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玉敲过楼板又扔下纸条后,心绪多少安定了些,断定自己已把求救信号安全发出去了。就算楼下白金明睡得死,听不到敲楼板的声音,或者听不明白敲击声中的含意也不怕,天一亮,最迟6点半,李四民就会起来在院子里打太极拳,就会发现那张纸条的。李四民发现纸条便会去报警,这样一来,歹徒们抢银行的计划必然要落空,公安人员会赶在7时半周国镇去银行上班之前,在这里把3个歹徒击毙或抓获。
由此也想到了可能会引起的风险——歹徒决不会束手就擒,他们会开枪反抗,甚至会拉响手雷,一场枪战或者一场爆炸可能会在她眼前发生,甚至可能会让她或周国镇送命……
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在这夜之前,周启玉做梦也没想到她这一生中还会碰到这样的麻烦。往日看报纸,看电视新闻,看到行凶抢劫什么的,她总认为与己无关。今天好了,落到自己头上了,想躲都躲不掉。她和周国镇好歹都是国家干部,不能因为怕死而眼睁睁地看着歹徒们去抢银行,因此,要是真拚一下,也还是等天亮公安人员赶来后,在这里拚好。
现在是凌晨3点25分,离天亮还有两个多钟头,她和周国镇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客厅里的气氛不错,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愉快的。5个男人不像劫持者与被劫者,倒像亲密的老熟人似的,都在谈今夜的苏联,谈紧急状态委员会、叶利钦和戈尔巴乔夫。
周国镇说:
“老戈算完了,叶利钦能不能抗过紧急状态委员会也难说,我料定苏联日后得乱。”
“眼镜”道:
“苏联乱起来也不是坏事,这一来咱就少个超级大国的威胁了。”
王元龙说:
“要是真一乱,就苦了老百姓,苏联的老百姓就凉快了……”
老林说了句:
“你现在不也正凉快着么?”
王元龙嘴一撇:
“我不能算凉快,我这算自找倒霉!”
老林笑了:
“其实也不倒霉,你看,和你们行长谈心也谈了,还他妈吃了人家行长3个荷包蛋,不是我们来借钱,周行长会让你吃他的荷包蛋?”
“哎,不能这么说!我和行长就是再有意见,3个荷包蛋的交情总还有嘛!是不是,周行长?”
周国镇没做声。
王元龙又说:
“哎,周行长,你说老戈这家伙身边就没几个知心人么?他就不能把自己的情况偷偷传给外界么?”
周国镇接了碴:
“他肯定会想法传的,没准已传出去了。”
周启玉觉着这话里有话,插上来道:
“保证传出去了,没准这会儿美国的布什都知道了。”
周国镇摇摇头:
“不一定。人家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么?看守他的有多少人……”
就说到这里,不能进一步往深处说了,而周启玉也完全听明白了:周国镇是要她再细想想,求救信号是不是清楚而明确地发出去了?
周启玉仔细想了想纸条上的内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纸条上没写楼层房号!继而又想到,光把一张纸条装在塑料袋里扔下去也不保险。李四民一家万一没注意到院中的纸条咋办?纸条被风刮走咋办?
心中一紧,周启玉坐不住了,站起来要往客厅门外走。
“眼镜”马上跟着站了起来:
“上哪去?”
“上厕所,还……得看看孩子。”
“眼镜”没再做声。
周启玉走出客厅,先进了卧房,摸黑找到了纸和笔,又给小孙女莹莹盖好毛巾被,才不慌不忙地去卫生间。进卫生间时,周启玉注意到,“眼镜”一直站在内客厅门口,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客厅里说话的人,枪也从裤子口袋里掏了出来,很警惕地握在手上。
插上卫生间的门,周启玉才觉着没什么可怕的了,一颗悬着的心平静下来,遂把纸铺在膝头,又把刚才写过的话重写了一遍,且在落款处写下了自己和周国镇的姓名、房号和新的时间:凌晨3时43分。
写完后,周启玉想再到卧房去一趟,找样显眼的东西和纸条包在一起,从已被她割开的纱窗洞扔出去。又一想,觉着不行:自己刚从卧房出来马上又回到卧房,“眼镜”要起疑的。这才在卫生间拿了卷塑料皮包着未开封的卫生纸,用牙把塑料皮咬破,把纸条塞了进去。
卫生间也有纱窗,且被生锈的螺丝上得很紧,周启玉虽有时间,却没法子把纱窗取下来,想用刀划,卫生间又没刀子。正着急时,无意中看到一节捅下水道的旧铁丝,就试着把旧铁丝当刀,在纱窗上划,把纱窗划开了一个口子,扔下了那卷卫生纸。
这下子完全可以放心了。卫生间的位置正在李四民院门旁边,李四民一家子进进出出一定会看到,况且那卷卫生纸又是粉红色的,很醒目。
她知道只要一大早李四民一家人看到那两张纸条中的任何一张,“眼镜”他们就到不了银行了。只是担心手雷在这楼里拉响咋办?
真要命!第二张纸条还是没写好!她应该写上自己的要求:在歹徒们离开这座大楼后再行动,否则,不但是她和周国镇,只怕这楼上的许多人都要跟着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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