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上午就去岬书房工作。
娃娃脸的饭山先生,正在调侃臭着脸的榊原先生。
“昨天又烂醉如泥喔。”
既然知道,可见告发者本人也一同去喝酒了吧。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榊原先生的外表一如往常,眼神依然尖锐。我实在看不出有哪一点像是烂醉如泥。
他懒洋洋地倚在椅上,不耐烦地挑起一边的眉毛,“干嘛,那又怎样?”
“夏天的晚上,总会忍不住喝到太晚对吧?”
“那是你自己吧。我可不会因为天气的冷热,就软弱得浑身软趴趴的。”
“可是,只要烂醉过一次,据说脑细胞就会死很多。”
说着,饭山先生还努力屈指在算。被说的人,当然提出疑问:“慢着,脑细胞到底有多少个?”
于是百科全书被翻出来,接着连计算机也搬出场。算的是要醉几次,才会挂掉。
“搞什么?那样,我的脑细胞岂不是早就死光了吗?”
榊原先生愤然说道。我不假思索地说:“跟蜜蜂一样耶。”
“什么意思?”
“没有啦,听说有些蜜蜂如果就翅膀和身体的大小比例来看,理论上应该飞不起来,可是却还能照样飞。”
“——”
“这是生物的惊人之处。”
榊原先生抄起附近桌上的运动小报缓缓卷起,朝我的头上砰地打下。饭山先生咧开肉嘟嘟的脸颊,“啊,被蜜蜂叮到了。”
午餐送来,我去茶水间泡茶,结果饭山先生也随后跟来。他就是我跟小正提过的那位纸上驾照先生。算算年纪也快三十了,却还是岬书房唯一一个未婚男性。
榊原先生说过的话固然也有影响,不过在身边相处久了,自然就会渐渐发现饭山先生的温和人品。
“那个,你听古典乐吗?”
“……呃,我是音痴,不过还满喜欢的。”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回答不干不脆。
“九月初,有白辽士的音乐会,我买了票,可是抽不出空去。”
他说届时不巧要出差。没听到这句话之前,我还以为我好歹是未婚小姐,所以他想找我约会咧。
“一张票吗?”
“嗯,一张,一张。”
如果能约小正一起去是最好,可惜只有一张票,那就没办法了。
“是什么曲目?”
“噢,(Requiem)。”
没听过。我只参加过几次演奏会。就眼前情势看来,应该只能说是占点便宜;还不到让我食指大动的地步。如果是乐迷的话,应该一开始就问;但我却反而拖到最后:“谁演奏?”
我看过两篇散文,里面描述类似听唱片时,觉得是刻骨铭心的曲子;在别人的指挥下,却一听就大叫“不对不对”。这两篇文章指的恰巧都是唱片《命运交响曲》,因此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
演奏者不同,足以令曲子的感受截然不同。想必许多人都有这种经验吧。我当然也有(但是若因此就完全不接受别人的诠释未免可惜。听过别的,或许会更懂得自己喜欢的演奏好在哪里)。
说这种话好像很自大,但以我的情况,我是在迷上落语后,才头一次有这种切身感受。
电视的节目预告,有时只写出演出戏码。这样毫无意义。举例来说,我要听的不是《六尺棒》;而是“圆紫先生表演的《六尺棒》”。节目预告如果没空间,只要先写出表演者是谁就行了。关于这方面的默契,我想音乐和戏剧应该是同样的道理吧。
饭山先生回答:“是殷巴尔指挥的东京都立交响乐团。”
嗯……没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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