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戴拉桌上的电话发出例行性的铃响,戴拉持起话筒道:“什么事?葛蒂。”刹那间,她的下颚下垂,眼睛睁得老大地道:“为什么——在线上稍等一下,葛蒂。”
戴拉转向梅森道:“有个自称是柯里斯特·吉顿的人等在办公室外面。”
“世事真难料,”梅森道。“我们必须承认吉顿先生是个十分聪明的人物,无论如何,戴拉,叫他进来吧。”
“但是老板,他——老天,他一定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所有的事情。”
梅森道:“他若将四万七千元托付给萝娜保管,当然会知道她的下落。假若他没将钱交托给她,但仍当她是一名忠心的雇员的话,他极可能仍留意着她近况的种种,这就把事情弄得复杂了。”
“但你能怎么辨呢?”戴拉问。“当他出现在这里……”
“他既然来了,”梅森道。“就意谓着他握有较大的筹码,来向我们摊牌。我对柯里斯特·吉顿的兴趣愈来愈浓了,请他进来吧,戴拉,并示意葛蒂电洽保罗,要他安排一个跟踪者,在吉顿踏出我的办公室时就盯上他。”
戴拉向话筒道:“我马上出来,葛蒂。”挂上电话后,戴拉便消失在门外。不一会儿,她带着一位年近四十、身材良好、衣冠楚楚又面带微笑的男士进来。
“这位是梅森先生。”
吉顿并未伸手行握手礼。
“你好,梅森先生,”他道。“我不知道你对我所知有多少,但我相信你知道不少,我可以坐下吗?”
“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我知道你的事?”梅森问。
“根据事实所做的推论。”
“你能告诉我是根据什么事实吗?”
“恕我无法奉告。”吉顿说着,身体朝向椅子后面挪移坐妥,并以他那双被环境训练有素的锐眼迅速地朝办公室四周扫瞄一遍。
“梅森先生,”他平静地说。“你知道我是个骗徒。”
“的确。”梅森道。
吉顿补充道:“是政府为我冠上骗徒标签的,我的那群好陪审团也同意政府的说法。”
“然后呢?”梅森问。
“为我换来在联邦监狱服刑,外带极少的休假。”
梅森摇摇头,露出所谓同情的姿势。
“在我经营事业的过程中,我与政府所谓的‘正义’交锋,那时有位名叫玛格丽特·尼利的美丽女子为我工作。”
“据我所知,她并未涉入案件。”梅森道。
吉顿笑道:“政府原本也打算定她的罪,但罪证不确凿。陪审团开释了她,却治了我的罪。政府起诉我们两人,可能就是出于恶意,因为他们觉得陪审团在证据薄弱的情况下,为安慰自己的良心,会开释其中一人,而定罪另一个。”
“你看起来似乎没有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梅森道。
“我看起来当然不在乎,”吉顿说。“那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我在过去几年学到许多教训,梅森先生。其中一件就是千万别做任何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事。”
“的确。”梅森道。
“在诸多事情中,我了解到这个世界在文明外衣包裹下,仍被适者生存的原则所主导,在求生的战场上,无情冷血的人要比依据黄金律行事的人占有生存的绝对优势。”
“我了解了,”梅森道。“但你还未让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
“多读报纸是很有用的,”吉顿道。“尤其是社会版。我留意到晚报上一则有关贺拉斯·渥伦——一位夙具名望、有为的商人,举办一场非正式社交聚会的消息,与会宾客都因佩利·梅森和他美丽的秘书戴拉·史翠特小姐的到场,而感到无比兴奋。”
吉顿顺带向戴拉鞠躬致敬。
“报纸还提到,”吉顿继续说下去。“我想这消息可能被你漏掉了:这位著名的律师平时因为忙于法律事务,很少有时间出席社交聚会,因此更受到客人的奉承。”
“的确,”梅森道。“我没看到这则消息。”
“那是一则非常有趣的消息,”吉顿道。“首先,考量玛格丽特·尼利就是现任渥伦夫人的事实,再考量你极少参与社交聚会,却与你的秘书双双出席该项晚宴,即可得知你的出席必有某种正式理由。再者,从比较自我的观点来看,我揣测你出席该项聚会,可能和我甫出牢笼有关。假设渥伦夫人要请教你,她大可到你办公室找你就好了。若是渥伦先生要和你商谈,他应当会打电话给你。但你却以客人身分出现在渥伦家,这显然意谓着他们付钱找你前去进行暗中观察。”
“在我们这一行,”梅森道。“我经常察觉到,如果预设前提来推论,极容易发生谬误,而且几乎一定会导致错误的结论。”
“那当然呀!”吉顿叫道。“你知道,我早就曾因为这类错误而被出卖过,所以我避免去蹈同样的覆辙。无论如何,让我们再回到正题上去吧,梅森先生。”
“怎么继续?”梅森问。
“当局急着找出玛格丽特·尼利的下落。他们似乎认为我知道答案。当然,过去数年以来,我所有的通讯信件都被严密检查过,我不怕写信给别人,同样也不介意别人来函给我。但我将一些讯息深埋在脑中,使那些好追问的政府官员挖掘不到丁点情报。你相信吗?梅森先生,在我被捕前没多久,政府当局暗示说我已将四万七千元现金藏于某处,好在出狱后再行得手。他们还揣测另一被告——玛格丽特·尼利可能受指示,为我保管现金的全部或一半。以你的社经地位与安逸的生活,我不认为你能想像得出政府的调查人员是多么的无礼与傲慢。”
“我从未注意过。”梅森道。
“政府当局的调查人员对你所用的手法,当然不同于他们用来对付一个因邮件诈骗而被定罪的人的手段,你可能无法意会到这一点。”
“罪名是诈欺吗?”梅森问。
“那只是其中一条罪状,他们控告五项罪名,但开释了其中三项,好让他们看似公正无偏,然后就定了我两项罪名。诈欺构成了我的主要罪状,是因为当局想把我的秘书也拖下水,好当众诽谤她的名声。还好老天有眼,她能在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必定十分聪慧,才有办法做到这点。”梅森说。
“她是很聪明。”
“或是她有一个很聪明的朋友。”梅森直率地说。
“也许吧,”吉顿附和道。“你介意我抽烟吗?”
“没关系。”
吉顿以手势婉拒了梅森随手递来的香烟,并从口袋中取出细长的雪茄,点燃它,仰身向后坐妥,并以温和的微笑回报梅森。香味显示出雪茄系高级品。
“用你的法律头脑考量,”吉顿道。“无疑地,你知道我来此的目的。”
“我宁愿由你开口告诉我。”梅森说。
“那太露骨直接了吧?”
“戴拉小姐和我经常遭逢这种情况。”
“我知道,但是露骨的表达方式太不够艺术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你用的方式还满艺术化的,”梅森道。“所以可以相互扯平了。”
吉顿叹道:“好吧,既然谈到问题的重点,我就说吧。如你所知,政府当局竭尽所能地把我扣在监牢,直至最后一刻才释放我。”
梅森默默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位男士。
“我被定罪后,当局就告诉我,若能缴出四万七千元,刑罚就可以减轻些。在我被判刑后,他们又说吐出四万七千元就可增加我保释的机会。”
“这些条件你都没接受吗?”梅森问。
“都没接受。”
“为什么?”
“因为,”吉顿道。“我对四万七千元的下落毫无概念。就算我想要付钱,也付不出来。”
“现在你既然已获释了,”梅森说。“我想政府应该没兴趣再追问这笔钱了吧?”
“你在开玩笑吗?”吉顿问。“我获释后,当局的干员还是对我纠缠不已,寄望随着我的脚印找到那笔钱,然后扑个正着,发出胜利的大笑。实际上,他们会对我说:‘吉顿,你打败不了法律的,你以为长期服过牢役后,就可出来坐享那四万七千元。现在,钱在我们手上,你却服了监刑,哈哈哈!’当然,他们还会让所有狱中服刑人知道这则消息,夸大宣传不可和法律对抗的事实,把我当成幸灾乐祸的取笑对象。”
“所以,他们正跟踪你。”梅森问。
“哦!是的。”
“他们跟踪你到这儿来吗?”
“当然。”
“我了解了。”梅森皱眉说。
“我推知你已掌握到重点了,”吉顿笑道。“梅森先生,我已尽量用技巧性的手法向你解说了,虽然我的开头显得太过露骨。当政府和恶棍打交道时,他们都以为对方是低能。所以他们派人跟踪时,经常很天真。就拿我的例子来说吧,他们明目张胆地安排一个跟踪者出没在我经过的地方。”
“明目张胆的跟踪?”梅森问。
“很肯定地,以你丰富的刑法素养,你一定了解摆明跟踪的功能。”吉顿道。“明目跟踪就像它字面的意义一样,他让被跟踪者无法不察觉它的存在。如果你请你的秘书打开走道上的门,我敢说那名跟踪者就站在走道的角落。他会因门的顿开而显露困窘的表情,接着,他会沿着走道看门上的人名、号码牌,装成一副找人的模样。”
“这就是你所谓的明目跟踪者?”梅森问。
“是的。”
“我想,政府当局很难藉用这么粗糙的手法去达成什么成果吧。”
“政府期望的可多着呢,”吉顿说。“明目的跟踪虽然很显着,但却很笨拙,对一个聪明的人来说,摆脱他们的监视,是极其容易的事,通常闯个红绿灯号,就可以甩开他们的跟踪了。”
吉顿不再说话,透过雪茄的袅袅青烟看着梅森,他眼睛半开、若有所思地端详着这位律师。
过一会儿,他又继续说下去。“当然,这个时候不留痕迹的跟踪人就上场了。他们躲在幕后,我看不见他们,至少理论上是如此。在甩开明目跟踪者后,我充满自信,开始找一处旅馆落脚,用假名登记住宿,然后挨到三更半夜,再轮番转往另一处旅馆或出租公寓,直到确信政府当局没了头绪。这时,我就会去把藏匿的四万七千元弄出来。至少政府做如此想。”
“然后他们就逮住你?”
“是的,他们就扑向我。那个无形的跟踪者无时无刻都会盯着我。”
“你不能甩掉他们吗?”梅森问。
“唔,那可以做到,”吉顿说。“总是有法子可治的,只是这不是件简单的工作,通常需要时间,还有一笔资金。很坦白地说,梅森先生,我有得是时间,但却缺乏资金。”
“是这样。”梅森道。
“我想你可以改善这一点。”
“用什么方式?”
“我认为渥伦先生应乐意贡献一些钱,帮我重新安顿自己。”
“你揣测渥伦先生是我的客户?”
“我猜想他是你的朋友,不然昨晚你就不会去他家了。当然,我揣测你出席那个小型聚会,一定有特殊含意的。我感到你与其中某人有正式的接触,但在目前情势未成熟的情况下,我看不出有何理由,值得我花脑筋去深思这一点。但重点是,渥伦先生为了防范他太太的过去历史被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会采纳你的建议。”
“你是威胁要……”
吉顿抬起手说:“不,不,梅森先生,请不要这样说。”
“那么,我一定是误会你的意思了。”梅森道。
“你当然误会了。梅森先生,我要强调的是,我的每个举动都会被呈报给政府当局。今天下午我来到这里,一定会引起很多揣测。比如,我为何来这儿?你我之间有什么可能的关联?我的通讯已被检查多年,但却从没和你联系过,我俩之间也从未通过信。因此,当局将假定你可能是代表那个握有四万七千元的人,而我找上门来,就是为了谈这笔交易。”
“我懂了。”梅森道。
“所以,当局会展开对你客户的调查,尤其是过去几天曾找你的人,或你曾经联络过的人,或是在我离去后,你会联络的人。你将讶异于政府当局的办事效率,他们能同我一样,根据事实迅速推断。无疑地,他们应当已看过或即将看今天晚报的社会版。”
“那又如何?”梅森问。
“他们将对你打破惯例去参加一个纯社交型的聚会而感到奇怪。他们将展开对客人的背景调查,迟早会调查到男女主人的身上。那就很不幸了,梅森先生。”
律师仍保持缄默。
“现在呢,”吉顿说。“假设渥伦先生愿意解囊帮助我的财务,我就有足够的钱来对付并甩开暗地跟踪者,然后彻底消失不见,去自谋生路。”
“否则呢?”梅森问。
“否则,”吉顿道,“我会陷入经济窘境。当他们送我进监狱时,已把我弄得分文无剩,等他们释放我,也只剩当初的‘入场费’退给我而已。”
梅森端详着此人的衣着与雪茄道:“你好像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混得不错了。”
吉顿笑道:“就这样说吧,我的货源广泛,我又十分聪明。”
“所以你来找我?”
“是的,因此我来找你。”吉顿道。
“如果你的要求未被接受呢?”
“那我就会不厌其烦地来找你,”吉顿道。“我多来一回,就会加深当局更多的揣测。假若在我拜访过后,你迳向渥伦先生或夫人联络的话,将会引发当局的调查行动,那可会为你客户的福祉带来灾难了。”
“这是一种很有趣的勒索方式。”梅森道。
“梅森先生,请别这样,请不要用那样的字眼!这不是勒索,我十分崇敬渥伦先生,也很喜欢他的夫人,我由衷希望他们快乐。我正试着藉这样的安排让他们永保快乐。很肯定地,如果我依然财务窘迫,那么迟早我会背叛自己的心意。到时候,露出端倪的线索就可能会被当局指认出萝娜·渥伦的真正身分。当然,目前当局对她没有特定的控诉,但他们会传唤她问话。很快地,外界就会发现,原来渥伦夫人就是曾经利用邮件诈骗而被控告之后保释的玛格丽特·尼利。梅森先生,很肯定地,你不愿让这种事情发生,而以渥伦先生目前拥有的社经地位,也不愿见它发生。我不希望任何给予我金钱的考量,目的是要我保持缄默,那就形同勒索了。我想做的只是就此消失,为了要摆脱当局的暗地跟踪,我需要钱买一辆汽车。”
“为何要汽车呢?”梅森问。
“因为有了汽车,我才能甩开暗地跟踪者并隐身消逝。”
“但是,”梅森道。“当局必定也能够跟踪汽车。”
“哦,那当然,这是世上最简单不过的事,尤其是在电子跟踪器材十分普遍的今日。只要在我车上安置跟踪器,警察就能藉着器材发出的‘哔’响,轻而易举地以车子跟踪我。他们无需接近我,只要与我保持三、四个街区之遥,就能毫无困难地盯住我。”
“那么,你最好解释一下,你为何要一辆车。”梅森说。
“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对我耍诈,我也要耍回去。换句话说,他们想要我自信过度,我同样要让他们过度自信。梅森先生,如你所见,我买不起一辆新车,只能贷款购车。有了车,就能让我取得优势,我的过往经验告诉我,取得机先的人胜算较大。当然,政府当局会将矛头指向我的汽车付款,以期找出一些线索。因此,我用来付款的面额最好是一些五元、十元及一元的旧纸币,好让它看来像是我在逼使某人拿出他的存款。”
“请说下去。”梅森说。
“接着我取了车,好让当局以为我对暗地跟踪的事毫不知情,我只甩开了明目跟踪者。如我所说,那不是件困难的事。”
“请继续下去。”梅森说。
“接着,暗地跟踪者会以为我浑然不知跟踪情事,而自鸣得意、从容行事。他们可能部署五辆车子之多,甚至派直升机员配备望远镜出勤。”
“以便盯住你。”
吉顿露齿笑道:“那当然。”
“他们聪明得很,”吉顿道。“而且他们握有所有的王牌。我会采取许多不可捉摸的行动,让警员以为我深信已摆脱了明目跟踪者。然后,我会找一处餐厅用餐,将车停泊在外。当我用餐时,政府的干员会设法在我车上安装一具电子追踪器,使他们能在两、三个街区外跟踪我。”
“那你要如何处理这个状况呢?”梅森问。
吉顿笑道:“你总得让我保留一些牌在手上吧?梅森先生,我会处理的。届时,政府干员就再也看不到我。当他们为着胜利而洋洋自得时,我就以逃脱来打击他们。”
“你确信你办得到吗?”梅森问。
“我确定。”
“政府拥有一些受过高度训练的干才。”梅森说。
吉顿的肃穆令人动容。
“换句话说,”梅森道。“你拿到钱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了?”
“不错。”
“假设你拿不到钱呢?”
“我将每日阴魂不散地与你保持联络。”
“在这次面谈后,你应当认清我不会再与你会面的事实,”梅森说。“我会让你在办公室外枯坐冷板凳,直到你厌倦为止。”
“不,”吉顿说着,喷了一口雪茄,并取下雪茄观看燃烧中的蒂头。“我宁可认为你愿意见我,梅森先生,你最好听取劝告与我见面。”
“见面做什么呢?”
“把钱给我。”
“多少钱?”
吉顿比了一个很夸张的手势道:“你当然希望我把事情处理好。你不希望看到我栽入当局的手中,你也要确认我不再回来找你,因为在当局发现我甩脱暗地跟踪者后,他们会在你办公室附近再布个桩。”
“而且他们可能会认为是我给你钱买那辆车的。”
“有这可能。”
“而且他们还可能质问我。”
“嘿,我知道你会想到这一点,”吉顿道。“他们铁定会质问你。当他们从被欺瞒的事实中觉醒过来后,他们会很恼怒,并唯你是问。他们可能揣测这个瞒骗策略是出自你的主意,他们会视你为一名重刑犯的同谋,十分严厉地对待你。我猜测你的反应,只是会轻描淡写地靠背而坐,露出谜般的笑容对他们说,如果他们认为你有什么不法行为,尽管去控告吧,否则就请滚出你的办公室,别再来烦你。”
“这整件事真具有娱乐性,”梅森道。“但我方才想到,吉顿,我不知道有谁愿意付你这笔钱。”
“你知道的,就是渥伦夫妇。”
“我和他们还没熟识到可以直接找他们,并建议他们支付这笔勒索款……”
吉顿再次举起他的手道:“梅森先生,请你别用那个字眼。它的含意不好,而且很困扰我。那太露骨了。”
“那你认为你所做的事算是什么呢?”梅森问。
“我只是把手中的牌摊给你看罢了。”
“你是在勒索金钱以换取你的缄默。”
“不,我不是。我只是建议你,也许你会乐于居间为我沟通,他们也乐见我有钱迁徙他地。”
“倘若拿不到钱,你就会持续要胁。”
“不,不!这不是要胁,”吉顿道。“梅森先生,毕竟我尚未胁迫你。”
“你方才说过,你会一直回头来找我。”
“我做事一向有始有终,”吉顿道。“况且,法律条文也未禁止我随心所欲地来造访你的办公室,这是一处公共场所,我假设你会忠告你的客户或朋友拿些钱出来,以免我到处出没,或者那群人会指示你给我足够的钱,让我离开这儿。好了,我不该占用你太久时间,梅森先生,你是个大忙人。”
吉顿站起身。
梅森说:“不要再尝试施压于我,吉顿。在这一行,我已和太多勒索者打过交道。只要让我感到你施用勒索伎俩,我就和你卯上了。”
“你打算怎么办?”吉顿站在门口,不怀好意般地笑着问道。
“我们有各式各样对付勒索人的方法。”梅森说。
“我相信如此,”吉顿道。“同时,我不希望你把我归为那类人看待。无论如何,出于我的好奇,我很想知道你如何与勒索者打交道。”
“我有三种办法。”梅森说。
“真的?”
“第一,”梅森竖起右手食指道。“花钱消灾。”
“非常明智。”吉顿道。
“第二,”梅森竖起另一只手指。“向警方报案,警察会严守秘密,我则当场将勒索人逮个正着,他就啷当入狱。”
“若行得通是不错,”吉顿道。“那么第三个方法是什么呢?”
梅森的眼光与吉顿的目光交接,他竖起第三只手指道:“第三个办法就是宰掉这个烂货。”
吉顿身子后退一下,说:“你不能去找警察。我也很难把你想像成一个杀人犯,梅森先生。”
“再猜猜看,”梅森道。“你自己才刚说过,最无情的人才能享尽世上所有的好处。”
“好啦,”吉顿道。“既然我不是一名勒索者,那我们的讨论也仅止于学院式的对话。我将经常和你保持联系,梅森先生。我确信你对于我未来能否重新安顿将极感兴趣。”他弯腰深深一鞠躬。
“谢谢你与我见面,梅森先生。”接着他转向戴拉鞠躬致意道:“史翠特小姐,谢谢你。”他的眼神与音调好像都透露着感激之意。
接着他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向走道走去。
戴拉沮丧地望着梅森道:“你为何提到要杀掉他?”
“我要让他好好想想。”梅森道。
“需要我去找渥伦先生吗?”她问。
“老天,千万不要。”梅森道。“你还记得渥伦告诉我们,所有的电话都经过接线总机吧?所以要找到他并不容易。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这番谈话。”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打算让他知道谈话的任何内容?”
“不错,”梅森道。“他付钱要我处理此事,所以我会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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