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云鹏组阁后,即前往府学胡同面见段祺瑞。又一次见到恩师,靳云鹏的心情颇为复杂,其中既有得意,但也不乏歉疚之情,而段祺瑞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我现在当了老百姓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靳云鹏低着头说:“我没有想到局面会演变到这个样子,我很关心老师的生活。学生有不对的地方,还得请老师原谅!”说到这里,他扑通跪倒在地,向段祺瑞请罪。
这一跪把段祺瑞的心跪软了。他长叹一声:“唉,你起来!用不着这个样。事已至此,责备你还有什么用呢?”
等靳云鹏起身后,段祺瑞又接着说:“你愚而自用,没有我,你能站得住吗?”
靳云鹏不答,只是告诉段祺瑞,自己今后将保证他的安全并负责一切生活费用,然后便告辞而去。
过了不久,吴佩孚进京,也来与段祺瑞见面。不过他穿的是便衣,而且随身只带了一名副官和两名卫兵。段祺瑞并不因为对方掌握着生杀大权而变得低声下气,他厉声对吴佩孚说:“你来了好极了,我在家里等着你呢,你看着办吧!”
段祺瑞在台上时,吴佩孚恨之入骨,现在成了平民百姓,吴佩孚反而很钦佩对方的勇气和骨气。他一口一个学生,说:“学生久违教诲,不知我师起居饮食如何,时以为念。”
段祺瑞见状,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对吴佩孚说自从歇在家里后,睡眠的时间多了,胃口也比以前好,“方知清闲是福”。
吴佩孚书生意气,在直皖战争前和战争中对段祺瑞及皖系极尽攻击之能事,其攻击的重点之一就是说段以出卖国家主权为代价,向日本大量借款,借以自肥。这里面本身就有很多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的东西,如有说段祺瑞在合肥老家广置田产,又在东北边境圈占了荒地二十万公顷;还有说他在很多官僚企业中都占有数目不小的股份;等等。
吴佩孚入京后也调查过。一调查就会明白,这些传说与事实相去甚远。实际上,段祺瑞在合肥既无房产也无土地,而且他向来不做生意,所谓圈地占股份皆为无稽之谈。再深入下去,还能发现段祺瑞简直堪称“官场极品”——他不建别墅、庄园,不收贿赂、礼品,不抽鸦片,不打茶围(即过去的逛妓院),更不徇情卖官鬻爵。
在当时的军人、官僚、政客中,能做到段祺瑞这种样子,是比较少见的。吴佩孚本身在军人中也算廉洁自律的典范,在段祺瑞已对直系不存在严重威胁的情况下,他很自然地产生出了敬意。
吴佩孚对段祺瑞说:“老师总兵符国政很久,因不事家人生产,故素无积蓄。学生本‘束脩以上’(即学生向老师馈赠礼物)之意,愿随时为老师家居提供需要。”
段祺瑞婉拒了吴佩孚的好意,吴佩孚随即辞去。之后曹锟、张作霖也先后到京,他们虽未登段公馆的门,但却派人持“沐恩”字样的名帖,联名给段祺瑞送来了一桌燕翅酒席。段祺瑞无法推托,只得收下,并给了来使一百元赏钱。
客气都是表面的,说到底,新的掌权者们对段祺瑞这个“老百姓”还不是很放心。段祺瑞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他知道北京是不能久待了,于是便携全家搬到了天津。
段祺瑞在任时不贪不占,平时段公馆的日常开支主要由陆军部之类的政府机关负担,比如他家里吃的粮食就是到陆军部去领。又比如,段祺瑞常请棋手来陪他下棋,当然不能叫人家白陪,所以按月还要送给棋手干薪。干薪少则八十,多则一百,加起来每月也在一千元以上,这笔开支同样是由陆军部出。
以往即便下野,段公馆的费用总还是能够得到基本保证。这次不同,一方面,段祺瑞身上什么职务都没有了;另一方面,他又谢绝了靳云鹏、吴佩孚等人的资助。在全家人都只能单纯依靠以往积蓄维持的情况下,段祺瑞不得不紧缩开支,家里辞退了一些男女用人,棋手也不能再请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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