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大医学院的福利社位于学校活动中心的地下室,餐饮部冷热食无所不卖。现在刚过中午十二点,这里早就大排长龙,生意好得不得了,无论是牛肉面、广式料理、自助餐都嘈杂地挤满了饥肠辘辘的食客。据说人一饿,无论男女老少,面目都会变得狰狞起来……一年前,活动中心大楼尚未竣工启用,福利社位于寸土寸金的医学院,而且还是分配在大体解剖室的正楼下,所以当时的生意怎能和目前的活络相比呢?据说贩卖部各单位的老板还无聊到拿苍蝇拍比赛打苍蝇哩!
我和我的五位室友虽然来自不同地方,而且共处同一屋檐下的日子也不长,但是对于这一类奇异诡谲的事件保持旺盛的好奇心与探究真相的冲劲,是彼此渐渐了解的共通个性。
虽然入学不久,也谈不上对于漫漫医学之路有多大的体会,但在抱定往医学之路勇往迈进的同时,对于尚未了解的医学知识与技术的获得,就是该怀有如此旺盛好奇心的探究热诚吧!
所以,在这个秋天的早上,我们偶然目睹了此次事件,根本不需外人要求,我们很自然地就想更加深入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时,自告奋勇的小李将黄洛懿和林美树学姐邀请过来。
打算连同午餐一起解决,我们八人选个餐厅角落的座位坐了下来。
我的室友阿诺和老K各抱一只海碗,装了热乎乎的牛肉面回来,黄洛懿和林美树学姐均称食欲不好,各自只点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珍珠奶茶。小李大献殷勤,只帮女生不帮男生,带回她们两位的三明治(尽管行动不便)。
当然,小李自己也点了三明治,秦博士、我和许仙则是排队排了老半天,各自装回一盘自助餐,等我们三个回头就座时,阿诺和老K早就稀里哗啦吃个碗底朝天。
这两位吃牛肉面是用倒的——直接从食道倒进胃袋里吗?
学校自助餐的白米饭原本是无限制免费供应给购买自助餐的同学。但是,自从新生入学后,几个重量级食客(如阿诺之流)和跌破专家眼镜的饭桶(如老K之辈),联手一副吃垮自助餐摊位的模样,把老板原本笑脸常开的生意脸搞得脸色相当难看,所以无限制供给白饭的情况,当然暂时不会再出现了。
我们以这轻松的话题当做开场,随着咀嚼速度的放慢,今天在大体解剖室出现的景象,以及远超乎我们想象的关键事件,前因后果互相交织成“大体解剖室未解之谜”,从林美树学姐口中说出。
事件要从回溯这年的暑假讲起……
在三年级的基础医学课程结束,即将迈入四年级临床医学课程的今年暑假,医学系三、四年级交接的八男两女,组成一个解剖病理研习营,日期是七月一日至七月三十一日,以及八月二十五日至九月十五日,研习活动为期约莫两个月。
主要活动项目如下:
1.研习并复习人体神经系统、循环系统、肌肉骨骼系统的详细构造。
2.清洗新年度的献体,为新学期解剖、病理、组织等学分课程的新教材做准备。
3.十名医学系学生,分成五组,将五具fresh献体,依头颈部、上躯干、下躯干、四肢、背部的各类详细结构,巨细靡遗分出来,并加以标记,以作为下学期初登解剖课之堂的医学系二年级学生的解剖范本。
4.解剖病理研习营由朱敏成教授负责指导,其间的问题则由黄登莞及蔡生智两位助教负责第一线的解决。同学可依研究兴趣,自定义一个主题,利用近几个学期使用过的献体,在火化之前,再加以整理利用。
5.开学后的九月十八日,在B大医学院的医学大楼,将举行临床病理研习会,希望同学在助教的协助下,帮忙整理病例报告。
八男二女的组成,均是医学系班上成绩优异、对病理解剖研究充满热忱、并且经由初步简单口试后所录取的人选。
人选名单在六月三十日公布于解剖室门口如下:
八男二女于七月一日向助教蔡生智报到后,开始研习营的行程。
从福尔马林池及冷冻库可供下学期解剖使用的献体总共有二十四具之多,除了五具准备作为模板供研习营使用外,其他十九具献体则供下学期医学系、牙医学系、学士后医学系等科系使用。
因为赵威信与金秀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所以将两人划分为同一组,是协调后的自然结果。
于是,五具献体、两人一组的编制,每具献体又分为五个解剖部分,所以依照部位的轮替,在研习营结束时,每个人都可以完全解剖到人体的各部位结构。以赵、金搭档而言,第一具献体解剖四肢、第二具解剖上躯干、第三具解剖下躯干、第四具解剖头颈部、第五具解剖背部,可说是几近公平的分配方式。
第一个礼拜,在助教的指导下,几个男生把福尔马林池内已届可使用的日期的献体起出。在简单的祭拜仪式以及初步处理后,就将献体搬到解剖室后的围墙空地上,用肥皂为献体净身。要使用的五具献体则以经过药物处理后的湿纱布裹身,搬进解剖台的升降箱里。其余献体则在确定情况无碍后,搬到冷藏间的冻库中,等待开学课程使用。
解剖室弥漫着浓郁的福尔马林味道,按照不成文规定是不准戴口罩的,所以那种呛鼻的味道,在第一次接触时可能是极不舒服的经验。但医学系三年级将升上四年级的十位同学,早在二年级时就接触这种味道一整年,所以适应性应该都不错。
以一个礼拜时程为阶段的分配方式确定后,各组工作人员立即分头进行工作。
然而,各组工作人员并非在同一时刻进行尸体解剖,因为每个研习营的学生各有各的杂事,必须在暑假完成;而且献体的解剖细分动作,若狭隘的解剖台一下子挤进十个人,尽管解剖不同部位,仍略嫌拥挤,还不如几组人马错开来的好。
在校园最大体育社团棒球社中的赵威信、夏明、张吉田、莫克己、陈仲雄等人,在新学年度都已经是社团的核心干部,不仅有日常课业要费心,社团事务早就让他们忙得焦头烂额了。
伊本荣和李忠仪是推理小说研究社的创社元老,戴生彬则是拳击社的台柱,加上合唱团的林美树、金秀杏两人,她们一个是随团伴奏、一个是副社长。
在医学系三、四、五年级普遍成为医学院各类社团领导人或中坚干部的情形之下,研习营的十位同学在暑假还得分心忙碌社团事务,也就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只要在预定时间完成自己分组该完成的部分,空余时间要忙自己的私事,甚至要提早完成先前所提及的自定义主题的解剖额外课题也是无妨。
如此一来,各组人员甚至每个人到解剖室进行研习的时间就不一定了,以活动期间某天的每个时段为例,解剖室从空无一人,到同时挤进五六人进行研习的情况都有可能出现。若以单独个人为考虑,每天出现在解剖室的时间,从完全没有出现到逗留时间长短不一皆有可能。但十位同学在彼此的默契上,每组人马原则上尽量在一天之内顶多使用一次解剖室,时间则以三至五个钟头为限,如果进度落后甚至请假或有其他杂务而临时耽搁,则可以弹性酌以调整。
解剖室大门的玄关边墙壁备有一张留言板,同学最好留言知会其他同学一声,甚至让教授、助教或是解剖室的工友也能知道。
虽说如此,在暑假期间,留言板很少作此用途,反倒多半成为同学们在生活琐事上互相联络的广告牌。因为在最后完成五具献体的细部解剖后,从没有哪一组延迟进度,也没有任何人在解剖室一天内使用了超过五小时以上解剖同一具献体而影响别人的进度。
毕竟一天工作三小时,一个礼拜下来,要完成自己该解剖完成的部分早就绰绰有余了。
只是如此一来,因为同学进入解剖室的时间并不固定,助教也没有随时在解剖室出现,若同学有什么问题,则可以自己找时间到教员休息室或附设医院病理科寻求老师协助解决。
通常解剖完一具献体,助教会随同十位同学先预定某一天的某段时间于解剖室共同讨论遭遇到的问题,若仍有疑问无法解决,则由助教代向教授询问。所以,这次的研习营处处洋溢着自由研习的学风。
平顺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在解剖完第三具献体并开过讨论会后的七月二十九日,两名助教请假随同附设医院几名教授飞往韩国参加东亚病理医学年会。
所以七月三十日、三十一日只剩下医学系这十名学生独自解剖,因为教授和助教多半扮演指导并解决学习上困惑问题的角色,所以尽管没有指导老师在校,实质上影响并不大。更何况,才刚要开始进行第四具献体表皮和皮下组织分离的表层工作而已。
然而,在七月三十一日,也就是隔天就要暂时放假的前一天,解剖室发生了一件触目惊心的命案。
伊本荣同学在大体解剖室的冷藏间被人以粗绳绞死。
福尔马林池的铁盖掀开,伊本荣的身躯仰卧在地,脖子靠在福尔马林池四周的水泥槛。圆睁的双眼,舌尖吐出的头颅后仰,栽入满盛的福尔马林池。伊本荣的长发如海草一般散开,整个脸部呈现怪异的神色与表情。
项上的粗绳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但令人惊异的是,粗绳的两端竟似握在福尔马林里那具编号十三的献体手中!
林美树学姐从背包拿出了几本大小不一的记事簿,语调平稳地向我们解释这暑假中的大案件。
讲述暂告一段落后,她啜饮着珍珠奶茶,眉头轻蹙,似乎在回想什么。
周遭环境尽管嘈杂,围在餐桌旁共同讨论此事的男女八人,却是相对无语,除了吃饭的咀嚼声与汤汁的啜饮声外,气氛显得很沉闷。
不过,当林美树学姐说出“伊本荣”三个字,并详述了那令人如临现场的陈尸状况后,听闻这个事件的我们几人不禁目瞪口呆,诡异难解的疑问浮现心头。
联考结束后,报纸曾经对此案喧腾报道过一阵子,不过当时我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没想到自己后来竟考入该事件发生地——B大医学院。此刻听到学姐提及,记忆中的印象也逐渐鲜明起来。
适才在解剖室墙壁上那几个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此刻仿佛在我的视网膜中清晰再现。
阿诺和老K绕圆周一般抚摸吃饱肚子的动作,不约而同放慢了下来。
许仙惺忪的双眼合了起来,但没有传出鼾声。
小李原本四处乱瞟的眼光也定了下来。
老秦双手抱胸,手指抵着下巴。
大家似乎都想表现出专心聆听林美树学姐将这令人好奇的事件往下说的神情。
就从事件发现时刻,相关人物的行动说起吧!
赵威信和金秀杏这对情侣,在研习营一伙人当中最早结束假期回到学校,并于八月二十五日一大早四点钟左右,前往解剖室进行献体的头颅细部解剖。
前往解剖室的途中,他们遇到一些早起运动的武术社社员。
另一方面,棒球队六点开始即按表操练,由队长张吉田负责带操并做热身运动。
这一天,由于本身解剖计划提前,因此身为棒球社社长的赵威信只要在早上八点半出现加入操练即可。
虽然棒球队属于棒球社,棒球社社长和棒球队队长两者间的职务,并无所谓的从属关系。然而社长多半是竞选产生,队长则由队员推举产生,社长虽具民意基础,但队长在球队中更受队员推崇。
其实,无论是棒球社或其他社团,身为社长的要件,在于社交长才以及雄辩口才,对外要能争取社团经费,对内要能总揽一切社团事务。社长领导风格的优劣关系社团的成败。根据后来我们获得的讯息可知,以前述条件来评断,赵威信社长显然做得不错。
至于球队队长,最重要的是技术要有一定的水平。小学曾经当选少棒选手的张吉田学长,尽管长大后选择升学这条路,然而他深厚的棒球底子,在同侪中几乎无人能出其右。从医学院一年级开始,早就是球队中先发投手的俊才,累计三年的比赛,为学校球队写下二十六胜三负的辉煌战绩。而且升任队长后,举凡球队的作战、暗号、训练、任务分配等,更是一手包办,毕竟在B大医学院校园球队中,所谓的教练几乎只是扮演挂名的角色,实际操盘的多半是球队队长与一些资深队员。
所以,基本上队长和社长是合作无间、相辅相成的,历年来B大医学院棒球社的传统皆是如此。
八月二十四日夜,赵威信和金秀杏返回台中宿舍,据说是因为担心解剖头颅部分可能费时甚久,加上过几天赵威信因私事得赶回台北,届时只剩金秀杏一人要独立完成可能会有点吃力,所以他们打算每天起个大早赶抵解剖室工作。
所以,八月二十五日清晨,赵、金两人刷卡进入解剖室,进行解剖工作。期间虽然曾经闻到令人不舒服的怪味,但是福尔马林的味道盖过隐隐的怪味,所以两人事后回忆当时表示,原先以为是死老鼠的臭味,所以也不怎么在意,直到早上七点多,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才开始找寻怪味的来源。
后来发现,味道来源是冷藏间的房间。冷藏间厚重的大门,有一道锁头锁上(如图二所示),只要从拱形锁臂用力往下按即可上锁。锁头挂在外面的扣环上,但是只要一上锁,若没有钥匙就无法打开。至于钥匙,则由解剖室的管理工友以及两位助教各持有一把,一共三把钥匙。
据说,赵威信和金秀杏两人当时还为了是否要找人来看看臭味来源是否就在献体冷藏室,而起了小小的争执,后来双方还是妥协了。不久后便再度打电话通知管理员工友旺伯来开门。
结果,冷藏间一打开就出现先前提到的伊本荣陈尸现场。尽管密闭冷藏间的温度、湿度以及福尔马林多少对尸体产生影响,但是将近一个月才被发现,尸体还是产生强烈腐败的现象。尽管两人是早已熟悉献体的医学院学生,但目睹伊本荣遗体,还是与旺伯一样忍不住胃酸翻腾。
接下来就是整个医学院大乱的开始。
虽然正值暑假期间,但是待在医学院的教职行政人员及各社团的社员,就人数而言仍不少,所以自然引起不小的骚动。
警方人员据报后迅速赶抵现场,后来接手处理伊本荣命案的就是今天出现在校园与我们打过照面的许大山组长。
当时校方相关人员也专程赶回了解此案。
然而,一连串的疑问却随着警方的案件调查一一浮现。
首先就是整个奇怪的陈尸场面所透露出不可思议的几个疑点。
他杀是毋庸置疑的!
警方当然会着眼于伊本荣本身是否在外与人有冲突而结怨,招致死于非命的下场。
比起医学系四年级的一百六十位学生,伊本荣并非活跃分子,尽管他是推理小说研究社的创社社长,但是因为该社团是个小社团,静态活动居多,连带的伊本荣也给人安静、不甚起眼的印象。
伊本荣成绩不错,他短小的身躯,实际办起事来却给人精悍的印象。他一丝不苟、实事求是的石头般的个性,任何人与其深交后,往往能在他其貌不扬的背后,发现他这种特性。
虽说如此,整个医学院真正称得上与他有深交的朋友,也只有先前谈及同样是推理小说研究社创社人之一的李忠仪等少数人罢了。
所以,除了上课外,伊本荣课余的时间,几乎都沉溺在创社两年的社团,与寥寥可数的几名社员,不是阅读推理小说,就是观赏推理电影与举办简单的演讲。除此之外,与社团以外的他人少有互动,所以他的校园生活当然会给人相当单纯的印象,或许称为独来独往也不为过。
这也是警方始终搞不懂这件案件的背后动机所在,因为伊本荣出身淳朴的公务员家庭,校内校外的人际关系、异性交往都很简单,他的命案处处透露着不可理解之处。
其次,陈尸地点的解剖室“密室”,更使整起事件蒙上一层谜样的薄纱。
根据赵威信以及金秀杏所言,发现尸体的时候,献体冷藏间处于上锁状态。
从七月一日开始解剖的第一个礼拜,正是清洗以及准备献体的时间。在这星期清洗结束后,管理工友旺伯在助教的指示下,把上述的冷藏间门口锁头上锁,所以伊本荣命丧于上锁的冷藏间当中,就是横亘于警方面前的第一道难题。
基本上,由管理工友及两名助教各保有的一把钥匙,在没有外流、复制、被窃的可能之下,似乎很容易明白涉案人会有哪些人。因此,破解第一道密室谜题,自然成为警方突破案情的希望所寄,只要理清门锁与钥匙的动向,似乎就可以揭开命案的谜底。姑且不论这个直觉的初步办案方向所获得的结果如何,另一道更复杂的难题却接踵而来。
原来,大体解剖室是在七月三十一日晚上八点正式关闭,早在此次研习营开始的课前导论,就已经明订七月三十一日六点以前,学员们必须完成解剖工作,六点以后就不准再进入解剖室,而且最后离开解剖室的人,必须将解剖室稍作整理、清洁,确实关灯后才能离去,并在门外留言板最后离去人员的字段,签上自己的名字以及离开的时间以示负责。当天最后离去的是戴生彬以及林美树两人,时间是下午五点五十分左右。
所以,在七月三十一日下午五点五十分以后到八点管理工友切掉刷卡机辨识系统的这段时间,按照研习营事前的规定,是不准还有人待在里面的。
下午八点左右,管理员旺伯在教授休息室按下呼叫灯号(在解剖室内以及献体冷藏间也设有这种装置,可让解剖室里外的人互通讯息,管理员也可以了解解剖室是否仍有人员待在里面),确定无响应,旺伯拉上铁栅门,把厚实的铁链条上挂了锁才离去。
在当代社会人们重视全尸的观念下,不仅器官捐赠风气亟待推动,对于奉献肉体皮囊供医学研究,更是极少数人在某些条件下才会有如此大爱勇气的壮举,因此献体实际上是一体难求。正因如此,每具献体对医学而言都是无价之宝,加上B大医学院的主事者据闻和当地地检处与法院的关系甚为淡薄,所以在获得献体的来源更为局限,难怪B大医学院在献体的处理、保存、使用都相当慎重。
不过,在七月二十九日助教们要离校出国参加东亚病理医学会前,就已经再三交代学员七月三十一日要按原订计划关闭解剖室,希望同学不要延迟关闭时间,尽量配合学校作业。因此,到时不应还有粗心的学员逗留其内,犯下这种严重的疏忽。
七月三十日,不同组的莫克己和李忠仪在下午三点钟刷卡进入解剖室工作,并于晚上六点半左右离开解剖室。五点半进入解剖室,十点半离开的赵威信和金秀杏两人可作证。
所以在七月三十日晚上十点半之后,到第二天(七月三十一日)晚上八点钟关闭解剖室之前,相信是伊本荣遇害时间,这在后来法医学教授的验尸解剖报告中也有相近的推论。
因此,七月三十一日更扮演着命案关键日的角色。清查当天出入解剖室的学生动向更成了警方的调查重点。
既然到了现在这个案件仍然悬而未决,可想而知警方碰了一鼻子灰,事件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谜样的案件没有科学上合理的解释,加上人、事、地的诡异性,因此校园内弥漫着疑惑压抑的情绪。不知怎地,“是鬼干的!是献体做的!”这一类亵渎大体的老师的耳语,人心惶惶地传开来。
讲到这里,此刻的餐厅除了我们以外,就剩稀稀落落的几桌用餐学生。
老K和阿诺勾肩搭背,挺着撑饱的肚皮大大吐气,桌上杯盘狼藉。
我想,旁边两位小姐的心中一定暗暗咋舌称奇吧!
小李双手托着下颏,手肘支靠在桌面,双眼陶然地直盯着黄洛懿,忘神似的三不五时露出傻笑。
许仙当然早已“姜太公钓鱼”,神游太虚去了。
老秦交臂而坐,间或抚摸下巴,从头到尾不发一语。
好奇的我,自然而然地拿出随身笔记簿,记录着这件大体解剖室之谜。记录当中,不时与自己脑海中片段模糊的印象——也就是来自报纸或耳闻的零碎消息互相比较。
进入B大医学院后,我也曾经想加入校园社团。学校的社团名册中,“推理小说研究社”最能吸引以本格推理迷自诩的我的注意。然而,相较于其他社团的活跃与广告对新生的吸引力,“推理小说研究社”的静默与沉寂,先别提开学以来的社团活动毫无动静,连在校园里的社团活动宣传海报也没见到半张,这样怎会令人兴起加入的念头呢?
现在,再加上社长伊本荣的死亡,我想对“推理小说研究社”应该是雪上加霜的打击。
林美树学姐喝了一口水,说道:“当小李学弟来找我说你们对此事也十分好奇,希望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除了意外,同时也感到很高兴,因为我原本就想拜访并请教你们。”
“请教我们?这件事我们应该是一问三不知啊!学姐怎么会这么说呢?”我表示不解。
林美树学姐露出了似乎正在思索如何解释的表情,一会儿之后,她幽幽地说道:“病理解剖研习营开始时,伊本荣偷偷地递了一封情书给我,表示想追我,你们知道,如果成为班对,自然会有从周围同学而来的无形压力。虽然班上不时有男同学对我表示好感,甚至有学长、学弟追过我,但一则缘分未到,一则担心自己和别的班对一样成为别人指点的对象,因此我始终没有接受男同学的感情。所以一些绰号也随着我来,这些绰号我都知道。
“当我收到伊本荣的情书,对于班上这位沉默型的同学竟然会有勇气追我,刚开始我是觉得有些好笑。我私底下和他约会了四次,然而这四次约会却令我对他完全改观,他对推理小说的热诚、执著的那股傻劲深深感动了我,我想我真的喜欢上他了。”
“晴天霹雳。”许仙似乎大梦初醒。
“学姐的最后一句话,不知撕碎多少像我一样纯情少男的心。”小李说。
“没想到已经有智能型的男人先下手为强了。”老K似乎颇失望。
“喂,你们几个……”阿诺似乎有点火大。
小李他们咋咋舌。
“伊本荣的死,对我是个重大打击!七月二十八日伊本荣告诉我,八月一日起他要闭关撰写一部让推理小说迷大呼过瘾的推理小说,所以对我而言,伊本荣会短暂消失一段时日,那是因为他要将他的理想专心地付诸实现……谁会知道,最后……再得到他的消息,竟是那样的结果!我实在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事实。原本这学期开始,我就要退出合唱团,加入推理小说研究社。如今他死了,我的念头也打消了,但他生前如同推理小说侦探一般探究真相的精神,深深影响我。虽然两人交往时日尚短,并不算是感情深厚的男女朋友,然而他死亡前那一阵子与他的互动,此时却显得令人难以忘怀,我认为我有义务查清楚他留下的这个谜一般的事件。
“利用课余时间,我自己调查一些线索。一个女孩子厚着脸皮查东查西,也因此认识了大家刚刚见过的许大山组长。查到最后,我和警方一样,似乎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案情根本无法突破。
“同时我也遭遇了一些阻力,毕竟男孩的世界,有太多是我身为女孩子不懂也不容易打入的地方。今天解剖室发生了刚才的那个事件,因此我又和许大山组长碰面。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他说,要解决伊本荣案,或许可以找刚刚在解剖室外面的一位年轻人帮忙,悬宕多时的案件或许有机会迎刃而解!”林美树学姐对我们大家说。
“那位年轻人难道是说我吗?我刚才也在解剖室外面……警方如此厚爱,真不好意思,虽然我也自认为小有智慧。”小李笑着说。
“错!智能型的男人,拥有侦探般敏锐观察力的老K本人在此!”
“你们少不要脸了,学姐说的怎么会是我们呢?像我阿诺早就有自知之明了。”
“难道是我?”我心中免不了有一股雀屏中选的喜悦。
“林美树学姐口中所说的,如推理小说中侦探般的人物,要不是听许大山组长亲口所说,我还真难相信,就是你们眼前这位姓秦的室友。”黄洛懿说。
“老秦?”我们几个室友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大家盯着老秦,他脸红地笑了起来。
“这个……可能大家误会许组长的意思了。”
“才不会呢!”黄洛懿一个劲儿把许大山组长的话说出来,不知道是否经过添油加醋,讲得老秦有点坐立不安,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害羞的老秦竟然是业余侦探?”
年纪轻轻的老秦曾经发挥无比的智力,帮忙警方解决几件原本难以侦破的案件,我们几个对于这位相处不过月余的室友,当然得重新评价、刮目相看了。
“所谓物以类聚,近朱者赤。其实像我们六个就是这两句成语的最佳诠释范本了,所以不用担心,哪有什么事会难倒我们?”小李笑着说。
我们其他几人也免不了自吹自擂一番。
“光说不练有什么用?如果能把事件解决,我黄洛懿就请你们大吃一顿。”
“大吃一顿?太少了啦!”
“太吝啬了吧!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事成之后,嘿嘿……”
“学姐你别介意,学弟我们就是这副德行!”
七嘴八舌乱成一片,仿佛事件早已水落石出似的。
只有老秦犹自红着脸,微笑地静静望着我们,或许眼前此景他早就习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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