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夜晚,五光十色令人目眩。对于这里的男人们来说,有两件事是无法避免的——酒和女人。
一个艺名叫“千叶子”的日本艺妓跪坐在詹姆斯·邦德的身旁,微弯柳腰,轻柔而又优雅地吻了一下邦德的右脸颊。
“你真会骗人,”邦德严肃地说,“你刚才答应过我,只要我赢了,你就会给我一个真正的吻。”
旁边一个矫揉造作、浓妆艳抹,似被油漆粉刷过的老鸨把这两句话译成日文后,艺妓们都咯咯笑起来,屋子里顿时热闹非凡。千叶子害羞地用素手捂着自己的脸,好像她正在被要求做一件极其见不得人的事,但是接着却透过指缝偷偷地看着邦德。突然她起身向前,在邦德的嘴唇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吻。
是邀请?还是允诺?
詹姆斯·邦德想起有人曾许诺给他一个枕边艺妓。从技巧上看,这是一个初级艺妓。她对艺妓传统的技艺还不是那么娴熟,她不会讲幽默的笑话,不会唱歌,不会画画,也不会作诗赞美她的庇护人。不像那些经过调教的姐妹们,可能会提供一些更粗野的服务,当然她们是十分谨慎的,在极度私密和付费较高的情况下,才会这样做。但是对残忍粗野的外国人来说,这样比唱三十一音的短歌更有意思。因为这种短歌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外国人都不能理解,不能将之与散落在富士山山坡上的雏菊花相提并论。
在香吻引起一阵掌声后,一个身穿黑色和服,矮矮胖胖的强壮男人径直走过来,在詹姆斯·邦德对面的红色磁漆桌子旁坐了下来,满口金牙的嘴中叼着带过滤嘴的登喜路香烟,吸了一口,然后放在他旁边的烟灰缸上。
“邦德君,”这个男人笑着说,“你敢不敢和我猜拳啊,我敢断言你赢不了我。”
这个男人叫田中,绰号“老虎”,是日本情报局的头子。
这种笑容,邦德在和他相处的一个多月里,已经很熟悉了。邦德知道那种笑似笑非笑,只能说是皮笑肉不笑。
邦德放声大笑道:“是吗,老虎?不过我们需要换换酒杯,这种杯子只够塞牙缝的,实在是不够劲儿啊。你们这种清酒五瓶也顶不上一瓶马丁尼。我已经喝了五壶了,我还需要一瓶马丁尼酒的量。”
“邦德君,你的酒量果然了得——但是你对瓷器的知识真是匮乏啊!而且,低估清酒的酒力也是很不明智的。我们日本有一种说法:‘一个人喝掉第一壶清酒,第二壶清酒喝掉第一壶,第三壶清酒喝掉一个人。’”田中老虎转向千叶子,看着她边说边笑。
邦德判断他一定在嘲笑自己的作风,粗野且酒量惊人。
田中老虎又转过头来说:“邦德君,你已经很有面子了。在日本只有相扑摔跤手才有你这样的海量,而且喝了仍能面不改色。她说(田中老虎的眼睛向老鸨一瞥)以你的酒量,喝八壶也没有问题。”田中老虎压低了嗓子,神秘地加了一句,“不过她也建议你不要贪杯,否则晚上你就不是千叶子的对手了,哈哈……”
邦德转过脸来,向千叶子说:“请你转告夫人(老鸨),我倒对她有兴趣,待会儿喝醉了,有她这么一位令人陶醉的成熟女人相陪,那才不至于虚度良宵呢!”
千叶子听了羞得满脸通红,老鸨不禁精神起来,立刻用日语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堆,把田中老虎听得哈哈大笑,赶紧翻译道:“邦德先生,这可是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人,嘴不饶人。她刚才在你名字上开了个玩笑,请你听了不要生气。她说她嫁给了一个和尚,她的棉被可没有大到能够容纳一个没有道德的人。”
艺妓宴会已经持续两个小时了,邦德感到下巴已经被没完没了的敷衍笑容折磨得酸麻不已。现在真是提不起兴趣了,可是却还要装出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这真是件苦差事。一个外国人喝花酒,或多或少有点儿像托儿所中被严厉的女教师用来取乐的傻孩子一样。他的虚伪做作绝对逃不出田中老虎锐利的法眼。这也是田中老虎对客人不同寻常的地方。
哈梅顿早已提醒过他:“老虎若请你去酒家饮酒,这就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你应该受宠若惊般地全力以赴。宴会将花掉老虎一笔不小的数目,不?99lib?管这笔钱是出自秘密基金还是他自己的口袋。这顿饭如果吃得愉快,以后你的工作就会无往不利。否则,以后就要处处碰壁,工作根本无法顺利展开,所以邦德君要好自为之。”
想到这里,虽然受到老鸨的挖苦和取笑,邦德仍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鼓着掌,用欣赏的语气对田中老虎说:“告诉夫人,她的反应还真够快的!”
邦德从千叶子的手中接过烫热的清酒,一饮而尽,果敢地将右拳放在红色的磁漆桌子上,做出一个夸张的具有挑战性的姿态,说道:“好了,老虎,来吧!”
这个古老的猜拳游戏的规则是:剪刀剪布,布包石头,石头磨钝剪刀。那是全世界孩子都会玩的简单游戏。握紧的拳头代表石头,伸展的食指和中指就是剪刀,摊开的手掌代表布。
田中老虎把拳头放在邦德拳头对面的茶几上。两个人对峙着,双方都想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点儿什么,室内一片寂静,俨然像是大战前夕的气氛。这时他才听到庭院中小溪潺潺的水声,令人窒息。也许是因为田中老虎那副让人不寒而栗的武士道面孔,气氛从刚才的轻松欢快突然变为两雄相争的决战场面,邦德意识到这已经不再是一场游戏。田中老虎在比赛之前,曾扬言会必胜,一旦输了岂不是会丢了面子?失去多少面子,多到足以使一个月以来的友谊付诸东流!面对这个在日本最有权力的人物,以东方人讲求面子的传统,而日本又是世界上最小气的国家,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易输给一个外国人,失掉他的尊严吗?
邦德想道:哈梅顿曾再三叮咛,无论多么微不足道和不合时宜,也一定要尊重东方固有的传统——面子问题。这是原则,一定要好好把握。至于如何拿捏轻重缓急,三言两语是无法解释清楚和体会到的。
眼前这场猜拳游戏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他应该打胜这一仗来表示自己的才智呢,还是应该败下来以维持田中老虎的面子?这犹如儿戏的比赛是否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这会不会影响自己以后在东京的重要任务的执行?邦德颇有些进退两难。
好似有先见之明,田中老虎随后又笑着说:“邦德君,按照我们东方的规矩,特别是在我这儿,在这种情况下,我做东,你是贵宾,我应该让你赢才有礼貌。假如不巧我占了上风,赢了你,那是失礼的事,我事先向你赔罪,请海涵。”
“老虎阁下,我的想法是:比赛若不争胜负,那还有什么意思。假如你故意输给我,我将引以为莫大的耻辱,如果你见怪的话,我倒认为你刚才的那番话是激将法,颇似相扑比赛前的骂阵,我希望你用日语把刚才的话翻译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