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小说的俄文原名为Priglasationto aion,尽管重复的后缀读来并不顺畅;但另一方面,Priglassecation to a Decapitation)倒是我用母语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因为同样有读来磕磕巴巴的问题,所以我也没有釆用。
俄文原著是四分之一世纪前我在柏林写成的,逃离布尔什维克政权大约十五年之后,纳粹政权达到全盛时期前夕。我在两种制度下看到的是同一出愚蠢野蛮的闹剧,这一实是否对本书产生任何影响,我几乎从未考虑过,优秀的读者也不必深究。
Priglashenie na kazn''起初在巴黎一家俄罗斯移民杂志《当代纪事》上连载,后来,一九三八年由同一城市的书籍之家出版社出版。移民评论家们颇感困惑,但喜欢它。他们自认为在书中发现了“卡夫卡式”的格调,殊不知我根本不懂德文,对现代德语文学一无所知,也从未读过卡夫卡作品的任何法文或英文译本。毫无疑问,这本书和我的早期作品(或后来的《庶出的标志》之间确有某些风格上的联系,但与或之间并无任何联系。在我的文学批评概念中,没有心灵类同的地位。但是,如果我确实需要选择一个同类心灵,我肯定会选择那位伟大的艺术家,而不选乔·赫·奥威尔或其他图解思想的流行作家和政论小说作家。顺便提一句,我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我每出一本书,评论家们总是忙不迭地寻找多少有些名气的作家,以便进行充满热情的比较。三十年来,他们掷向我的名字有(仅列举这些无害投射物中的几个)果戈理、陀思妥耶夫斯基、乔伊斯、伏尔泰、萨德、司汤达、巴尔扎克、拜伦、比尔博姆、普鲁斯特、克莱斯特、马卡尔·马林斯基、玛丽·麦卡锡、梅瑞狄斯(!)、塞万提斯、查理·卓别林、紫式部、普希金、罗斯金,甚至塞巴斯蒂安·奈特。但是,有一位作家的名字从未被提及——我必须满怀感激地承认,在我创作这部小说时,他是对我产生过影响的惟一作家,就是那位忧郁、夸张、智慧、诙谐、神秘、非常可爱的皮埃尔·德拉朗德,不过这个名字是我杜撰出来的。
如果有一天我编一本释义词典,需要用一些单词来做条目,有一个备受珍视的词条将是“在翻译过程中对自己的作品进行节略、扩充,或进行主动修改或被动更改,以达到事后提高作品质量的目的”。一般说来,这样做的愿望与原著和译文诞生的时间间隔长短成正比增长。但是,当我的儿子让我检查这本书的译文时,当我在多年之后不得不重新阅读俄文原文时,我欣慰地发现,我无须与创造性修改这个恶魔进行搏斗。我在一九三五年使用的俄语用语所体现的某种幻象已经得到精当的表达,译成英文只要做些一般性的校正就可以了,因为要达到清晰的目标,英文不像俄文那样复杂,使用那么多令人震惊的固定成分。事实证明,我的儿子是一个十分合适的译者,我们商定了一个原则,忠于原著是一位的,无论结果会是多么怪诞。学究万岁,让那些认为只要把“精神”译出来(措词可任其自由游荡,幼稚、粗俗亦无妨,比如在莫斯科的郊外,莎士比亚再次被逼扮演国王的鬼魂)便万事大吉的傻瓜们见鬼去吧。
我喜爱的作家(1768-1849)有一次谈及一部现在已被彻底遗忘的小说时说:“他为全民写作,他拥有一切表现手段。他给孩子们带来欢笑,让女人颤抖,他使世上的男人如同获得拯救一般觉得眩晕,叫从不做梦的人做梦。”不是这种小说。它是自拉自娱的小提琴。世俗之人会认为是在玩弄技巧。老人们会匆忙避之,转而阅读地域性传奇故事和公众人物传记。爱好俱乐部活动的女人不会觉得兴奋刺激。心存淫秽者会在小埃米身上看到小洛丽塔的影子。维也纳巫医的门徒们沉溺于共罪和渐进式教育的畸形世界中,会对它发出暗笑。但是(正如《关于影子的演讲》的作者论及另一种灯光时所说),我知道有些读者会跳起来,怒发冲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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