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咳嗽声好像是从河对岸二十码以外的地方传来的。邦德赶紧跪下一条腿,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可是他等了足足有五分钟也没有再传来咳嗽声。于是他手脚并用地向前方爬行着,并且把枪叼在了嘴里,牙齿咬住枪柄。
当他爬到一块干燥的黑泥地上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史科拉,他赶紧停下继续爬行的动作,极力屏住呼吸。
此时的史科拉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背脊靠在一根树根上。他头上的帽子和脖子上的领巾早已经不知道去向,西服的右边也被鲜血给染黑了,上面还爬满了正在贪恋地吸血的昆虫。
虽然史科拉身受重伤,但是他脸上的那双眼睛去还是非常灵活的,他时刻警惕地向四周的空地边缘察看。
突然,史科拉的脸色一变,定住了。邦德猜想,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吸引了他。接着,邦德就发现在旁边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阴影,那正是一条大蛇在慢慢地靠近史科拉。
邦德吃惊地看着这一幕,那是一条大蟒蛇,大概有五尺长,应该是没有毒的,可能是被史科拉身上的血腥味引来的。邦德想,不知史科拉知不知道这条蛇是没有毒的呢?他很快就有了答案,史科拉的脸上并没有恐惧的神色,这说明他知道这是一条没有毒的蛇。只见史科拉的右手轻轻地沿着自己的裤脚在移动,他翻起裤腿,从靴子上拔出一把尖刀,他把尖刀横在肚子上面,看上去非常轻松。蟒蛇在距离史科拉几码的地方停了下来,它高高抬着头,那鲜红的、分叉的舌头就好像在打探一样伸缩吐出,接着它高举着头,慢慢地向史科拉逼近。
史科拉仍然非常镇定,他的两只眼睛机警地眯成一条缝。此时,蛇已经爬到了史科拉的裤脚旁,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它又慢慢地爬到他染满鲜血的衣服旁边。忽然,搁在史科拉肚子上的尖刀像蛇一样地舞动起来,邦德只见刀光一闪,刀尖就果断地插到了蛇头中的部分,把蛇紧紧钉在了地上。蟒蛇在奋力地辗转扭动,它缠住了史科拉的胳膊,又缠住了史科拉倚靠的树根,它好像在找寻发力的地方。但它刚缠紧树根,神经突然一收缩,便又放松了下来。
经过一番非常痛苦的挣扎,那条大蟒蛇终于渐渐没有了力气,最后躺在了史科拉身边一动也不动。史科拉小心地用手抚着蛇的全身,突然他再次拿起刀子,一下子就割下了蛇头。
邦德小心地跪在树丛里仔细地看着刚才发生的这一幕,从刚才史科拉的动作和表情上来看,他仍然是一个身体非常灵活的人。尤其是刚才捉蛇的这一幕,更加说明他虽然身受重伤,但是却还有非常强的战斗力。现在的他仍然具有非常大的危险性。
史科拉把蛇杀掉后,身子稍微移动了一下,又开始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树林。
当史科拉的目光没有停顿地扫过邦德的藏身之处时,邦德感到非常幸运,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并没有被发现。
史科拉观察完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于是他拿起那条已经死了的蛇,小心地用刀剖开蛇的腹部,一直剖到蛇的肛门部位。然后他就像是一个外科医生做手术一样,熟练地把蛇皮从红红的蛇肉上剥掉,然后把蛇肚子里不要的东西都丢到了一边。将蛇剥好后,他又警惕地观察了一遍周围的树林,然后非常小心地用手捂着嘴咳嗽了一声。邦德由他的这种情形判定,子弹肯定打中了史科拉的右胸,很有可能差一点儿打中了他的肺。
在断定周围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史科拉便如饿狼一般大口大口地咬着蛇肉吃了起来。
邦德看到时机成熟,于是冷静地站起来,手里拿着枪,悠闲地走到了史科拉的面前。但是令邦德吃惊的是,史科拉几乎都没有抬头,他仍然抓着蛇,大口大口地吃着蛇肉说:“你走得可真慢,怎么样?要不要来点肉尝尝?”
“不了,我一般喜欢用牛油炸熟了蛇肉再吃。你还是自己吃吧!”
史科拉鄙夷地朝邦德歪歪嘴,又指指自己身上的那件血衣:“是因为害怕一个要死的人吗?你们英国人可真是熊包。”
“你都要死了,可是杀蛇的动作倒是挺灵活的。你还有武器吗?”史科拉动手要解开衣服,邦德赶紧喊道:“慢点,别乱动。现在听我的,把你的皮带和肩膀露出来,快点,然后用手拍拍你大腿的内外两侧。其实我应该亲自动手的,但是我实在不想和那条蛇有同样的下场。听着,赶快把你的刀子丢到树林里。对,就是丢到那边,快!我今天的手指头好像有点不太听话,要不然我早就开枪了。”
突然史科拉手腕一动,把刀子高高地抛向空中。只见银色的刀子就像轮一样在空中打转,邦德赶紧跳开。而刀子落地时正好就插在了邦德刚才站的地方。史科拉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脸以为咳嗽而痛苦地变了形。随后他吐出了一口红色的痰,邦德猜想他的内伤应该不是太严重,可能只是肋骨断了一两根,如果住院接受治疗的话,大概两个星期就能康复了。
史科拉完成邦德那一系列的吩咐之后,一直默默地注视着邦德,他的脸上仍然挂着那副冷酷的表情。他又重新拿起那条蛇,满足地啃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你现在满意了吗?”
“还好吧!”邦德蹲下来,把枪拿在手里晃着,枪口指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地面。
“我们谈谈吧。以我的判断,恐怕你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史科拉,你杀了太多人了,这里面还有我很多朋友,所以我有权力杀你,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的。我绝对不会像你一样,你还记得吗?你是怎么样对待马基逊的,你把他的膝盖和胳膊肘都打断了,这还不够,你还让他舔你的靴子。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你还到处炫耀?当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你。说,你究竟杀过多少人?”
“算上你一共五十个。”史科拉啃完蛇骨头上最后一点肉,然后把骨头扔在了邦德面前,“现在我已经吃完了,你快动手吧,你休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东西。你不要忘了,有许多神枪手都曾经向我开过枪,但是我却还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枪杀一个身受重伤并且已经毫无抵抗力的人好像不是一个英国绅士应该做的事吧?我想你不会这样做的。你一定是想在这里和我一边闲聊一边等人来支援你。其实,即使你们把我抓起来,又能治我什么罪呢?”
“第一点,酒店的河中还躺着那位惨死在你手下的洛克逊先生,你别忘了,他的头里还有一颗你那著名的子弹呢!”
“你不要别忘了,亨特的两眼之间也有你的一颗子弹。要是坐牢的话,大概我们要一起坐牢吧!对了,洛克逊的事你是怎么知道?”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电话机上被搭了线?你这些天总是出错,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请错了职员,你知道吗?你的两个经理都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人,这个时候,录音带大概已经寄到华盛顿了。你可能已经忘了,那上面还有你承认杀了洛斯的话。总之,这次你是死定了。”
“录音带好像在美国法庭上不能算证据吧?不过我明白了你的意思,那么,小子,”史科拉慷慨挥挥手,“我给你一百万,咱们这个事就了结吧,怎么样?”
“一百万?刚才在火车上可有人出三百万呢!”
“那好,我加倍。”
“太遗憾了,”邦德站起来。一想到即将要杀一个没有一点儿抵抗力的人,他的心里就有一些动摇,此刻,他的左手在背后握得紧紧的,他的人格好像在反对他这样做。但是他极力地强迫自己去想想马基逊死的时候的样子,想想史科拉杀过的那些人,想想要是他这个时候软弱的话,史科拉又会再杀多少人。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邦德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了史科拉。他安慰自己,他本来就是奉命来杀史科拉的。不管史科拉被杀的时候是躺着还是站着,他都必须立即干掉他,这是他的任务,是义不容辞的。邦德努力表现出一副冷酷的样子:“在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有什么人要我帮你照顾吗?如果是你私人的事情,我一会儿竭尽全力替你办的,并且会为你保守秘密。”
史科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多么标准的英国绅士啊!我还真没有说错,不过,你总会像书里写的那样,要把枪给我,让我自杀吧?你应该非常清楚,只要枪一到我手里,我就会让你的人头落地。”史科拉的那双眼睛还是那么傲慢地看着邦德。
邦德仔细地观察着史科拉。这人再过几分钟就要命归黄泉了,但是他的心怎么会一点儿也不慌乱呢?难道他还有什么把戏没使出来?他会不会还暗中藏有武器?这个时候的史科拉显然是全身放松地躺在地上,他的胸部上下起伏。而那张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到屈服的神色。终于,邦德慢慢地举起了手里的枪,对他说道:“好了,你完了。放心吧,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的!”
史科拉慢慢地向着邦德伸出一只手,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点儿正常人该有的神色。他看上去非常吃力地说:“好吧,朋友!”接着,他近乎哀求地说:“我是个天主教徒,就请你让我做最后一次祈祷吧!我祈祷一结束,你就可以向我开枪了。我想好了,人总是难免一死嘛!死在你手里,我认为是值得的。我只是埋怨我的运气不够好。如果刚才我的子弹能再打得偏右一些,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祈祷的就应该是你了。我可以祈祷了吗,朋友?”
邦德放下枪,疲乏地说:“好吧,但是我只能给你一分钟。”
“太谢谢你了,朋友。”史科拉用他那脏兮兮的双手捂住眼睛,嘴里念着一连串的拉丁文。邦德疲乏地站在阳光中,枪垂着,他看着史科拉,但是视线却渐渐地松散了,他的潜意在告诉他,杀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人是不道德的。
史科拉的双手一分一分地向脸的一侧慢慢移动,移到耳边的时候便停住了,但是他的嘴里还继续念念有词地念着拉丁文。
突然,史科拉把手伸进西服的衣领里,从里面拿出一把金色的手枪,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邦德开了一枪。邦德就像被突然打了一拳一样,一下倒在了在地上。
这只小手枪现在只能发射一发子弹。史科拉见此情形,马上丢下枪,像一只猛虎野猫一样扑向邦德,他抓起那把刀子,向邦德扑来。
就在这时,邦德如垂死的猛兽一般,突然扭转身,对着史科拉连续开了五枪。
史科拉直立一阵,眼睛看着天空。他的手不停地抽搐着,刀子从他的手上掉到地上,接着他扑腾一声也倒在了地上。
一队穿着威武整洁警服的警察迈着庄严的步伐从铁桥上走下来,他们沿河而行。牙买加的警察从来不跑步的,因为他们认为那样会有失他们的尊严。他们听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的赖特说,在这片沼泽地里有一个好人正在追杀坏人,很可能会发生枪战。刚开始没有人相信赖特说的话,后来赖特表明他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人,他们这才有些紧张起来,赶紧派警察追到这片沼泽地。
他们顺着枪声响起的方向去找寻。因为他们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所以对沼泽十分熟悉,走起来非常敏捷和熟练。
警察们注意到,老鼠和另外一些小动物的足迹都是朝着同一个地方行进的,后来,他们透过树叶,看见了史科拉身上闪着血光的衣服。他们小心地注视着、聆听着,直到发现确实已经没有动静了,才庄严地走到空地中央,他们看见地上躺着两个人,两个人的旁边还有他们各自的枪。于是,警察取出一支特制的警笛,长长地吹了三声。然后他们在地上坐了下来,取出记事薄,开始动手写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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