给他一万军饷,他也不能干。这次率兵前来助威,公司经理查尔斯送给了他一万现洋。同时,他也清楚,红枪会、窑工身后有三县商绅各界的支持,有全国舆论的支持,他不能犯此众怒。
郑大炮将狗脸换成人脸,粗野地大笑道:“哈!哈!哈!好!刘委员长是条汉子,日他妈,硬是唬不倒!哈!哈!哈!日他妈的,你要跟老子干,老子给你个连长当!”
正说着,六旅旅部一位年轻的传令兵,骑着一匹大白马,风风火火闯进了镇子,赶到工会会所门口翻身下马,将一份省督军府电令递交给郑大炮。
郑大炮匆匆看毕,脸上的笑更加生动了:“刘委员长,玩笑归玩笑,正事归正事,请部分机器匠复工的事,你们考虑一下,最后,给伍交涉员回个话,让伍先生对上峰有个交待!好吧,就这样了!”
没和任何人商量,郑大炮便下令撤兵。
伍伯清被搞昏头了,拦住郑大炮道:“郑旅长,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这个,若是北京方面怪罪下来……”
郑大炮已被广福憋了一肚子火,这工夫,全冲着伍伯清发作了:“怪他姥爷个屌!日他妈的,督军府来电了,让老子调轿回府,老子日他妈的听你的,还是听督军大人的?!”
郑大炮气呼呼地将电令塞给伍伯清。
伍伯清接过电令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新编第六旅旅长郑:沪案风潮席卷全国,民众激愤,其责原在英人。今闻你部官兵介入工潮,实属失当。嗣后,你部官兵只负担维持地方秩序,保护境内外人人身安全之责,其它事务,不得参与,所部官兵应驻守原地待命。
伍伯清傻了眼,他也笑纳了英国人的大洋,眼下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郑旅长,这个……这个,唵,咱们是不是再协商一下?”
“协商个毬!日他妈,还是那句话:老子是军人,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撤!”
郑大炮大大咧咧,迈着标准的军人的步伐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恍然想起德罗克尔公司捐过的军饷,遂庄重地交待道:“约翰先生、查尔斯先生,本旅长日他妈的对你们的生命安全,负有严重责任!如果你们遇到人身方面的危险,可随时向本旅长报告!”
约翰·康德和查尔斯互相对视了一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毫无办法,这个少将流氓连他们也耍了。
郑大炮一出门,伍伯清、约翰·康德和查尔斯也不敢再逗留,亦随之出去了。他们还要仰仗这些大兵的保护,赶回县城……
望着匆匆离去的对手们,广福自豪地笑了。他胜利了,奇迹般的胜利了。这两个多小时,对他来说,也许将是终身难忘的;这两个多小时,仿佛是二十多年,使他一下子成熟了,他感到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原来,他并不比任何人差!并不比那些高贵的洋人们,傲气十足的官老爷们,不可一世的将军们缺点什么!他完全有能力、有资格当好这个工团领袖!他想,从今以后,他将认真地对工团负起责任,对整个罢工行动负起责任,他决不能再事事依赖李玉坤,他就是他,李玉坤不能、也不应该代替他。
他猛然发现:自己是值得信任的。
大兵们撤走不到半个小时,天黑了下来,玉坤回来了,许多窑工纠察队员也赶来了,会所门口的院落里、院外的街面上挤满了人。
广福平静地告诉玉坤: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没有发生。然而,当他看到门外街面上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要讲话的念头。
他走出大门,站在高高的石阶上,用一个中年男子汉的洪钟般的声音,以一个工团领导者的身份,向人们讲道:
“工友们,弟兄们!今天下午,公司的洋鬼子们坐不住了,他们找上门来了,要我们复工。这工我们是不能复的,在沪案未彻底解决之前,在帝国主义未打倒之前,在一切不平等条约未废除之前,我们坚决不做任何让步与妥协!我们决不复工!最后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只有我们能够决定我们自己以及德罗克尔公司的命运……”
广福没作任何思索,便一气讲了许多。面对众人,他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怯弱与恐惧,他觉着这众多的面孔都象是他自己的面孔,他是在把心里话讲给自己听。他讲得流畅,动情,并不比李玉坤差哩!
李玉坤却有些诧异,恍惚觉着广福换了一个人,有点不敢相认了。可仅仅片刻,他便欣慰地笑了,这个年轻的共产党人意识到:一个真正出身于工人阶层的工人领袖成长起来了,能够独当一面了。这不奇怪,阶级斗争的风雨是考验人,锻炼人的,斗争出人才嘛!
他决定抽时间为党的《劳动》周报写篇文章,好好谈谈从优秀工人中培养工团骨干的经验……
德公司英人在工团强有力对抗之下一筹莫展,种种诡计——失败,八月三日,八座煤井全被淹没。八月四日,总董雷斯特·德罗克尔、总理约翰·康德,被迫联名电请工团代表赴天津谈判。李玉坤、章秀清一行五人,遂于六日晨动身赴津,八日下午,谈判正式开始……
至此,窑工罢工已持续一月,所积之各项捐款大部用尽,工团财源枯竭,万余窑工即将面临饥饿威胁,人心浮动。在此关键时刻,周叔衡挺身而出,利用红枪会力量,联络四乡绅商,在乡村强行勒捐,强力维持罢工局面。与此同时,刘家洼工团致书中国煤矿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章达人,请求捐款。章拖延再三,方捐洋二千。广福大怒,以罢工手段相威胁,令章达人再捐五万。章未予明确答复,广福即下令原德公司一千二百名窑工停止工作,返回刘镇,并派工团中坚在中国公司窑工中宣传罢工,筹备成立西严矿业工会。
罢工浪潮转眼间扑向中国公司,错综复杂的局面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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