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奎琳·辛普森被安葬在弗吉尼亚北部一个公墓的私人区域里。参加葬礼的有她伤心欲绝的父母,亲朋好友,政界要人,国家情报局的代表和她的教父卡特·格雷。
在一片矮树丛后面站着奥利弗·斯通。他穿着崭新的黑色西服,打着新领带。这些都是他的朋友们帮他置办的。在牧师讲那些关于宗教智慧和安慰的话语时,他听不见。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口棺材上了,那儿躺着他的女儿贝丝。他没有哭。他此时的感情很复杂,自己也理不出头绪。他是她的父亲,可是同时,他又不是。她只当了他三年的女儿,然后就变成了辛普森。以时间为起点,他无权来这儿。可是,他又无法让自己置身事外。
葬礼结束了,其他人全都离去。斯通从树丛后面出来,来到安葬地。墓地工作人员正准备将棺椁放进已经挖好的坑里去,斯通制止了他们,请他们等一会儿。
“你是家人吗?”
“是的,”他回答,“是家人。”
斯通跪在棺椁前达二十分钟之久,一只手抚摸着光滑发亮的木板。
最后,他颤抖着站起身,又弯下腰去,亲吻棺椁,将一枝花放在棺盖上。那是一枝雏菊。
“再见,贝丝,”他轻轻地说,“我爱你。”
第二天,骆驼俱乐部全体成员、阿莱克斯还有凯特在斯通家相聚。鲁本的伤已得到医治,而且,医生还同时帮他拿掉了几块讨厌的肾结石。切斯缇缇已经从那段痛苦的经历中恢复过来。
当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莱克斯带来了报纸上对杰姬·辛普森之死的报道。
“她完全是一个英雄,可是现在人们只记得她是公路劫匪的牺牲品。”他沉痛地说。
坐在他后面的斯通肯定地说:“你错了,她将被记住的不止这些。”
阿莱克斯转换了话题,“我一想到卡特·格雷竟成了爱国英雄就像刀割一样难受,他可曾想谋杀总统来着。我们得做点什么。”
鲁本说:“如果我们将事实公诸于众,那其他事情也会随之暴露。经过了这一切,我不敢肯定这个国家还会发生什么事儿。”
斯通轻声说:“卡特·格雷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我会亲自负责此事。”
他们都好奇地看着他,但是他的表情告诉他们:他不欢迎问题。
鲁本站了起来,“好吧,我想是做出正式决定的时候了,”他清了清喉咙。
“在此,我提议召开骆驼俱乐部特别会议。因为他们是美利坚合众国的优秀表率,还有他们对我们骆驼俱乐部的宝贵帮助,我提议接受两个新成员:阿莱克斯·福特和凯特·亚当斯。有人附议吗?”
“我附议。”弥尔顿和凯莱布一起说。
“投赞成票的就一起说‘同意’!”
所有人都说了“同意”。
阿莱克斯说:“好吧,可我得知道些事儿,为什么叫骆驼俱乐部?”
斯通回答说:“因为骆驼具有巨大的耐力。他们从不放弃。”
“这是奥利弗的解释,但是真正的原因是这样的,”鲁本纠正道,“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曾有过一个骆驼俱乐部。他们每一次聚会时都举起酒杯,高呼反对禁酒令,并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这就是我对俱乐部的理解。”
散会之后,阿莱克斯留下来想和斯通单独谈谈。
“这么说,奥利弗·斯通就是约翰·卡尔。”他说。
“过去是约翰·卡尔。他死了。”斯通毫无表情地说。
“奥利弗,你告诉卡特·格雷说你的国家夺走了你的家庭。你那是什么意思?”
斯通在写字台前坐下来,手不停地翻动台面上的一些文件。
“这么说吧,我以为我已经完成了我对国家的‘职责’;可是我的国家认为我的工作一旦做了就永远别想脱身。”他停顿了一下。
“我一生最痛苦的是我的家庭因为我而遭受了痛苦。”
“你女儿的名字叫贝丝?”阿莱克斯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是在亚特兰大出生的。”
斯通盯着他看,“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莱克斯想起国家情报中心的数据错误,辛普森向海明威指出说把她的出生地弄错了。而实际上,数据库没有错,她是在亚特兰大而不是伯明翰出生的。然后,他想到两个高个子,金发的辛普森和他们那小小的黑头发的女儿。现在,阿莱克斯很清楚奥利弗·斯通已故的妻子长什么样了。他也很清楚杰姬·辛普森和贝丝是同一个人。
“她的档案上这样写着的。”他回答说。
阿莱克斯把一只手放在斯通的肩膀上,“我很难过,奥利弗。”
“别可怜我,阿莱克斯。我一生做了许多连我自己都痛恨的事情。我可以原谅他们所说的我是在为我的国家服务,可是,那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对吗?”
卡特·格雷刚向总统汇报完毕,向停在白宫草坪上的直升机走去。这次与总统的会见很顺利,尽管在格雷看来布伦南对于美国政策向中东转移的决定颇有微词,但是,当他看到有人站在栅栏外看着他时,他的思绪被迫中断。奥利弗·斯通示意他朝骑在摩托车上的鲁本那儿看,然后,斯通又向西边一指。随着他的手指看去,格雷明白斯通想要做什么。
几分钟之后,格雷坐在一辆豪华轿车里,跟着那辆摩托车行驶。跟他猜测的一样,摩托车开进了阿灵顿国家公墓。几分钟之后,格雷和斯通面对面站在约翰·卡尔墓前,他的保安小分队站在不远处。
“我最多只能给你十分钟,约翰,”格雷说。
“我的名字叫奥利弗·斯通。”
“随你叫什么。”格雷不耐烦地说。
“五分钟就足够了。”
“那就充分利用它吧。”
“我女儿是怎么到了辛普森家的?”
格雷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点恼火,不过他说:“你是知道的,罗杰·辛普森那时和我一起在中情局共事,我们是好朋友,他们不能要孩子,那样似乎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你和你的妻子都没有其他家人,我总不能把孩子扔掉吧。尽管当时中情局里确实有人认为这孩子也应该枪毙算了。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否活着,约翰。”
“我不相信你那时下工夫找了。”
“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参与,我没有下过命令,也没有容忍任何人那样做。事实上,我救了你女儿,使她没有被人杀害。”
“可是,你却没有阻止我和我的家人被袭击,对吧?”
“你真的觉得你可以和那一切脱得了干系吗?”
“我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国家。”
“那不是关键。”
“那就是关键!”
格雷甩了一下手,“这是一段古老的历史。”
斯通朝左边一指,“你的历史有一部分埋在那儿,埋在你妻子的坟墓里了。你难道忘了吗?”
“你胆敢提她?”格雷飞快地说,“你还有别的事吗?”
“只有一件事,”斯通说,“我要你辞职。”
格雷茫然地看着他,“请再说一遍。”
“你必须马上辞掉国家情报中心主任的职务。你已不再适合那个职位。”
“我替你难过,”格雷摇着头说,“我真的替你难过。你对你的国家做出过贡献,如果你需要什么使你老年的生活过得舒服一点,我可以帮助你。”
“我会告诉公众,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格雷怜悯地看着他,“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有什么信誉?还有你的朋友,鲁本。我已经查过了,他比你还不可救药。如果阿莱克斯·福特会说什么的话,你再用大脑好好想想,他会拿自己的前途来和我较量吗?他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让他的国家再经历这样的事情。所以,还是回到你的小洞里藏起来吧,约翰,趴在那儿,永远别再出来。”
“我所需要的只是你的辞职。”格雷疲惫地摇摇头,转身欲离开。斯通又说,“在你离开之前,也许想听听这个。”
格雷转回来,看见斯通拿出一个录音机。他按下放音键。不一会儿,格雷就听到自己在“谋杀山”平静地说要杀死总统。
等斯通按下停止键之后,格雷咆哮道:“你竟敢——”
他停住了,斯通举起自己的手机。
“一个朋友送给我这个手机,同时也是录音机。作为一个老特工,我充分利用了它。”他把录音磁带给了格雷。
“明天早上听到你辞职的消息,我会很高兴的。”他转身离开,然后又转回来说:“我们俩都为国家做出过贡献,卡特。但是,我们做贡献的方式如今已经不适用了。为此而感谢上帝吧。”
格雷只是站在那儿,他的脸涨得通红,胸部起伏着,“我不是个狂热主义者,去你的,我是个爱国者!”
“其实,卡特,你两都不是。”
“那么我是什么?告诉我,”他嘲笑地说,“我到底是什么?”
“你是一个错误。”
第二天,凯特和阿莱克斯约好一起吃午饭。整个华盛顿都在谈论卡特·格雷辞职的事。
“奥利弗不会跟这事儿有关吧?”凯特问道。
“我觉得奥利弗·斯通肯定能做许多咱俩不知道的事情。”阿莱克斯轻轻地回答。
吃过午饭,他们俩手拉手经过那座熟悉的建筑。
“我似乎没办法把这事儿从我的脑袋里弄出去。”阿莱克斯凝视着白宫说道。
“那么,我就更要好好努力,给你的脑袋里装上其他事情。不管怎么说,你再有几年就是个自由人了,福特特工。”
他看着她笑了,“我想我不会再做自由人了。”
“我是否可以把这话当做是夸奖?”
他吻了她,“这样回答可以吗?”
他们看到一架直升机从白宫起飞。阿莱克斯看着飞机尾部的国家情报中心的标记,“大概这是卡特·格雷最后一次来白宫了。”
“终于摆脱了,值得庆幸。”凯特说。
“那个即将接替他的人也许一样残忍。”阿莱克斯警告道。
“是啊,的确是个很可怕的想法。”凯特说。
“会好的,”阿莱克斯指着远处的拉法耶公园说,“只要有他在这儿。”
阿戴尔菲亚和斯通坐在长椅上喝咖啡。阿戴尔菲亚说得很起劲,可是,斯通的注意力显然完全在街对面的那座建筑里。
阿莱克斯和凯特沿街而去,把这个国家留在有能力的国民手中,留给奥利弗·斯通和骆驼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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