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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顺阳山奉命招降 周世宗初整禁军

        郭荣得胜回朝,正值新郑县周太祖的陵墓竣工,号为嵩陵。他拜谒嵩陵时,好端端的晴天,骤然间狂风骤起,飞沙走石,郭荣心中忽然一阵胆寒,想起郭威临死前的一番话,连忙伏地叩头,心中默默祈祷:“父皇息怒,我就是你的亲生儿子,我一定年年祭拜,让父皇永享供奉!”连连说了数遍,风才慢慢止息。

        回到宫中,知道太师冯道因为监修皇陵,劳累成疾,病死家中。郭荣追忆往事,心中一阵怅然,派内侍送去奠礼,以示哀悼。

        过了不久,符氏生下一个儿子,白胖可爱。郭荣大喜,正式册封符氏为皇后,进国丈符彦卿为太傅,改封魏王。没想到当年那个术士的一句话,竟然变成了现实,只是李守贞若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这一天,郭荣坐在内殿,随手拿起桌上一本兵书《尉缭子》,当读到“百万之众不用命,不如万人之斗也;万人之斗不用命,不如百人之奋也”时,心有所动,不禁拍案叫绝。

        他放下书本,在殿中来回踱步,脑海里浮现出高平之战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愈觉书中所言有理,便差人把正在当值的赵匡胤叫来,让他看书中加了朱笔的那一句,故意问道:“匡胤,你觉得此话怎讲?”

        “兵贵在精不在多,军队若能战而又勇敢,则无往而不胜。”赵匡胤回答。

        “正是如此!朕观现在的禁兵,老弱病残,强弱混杂,一旦上阵,怯懦者必畏死,刚强者也会随之气馁,故多败亡。高平之战,右军之所以溃败,正因此耳。若非你我君臣披坚执锐,冲锋陷阵,只怕这大好河山,早就落入北汉之手了!”

        “陛下,以臣愚见,目前的兵制非改革不可!一百个农人所纳的赋税,才能养得起一个士兵,可是朝廷花费了这么多钱财,却养了一群羸弱不堪的无用之卒!臣深为陛下担忧!”

        郭荣皱着眉头说:“改革兵制,朕早有此意,依你看该如何着手?”

        这个问题,赵匡胤已经想过很多次了。见郭荣如此问他,略一沉思,道:“第一,对朝廷直属的禁军进行筛选,老弱病残者一律淘汰;第二,令外镇将领挑选一批精锐士卒,并招募各地勇士,补充禁军。此外,臣还希望,将御林军扩大到五千人左右,选择一些武艺高强的勇士充任,再经过特殊的训练,使之既可以充当大内侍卫,又可以作为上阵杀敌的精锐部队。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太好了!”郭荣击掌称善,站起来说:“好!挑选禁军的事,交给张永德负责,你就主持御林军的扩大和训练。”

        然而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顺利,各镇将领为了保存自己军队实力,对于选送精锐兵卒的事情,百般推诿敷衍,再加上由于刚刚征讨北汉,民间也没有多少兵卒可以招募。这样一来,赵匡胤就只能从十分有限的范围内挑选,但他又不愿意降低要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御林军的人数还是不足千人。

        李良见赵匡胤为此事每天来回奔波,心里也暗自焦急。有一天,他忽然想起了顺阳山的王仁赡,对赵匡胤道:“赵大哥,据说顺阳山王仁赡的势力越来越大,其中必有许多精壮人马。若能说服王仁赡,挑选一两千精兵带回,既可以扩充兵源,又可以为地方消除一大害,这样不是更好?”

        “果然是个好主意!”赵匡胤马上进宫见郭荣,郭荣当即表示同意,还特意从府库中拔出大批金银财物,作为招募的用度。

        次日就要随赵匡胤赴顺阳了,李良心里挂念绿珠,在街市上买了一些柴米油盐、针线女红,命两个亲兵挑着,去看望她。当年他将绿珠从倚香楼赎出来,确实是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疼爱,可随着交往的增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感情却慢慢起了变化。

        望着绿珠那完全成熟的少女的身体和娇艳如花的面容,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醉人的奇异芳香,体会着她平日细心的照顾和柔情,李良心中常常荡起一阵阵情感的涟漪,而且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强烈。他拼命地压抑,不让这种感情奔泻出来。这种压抑来自他心灵深处的禁忌,那便是他僧人的经历和对广济大师的承诺。他警告自己:我是一个僧人,我现在喝酒、吃荤、杀人,已触犯了佛门戒律,决不能再犯色戒!我是一个僧人,迟早要回龙兴寺,我不能害了绿珠!就这样,李良在炽热的情爱和冰冷的戒律之间,苦苦地煎熬了好几年。

        上个月初,李良因内心痛苦,酒喝得半醉时,把心中所想告知赵匡胤,赵匡胤劝告他说:“当年广济大师让你随我下山,实际就是准你还俗。既然已经还俗,佛门戒律皆可不顾。至于‘天下大定之日,即刻回山’的话,只不过是广济大师的一句戏言,无须当真。绿珠姑娘那么喜欢你,你可不能辜负她呵!”

        赵匡胤的一番话,给李良以极大的宽解,他长期以来沉重的心,也变得轻松起来。绿珠敏锐地觉察到了这种变化,她从李良舒展的眉头和炽热的注视中,读懂了他内心奔涌的激情。她企盼这种激情尽快倾泻而出,她愿意为它所淹没,哪怕为此而万劫不复!

        李良一路想着心事,不知不觉来到了绿珠的家。绿珠见他来了,炒了几碟拿手的好菜,斟上香醇的糯米酒,让他慢慢享用。

        他坐在桌旁,品尝着绿珠为他精心准备的美酒佳肴,沉浸在温馨的家庭生活氛围之中。绿珠将最后一碟菜放在李良面前,笑吟吟地说:“大哥,这是你最喜欢的鲜笋,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李良尝了一口,连声赞叹:“不错,不错!绿珠,你的厨艺越来越精了。”见绿珠在桌旁望着他,便说:“别傻站着,来,你也坐下喝一杯!”说着,起身替她解围裙。一不小心,右手触着她那丰满的胸乳,心中不由一荡。绿珠的脸,也倐地红了。

        天黑了,绿珠不愿扫他的兴,便点亮油灯,坐在李良旁边,喝了一小口酒。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心里都怀着莫名的期待。几杯酒下去,李良已微有醉意,非要绿珠干杯不可。

        万般无奈之下,绿珠硬着头皮喝了一杯。她酒量本来很小,一杯酒喝下去,顿觉脸上发烫,头也昏昏沉沉的,便说要回房休息。李良见她脚步踉跄,连忙放下酒杯,搀扶她向卧室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丁婶和素云早已入睡。在寂静与黑暗中,两人开始是依偎着走,不知怎么,走到房门前,却变成了搂抱。进了房门,两人的嘴唇很自然地吻在了一起,他们只是凭着自己的本能,任滚烫的嘴唇,在彼此的脸上、眼睛上、脸颊上胡乱亲吻,表达着不成章法的爱抚和渴望。

        怀里的绿珠柔软的娇躯,散发着阵阵幽香。李良血脉贲张,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激情,他像发了疯似地,撕去绿珠的衣服。绿珠仰面躺床上,雪白的肌肤发出象牙一般柔和的光泽,玉峰顶端两点鲜红,犹如花蕾绽放,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向上延伸,与平坦柔软的小腹相接,形成一道神秘复杂的曲线,白与黑两色相映,融汇成一种惊心动魄的魅力。

        看到自己心爱女人的身体,曼妙妖娆地横陈在面前,李良不禁目眩神迷,热血奔涌。他像一头矫健的猎豹,扑向眼前那具美丽的躯体。绿珠也扭动着身子,向上迎合着。

        两人初临此境,免不了手忙脚乱,左冲右突。一番忙乱之后,眼看就要入港,身下的绿珠娇喘吁吁,波动如潮。可就在这时,广济大师那张清瘦严峻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李良顿时如遭雷击般,身体僵硬,沸腾的血液即刻冷却下来。他痛苦地呻吟一声,仰天瘫倒在绿珠身边。

        一旁的绿珠,看到李良一脸痛苦的表情,轻轻地侧过身转向他,温柔地抚摸着他宽厚的胸膛,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过一会就好了!”李良将绿珠紧紧抱在怀里,左手在她光洁的躯体上来回摩挲。慢慢地,幻觉消失了,青春的力量开始复苏,雄性的生命又变得昂扬勃发。他翻身而上,发起了另一轮猛烈的冲击,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在最关键的时刻,广济大师那张清瘦威严的脸又出现了!

        李良哀嚎一声,颓然倒在绿珠身上。那张年轻而英俊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两行清泪悄然流下,淌过绿珠娇艳美丽的脸,沾湿了散发着幽香的大红床褥。

        李良觉得无法面对绿珠,趁着扩招禁军的差事,逃也似地,仓惶离开了开封,和赵匡胤带着一队亲兵,以及朝廷特拨的大量财物,一路往邓州顺阳而去。

        一年一度的端午节来到了。开封的端午虽不如南方那样龙舟竞渡,盛大隆重,可每年的这个时候,汴河上却也是画舫游船,文人仕女,往来如云,热闹非凡。

        精美的龙舟之上,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携带着美妾俊童,歌妓妙姬,或诗侣文友,张乐设宴,尽情观赏两岸的秀丽风光。来来往往的彩船,激起一道道水波,伴随着琵琶、琴瑟、笛子清雅悠扬的歌声,引得两岸观船的百姓沸沸扬扬。

        素云看到李良走后,绿珠整天闷闷不乐,窝在家里,就死拖硬拽,拉着绿珠去汴河边上看龙舟。汴河两岸游人如潮,素云拉着绿珠的手,专往人多热闹的地方钻,两人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挤出了一身的汗。毕竟是小女孩,一玩起来,什么不开心的事都抛到一边去了。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素云,我实在跑不动啦!”绿珠一边摆手,一边朝素云喊,“这里人太多,我们去那边柳树下,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好不好?”

        这些日子以来,素云第一次看到绿珠笑得这么开心,何况自己也热得不行了,便牵着绿珠的手,朝大柳树下走去。可两眼还是不停地东望望,西瞅瞅,一刻不肯停下来。

        这时,一条大船顺流而下,素云朝绿珠喊道:“绿珠姐,快看啊,好大好漂亮的龙舟噢!”

        绿珠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条龙舟果然气派非凡,它足有十丈长、两丈多宽,船首的龙头高达八尺,船舱有两层,雕楹镂窗,彩旗飘飘。

        这艘大船顺流而下,在离绿珠二人驻足处约三丈远的地方,一位国字脸、目光灼灼有神的男子,在两名小厮的陪同下,从船舱中信步走上甲板。那男子大约三十几岁,头戴一顶青色细纱帽,身穿黄色锦缎长袍,显得身形峻拔,器宇不凡。

        素云还在兴奋地唧唧喳喳说个不停,绿珠一凝眸,却发现那男子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直直地盯?99lib.着自己。她禁不住脸上一红,心里一阵狂跳,拉着素云转身就走。

        可只是这一眼,从此改变了绿珠的一生!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船上那个威风凛凛的男人,就是当朝圣上周世宗郭荣。

        郭荣无意中一瞥,看到岸边杨柳树下,那一袭紫衣、笑靥如花的女子时,只觉得那张娇美清纯的脸,是如此光彩夺目,仿佛阳光下绽开的花朵一样,那么吸引人,使他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郭荣很快就弄清了绿珠的来历身份。第二天,内侍带着聘礼,来到绿珠家。天子之聘,谁敢不从?她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还是被宫里的大轿强行抬往了皇宫。

        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当那顶厚厚的红色轿帘终于落下的一霎那,她就清醒地意识到,她已彻底断绝了与过去的一切联系。以后的她,将要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当天晚上,在皇宫那间豪华幽深的寝宫里,在那张宽大舒适的龙床上,在兰汤中沐浴过的绿珠,一丝不挂,如同一只等待宰杀的羔羊。

        耳边响起了脚步声,绿珠闭上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过那张年轻而美丽的脸庞。

        对于郭荣来说,这具新鲜的胴体,比符氏更完美,更具诱惑力。当他看到绿珠腮边的眼泪时,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就开始从容不迫地欣赏着,以熟练的手法,抚摸着那些敏感的部位,一直到他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才扑向眼前的猎物。力量与技巧,自信和经验,使得郭荣所向披靡,无坚不摧。随着一阵尖利的疼痛,绿珠发出一声无法克制的呻吟,这不仅没有阻止郭荣的动作,反而诱发了他继续深入的欲望和决心。

        一方是坚定有力的行进,另一方则是本能的抵抗,在这一奇妙的过程中,绿珠的抵抗,随着痛楚的减轻而越来越软弱无力,甚至因为某种不期而至的快感,而变为情不自禁地挺身主动迎合。郭荣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更加亢奋……郭荣终于沉沉睡去,绿珠悄悄睁开了双眼。当她看到躺在身边的君王,就是那天在汴河上凝望自己的男子时,内心竟然感到一丝丝庆幸。

        绿珠疲惫地阖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她真的认命了,人确是强不过命的!

        再说李良和赵匡胤等人,一路风尘仆仆赶路,数日后来到顺阳地界。赵匡胤骑马走在最前面,李良押着几辆马拉的大车,紧随其后。眼看就要到达山口的开阔地,突然从山崖上窜出一队人马,拦在路中间,大声喊道:“留下车马,饶你们不死!”

        赵匡胤觉得有趣,这王剑儿还真不简单,八年前抢我的马,现在又要抢我的财物。催马向前故意道:“这是朝廷的车马,你们也敢拦截吗?你们就不怕官府来围剿?”

        话还没说完,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头目,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鬼头刀,一边哈哈大笑道:“不瞒你说,俺们兄弟要的,正是朝廷送上门的财物!”其他小盗贼一听,也跟着起哄。

        赵匡胤皱了皱眉头,神色一敛,厉声喝道:“休得无礼!快去通告你们家寨主王剑儿,就说赵匡胤今日带着金银前来,叫他亲自来取!”

        “什么,你就是赵匡胤?无凭无据的,我们怎么会相信你!”小头目嚷嚷着。

        赵匡胤从身后拿出当年王剑儿送他的宝刀,说:“见了这把宝刀,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那头目慌忙下马,跪在地上:“小人有眼无珠,冒犯赵大爷,真是该死。小的立刻去通报寨主!”

        王仁赡听说赵匡胤来了,立即赶来,迎接赵匡胤上山。赵匡胤见山上新设了不少险隘关卡,堆积着大量石块、擂木,并新建了许多木结构的房屋,回头笑着对王剑儿说:“王寨主,你这山寨可是今非昔比啊!”

        “赵大哥见笑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老百姓活不下去,只能落草为寇。俺这山寨的兄弟已有五千多人,朝廷虽然也清剿过几次,都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后来干脆不管了。哈哈,他们忙着南征北战,俺也乐得自在逍遥……哎,赵大哥,你此番前来,有何事指教?莫非赵大哥是来围剿我们的?”

        赵匡胤微微一笑:“别紧张,我们待会再谈不迟!”

        到了大厅,赵匡胤一脸正色说:“不瞒你说,我这次是奉朝廷之命,前来招纳御林军的。王寨主,占山为王,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些年来,朝廷多事,才无暇清剿,一旦局势稳定下来,必然会派遣大军前来围剿,到时只怕山势再险峻,也无法挡住大军攻寨。何不趁早金盆洗手,随我同归朝廷,去战场上拼杀,博取功名,那才是大丈夫的本色!”

        王仁赡用手摩挲着光头,老半天没出声,过了很久,才回答道:“赵大哥,俺不是没想过退路,可俺自从占山为王以来,杀人无数,还抢劫了朝廷不少财物,朝廷能放过俺吗?俺是个粗人,却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说不定啥时候不高兴了,杀了你全家也说不定。哪比得上俺现在这样逍遥快活?”

        “王寨主,你放心,皇上已经下令,在江湖上招募的将士,一律既往不咎。至于官场险恶,自然有道理,但落草为寇的危险岂不是更大?说实话,如果皇上派我领着两万兵马前来围剿,恐怕你王寨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逍遥快活了吧。”赵匡胤似笑非笑地说。

        王仁赡听他话里藏针,低头不语,半天才说:“好吧,一切就听赵兄的吩咐!”

        当天,赵匡胤挑选了两千来名精锐的士卒,其他人每人发二十两银子,遣散各自回家去。然后令人一把大火,将整个山寨烧了。

        王仁赡默默地看着熊熊大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以后的命运,从此变得更加难以预测了。

        回到开封,赵匡胤将顺阳山招募来的兵卒两千多人,与御林军原来的军士相合,共有四千余人,编成捧日、天武、金枪、铁骑、控鹤五班,号为“殿前诸班”。为了笼络王仁赡等人,还特别任命他们为班头。

        为了增强御林军的战斗力,他还在“殿前诸班”中实行联保制度。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五十人为一属,百人为一闾,伍什中有违法犯禁者,若知而不告,全体一律处罚,告之则免;作战时,伍什中有人临阵脱逃者,全体一律处斩。伍、什、属、闾、班的建立,使这支队伍形成了严密的编制系统,牵一发而动全身,完全改变了后梁以来军队纪律涣散的作风。

        接着进行一整套的军事训练,主要包括体能、格斗、兵器、阵法四个方面。经过几个月的强化训练和严格管理,御林军的面貌焕然一新,尤其是顺阳山来的那帮军士,一改过去散漫放荡的作风,开始有了军纪意识,训练也格外卖力。转眼间训练了三个月,郭荣有点急不可待,想看看御林军究竟训练得怎么样了。

        九月重阳节,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正是沙场点兵的好季节。京城开封的东校场上,旌旗飘扬、鼓声震天。新建的阅兵台中央,坐着周主郭荣,他的身边,有丞相范质、李谷、殿前都指挥使李重进、张永德等大臣,数百名侍卫,在阅兵台周围严密警戒。

        郭荣一直对新扩的御林军寄以厚望,特意亲临校场,检阅这支由赵匡胤一手扩建、训练的军队。

        首先检阅的是队列行进,赵匡胤站在台前,挥旗指挥。四千余名将士,分成五个方阵,在雄壮的战鼓声中,英姿勃勃地走过来。最先走来的是捧日班,捧日班方阵由赤色的班旗引导,赤旗后面是班头荆罕儒和两名斜披绶带的值勤官,八百多名军士,肩扛一式的方天画戟,迈着威武的步伐,走过阅兵台前。从台上看去,整个方阵队列整齐,步伐一致,甚至连扛戟的角度和抬腿的高度也完全一样。

        接下来是由黑旗引导、肩扛长戈的天武班,黄旗引导、肩扛长矛的金枪班,白旗引导、肩扛朴刀的铁骑班,绿旗引导、左手持盾、右手持短刀的控鹤班。

        诸班方阵队列严整,步调划一。台上郭荣及群臣正在啧啧称赞,赵匡胤令旗一挥,五个方阵迅速汇集成一个更大的方阵,军士们迈着同样矫健整齐的步伐,行进到阅兵台前,停了下来,刷地转身,面向阅兵台,举起手中的兵器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千多张晒得黑黝黝的年轻的脸庞,显示出一种朝气蓬勃的雄性力量;指向空中的兵器,在阳光下闪烁着钢铁的冷峻光芒;持续不断的呼喊声激越昂扬,犹如山呼海啸,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传向四面八方。

        郭荣没想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新扩的御林军,竟能达到如此训练有素的程度,兴奋不已,满脸笑容地站起来,频频向台下将士挥手致意。李重进、张永德身为大将,领兵多年,阅阵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整齐雄壮的精锐之师,心里也不禁暗自佩服赵匡胤的治军能力。

        队列行进之后,郭荣又检阅了部队格斗、阵法、兵器、骑术等方面的演练。诸班军士本来就是经过严格挑选的,一个个武艺高强,身手不凡,平时严格的训练早已让他们憋足了劲,现在有机会在主将赵匡胤和皇上面前显示,自然尽力施展,使各种演练精彩纷呈,高潮迭起。郭荣对部队的素质和纪律十分满意,整个检阅过程始终兴致盎然,赞不绝口,直到夕阳西斜,才兴犹未尽地离开校场。

        李重进、张永德护送郭荣回到皇宫,郭荣留他俩在内殿用膳。两人都是郭荣的亲戚,关系素来密切,也未客气推辞。用膳时,三人的话题,依然离不开赵匡胤主持的新扩御林军。

        郭荣喝了一口滚烫的鸡汤,抬头问张永德:“赵匡胤的御林军,现在可成了真正的虎贲之师。你手下的那批禁军训练得怎样了?”

        “禀奏陛下,微臣驽钝,不如赵将军精明能干。眼下全城禁军经过挑选,约有三万余众,老弱者已全部裁汰,战斗力大为提高,只是严格的训练尚未全面展开,自然无法与御林军相比。”张永德起身回答,脸上似乎有羞愧之色。

        “爱卿不必慌张,快坐下!”郭荣向他摆摆手,“你不必自责。禁军中武艺高超的军士皆选入了御林军,御林军的军饷是禁军的一倍,而且他们人数较少,训练较易,岂能同等要求?朕心中明白,你已经尽力了。”

        李重进放下玉箸,慢条斯理地说:“久闻赵匡胤智勇双全,是当世罕见的大将之才,今日观兵,方知确非浪得虚名。四千御林军,士卒精悍,弓马娴熟,更兼上下一心,步调一致。以此攻战,何人能敌?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如此精兵,足可与楚霸王之江东子弟、周亚夫之细柳铁骑相媲美,实在是数百年来所未见,确是可喜可贺!”李重进说完,顿了顿,似乎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又沉默下来。郭荣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一笑道:“爱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李重进放下酒杯,面色凝重地说:“然臣亦有忧虑焉。”

        “爱卿有何忧虑?”郭荣有点惊讶地问。

        听到郭荣追问,李重进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水能载舟,亦可覆舟。军队精良勇猛,将领出类拔萃,固然是君主之福,然一旦太甚,很容易形成威逼主上、尾大不掉的局面。臣观赵匡胤,乃非常之人,不可不防也。以臣愚见,不如恢复从前的制度,御林军不再独立,依然隶属永德的禁军。这样一来,就可以牵制他了。”

        郭荣听了,不以为然地说:“改革后梁以来兵制旧弊,扩建御林军,是朕与赵匡胤共同商量拟定的,并非他的蓄意所为。兵不精良,将不杰出,如何克敌制胜?赵匡胤确是非常之人,却也是忠诚之士。近十年来,他跟随先皇和朕出生入死,屡建奇功,一片丹心可昭日月,朕视之如兄弟。古人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况是赵匡胤这样忠勇赤心之士?爱卿万勿疑虑,担此杞人之忧!”

        “陛下所言极是。赵将军数次救过先皇的命;而且高平之战曾拼死护驾,扭转败局。他的一班兄弟韩令坤、慕容延钊等人,都是朝廷干将。李兄无须多虑,此话切不可与外人言及!”张永德恳切地说。

        李重进苦笑道:“但愿是我杞人忧天。不过,臣还是建议陛下,暂且不要扩大御林军的规模,改革兵制亦以禁军为主,如此则较稳妥也。”

        郭荣若有所思,却也未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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