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好大的雨。老天是不是破了个窟窿,怎么会有这么多雨水倒下来,让人根本没处藏身。女娲呢?她不是善于补天吗?她在哪儿,莫非也嫌弃人世沉屙,伤心和绝望地躲到哪儿歇息去了?
“刘三儿,三儿我在这儿——”,吕雉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在雨里走,一边呼喊着刘邦的小名。她被水里的泥沼藤蔓绊住,摔在水中,好容易爬起来,又被急来的洪水冲倒。
没有回声。除了自己以外,甚至连个小鸟和小动物都没有。吕雉不知道自己在哪儿。除了雨帘,就是比墨汁还要漆黑的夜。偶尔有闪电划过,她的眼睛却被雨水浸渍着,什么都望不见。
她又一次被脚下的一块大石头绊倒了。身上的气力都被这场天劫掠走,再加上伤痛满身,再也无力站起来。
这难道就是她的大福大贵吗?如果这样的日子还要进行下去,她宁可什么都不要了。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就是在雨中,在齐腰的水里睡她也不在乎。好累好累。
“三儿,我睡了,孩子们你就好好照看着……”说完,她似一袋被水浸湿的面粉,无奈地瘫到水里。水没过了她的头。她感到了窒息,因为水已顺着鼻孔吸到了肺腔,她透不过气来。她好想爬起来,身子下面好像有一只手使劲拽着,她动弹不得。
“大嫂醒醒!醒醒!”
谁在喊她,声音好远,好远,好像隔了好几重山喊过来的。
身下的手还在使劲地往死里拖她。让她无法起身,无法言语,无法呼吸。
“大嫂!大嫂!快醒醒,是我呀——”
吕雉感觉自己的身子被谁费力地抱起,她的头还被摇晃着。而身下拽着自己的那只手好像敌不过拉她的人,终于把手松开。吕雉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她看到有人正半跪在自己身边,清瘦的脸上流露出焦急和不安。
他是谁?谁呢?她一时没认出他。
“我是任敖,刚当差回来了!”
吕雉的意识在这一刻渐渐恢复,头仍然很疼,身子重得若不是眼前的人扶着都难以撑住。
哦,又做梦了。从入狱后她的梦就没断过,而且都是噩梦。有时噩梦和不堪的现实混在了一起,幻觉幻听,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
“你病得不轻,我已在外面叫了郎中,一会儿就到!”
多久没看到这样一双真诚善意的眼睛,多久没有听到这样温暖关切的声音了,吕雉鼻子一阵发酸。在狱里,除了任敖好像再没人这样对她。他曾是刘邦的哥们儿,但是那时的她对他并不友善。
有一次刘邦出门也没说一声,几天里她找了他可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在街上正好遇到了任敖,看她焦急的样子,说刘邦一直在他家里,喝醉了酒睡在了那里。
她听后放心地回家了。可后来听肥儿说,刘邦是在他母亲曹氏那里。自此,吕雉一见任敖不是恶言相骂,就是爱答不理。弄得任敖一见她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只有暗自求饶的份儿。没成想,入狱后对她最好的人却是他。可见他内心的善良和对刘邦的一片挚诚。
“兄弟——”吕雉声音微弱地说,“过去,嫂子我……”
“嫂子,什么也别说了!把病看好要紧!我回来时还到过你家,孩子们、刘太公和你娘家人都还好。刘邦那边,已有几百人投奔他,每天人马还在扩大,他会救你的。只要挨过了时间,就能挨到了头儿!”
为让她好好养伤,任敖肯定又是在好言安慰她!吕雉心里什么都明白,点了点头,她不想让他的一片好心空落,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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