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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赢得人心

        李渊宣读完自己皇位上的最后一道诏书,看看群臣,看看自己的亲儿子李世民,一声不吭,朝身旁的张妃、尹妃一使眼色,让她们扶着自己,回到宫里去。看着父皇就这么走下皇位,走下那大臣们一辈子也走不上去的六步阶梯,走过自己的身旁,就这么离了大殿而去,李世民虽然对父亲有些怜悯,有些儿憾意,但还是突然的感到一种内心深处涌出的快意,感到浑身的轻松,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本太子,不……朕,终于成了皇帝!在众人仰慕与畏惧的目光中,李世民挺胸塔腰,走上那君臣之间的六步阶梯。他异常激动地坐在父亲昔日的龙椅上,双手握紧龙椅两则威猛的龙头,目光里闪烁着熠熠的光辉。他高高在上,群臣们都跪伏在他的脚下,齐声祝福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个怪模怪样的头顶,有的还能看到隆起脊椎的背。他心里感觉有些好笑,但表情依然是非常严肃的。

        “众爱卿平身!”

        李世民非常熟练地说了出来,声音中气十足,比他的父皇,如今的太上皇,更加雄浑,更加有力。他今年还刚满二十七岁,若是在寻常百姓家,还才刚刚开始步入社会。而他——李世民,却成了驾御群臣,统治亿万百姓的皇帝。不知为什么,李世民突然想起了隋炀帝,想起了他的一系列的大手笔:万里长城、大运河、征战高丽。炀帝正是为这些事所累,也正是为这些事所败。可是,谁又敢能不从心里佩服,一个皇帝能在短短的十三年执政期间,就能做成这一件件造福后代的大事情?隋炀帝的父亲杨坚,为他的儿子留下了一个富裕的皇室,加上炀帝自己的魄力与意志,他做成了自己要做的事,也做完了自己。可是现在,我李世民要面对的,是一个困厄的,人心还在浮动、流言还在汹汹的皇室。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哥,想起小时候大哥教他学射箭的情形。唉!如果不是因为我,该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可是,我没有象杨广那样杀死父亲,我却能理解他,为什么登上皇位之后,迫不及待地做出一件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一个人,心里只要有遗憾,总是要设法补尝的。朕,现在也有许多的大事想做,但目前要做的,还是要进一步,收服人心……

        殿上众臣,听了新皇的旨意,“平身”已有多时,却见皇上自顾自地游走于神思之间,终不再下圣旨。他们,竟没有一人敢挺身询问,只呆若木鸡般立着,静候皇上的下一个圣旨。整个大殿,如无人迹一般,静悄悄的。到是刚从山东、河北宣慰成功赶回来的魏征,实在忍不住了,对王圭使了使眼色。新皇登基,作为深受宠爱,而又资历尚浅,功劳少建的魏征与王圭,俩人都想对皇上能有个好的建议。思之再三,他们俩人共同想出了一个良策,决定今日殿前联名上表给新皇上。魏征自己,则单独还有一要事上奏,决定分个轻重急,先奏上自己与王圭看法一致的。王圭官大,表在他手上,故魏征向他使眼色。王圭见了,朝高高在上、陷入沉思的李世民看了一眼,然后对魏征摇了摇头。魏征急了,从王圭里抢过表来,一步上前,抬头望着李世民说:

        “皇上,臣有表要奏。”

        李世民听了,从沉思中醒来,说:“拿来看看。”宦官下来从魏征手上接过表来,双手捧了上去交给李世民。看罢魏征与王圭的联名上表,李世民心里豁然开朗。这到是个好主意,重新追封和礼葬已故的太子与齐王,而且是要非常高的规格。真是太好了,一箭双雕!既可以收服人心,又可以彰显大唐新皇的宽豁仁慈,表明皇上之所以杀死他们,是多么地不愿意;而皇上要推行的政治,又是多么的正确而势在必行。已经死了的人,再隆重、再高规格的安葬也徒然的,但对于那些活着的,心里还牵挂他的人,却有绝对的意义。

        “好!好!好!”看完上表,李世民连声说:“二位爱卿所想,正合朕意。礼葬一事,就令你二人主持办理,务必要隆重大气。”

        “遵命!”王圭、魏征领命谢恩。

        “至于追封一事,朕令尚书左右仆射房玄龄和杜如晦共同商计,然后闻奏于朕。”

        魏征听了大喜,正准备奏上自己的另一要事,只听到皇上已经在说封立皇后、皇子之事,只好闭了嘴巴,眼睁睁地望着皇上,心里却在想着自己要奏的事情。而高高在上的李世民,此时也在想着他昨日的事情。

        秋的美丽在于成熟,无论是皎皎的秋月,还是析析的青林,是山中的松子,还是满城的金菊,处处都在彰显一种成熟。二十七岁的皇帝李世民,虽还是人生的夏季,却行走在秋时美丽的成熟中。人生的金果,扑面而来。他做了皇帝后,立刻享受了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把父亲的武德年号,改为贞观。武德八年便又成了贞观元年,大业十三年,也是武德元年一样。做了皇帝的人是不允许他人与自己名字有相同的字,于是原本是徐世绩的李世绩,又只能改为李绩。

        尽管他从没有花什么心思去追遂女人,可他做了皇帝以后,身边的女人还是越来越多起来。以至于多得他自己也数不清。这是他的不该,却并不是他的过错,因为这是皇权规定可以这么做的。不过,如果把皇帝的权力拿走,皇帝也就是个普通的人。情欲同样如此,女人虽多得数不清,但真正感觉好的,也就那么两三个。除了长孙氏,便是杨妃了。

        杨妃曾是炀帝的掌上明珠,天生丽质,气质高贵。再加上聪慧温顺,善解人意,实在是男人都喜欢的女人。李世民新任皇帝,虽然欢天喜地,但皇上的那份压力,也是非常累人的,长孙氏此时刚怀上后来的皇帝李治,李世民散朝下来,便到杨妃这儿来歇息。

        “如今,东宫、齐府原来的旧属都已抚慰好了,朝庭的旧臣,朕原来的僚臣也都一一擢升,该是给这些女人的名份了。”李世民虽躺在丽人的怀中,心里仍然想到国家的大事情。

        “你看,朕给你一个怎样的名份?”李世民突然转过身,伏在杨妃的酥胸上,看着她明亮的双眼问道。

        杨妃经历了显赫一世父皇的惨死,对名利自然非常淡泊,而且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听李世民突然这么一问,她微微地一笑说:

        “你应该删立长孙姐姐为皇后,封承乾为太子。”

        “你真是这么想的?”

        “臣妾何时欺骗过皇上?”

        “好,这事就依你。朕就立长孙氏为皇后,封承乾为太子,你与韦氏、燕氏、王氏都为夫人,朕还要封你替朕生的儿子李恪为吴王……”

        李世民还要一一说下去,杨妃轻轻地拥着他,将自己红嘟嘟地小嘴凑在他的嘴上。热吻一阵之后,杨妃真诚地说:

        “臣妾希望,关于国家的大事,皇上最好说给长孙姐姐听,臣妾只希望能专心服侍皇上。”

        李世民听了,目光紧紧地罩住她,默然不语。他喜欢她的身子,更喜欢她的心。他想起长孙氏替他生的承乾、李泰,俩人在长孙氏的教导下,都非常出色。承乾今年刚满八岁,就已经非常机敏聪惠,处理起一些平凡的小事来,通情达理。李泰更是文才出众,聪明过人,还不到七岁,已经能写出对仗工整的诗文。唉,子得母教,择妻有一半是为了教子。这杨妃,不也是如此?她替朕生的李恪,也还只有七岁,长得仪表堂堂,豪放豁达,仁义诚信,还真正很象母后提到自己的小时……想到这里,李世民沾沾自喜,脱口而出:

        “朕的儿子,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他们的父皇如是,皇儿们自然也就这样了。”杨妃睁着美丽的大眼,深情地望着李世民。

        “既然如此,朕与你就再做一个儿子!”说着,李世民已经深入进去。

        皇帝讲话自然应该作数,昨日对杨妃说的话,今日需要兑现。李世民与房玄龄商量了几句,立即宣布了自己对皇室女人与儿女的册封。举朝上下,一遍赞同,长孙氏与李承乾,一个做了皇后,一个做了太子,俩人都得了千岁的贺辞。李世民正要宣布散朝,魏征却又有本上奏。

        原来,尚书左右仆射房玄龄、杜如晦昨日找到皇上说:“国库粮紧,难以为计,如真是免了山东、河北这两个粮仓的税粮,来年必然粮缺。”李世民听了,眼瞪着房玄龄,问道:“情况如此严重,当如何处之?”

        房玄龄说:“依臣之见,今年只能要求山东、河北照常纳贡,明年再减他们的税粮。”

        是啊,眼下山东、河北是朕大唐王朝的粮库,若减了税粮,实在撑不下去,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李世民这么想着,点了点头。房玄龄一见,松了口气。说:“臣这就去办理此事。”

        房玄龄走了不到一个时辰,魏征就知道此事,连夜准备了一个折子:“而今皇上诏免山东、河北粮税一年,百姓老幼欢庆,载歌载舞,感激皇恩浩荡。可是臣刚刚听说,朝庭要重新颁布赦令,说今年还是照常纳贡,明年再免粮税,如真有此事,则万万不可……”

        李世民读罢,沉吟一会,目光逼视魏征,问道:“魏公可知我大唐国库存粮,能供应几许?”

        “知道。”魏征平静地回答:“自我大唐立国,连年征战,去年又遇天灾,国库存粮,所剩无几?”

        “爱卿既知此事,就要为朝庭着想,不要再提税粮之事,朕非不愿为,而是不能为也。”

        “臣知道,请皇上容臣将心中所虑言明。”

        “说罢!”李世民有些不高兴。

        魏征自然听得出来,却还是平静地说道:“臣之所虑,只是为了朝庭的威信。陛下初登大宝,亿万百姓都在看着陛下的一言一行。现在陛下对百姓刚发出第一道旨令,没等执行就要收回。这样会使百姓对朝庭的信用产生怀疑。朝庭信用不在,威信自然难立。因此臣以为,对朝庭来说,粮税是小利、短利,威信才是大利、长利。就算朝庭粮食紧张万分,也不可用国家的威信来换取粮食。况且,粮食紧张一事,完全可以靠其他的途径来解。”

        这个魏征!性格这么倔犟,言辞又这么犀利,可是,细细想来,还真有他的道理。李世民听罢魏征的一番话,盯着他想着。粮税与威信,孰重孰轻,朕怎么就没有想到!房玄龄怎么也没有想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看来,我要听听更多人的建议,这才能够正确地处理好一些大的事情。想到这里,李世民问魏征:

        “今若减了山东、河北粮税,来年粮缺,当如何处之?”

        “可以紧缩其他开支,节约出银两,到时派吏往山东、河北购粮。此两地人士义气,又领受皇上大恩,知道朝庭缺粮,必然争相出售,满足朝庭所需。”

        “山东、河北,虽然人才荟萃,只是于朕之大唐王朝的感情恐怕不及关中人士,到时购粮,未必能如卿之所言,争相售粮。”

        魏征听了,跪下奏道:“臣认为天子应以四海为家,对其臣民,不分东西南北,皆亲其亲,臣民自然皆亲天子,如同自己的父亲。购粮之事,若蒙陛下相信,到时令臣前往,若不能满足朝庭用粮,臣自愿领罪。”

        李世民听了,频频点头,高兴地说:“爱卿真忠臣也,朕若不信忠臣,还能信谁?”说罢哈哈大笑,之后又道:“适才爱卿的一番话,让朕避免了一次错误的决定,也使朕想起了朕自己经历的一个有趣的故事。”

        李世民说到这儿突然停下话来,闭上双目,陷入沉思。整个大殿,一时,又静悄悄的。

        “朕很小很小的时候,就非常喜欢弓箭,”李世民回忆着说:“朕的这个爱好,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变过。因为这份喜爱,朕一直非常热衷于对弓箭的研究和收藏,学习了许多有关方面的知识,自以为已经深解弓箭的奥妙。可是,就在前不久,朕的这份自信给打破了。”说到这儿,李世民停了下来,摇摇头,叹了口气,接着说:

        “一次偶然的机会,朕将多年来收集得到的十余张朕非常喜欢的良弓,拿出来给宫中的弓匠看。朕以为可以让他们开开眼界,长长见识,知道天底下什么是良弓。没想到,朕做梦也没有想到啊!这弓匠,一一认真地看过朕的这十余张弓之后,竟然说:‘陛下的这些弓,都不是良弓。’朕听了,大吃一惊!”李世民说到这儿,再次一停,放眼去看群臣,只见他们差不多也都是大吃一惊的样子,于是得意的接着说道:

        “朕急问其故,弓匠说:‘陛下的这些弓,都不是质地优良的材料所造。’说着他指着弓背告诉朕,说:‘皇上你看,这些弓的木心都不正,心不正则脉理斜。脉理斜的弓,虽刚劲有力,却发箭不直,所以不能算是良弓。’朕闻后大开眼界,感受颇深:这么些年来,朕凭武力来平定四方,所用的弓,多得数也数不清,朕也花了许多时间来研究弓,到头却还是不认识弓,得不到木心正、脉理直的弓。现如今,朕登基时间还这么短,想得到心正理直的意见,肯定还不及于弓。朕对弓的看法都这么不准确,何况对于治理天下的道理呢?可是,得不到木心正、脉理直的弓,对朕的影响只有这么大;而得不到心正理直的意见,对朕的影响就比天还大。而今百废待新,作为天子,朕有许多大事要决策,朕的决策一旦有误,后果不堪设想。这些天来,朕反复地思考这个问题,终于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今天特别在这里说给众爱卿听听,看可不可行?”

        李世民说到这儿,把目光再次投向群臣,见他们一个个屏息静听,等待下文,满意地一笑,这才又接着说:

        “为了避免朕决策的失误,朕决定召开一次有关‘自古理政得失’的讨论。就是让众爱卿都来总结一下自秦以来,特别是隋以来理政得失的经验。为朕的大唐王朝,找一条实现‘天下大治’最好的途径。此事,不知众爱卿以为如何?”

        李世民的声音刚落,下面一片哗然,称颂之声,此起彼伏,人人都不甘落后,争相表达对皇上此举的由衷赞扬。特别是魏征,听后大喜过望,激动地拜倒于地,长跪不起,大声喊道:

        “皇上圣明,臣逢如此英主,定当肝脑涂地,竭尽全力,准备‘自古理政得失’讨论的发言。”

        众人听了,也都纷纷长跪表态,有的甚至感动得泣不成声。大家在用词上虽然各有不同,但意思都与魏征说的不相上下。李世民听了,心里也非常感动,当即宣布散朝,让群臣好好回去准备一月,到时候,再到朝堂之上来各叙己见,为大唐王朝找到一条天下大治的途径。

        自从那天下朝以后,魏征猫在自己窄小的书斋里,已经有三天都没有出来了。每日,妻子王氏都会按他的吩咐送来两顿饭和一大壶水。饿了,魏征吃些饭,渴了喝口水,困了就打会儿盹,余下的时间,魏征都在读书和书写。他第一次这么有劲,来为一个国家的大治提一些建议。

        妻子王氏,虽然读书不多,却非常心疼自己的丈夫,看着魏征一天天瘦下去,不由得满脸带泪地问他:“夫君,皇上的差事要办好,自己的身体也要保住啊!”魏征听了,放下手中的书,来到妻子面前,伸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珠,动情地说:

        “你不知,为夫现在完成的已不再仅仅是件差事,还是一种使命。为夫少时家贫,几经碾转为原太子洗马,后得其赏识而成为坐上宾客,能常提些建议给他。可是,因那时原太子一直在与当今皇上暗斗,为夫所提建议,也都是些尔虞我诈的阴谋罢了。”说到这儿,魏征淡然地一笑,叹一口气说:“原太子对我固然也好,可现如今,国家统一,民心思定,皇上又顺应民心,还让臣等为其谋一大治途径。这样贤明的君主,多少谋臣,一生一世都难遇到。魏征有幸遇到了,魏征不能再顾自己……”说道这里,魏征已经是满脸泪流了。王氏见了,忙伸出手来,替魏征擦去脸上的泪水,理解地点点头说:“你忙大事,妾自去照顾阿满。”

        阿满是魏征唯一的儿子,今年七岁了,差不多全由其母王氏教他读书写字。魏征听妻子提到阿满,眼前一亮,问道:“这几日阿满的学业,可有长进?”

        王氏点点头说:“他太聪明了,一教就会,千家诗就快读完,到时我怕是教不了他。”

        “到时再给他请个老师就是。”

        “你那点奉银,我父母又一直有病……”

        “别说了。”魏征打断王氏的话:“不管怎么样,到时都要花钱给阿满请个老师。你去吧,我……”

        望着王氏理解地离去,魏征的心平静下来,伸手又拿起了笔,可就在这时候,只见王氏慌慌张张地又进来说:“外面有齐国公来请你去。”魏征听了,忙放下手中的笔,往外要走。

        李世民当了皇太子,任命长孙无忌为太子左庶子;李世民当了皇帝,又升长孙无忌为吏部尚书,晋封齐国公。魏征正要往外走,长孙列忌已跟在王氏身后进来。见了魏征,仔细地打量着他一张倦怠的脸,又看看他书桌上垒起的一摞翻开的书,再浏览了一下他书桌上正在写着的一叠稿子,然后将目光留在一碗米饭,一碟青菜上,许久,许久,这才抬起头来,望着破败的屋顶,伤感地摇了摇头。稍微停了停,长孙无忌对魏征说:

        “请大人与本官同去见皇上。”

        魏征此时虽说尚不知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的来意,但却已分明地感觉到自己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皇上这才可能派长孙无忌来查问自己。除此以外,魏征同时也感到,长孙无忌对自己充满善意。尽管如此,魏征的心中,还是有许多的疑问,却又不便于开口,就只好默默地跟在长孙无忌的后面。他俩从承天门入太极宫,走过“前朝”,来到了“内廷”。

        在两仪殿前,长孙无忌站住,回头对魏征说:“魏征大人,请在此候着,容我禀报皇上,再来唤你。”完了也不等魏征回话,自己便进去了。

        李世民早在殿内等着长孙无忌地回话,见他进来,只把目光盯在他身上,催他快说。长孙无忌第一次看见李世民为一位臣子的事情这么着急,不由在心中暗自夸李世民好眼力。他微微一笑,说:“皇上,如果魏征都徇私受贿,恐怕臣也成为嫌疑人了。”

        在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以后,李世民身边已经有了不少忠诚可信之人,但是在李世民心里的深处,却没有一个人比得上长孙无忌更为可靠。这不仅因为长孙无忌是长孙皇后的亲哥哥,是他的妻兄;更主要的还是长孙无忌与他相处的最久,他们之间的友谊,以及长孙无忌的胆识、才能和对他的忠诚,都经历了诸多的考验。正因为如此,长孙无忌的话一出来,李世民就大大地松了口气。

        原来,就在刚才,有大臣状告魏征徇私受贿。凭着直觉,李世民根本不信,但还是得让吏部尚书亲自去前去询问。

        “臣没有问魏大人,也没有给他说有大臣状告他的事。”长孙无忌继续说。

        “你没有问他?”李世民脸色严肃起来。

        “请皇上恕罪。”长孙无忌双膝跪下。

        “快起来,朕没有责怪你,只是要你讲明原因。”

        “魏大人的家,就是四间平房,屋里除去平常百姓家都有的用具,再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他把最好的一间用作书房,可是屋顶已是破败不堪的。他吃的,就是一碗米饭和一碟青菜,还有书桌上摞起的书,正在写的稿子……”长孙无忌说到这儿,不由得摇了摇头,放低声音说:“等等这一些,都是我突然撞去,亲眼见到的。魏大人原在东宫,也是很受器重的,这么些年了,如他贪财,能是如此情景?因此,臣也就不问了。”

        “不问了,好!也不用问了。”李世民听了,动了真情,他似乎是说给长孙无忌听,又象是说给自己听。稍稍一停又说:“他是在为朕的国策操劳,朕现在真想见见他。”

        “想见他?”长孙无忌问。

        “是的,只是今天不忍再劳烦你了。”

        “不用劳烦,他就在门外。”

        “你把他带来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

        “快,令他进来见朕。”

        魏征进来,李世民首先看到的是一张消瘦了许多的脸。“爱卿是不是身体不适?”李世民问。

        “谢皇上关爱,魏征身体很好。”魏征打起精神回答。

        “坐,这儿没有外人,爱卿不必拘礼。”待魏征坐下,李世民又说:“爱卿可知道,朕为何让吏部尚书去见你?”

        “魏征愚钝,魏征不知,只是猜想魏征恐怕是哪里做错什么?”

        “那你就好好想一想,究竟做错了什么。”

        “臣沿途已经细想了一遍,没有做错什么。”

        “哦!那么朕就告诉你,有人状告你徇私受贿!可有此事?”

        “臣从未有过徇私受贿之事,君子固穷……”

        “好啦!”李世民打断魏征的话,说:“不管你怎么说,可还是有人状告你徇私受贿。朕只好令吏部尚书亲自去查,可这个吏部尚书……”李世民说到这儿停下来,手指指一旁的长孙无忌,“他到你那里一看,连问也没问,就回来告诉朕说,他敢替你担保,你没有徇私受贿,朕也就相信你了。”

        “谢皇上隆恩,谢尚书大人信任。”魏征拜过李世民,又拜长孙无忌。

        “只是,你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告你吗?”李世民问。

        “臣不知。”

        “那么朕告诉你,是因为你的傲气,有人看不惯。”

        “多谢皇上指点。可是臣以为,人之不同,各如其面,人的个性,大相径庭,皇上用人,只择良臣用之,个性理当不论。”魏征回答说。

        “众臣都劝朕用忠臣,独尔劝朕择良臣用之,忠臣和良臣,有何区别?”

        “使自己身获美名,使君主成为明君,子孙相继,福禄无疆,是为良臣;使自己身受杀戮,使君主沦为暴君,家国并丧,空有其名,是为忠臣。以此而言,二者相去甚远。”

        李世民听了魏征的回答,一面点着头,一面脱口问道:“臣有忠良、奸佞;君有明君、昏君。爱卿说说,何为明君,何为昏君?”

        魏征听后,也冲口答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昏。一个君王,能够广泛地听取各方意见,就是一位明君;反之,君王如果只相信某个讨好他的人的说法,那是昏君。昔日尧帝经常咨询下民的意见,所以有苗的恶行他才能了解;而舜帝则善于听取四面八方的声音,故共、鲧、欢兜这些奸臣,都不能蒙蔽他的视听。反之,秦二世只相信赵高,最终导致亡国;梁武帝任用朱异一人,才引发侯景之乱;隋炀帝偏听虞世基之言,天下大乱而不自知。这些正反面的例子都说明:君王只要兼听广纳,就能充分了解各方面的情况,不受蒙蔽,成为明君。”

        李世民听了,频频点头。心想:“若不是魏征这样有傲气、有个性的臣子,朕又怎么能听到这样披肝沥胆的话呢?”第二天,李世民升任魏征为尚书左丞。

        魏征喜逢知己之主,从此更加不以一己之生死、得失为然,竭诚辅佐李世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世民醒来,发觉自己枕在杨妃的玉臂上,不由得一笑:“难怪,朕睡得这么舒服。”说着坐了起来。却不见杨妃有什么动静,回头一看,杨妃正用另一只手将这被枕的手抬起来。

        “成这个样子,怎么……唉。”李世民回身抬起她有些僵直的手臂:“御……”刚喊出这一个字,就被杨妃伸手拦住他的嘴。

        “不用叫御医,一会儿就没事了。”杨妃笑着说:“妾不能替你更衣,请陛下自己动动手。”

        “朕就再睡会儿,等爱妃的手能活动了,再起身不迟。”

        “陛下,你现在必须起来。”

        “不,朕要办的大事都已安排妥当,也该让自己多睡会儿了。”

        “不行!刚才皇后那边来报,皇后正在生产。”

        “爱妃怎么不早告诉朕。”李世民说着一骨碌起身。杨妃的手臂此时也能动了,在一旁帮着他穿衣戴帽。

        “还没有生,陛下又睡得正熟,臣妾就……”杨妃替李世民整理胸前的纽扣,歉意地望着他说。

        “不碍事,朕不怪你。”李世民说着在杨妃的脸上亲了一下。

        李世民走进正宫,差点与被匆匆奔来的婵媛撞了一下。婵媛是长孙氏的贴身丫鬟,忽见一男子挡在道上,已经跑过去几步,又回头来看,见是李世民,忙扑通一声跪下说:

        “禀皇上,皇后生了!”

        “生了?”李世民看一眼婵媛:“起来吧!”说完几步走进内室。从婵媛手上接过一个胖乎乎的婴儿,李世民久久地注视着这个新生的、稚幼的生命,只听得长孙氏微弱的声音,说:“皇上,给他一个名字。”

        “名字?”李世民点点头,他想起眼下大唐王朝最需要的大治,不由脱口而出:“治,就叫李治。”

        此时的李世民,已经有了八个儿子,李治是第九子。就长孙皇后而言,已经为他生了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这李治是第三个,比他的太子大哥李承乾,正好与李世民比李建成一样,刚好小十岁。谁也没想到,历史竟是这么的相似,这比太子李承乾小十岁的李治,二十二岁后,会取太子而代之,成为大唐帝国的第三个国君!

        李世民给李治取了名字,安慰安慰了长孙氏,来到书房,再次翻开《武德律》。

        早在李渊晋阳起兵时,就颁布了“宽大之令”,曾约法为十二条,其中之一就是要善待百姓,主要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民众拥护。李渊攻入长安当了皇帝之后,为了争取民心,立即废除了炀帝烦法酷刑的《大业律令》。李渊命令裴寂等人,遵循“务在宽简,取便于时”的原则,经过多年的反复修改,于武德五年,正式修成《武德律》。而今,转眼过去三年,新皇李世民,对这部《武德律》已有许多想法。如何修改,一直以来朝庭有两种看法:一是主张应以威刑肃天下,一是主张应以宽仁治天下。何去何从,李世民认为自己该先研读一下《武德律》,然后再作决定。故而,这本书摆上书案上已有两月,只要能挤出时间,他就来读几页。

        李世民正看着《武德律》,有房玄龄与杜如晦求见,为的是太子礼葬之事。他们商计再三后,来建议李世民追封故太子李建成为息王,谥号曰“隐”;追封故齐王李元吉为海陵王,谥号为“刺”。俩人对太子之恨太深,故择此谥号,李世民听了,心中自然明白,微笑地看着他们俩个,问道:“尔等认为此谥号甚好?”

        “甚好!”房玄龄坦然地迎着李世民的目光回答。

        “‘隐’与‘刺’,可有出处?”李世民问。

        “《谥法》有云:‘隐拂不成曰隐。不思忘爱曰刺;暴戾无亲曰刺。’”房玄龄说。

        有点儿刻薄了,可是却能代表原来秦王府中旧人的心意,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想到这里,李世民说:“既如此,就这么办吧。具体事情,让王圭与魏征办理,场面必须隆重。”

        第二日,在故太子李建成原僚属王圭与魏征的一手操办下,葬礼办得空前隆重。秋殿西边的宜秋门,自从建成以来,第一次有了这么热闹的场面。

        新皇李世民来到秋殿西边的宜秋门,失声痛苦,以表哀情。奉命前来参加的、昔日东宫和齐府的僚属见了,无不为之动容。新皇李世民终以自己滂沱的泪水,冲淡了两位亲兄弟僚属心中遗留的愤恚。从此以后,朝庭从外到内,因杀兄弑弟引起的怒涛,日渐趋于平静。

        诚如后来记载所言:“初,息隐、海陵之党,同谋害李世民者数百千人,事宁,复引居左右近侍,心术豁然,不有疑阻。”

        太极殿是皇帝主要听政视朝之处,平日里,每月就初一、十五两日,皇帝始临此殿会见群臣,视朝听政。要么,就得是皇帝登基,册封皇后、太子、诸王、公主大典及宴请朝贡使节等重要事情,才在此殿举行。今儿,并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往常的那些重大事情,而是,由皇上亲自主持的“自古理政得失”的大讨论。

        作为大唐王朝的臣子们,今儿无疑是最开心的日子。皇上要讨论政理,为臣者一个个又都自认是满腹经纶之人,而且这回都精心作好了准备,似乎都认为,只有自己想的,才是最对的,有的甚至认为,只要自己开口,一定可以语惊四座。

        李世民高高在上,望着他的臣子,看到他们与往日不同的兴奋表情,便在心里暗暗地替自己决定的这场讨论喝彩。一颗原本期待的心也不由得兴奋起来,待到下面鸦雀无声时,李世民的心也平静下来,他扫视了群臣一番,然后缓缓地说道:

        “在坐的诸位爱卿,人人都看到了隋朝的灭亡,也都看到过隋朝的兴盛时期。谁也不能不承认,只要退回去十五年,隋朝曾经是一个多么强大的帝国。那时候的隋朝,不仅是军事上所向披糜,在经济实力上,又是何等的雄厚。单是储备的粮食,就够五十年之用,五十年呐!”

        李世民说得激动起来,目光熠熠地看着众臣。“那时候,西域的商人来,隋炀帝不是想与他们通商,而是在向他们炫耀隋朝的财富。隋炀帝不但用最好的美酒招待他们,临行时还赏赐比他们运来的商品多出十几倍价值的财物。当时的隋朝,曾是多么强大啊!可是,炀帝仅用了五年的时间,就将这个地域辽阔、实力雄厚的帝国,弄得分崩离析。他自己,也落得个悲惨下场。这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李世民突然止住,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爱卿们高论。

        “隋朝的军事力量,在大业八年以前,都还是非常强大的。”萧瑀起身,首先发言:“大业元年,隋将韦云起大败契丹军,俘虏其男女四万余人,阻止拖延了契丹的崛起强大;大业三年,炀帝派军灭了吐谷浑,开拓了东起青海湖东岸,西至塔里木盆地,北起库鲁克塔格山脉,南至昆仑山脉数千里的疆域,还在这些疆域实行郡县制度管理,使之归入隋治之下;第二年,炀帝到达张掖,西域二十七国君主与史臣纷纷前来朝见,表示臣服。直到大业六年,炀帝因‘高句丽本为箕子(商纣王叔父)所封之地,今又不遵臣礼’为由,动员全国现役、预备役士兵,首征高丽时,也是应该打赢的,可是终因用人不当输了。从此以后,到大业八年时,隋炀帝又不顾众人的反对,不顾国力已衰、民众穷困的现状,再征高丽,结果杨玄感起兵,各地相继起义。唉!从这以后,就再也无法收拾局面了。”

        萧瑀说到这里,咳嗽不已,只得停了话头。杜如晦见了,抢过话头,紧接着说:“萧丞相认为隋炀帝争战过多,确也说到了点子上,臣非常赞成。同时,臣以为,除此以外,隋炀帝为满足一己之贪欲,到全国收集奇珍异宝、美女、特产,也是其败亡的原因之一。然而,最为主要的还是,炀帝为个人享受,大搞工程,运河、宫殿,为一己游玩居住。如此伤财劳民,既掏空了国库,又穷尽了百姓。”杜如晦说到此,连连摇头。

        “右仆射之言,臣感同身受。”魏征接着说:“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刻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腹,腹满而身毙,君富而国亡。昔炀帝初平京师,宫中美女珍玩无院不满。炀帝尚且意犹不足,还在征求无已,更加上他东西征讨,穷兵黩武,致使百姓痛苦不堪,遂至于亡灭……”

        讨论会进行得空前热烈,群臣争相发言。你方唱罢我登场,整整的一个下午,一刻也不曾冷过场。最后经房玄龄整理出隋朝灭亡教训主要有三:

        其一,奢华浪费,劳民伤财。其二,生活腐化堕落,荒淫无道。其三,战争太多,耗费国力。

        廷议结果刚总结出来,李世民正要开口,有侍郎来报:“突厥颉利可汗,率二十万精兵来犯,前锋已破武功,意欲南下进逼长安!”

        对于这次首议理政,李世民非常满意,已准备了许多的话要说,谁知突厥竟来捣乱。李世民的心里非常不舒服,鉴于房玄龄已为这次讨论作了总结,更不想再多说什么,平静地对群臣宣布:

        “突厥来犯之事,由兵部及有关人员专议,原定明日的讨论,继续!”

        第二天,李世民首先训言:“朕之大唐王朝,自建立以来,太上皇帝励精图治,一改隋朝政治颓风。可是,大唐王朝初建时,国内尚未统一,太上皇帝主政八年,主要精力还得用于‘削平区宇’,统一国家的各项战事之中。由于隋末战乱,狼烟四起,群雄割据,国家四分五裂,不仅耗光了本来很充裕的各项国家储备,还使得如今的大唐王朝,自伊洛之东,暨乎海岱,萑莽巨泽,茫茫然千里,人烟断绝,鸡犬不闻,道路萧条,进退艰阻,社会现状,异常严峻。”

        说到这儿,李世民稍稍一停,然后提高声音,来谈自己,接着说道:“朕自继承大统以来,一直在想着这些事情。希望能找出一个好的方法,改变这些社会现状,使朕的大唐王朝,能够尽快走向昌盛繁荣。到时候,现在还猖狂地来向我大唐王朝挑衅的突厥,就只能乖乖地拜倒在这太极殿里了。”李世民说到这里,渐渐地激动起来,更加的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

        “昨天,我们讨论了隋朝灭亡的原因。今天,我们要大家讨论的问题是:而今百废待举,百乱待治,在此大乱之后,究竟可不可以举?能不能够治?”

        李世民的话语刚落,朝殿中群臣,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房玄龄见了,也提高声音说:

        “皇上已将问题提出来了,大家可以就此发表高见,以报答浩荡皇恩于万一。”房玄龄话罢,魏征站出来说:

        “细观我大唐王朝,确实是一个‘乱’字了得。只是如今要治这乱,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一是生乱之魁手,已然尽除。二是思定为人之本性,乱后治理,是非常容易教化的。因为久乱于人,犹如久饥,乱后教化人,犹如以食予饥人一般,他不但不会挑食,而且很容易吃饱。”

        陈叔达听了,不以为然,说道:“魏左丞之言,看似比喻妥贴,实为大谬也。圣人尚有言曰,使人学好,百年不长;使人学坏,半年有余。如今乱时,已有多年,短时之内,何以能治?”

        魏征听了,想起孔老夫子的典故来。当年夫子为了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曾信誓旦旦地对各国君王说:“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想到此,魏征微微一笑说:“仆射所言,是从平常人做事育人来说的,对于智慧非常高的圣贤之人,譬如我们的皇上,就不适合。智慧非常高的圣贤人做事育人,讲究的是以信立威。威立而能使下同上心,结果一呼百应,进展速度非常之快。我说三年成功,还是把时间说长了的。”

        李世民听了,非常高兴,正想表一个态度,只见萧瑀一步上前,指责说:“魏征书生,不识时务,若信其虚言,必败乱国家也。”斥罢,萧瑀引经据典,从夏商周三代一直说到秦汉,最后问诘魏征:“秦任法律,汉杂霸道,皆欲理而不能,岂能理而不欲耶?”

        萧瑀斥罢魏征,几个老臣表示符合,争相发言。房玄龄、杜如晦等则站在魏征一边,双方开始对抗舌辩。一时间,原本平和的气氛,变得相当激烈,平时儒雅清高的大臣,变得脸红脖子粗起来,有的甚至还对人身进行攻击。相比之下,魏征官微,资历尚浅,与皇上的交往,时间也很短。可是,他抱定不以一己之生死、得失为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宗旨,却也能毫无惧色。只见他援古而喻今,从三皇五帝说起,用一个个大乱后达到大治的典型事例,反复证明他的“行帝道则帝,行王道则王”的观点,最后总结说:“社会,其实就是在一乱一治、乱中求治中得到发展的。假如只在一旁说百姓们狡诈,不那么纯朴,以至于造成现在世道的混乱,还不如认认真真来教育他们,这才有效,你们说是吗?”

        对于魏征最后的诘问,萧瑀等反对者也一时哑口无言。李世民见了,心中暗自称快,惊讶此举收获远胜于事先之料想。不但解决了“乱”可以速治的问题,还发现朝中官员竟然有明显的两派。一派是以魏征、房玄龄、杜如晦为首的少壮改革派,一派是以萧瑀、陈叔达、封德彝等为首的元老反对派。看来,今后朕在用人的问题上,又要动一番大的手脚了。李世民这么想着,对双方敢于直言的行为都进行了表扬,然后缓缓地说道:

        “人的看法,常常会有所不同。有所是非,本为公事。或有护己之短,忌闻其失,有是有非,衔以为怨。或有苟避私隙,相惜颜面,知非政事,遂即施行。难违一官之小情,顿为万人之大弊也。卿等特须灭私徇公,坚守直道,庶事相启沃,勿上下雷同,可以明了真理,使朕取之于国策,兴朕之大唐王朝也。细析众臣之言理,朕已经决定要大治天下,使朕华夏安宁,远戎宾服。何以为治,还望诸大臣认真考虑,明日再议。”

        说到这里,李世民朝房玄龄一使眼色。

        房玄龄自然心领神会,大声说到:“今日廷议,就止于此,明天继续廷议,议题是:何以为治。明日悉听诸位高论。”

        太监待房玄龄言毕,大声吟唱:“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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