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兹尔婚后的第二周,莱依小姐早餐时收到了贝拉的来信:
最近,我非常担心我的朋友赫伯特·菲尔德,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你知道,他的身体并不是太好,不久前,他得了一场可怕的重感冒,看起来似乎很难治愈的样子。他没有好好地照顾自己,看起来很瘦很虚弱。我们的医生已经为他看过,但他仍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对此,我感到特别害怕。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终,我说服他到伦敦来找位专家看看。如果我下周六将菲尔德先生带来,你觉得赫里尔医生会帮他检查一下吗?当然,我会按规矩为此支付费用,但我不希望赫伯特知道这点。我们可以周六一大早出发,如果你能够帮我们进行预约,我们可以直接去赫里尔医生那里。看完之后,我们可以来同你共进午餐吗?
在弗兰克过来喝茶时,莱依小姐将信递给了他——他有空就会过来喝茶,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随后,她回信说,赫里尔医生很乐意在周六中午十二点接待这位病人。
“我并不认为他有什么问题,”弗兰克说,“但我可以为他看一看。告诉她,她可以不必考虑看诊费。”
“别傻了,弗兰克。”莱依小姐回答说。
到约定的时刻,贝拉和赫伯特出现在了赫里尔医生的诊疗室里。那年轻人很害羞,并且还有些不安。
“兰顿小姐,你可以去等候室坐一会儿吗?”弗兰克说,“我一会儿会派人来叫你的。”
于是,被他的职业习惯所打动的贝拉便退出了诊疗室,随后,弗兰克仔细地检查了病人的脸,那样子就像是在探寻春天的足迹一般。赫伯特则是充满疑虑地看着眼前这个严肃的男人。
“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兰顿小姐非常担心。”
“如果医生只听病人的,那么他们都会失业,”弗兰克回答说,“你最好脱下外衣。”
赫伯特脸红了,他有些羞于在陌生人面前脱去自己的衣服。弗兰克这时注意到,他的肌肤呈乳白色,身体消瘦,几乎就是一个骨架模型。他拿起那孩子的手,看着他长长的手指,指甲略微弯曲。
“你曾经杀过生吗?”
“没有。”
“你在夜里盗汗吗?”
“从前没有,但上周好像有一点儿。”
“我猜你的大多数亲戚都已经去世了,对吧?”
“我所有的亲戚都去世了。”
“他们都是因为什么而去世的?”
“我父亲死于肺痨,我的姐妹也是。”
弗兰克没说什么,当他听完这个不幸的故事后,脸色却变得尤其沉重。他开始对这孩子的胸腔进行叩诊。
“我并没发现这里有什么异常。”他说。
接下来,他拿出听诊器进行检查。
“说九十九。现在咳嗽一下,深呼吸。”
每一步,弗兰克都进行得非常仔细,但除了可能患支气管炎外,并未发现其他可能的病因。然而在放下听诊器之前,他将其放在了这孩子的肺部最上方,刚好在颈骨上面一点儿的地方。
“深呼吸!”
随即,他非常清晰地听见了一阵轻微的响声,这就是导致赫伯特脸上发热以及其他病症的原因。他再一次对其进行叩诊,比之前更为小心,然后结果令人很不满意。对这一次的诊断,几乎是没有什么疑问了。
“你可以将衣服穿上了。”他说着,坐回到自己的桌边开始写病历。
赫伯特默默地穿好了衣服,然后等着医生结束他的书写。
“我是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弗兰克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你去把兰顿小姐叫来吧,我会告诉她的。”
“如果您不介意,我倒愿意自己先听一听。”赫伯特说道,同时也涨红了脸,“我并不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你知道,你不必太紧张。”过了一会儿,弗兰克回答道,然而他的些许犹豫并未逃过赫伯特的眼睛。“你的右肺有点儿不正常的呼吸声。一开始我也没注意到这点。”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一阵寒战袭来,令他感到手脚出奇的冰凉;进一步地问出下一个问题时,他的声音都在发抖。“这与我父亲和姐妹的情况类似吗?”
“恐怕是这样了。”弗兰克回答说。
死亡的阴影突然笼罩了整个房间,对患者而言极其不祥;两人都明白,从此以后,这阴影便离不开这青年了:它会默默地陪他在桌边坐着,深夜也躺在他的身边;当他读书时,长长的手指会在字母下划线,提醒他自己是一个受到处罚的囚徒。风起时,在他听来就像是个四肢健壮的耕童在起舞,死神在他的耳畔低语,用柔和的曲调嘲笑他。当他看着将薄雾染得胜似玉髓的太阳冉冉升起时,在一片紫色、玫瑰红及绿色的背景中,他为了这世界的美好而欢愉,而死神会窃笑他。一只冰冷的手攫住了他的心,这让他感到恐惧又苦恼;在剧烈痛苦的主宰下,他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呜咽。弗兰克不敢再看那张充满孩子气的脸,那是多么坦诚又英俊,然而此时却被恐惧所扰乱,于是,弗兰克将目光投向了地面。接下来,为了掩饰自己,赫伯特走到窗边,将目光投向窗外:这幢楼对面的房子灰灰的,丑陋而又单调,天空仿佛要沉下来压碎大地。他将生活视为立于眼前的一场盛会,那蓝色的天空比法国珠宝珐琅的颜色更为纯粹,田野在阳光下显示出各种碧玉的颜色,榆树的颜色则比翡翠更为暗淡。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陷入深渊中的人,他可以在中午时分看见生活在白昼里的人们不曾见过的星光。
对他而言,弗兰克的话语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太把它放在心上。如果得到小心照料,你很容易就能康复,并且,毕竟有许多患有肺结核的人都活到了很高的岁数。”
“我的姐妹在发现这病后四个月就去世了,而我父亲也是在发现问题后的一年去世。”
此刻,他的面色苍白,毫无表情,因此,弗兰克只能推测,恐惧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他见过许多诸如此类被判死刑的人,因此明白,相比之下,最后的痛苦事实上算不了什么。这才是生命里最可怕的时刻。不满足于对人类的罪恶和愚蠢的惩罚,不满足于让他们进入到悲惨绝望的境地,这样的上帝一定是非常残忍的。除此之外,所有的人类都在承受着痛苦:孩子的早逝或朋友的忘恩负义,荣誉或是财富的丢失,被琐事所纠缠。这是一杯每个人都必须喝下的苦酒,这也是人类有别于兽类之所在。
弗兰克按响了铃。
“请叫兰顿小姐过来一下。”他对应答的用人说道。
兰顿小姐看起来非常担忧,看看弗兰克,又看看立在窗边的赫伯特——这孩子现在背对着大家;两个男人的沉默,医生的拘束,都让兰顿小姐有了可怕的预感。
“赫伯特,你怎么了?”她叫道,“医生都告诉你什么了?”
这男孩转过身来。
“只是我不能再在这世上做些什么了。我将像只狗那样死去,身后只留下阳光、蓝天及绿树。”
贝拉哭了出来。随后,绝望充斥了她的双眼,眼泪也无助地流下了她的脸颊。
“你怎么可以如此残酷?”她问弗兰克,“赫伯特,也许这并不是真的……赫里尔医生,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吗?你能救救他吗?”
她瘫坐到椅子上,开始哭泣。那男孩则轻轻地将手放到她的肩上。
“亲爱的,别哭。其实我心里早就知道了,只是试着不去相信而已。毕竟那也无济于事。我将像其他人一样去面对它。”
“这看起来太难了,并且毫无意义,”她呻吟道,“这一定不是真的。”
赫伯特望着她,没有回答,似乎她的痛苦是个古怪的事情,并未激起他的任何情绪。过了一会儿,贝拉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并擦干了眼泪。
“赫伯特,我们走吧,”她说,“到玛丽小姐那里去。”
“你会介意我自己过去吗?我现在不想同任何人讲话。我想要自己待一会儿,好好想想这个事情。”
“可以的,赫伯特,你按照你的意愿来做吧。”
“再见,赫里尔先生,谢谢您了。”
热心而又痛苦的贝拉就这么看着赫伯特离去了,她也感到他有些不对劲,所以不想违背他的意愿。当他说话时,声音都已不如从前,这可是贝拉从未遇到过的情况。然而不久,她尽力让自己缓过神来,转向弗兰克。
“现在,您可以确切地告诉我,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吗?”她说,并且尽量维持着在特肯伯里慈善机构的那份果决姿态。
“首先,你要认识到,立刻变得这样紧张是毫无必要的。他毫无疑问是得了肺结核,但就目前来讲,危害是很小的。他需要的是照料和恰当的治疗……他的收入完全依赖于他现在的工作吗?”
“恐怕是这样的。”
“有可能让他离开吗?他最好能去国外过冬——这不仅是气候的问题,还因为新的环境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哦,我很乐意为他支付这笔费用,但他从不肯接受我哪怕是一便士的钱。这是唯一可以帮他的方式吗?”
“也不能这么说。人类的身体就像是一部机器,运行情况往往会与预期的相反。有时候,所有的器官都坏死了,它却还能蹒跚着前行。”
贝拉并没有很仔细地听,因为此刻,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了她的脑海。她的脸变得通红;但看起来却非常漂亮。她的心狂热地跳动着,一阵狂喜涌上了她的心头。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想我能解决一些问题。我要去同莱依小姐谈谈。再见!”
她将手伸给他,留下弗兰克独自思忖着,是什么让她突然有了如此巨大的改变,她脸上的绝望消失了,步伐也变得轻盈,走起路来似乎是一蹦一跳的。
“弗兰克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在吻过贝拉之后,莱依小姐问道。
“他说赫伯特得了肺结核,必须去国外过冬。”
“真遗憾,但这建议有可能实现吗?”
“要是我带着他出去就可以。”
“亲爱的,你怎么可以?”莱依小姐吃惊地叫道。
贝拉犹豫了一下,脸也霎时红了。
“我打算让他娶我。现在我们没必要伪装什么。这是救他的唯一办法,并且,我毕竟是最爱他的。一个月前,当我告诉你我不可能钟情于一个几乎可以做我儿子的年轻人时,我撒谎了。当时我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觉得那是丢脸又可笑的事情,但是,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便爱上他了。”
贝拉的热情让莱依小姐忘记了她惯常的讽刺。她小心地压抑着就快要爬上嘴角的笑容。
“亲爱的,你父亲是绝不可能同意的。”她严肃地说。
“我相信在我跟他解释了具体情况后,他会同意的。我想他可能会很苦恼,但如果他拒绝支持我,我会提醒自己,我已经是个成年女性了,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
“我不知道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他所有的安慰和幸福都寄托在你身上。”
“我已经服侍他四十年了。我把我的青春都献给了他,不是因为我觉得这是我的职责,而是因为我爱他。而现在,有人比他更需要我。我的父亲很富有,他有一个舒适的家,有书,有朋友,还有财富。而赫伯特除了我什么也没有。如果我小心地照料他,也许能让他多活几年,即使他还是难逃一死,我也能在他最后的日子里安慰他。”
兰顿小姐很快地说着,态度非常坚决,于是莱依小姐发现,已没有再对其进行劝说的必要。她的主意已定,朋友的劝说或是父亲的恳求都不再能阻止她。
“那赫伯特对你的计划怎么看呢?”莱依小姐问。
“我还没有告诉他。他认为我是将爱情视为荒谬之物的中年妇女。有时,他会因为我过于实际和实事求是而取笑我。”
“他现在在哪里?”
还没等贝拉做出回答,门铃响了起来,她们听见赫伯特问男管家,兰顿小姐是否在这里。
“他来了!”贝拉叫道,“玛丽,我现在就去接他。他朝客厅去了。啊,我感到非常紧张。”
“贝拉,不要觉得可笑,”莱依小姐笑着回答她说,“我从未见过哪一位即将向心爱的男人求婚的女人像你一样镇静。”
但在走到门口时,兰顿小姐停了下来,并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的朋友。
“哎,玛丽,我真希望我没有像现在这么老。请你如实地告诉我,我是不是平凡得可怕?”
“亲爱的,对于那个呆呆的小伙子而言,你实在是够好了。”莱依小姐回答说,同时,看起来却像是在极力地止住呜咽,“如果他稍微有些理智的话,早在三个月前就会坚持娶你了。”
在贝拉关上门时,莱依小姐看了一眼立在支架上的那喀索斯的铜像,他永远是那么想要表现自己,长长的食指向前指着,而头则稍稍地弯向一边,似乎想要听到点儿什么。她对着他做出了一番暴躁的评论。
“我希望你不要将自己的美貌看得太过重要,不必惊慌,不必困惑。你应该知道的是,当爱和自我牺牲在一个中年女人的心中萌芽时,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她为此而疯狂。在你的时代里,老处女也许不为人所知,你也不可能理解她们的情感,因为,虽然看起来可能会很奇怪,但老处女也一样是人。而如果你在这个不合适的年纪上受到中伤,那么你便是个白痴,忽视了心理学和生理学意义上的一些问题。对我自己来说,我也喜欢那一代代的年轻人,但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严格地维持在柏拉图式的范围之内。”
那喀索斯则就那么听着,对莱依小姐的长篇大论表示无动于衷,于是她不耐烦地转过了身去。
来到客厅后,贝拉发现赫伯特靠在窗户边站着,见她进来之后,笑着朝她走来。她发现,他已经比刚才冷静多了,尽管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凝重,但已经不再受到恐惧的侵蚀了。
“你并没有责怪我丢下你,让你自己回家吧?”他温柔地问道,“刚才我受到了一些困扰,我想,如果我没有得到机会独处的话,一定会大出洋相的。”
贝拉拉过了他的手。
“你知道的,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也绝不会认为那是无情的。但如果你做出了什么决定,请现在就告诉我。”她犹豫了一下,然而似乎表达遗憾已无济于事,在这个时刻,这些句子怎么能够安慰他呢?“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无论何时,你总是可以依靠我的。”
“你真好。我不知道现在应该决定些什么。我恐怕要慢慢习惯于不去考虑将来,但这一开始可能会很难,我的一切都寄托于那个沉闷的银行。我将会尽可能长久地待在那里,如果病情太严重了,那么我会去医院。我想,主持牧师会帮助我,让医院能够接纳我。”
“别那么说!这太可怕了,”贝拉可怜地叫道,“我可以做什么吗?我感到非常绝望。”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片刻,他回答说:“是的,确实有你可以做的事情……贝拉,有件事我想问你。你一直是我的好朋友,而现在,我比从前更需要你。”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她回答说,同时,心里扑通直跳。
“这可能很自私。但这个冬天,我不希望你离开我——以免发生什么事情。你知道,我的姐妹在发现症状后的三个月就去世了。”
“没问题,我还可以为你做更多的事情。”
她将手放到他的肩上,并望着他那蓝蓝的、忧郁的眼睛。她仔细地查看着他的脸,这张脸比平常更为苍白,也更为晶莹剔透,他那柔软的嘴唇仍在因对死亡的恐惧而颤抖。贝拉还记得在他高兴时,在他带着孩子般的微笑时他的嘴角和眼睛的样子,那时,他甚至会因为自己欢乐的言辞而羞红了脸。然后,她将目光投向地上。
“我在想,你是否可以同我结婚。”
尽管她的眼睛移开了,她仍知道赫伯特可能为此羞红了脸,她无望而充满羞愧地挪开了自己的手。在他有所回答之前的这段时间似乎难以忍受。
“我还没有自私到那个程度。”他轻声回答说,声音里满是颤抖。
“是的,我也怕这个想法会让你感到厌恶。”她哽咽着说道。
“贝拉,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不知道我会为此感到自豪吗?你不知道你是我唯一喜欢的女人吗?但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了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而已。我见过死于肺结核的人,我知道这简直是糟糕透顶。你认为我会让你照顾我,去做所有那些令人生厌的事吗?并且,你也可能会因此染上疾病。不,贝拉,不要以为我忘恩负义,但我真的不能同你结婚。”
“你认为这仅仅是牺牲吗?”她用一种悲惨的音调问道,“我可怜的孩子,难道你就不知道我是全身心地爱你的吗?在你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的时候,我却常常感到心痛,因为我只是个又老又不漂亮的女人。你可能忘记了,有一次你吻了我的手:对你来说,这只是个玩笑而已,但在你走后,我却非常难过地哭了。除非你想到我已经四十岁了,而这也无关紧要,否则,你才不会这样做。有时,当你挽起我的手臂时,我却感到这样的爱有些恶心。现在,我相信,你已经在完全地鄙视我了。”
她瞬间崩溃了,开始哭泣起来。但过了一会儿,她焦急地擦干了眼泪,带着她那绝望的骄傲正视着他。
“不管怎样,我只是个中年妇女对吧?我甚至一点儿也不可爱,并且,我的思想还很狭隘,因为我的一生总是纠结在琐事之中。此外,我还愚蠢又无趣。我为什么要以为,因为自己像个傻瓜一样爱你,你就会娶我呢?”
“贝拉,贝拉,不要这么说。你这样说,我会很伤心。”
“你觉得这只是我的自我牺牲。我之所以想让你娶我,是因为我想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生病了,我无法忍受除我之外的其他人碰你。我一直生活在孤独之中,如此可怕的孤独,我这是在为幸福下最后一个赌注。”
她瘫坐到椅子上,将脸掩埋起来,而赫伯特则跪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看着我,贝拉……我想你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你知道我必须离开银行,并且有个人照顾。我从未想过你真的在乎我。我为我的不假思索感到羞愧。但你知道吗?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同你在一起。那么我就会忘掉我的病,因为这给我带来的幸福将比我所希冀的更多。贝拉,如果你不介意我很穷,并且还有疾病,也不考虑我是否配得上你,那么,请你嫁给我吧!”
突然间,她止住了哭声,一个明亮的笑容冲走了之前的悲哀。那一刻,当她意识到这些词语的意义时,她略带疑惑地望着他;然后,弯下身吻了他的手。
“啊,亲爱的,我太高兴了。”
当他们终于平静下来,去见莱依小姐时,贝拉那饱含泪水的眼睛充溢着难以言说的幸福。而莱依小姐看着眼前的赫伯特,也终于明白她的表亲为何会对他如此着迷:他那张脸是那么的坦诚而甜蜜,就像是古老的画卷中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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