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禄见慈禧一脸阴云,眼睛半闭着,心里一惊,知道她要出大谋了,便紧张地听着……
终于,一场变法与反变法的较量公开化了,慈禧再次从后台走上前台……
荣禄风风火火地直奔慈禧太后寝宫乐寿堂。
值事太监通报给李莲英,李莲英忙迎了出来,李莲英说:“荣大人要见太后,自当立即通报,但太后近日心烦,现正在与老太监对弈排烦,奴才不敢打扰,就请荣大人到奴才处稍候。”
荣禄便到李莲英的值班室小坐。正好商量一下如何打击光绪帝变法。荣禄与李莲英是慈禧的左右臂,都是靠慈禧飞黄腾达的,保慈禧太后的权其实就是保他们自己的地位,所以二人相聚好比豺狸相聚,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自然投机至极。
乐寿堂西暖阁里,慈禧盘腿坐在炕桌上,老太监跪在桌子旁正在与太后对弈。
慈禧太后喜欢三样娱乐:听戏、下棋、泛舟。
这老太监忠厚老实又下得一手好棋,所以经常被慈禧召来解闷。
往日太后下棋时息是笑眯眯的,今天可不,那张粉脸上时阴时晴的,她是被光绪帝的变法烦恼着,刚才李莲英进来对她耳语说:“康小子对皇上说要启用小臣,要拿老臣们开刀,还说要成立制度局。”
慈禧愤愤地想,你想夺我的权,我先要你下台,就看谁先下手了。她心里想着与光绪帝你死我活的较量,手下的棋子便不听使唤了,一会儿便失利不少。老太监只管专心地侍棋,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太后正在进行生死较量,便“啪”的一下,拿掉了太后的“象”,还说:“噢,我吃了你的象。”
太后心不在焉地说:“我就拿下你的炮。”
老太监已经完全进入棋艺境界,忘记了是在伴一只母虎下棋,便兴奋地喊:“那我就将你的军,先杀了你的士。”
“放肆!”慈禧太后怒喝一声,她听到的仿佛是光绪帝的声音,于是大声说,“那我就先要了你的命。”
老太监这才从棋局中惊醒,他抬头见慈禧太后一脸杀气,正怒目而视,这才醒悟到刚才的话犯了忌诫,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向太后叩头求饶:“太后饶命,奴才是无意的。”
“拉下去,给我杖毙。”
两旁的太监见太后怒容满面,连忙将老太监拉了出去廷杖处死。
“太后饶命”的喊声让人心胆俱裂……
这边李莲英正把偷听到光绪帝他们变法的话密告荣禄,他刚说完,正要去禀告太后荣禄求见,就听见饶命喊声,出得院时,见是陪太后下棋的老太监已被打死抬了出来。
荣禄见了一阵战栗,他愈加感到西太后的心毒手狠,于是更下决心只有一边倒,死抱住她的腮,才能免遭涂炭……他尾随李莲英进了乐寿堂,这时慈禧太后早已恢复了常态,正叭哒着烟,笑着请荣禄免礼。
荣禄惊想这西太后杀人就像杀了一条狗似的神态自若,他愈发感到只有一心投靠她了,别无出路。
荣禄今天从天津来颐和园其实是慈禧太后密诏过来的,但为掩人耳目,所以装做禀奏皇上,两人见了自然是心照不宣,荣禄当然知道慈禧太后在光绪帝召见康梁之后密诏他的用意。所以,荣禄也不寒喧,当然绝不过问刚才她杀人之事,而是单刀直谏:“太后,皇上又召见梁启超了。”
“哀已经知道。”
荣禄知道李莲英肯定已把他偷听到的话向慈禧太后说过了,所以便直接问道:“太后,皇上如听信小人之言,拿我们这帮老臣开刀,该怎么办?”
“哀家先拿他开刀。”慈禧切齿地说。
有了慈禧太后这句话,荣禄心里就踏实了,也更加坚定了他一边倒的决心。
慈禧看着荣禄清瘦的脸,这副她年轻时曾经抚摸过、吻过多少次的面庞,动情地说:“爱卿,人生一世难得有几个知己,常言道:疾风知劲草,乱世识忠奸,危难之际见真心。”
荣禄抬头见慈禧一脸阴气,眼睛半闭着,心里一惊,知道她要出大谋了,便紧张地听着:“今儿个,皇上召见康、梁,意味着他们要动手了,这就逼迫我们决不能手软。”
慈禧顿了一下,丙眼紧盯荣禄:“你我性命休戚相关,其间的利害关系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荣禄见状“扑通”一声跪伏地上,泣道:“太后对我恩重如山,太后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太后要我做什么,禄我纵然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
慈禧便把声音压到只有荣禄一人听得见的程度,说了几句,荣时点头说:“早该这样了。”
慈禧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先下手为强嘛!”
荣禄对慈禧太后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可以说是既爱她又怕她,但不管怎么样,他和她的利益是一致的,一句话,没有她的今天,便不会有他荣禄的明天,所以,保护她慈禧其实也就是保护我荣禄。
反正,不管她对别人怎样的狠毒,不管她如何专权,只要她对我不狠毒,只要她给我重权,我就保护她,依附她,听从她。
荣禄在回返的轿辇中暗下着决心。
颐和园乐寿堂内,慈禧太后端坐在龙椅上,下面跪着刚被光绪皇帝罢免的礼部尚书怀塔布等六人,及奕劻、刚毅、杨崇伊等十几个老臣。
慈禧知道,是因为他们扣压王照建议新法的奏折就被罢免了,可见皇帝是冲着我来的。
慈禧太后看着他们又恼又疼,恼的是他们窝囊,疼的是他们都是她的亲信,她没好气地说:“怎么啦?那广东人把你们欺负了,你们都是一、二品大官,怎么连个小小的四品小职都把你们给全耍了。”
怀塔布带着哭腔说:“我们礼部六个人的职位都被皇上罢免了,皇上是看着我们几个老臣不顺眼,今天罢了我们六个,明天恐怕还要罢更多的。请太后替我们做主。”
“请太后给我们做主。”几个老臣几乎异口同声地哀求道。
慈禧太后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说道:“瞧你们一个两个都哭丧着脸,惶惶不可终日似的,皇土要撤你们,他办不到!哀家已下过谕旨,凡任免二品以上官员必须通过哀家,他今日免了你们,哀家明日又任用你们就是啦。”
“谢皇太后隆恩。”怀塔布六人皆破涕为笑,赶快叩头谢恩。
慈禧想,现在正是拢络他们的大好时机,等着皇上多罢免几个,众怨日高,不怕没人不请我出来亲政,本来归政给他就是出于不得已。
“好啦,都起来吧,只要你们都抱成团儿,谁还欺负得了你们。”
倚在颐和园湖畔石栏上的慈禧太后满脸阴霾,,尽管湖色是那么美,天空是那么湛蓝,但在她的眼里,湖光山色已变成了灰蒙蒙的,昨天,怀塔布他们几个老臣的跪泣总是响在她的耳里……
“老佛爷,皇上再这样胡闹下去,只恐怕我们大清的江山难保啦。”
“老佛爷替我们做主,我们都是世代老臣啊!”
最让慈禧听了心惊的那句话:“他们还要成立懋勤殿,这不是明摆着要另立中枢,要把我们一脚踢开嘛!”
“老佛爷训政。”
我是要训政,只要你们给我把时机创造好,本宫就开始训政,把一切权力收归已有。
慈禧太后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湖面上的几只野鸭子,恨不得一棍子把它们打下水去……
站在慈禧太后身旁的一位满族贵妇人,是刚被光绪帝开除的礼部尚书怀塔布的妻子,她哭着说:“请老佛爷做主,无罪开除伺以服人?祖宗家法全乱了套,朝纲国法何在?皇上如此做法,难道真要让那些汉人得逞,这不是太伤满人的心了。”
她见慈禧太后脸如冰霜,便又大胆地说了下去,反正,豁出去了,丈夫被开除,为妻也顾不得许多了,便又说:“皇上这样做不是间亲人,近外人吗?”
这个怀塔布的妻子不愧是官僚命妇,经常听丈夫们谈论国事,所以也学得了几句官场浮沉的话语,一方面在家里时怀塔布已经给她教了半天,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已经早想好了。又凭着她做得一手满族好菜,经常送些可口的菜来讨慈禧的欢心,所以常被慈禧召来侍宴、打牌。现在丈夫的官丢了,她还能不在慈禧面前使尽浑身解数。
这不,今天又给慈禧送来了有特色的佳肴珍膳,待慈禧品尝后,又陪慈禧太后出来散步。她见慈禧太后的脸越来越阴,知道话已入心,不敢久留便跪退告辞。
慈禧看着她的汪汪泪眼,说了句:“放心回家去吧,有哀家替你们做主,还哭什么呢?”
怀塔布妻子这才破涕为笑,又给慈禧磕了几个响头才回去了。
慈禧太后恨恨地想着,我已明文规定二品以上官员的任免要通过我,现在光绪竟敢任意罢免一二品官员,这不明摆着是杀鸡给猴子看吗?载湉,你这逆子,等着吧!
“李莲英。”
“奴才在。”
“昨晚皇上干什么了?”
“禀老佛爷,皇上昨晚和珍妃一起看《日本变政考》。”
他是想学明治天皇,从幕府手中夺回一切权力,看来他是以变法为名夺权为实,……哼,想从我手中夺走权,休想!载浩,我告诉你。你的权是我给你的,我也可以不给你。算我瞎了眼,扶持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咱们走着瞧吧,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还有多少伎俩!古人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哼,别以为我不懂外国。
“李莲英。”
“奴才在。”
“去把那本《日本变政考》拿来,我要翻一下。”
“是。”
次日,晨曦刚露,慈禧太后就让李莲英扶着登上了玉带桥,李莲英不知道老佛爷今天心血来潮是为哪般?只见慈禧太后满脸怒容,便不敢多问,只是在慈禧旁边护扶着。
慈禧太后也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眺望着东方,不一会儿,东方泛白,一轮红日从湖东树后跃出,顿时,一道霞光直逼湖面而来,霎时间,红霞满天,水天一色……
不一会儿,通红的太阳泛着刺眼的金光冉冉升起……
慈禧半闭了一下眼睛,轻叹了一声,骄阳太美了……过了一会儿,她咬了咬牙,又叹道,再美也只能独一无二,一天岂能有二日?
正是:
晨曦透烟枝,远眺瑶池,玉带桥上观红日,万道霞光映湖驶,漫天顿赤。
昔日武望狂,遮天蔽日,留青史曾几何时!
而今,叹骄骄天阳,焉能二日?
在北京海南会馆内室: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聚集在一起密议。康广仁在外放风。
康有为环顾了一下几人说:“西太后的亲信荣禄被授予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统帅三军,这就是说西太后身边的这只恶狼已经统握了兵权要开始行动了。”
康有为接过兄弟康广仁端来的茶喝了一口,接着说:“现在维新与反维新的殊死较量已经在暗中开始,西太后毕竟是权场老手,她已经在调兵遣将了。董福祥的甘兵及聂士诚的武毅军都已秘密调至京津地区。可是皇上现在还无调兵实权,试想以我等手无寸铁之土如何能对付拥有重兵的荣禄,所以我们变法维新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康有为一脸凝重,他语重心长地,又说:“形势严峻,我们现在紧要的是劝皇上要……”
“速抓兵权!”
梁启超和康有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对,速抓兵权。”谭嗣同一激动,宽额头就更亮了。
康有为又说:“大家商议一下如何替皇帝出谋兵权?我们原来倡议的仿效日本设立参谋部,把全国军权交皇帝,让皇帝任海陆军大元帅的办法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只有在这些握军权的人中争取一二个,到危及之时保卫皇上。”
梁启超说:“当前握军权的只有袁世凯还比较可靠……也只有袁世凯了。”
康有为神色凝重地看了一下他们,说:“西太后除掉了翁同龢,皇上则革去了礼部尚书怀塔布等六人,任用了杨锐、林旭、刘光第、谭嗣同四人为军机处章京,参与政事,拉开了帝后两边大决战的序幕。慈禧太后和荣禄密议,要挟持皇上到天津在慈禧太后巡津阅兵时,废黜皇上,情况十分危急,所以争取袁世凯已刻不容缓。”
谭嗣同则表示反对,他说:“袁世凯是李鸿章的党羽,又是荣禄的人,他虽支持我们的强学会,对维新表示赞同,但他与荣禄、奕劻同样关系密切,如此两面迎合的人恐怕不可靠,尤其在危难之时更应慎之又慎。”
康有为不以为然地说:“我们派徐致靖去试探,他已对徐致靖表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还不可信吗?”
“他真有此话?”谭嗣同半信半疑。谭嗣同听了仍然心存疑虑,可是其他人选也都没有一个合适,董福祥的廿军是荣禄的铁杆,他原是甘肃提督,荣禄任西安将军时与他关系不错,后来荣禄当了直隶总督后又提拔了他,董福祥对荣禄感恩戴德。聂士诚、刘坤一还在山海关保卫关内,不能轻动;两江总督张之洞须镇守南方半壁江山,也动不了;贵族军队八旗军是清军嫡系……更不可能……想来想去还只有袁世凯比较合适,毕竟他是汉人,而且还给强学会捐过款,对变法维新有支持倾向,看来非他莫属了。
于是便说:“那就请皇上召见他。”
太监来报太后召见皇上。
光绪帝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近来都是我去颐和园向她问安,怎么今天是她召我去,召见袁世凯的旨令才下去不久,难道太后就已经察觉。反正不管怎样,都必须马上去颐和园。
于是光绪帝匆匆来到颐和园。
光绪帝惊奇地发现今天颐和园有些异祥,大门内外的卫士不但增加了,而且尽是脸生的人;园内的通道也立着许多陌生人,而且盘查极严。即使是皇帝也没有放过,过了几关才到了乐寿堂,李莲英倒是堆着从未有过的笑脸进去通报,光绪帝按着忐忑不安的心跪在院子里等见。
光绪帝被召进去,往常慈禧太后喜欢在西暖阁里盘腿坐在炕桌旁叭哒着烟召见他,而今天则是端坐在正堂的九龙宝座上一脸严肃地候着,皇帝进去见了,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行了叩拜大礼:“几臣给皇阿爸请安,皇阿爸吉祥。”
“免了吧。”
今天慈禧也不赐坐,就让光绪帝在门旁立着,平时见他或者微笑问安,或者怒而训斥,今日竟不笑也不怒,时而从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后面隐露杀机,光绪帝见了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慈禧打量着光绪帝那张苍白的脸,暗中冷笑:哼!不要以为你召见袁世凯的目的瞒得了我,荣禄已经化装来报告我了……袁世凯你拉不走,就是拉得走也救不了你,我已命荣禄调聂士诚的军队驻扎于长辛店了,现在已切断了袁世凯的来京路线,你的算盘又打错了吧。至于袁世凯嘛我让你召见,为的是不想在你那些党羽面前打草惊蛇,一方面也可考验一下他的忠心。
慈禧冷眼打量了一下光绪,然后故意避重就轻地问:“皇上是不是要让男人剪辫子易服装?”
光绪一听不是为召见袁世凯之事,心中的石头才落下了地,便说:“回皇阿爸,儿臣是有这个打算,但目前甚难实施。”
“蓄辫、长袍这是我们大清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你怎么可以擅自下令?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光绪心想这又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就任凭慈禧训斥,忽然,听见慈禧话锋一转直逼要害。
“皇上,我问你。”光绪帝注意到慈禧连“皇阿爸”三个字都换成了“我”。
“你擅自革了礼部尚书怀塔布他们的职,任用了你的四个军机章京,为什么不问我?”慈禧太后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
“回皇阿爸,因为怀塔布他们扣压奏折,他们……”
慈禧猛地打断了他的话,吼道:“我不管他们犯了多大的罪,我早已宣布二品以上官员任免必须经过我,你为什么要违抗?”
“皇阿爸,我……”
“不用申辩了,以后你不能再任意罢免这些老臣了,他们都是我朝的忠臣,你懂不懂?”
光绪只得说:“是。”
光绪想等太后讲她十月份要带他去天津巡兵的事,可是太后却缄口不言,他愈感到事情的蹊跷。
又见太后盛怒,便把头低着等她训斥,可是却听到太后在饮泣,他忙抬头见慈禧正在低声哭泣,便跪了下去。
“皇阿爸息怒,是孩儿不好,惹了皇阿爸生气。”
“皇阿爸把你从小带大,扶你做了皇上,想不到你翅膀硬了,反倒来算计起我来了,你要归政,我也由了你,难道你还要哀家的命不成,你还有没有良心?”
“皇阿爸……”光绪也泣着谠:“是孩儿不好,孩儿没有向您请示就了他们的职,孩儿以后不革他们的职就是。”
“那个康有为在引你走邪路,应该革职拿办的是他们。”慈禧收住泪训道。
“皇阿爸,康有为他们是协助儿臣变法救国,他们走得正,看得高……”
“住嘴,我看你是中了他们的邪了。好吧,既然你不肯听皇阿爸的话,执意要跟那些人邪下去,就休怪我不讲情面。”
“皇阿爸,变法不能停止,维新才能救国。”光绪帝又朝慈禧跪了下去。
“住口,我没有精神听你那一套。”慈禧太后见软硬兼施都无效,看来这个皇帝是必须废掉了,再不废掉恐怕连自己的老命也要陪进去了,便厌恶地把手一挥,说了声:“李莲英,扶我出去走走。”
慈禧太后便头也不回地迈出了乐寿堂,往湖边去了,留下了还跪在地上的皇帝。
光绪帝抬头一看慈禧已经出了堂屋,只得站了起来擦干眼泪吩咐立即回宫。
回到官里,珍妃见皇上泪流满面,便惊问其故:“皇上出什么事了?”
“爱妃,康有为性命在危,朕要下密诏让他赶快离京。”
“啊!老佛爷真的要下毒手了。”珍妃也急了。
“今天太后对我软硬兼施要我拿办康有为,我怎么能同意呢?太后便说莫怪她不讲情面。”
“那要你随太后去天津阅兵的事太后说了吗?”
“没有。”
“召见袁世凯的事呢?”
“也没有。还责令我以后不许再革职老臣。”
“那么……准备成立懋勤殿的事,向她请示了吗?”
“哪还敢提呀,这是另立中枢的事,太后岂能同意?”
珍妃想了想说:“不好,太后是向您下最后通牒了,抓康有为,她是向您挑明了;可是挟持您、废黜您,她却是阴谋进行的。皇上,您比康有为还危险。”
“朕不怕,朕要救康有为,让他快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朕就是死了,只要留下种子,变法维新也会东山再起的。珍儿,快笔墨侍候。”
“好的,皇上。”
“珍儿,我回宫的时候发现皇宫的侍卫已经换了,恐怕密诏难以带出,得想个办法。”
“皇上是要请军机章京行走带出吗?”
“对,只有他们值班的能出入了。”
“那就只能缝在衣带里了。”
“对,我们快写。”
写好后便召来林旭,让其带出。
珍妃亲自将密诏缝在林旭的衣带里,让他带出,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衣带诏。
密诏带出去了,光绪帝才感到饿极了,原来他一天都没有吃饭,珍妃心疼极了,忙叫传膳。
9月16日,光绪皇帝在颐和园玉澜堂召见了袁世凯。
袁世凯被带人殿内即向皇上行了君臣跪叩大礼。
“臣袁世凯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赐坐。”
光绪帝见袁世凯长得大头大眼大嘴,身材五大腰粗,心想康有为推荐的这个人还真是一将军相貌,看来英勇应无疑,只是不知忠义如何?不过事情太紧急,已别无选择了,只有把他先拢络过来再说,现在先试探试探他,便说:“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皇上日理万机,皇上是真正的辛苦。”
光绪帝听了笑了笑,役想到这武夫说起话来还很会谀人。
袁世凯突然被皇帝召见,受宠若惊,心里既紧张又满腹狐疑,不知皇上肚里卖的是什么药,见光绪帝笑了这才开始松弛一点,于是方敢抬头看了皇上一眼。
啊!俨然是一个仁君。
“爱卿在天津小站练兵很有成效啊,现在已经为国家培养出多少西式新兵了?”
“回皇上,臣已培养了七千精兵。”
“好,训练的越多越好。你现在是在荣禄手下?”
“是的,皇上。”
皇上突然把声音放低说:“以后,你和荣禄可以各办各事,你可以自己做主,有事直陈给朕便可,你尽管操练新军吧。”
袁世凯听了心里一惊,“各办各事”,“有事直陈给朕”不是明摆着要我与顶头上司荣禄分庭抗礼吗?天哪!荣禄是何等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统帅海军、陆军,后有慈禧太后大靠山,前有皇亲显贵做盾牌,我算什么,一个小小的三品道员。就是因为没有靠山才两边讨好,人家统兵十余万,我才区区七千人,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袁世凯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皇帝说的话他嘴上“臣遵旨”地答应着,心里却巴不得赶快结束这吉凶难卜的殊荣。幸而光绪帝碍于隔墙有耳,对袁又不甚了解,所以只是说了几句双关语便结束了接见。
袁世凯跪叩后,逃也似地离开了颐和园。
袁世凯虽然长的粗,却是一个既野心勃勃又颜有心计的人,一路上心里直打鼓,最近董福祥的部队已开到接近北京的长辛店,聂士诚的人马也调到了天津与北京之间,而且很快西太后要带皇帝到天津阅兵,传闻皇帝有被废的危险。这些消息袁世凯如何不知,意味着什么,袁世凯当然清楚。
看来帝、后两派要大摊牌了,两兵都要拉人马……糟了,我已被卷进大决斗的漩涡中心了,前几天康有为的弟子徐致靖专门跑到天津小站来找我,我当然知道来者不善,但康有为是当今的风云人物,皇帝的新贵,我岂敢得罪,只好搪塞了几句……紧接着是皇帝的突然召见,难道他们的意图还不清楚吗?
袁世凯不是傻子,他开始权衡两边的力量了,以一个手无实权尤其没有兵权的皇帝和一些手无寸铁的书生们,要想和太后、荣禄较量,万难!识事务者为英雄,我袁世凯还是放明白点吧,不要被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冲昏了头脑。
袁世凯回到住所,刚用完膳,就听宣诏大臣宣:“袁世凯接旨。”
袁世凯大惊,不知又有何幸事降临,他赶快换上朝服到院内跪接。原来是皇帝授予他侍郎候补衔,并给予对皇帝专奏的特权。
袁世凯受命后越发紧张,他当然知道无功受禄焉知祸福这句话的含义,心里便想,还是赶快去找老上司李鸿章问个究竟,再去奕劻那些老臣面前表白一番,他是奉旨而来的,是无可奈何的,万万不能让这些权臣们误以为他是皇帝一边的人。
想到这里,袁世凯睡意全消,原本想膳后睡个午觉的念头也打消了。
“来人!上庆亲王奕劻府邸。”
“是。”
光绪帝今天换上了新的龙袍,王高替他带好了朝帽,珍妃又帮他戴好了朝珠。
珍妃笑着说:“呵,皇上今天好神气,让日本伊藤首相一看就是一位中国英主。”
光绪帝叹了口气说:“各官门的守卫将士都换成了荣禄的人了,我已被严密监视,恐怕今天的会见不会有什么满意的结果,无非礼节性的而已。”
珍妃也叹了一口气说:“是啊,本来今天皇上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向藤领教日本明治维新的经验,看来是不可能了。”
这一天是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初五日(1898年9月20日)日本前首相伊藤觐见大清光绪皇帝。
伊藤是日本前首相,对日本的维新变法起到过很大的作用,这次来华是以参观访问为名,其实是对中国当前变法维新的关注,然而他来时,正处在慈禧太后扼杀变法的前夜,北京周围已被荣禄的重兵包围,皇宫各门的守卫都已换成了荣禄的人,光绪皇帝已被严密监视,所以伊藤的到来,其实已失去了意义。
接见是中午在勤政殿进行的,自始至终慈禧的亲信奕劻都在场,会见在很短的时间便结束了,双方都未能涉及有关变法的实质性问题,只作了一些礼仪方面的问答便结束了。
光绪帝回到养心殿,珍妃忙迎上来问道:“皇上,怎么样?”
“唉!别提了,想问他一下有关日本明治维新的经验,奕劻却给朕耳语了半天,说老佛爷的旨意只作礼仪性接觅,不要涉及政治,尤其不要提及变法维新。”
珍妃说:“我也料到不会让您与伊藤深谈的。”
光绪帝又说:“不过,我已经对他说了我中国近日正当维新之时,贵相曾手创大业;必知其中利弊,请为朕详细言之,并祈与总署王大臣会晤时,将何者当兴,何者当革,笔之于书,以备观览。”
“那伊藤怎么说?”珍妃问。
“他说:敬遵宠命。”
王商、珍妃帮着光绪帝脱下朝袍,光绪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唉!变法,难哪!孙悟空哪里逃得出如来佛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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