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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神秘的白牡丹二、极其可怕的威胁

二、极其可怕的威胁

        罗平把汽车停在了圣山姆士街的拐弯处,又把车窗摇下来,旋即一股阴冷的空气灌进来了。

        “哦,真冷!”

        在春季里,拂晓前的冷空气足可以冻得人手脚麻木。罗平不禁往双掌中呼着热气,一边还使劲儿地揉搓着双手。然后,他一边在原地小跑着热身,一边注意着寂静的街道上的风吹草动。

        煤气路灯流动着淡青色的光芒,迷迷蒙蒙地照耀着没有一个人影的宽广街道。

        这个地方的别墅里都有宽广的花园,华贵富丽的高大建筑。房屋都坐落于花草掩映之中。

        罗平在路口将车子开到了石头墙壁的后边,在黑暗的角落里停了下来。

        他从车上走下来,沿着街道挨家挨户地查看门牌。

        罗平并不知道莫格焦所指的“坎克斯”别墅到底在什么地方,但是凭着他多年以来行走江湖,从事怪盗事业当中得来的阅历和直觉,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座别墅可能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朝着前方,大步流星地走去。不一会儿,他发现了一扇半掩半开的门,而且有一部私人侦探车停在大树的背后,那是一部一九〇八年款型的勒若老爷车。

        “没错!就是这儿。艾尼将门半开半掩,正是让后来追随而来的哥士度进到里面去。我的第六感灵敏极了!”

        罗平轻轻地走了进去。

        只见在砂砾铺设的市道的那一端,有一座两层的别墅型建筑物屹立在那里。

        罗平以为会有一只恶犬看家护院,但是他搜寻了一圈,并没有发现。

        罗平又在两边的树丛之中搜查了一番,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四周一片沉寂,彷佛都在梦里。罗平来到了玄关的正面,发现玄关的门半开半掩着。

        “这儿一定是他们兄弟二人碰头儿的地方。如果那个被杀死在车上的人是哥士顿的话,那么先头一步来到别墅里的这个人一定就是艾尼了。”

        玄关的门悄无声息地敞开了,里面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听不到一点儿声响。

        罗平在那儿站住了,侧起耳朵倾听。片刻之后,他试探着向前走去,一步步地迈动着步伐。

        尤亦里区以豪华别墅而在社会上享有声誉,这儿不但有高大宏伟、富丽堂皇的房屋建筑,而且以华丽高贵的家具摆饰著称。

        罗平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去,避免碰到桌椅。他小心翼翼地用手试探着向前走,间或停下步子,竖起耳朵倾听一阵,周围仍然是死气沉沉,好像沉在水底下一样,更像被埋在了阴冷的墓地中一样。

        春天的夜里,寒风凛冽,刺透骨髓。四周漆黑一团,使罗平心口压抑、沉闷,似乎连呼吸也微弱了许多。因为寒冷,他的全身忍不住颤抖着。

        “咦?这儿好像没有人在!也许艾尼已经离开这里了,或者像哥士度那样被人暗害了也说不定。”

        罗平站在黑暗中思索了片刻,又向前迈动了脚步。

        “呜——呜——呜——”

        一阵女人的低沉、压抑的啜泣声传到了罗平的耳朵中。

        因为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而且声音就响在附近的地方,连英勇无畏、胆大心细的怪盗罗平也感到心惊肉跳,他直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罗平屏声凝气,又仔细地倾听了一下,但那声音却听不到了。

        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忽而又有声音隐约响起。

        “不要——求求你——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

        那是一个女人苦苦挣扎、求饶的声音。

        “唔——”

        女人痛苦不堪地发出呻吟,也许是她的嘴巴被人堵住了,或者是嘴巴被布条捆住了。与此同时,还有蹬踢地板的声音传过来。不过,过了片刻,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周围还像原来那样宁静。

        罗平轻手轻脚地继续摸索着向前走去。

        “砰!”

        罗平一个不小心踢到了门上,他赶忙蹲下身去,耳朵紧贴在门上,竭尽全力地听着室内的动静。

        一阵寂静,可怕的死一般的寂静!

        在几乎使人呼吸停止了的一团漆黑当中,一点动静也听不到反而比啜泣或者呻吟声传来更让人毛骨悚然。

        “呜——呜——”

        这时候,罗平又听见了彷佛是被堵上了嘴巴,或者是谁在轻轻哼唱着歌曲——

        罗平站起身来,伸手握住房间的门把手,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只推开了二十公分的一条缝,而后罗平把脑袋伸进去探看。里面是一间灯火昏黄的大客厅,钢琴上摆着一只小煤油灯,发出昏暗的光。

        于是,罗平趴在地面上,匍匐前行。

        “啊!”

        一具死尸赫然倒在地板上,把罗平直骇得魂飞魄散!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的手脚都被绳索捆绑着,丝毫动弹不得。她的嘴巴也被缠上了一层厚厚的布条,一点儿缝隙也没有,大概是怕她发出叫喊声。她身穿黑色的长衣,外面套着一件洁白的围裙,看上去似乎是个老仆人。

        这么大年纪的一位老人,当然承受不了这番非人的折磨,所以女仆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似乎昏迷过去了,又彷佛死去了一般。

        紧接着,罗平又发现了一个女人。

        她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手脚也被人紧紧地捆绑着,缩成了一团。

        在她的旁边有一个男子。

        因为他们两个背冲着罗平,所以谁也没有发觉有第三者在场。

        罗平就像一头敏捷的花豹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的目标。

        钢琴上摆着的煤油灯,将他们两个长长的黑影投射在墙壁之上。罗平发现,那个男子的手中,竟然还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男人正用短剑指在女子的咽喉处,并低沉地威胁她道:

        “如果,你不对我说实话的话,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难道你想品尝一下短剑戳穿喉管的滋味吗?快点说!”

        粗野暴厉的男子站起身来,去取放在钢琴上的灯。

        罗平将身子紧压在地板上,因而那男子并未发现他在场。

        罗平偷偷地瞥了那个男子一眼,不禁大惊失色。

        那个男子长着又浓又黑的短眉毛,蓄着胡须,身材粗壮结实。他的模样跟那个被褐发美人的爪牙开枪击毙在汽车上的那个男子一般无二!这太让人惊诧万分了!不同的是,他看上去要年轻一些,这一定是弟弟啦。罗平心中暗想:

        “如果被杀的那个男人是哥士度,那面前这个男子一定叫艾尼!”

        罗平静静地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一会儿,艾尼将煤油灯提到女子的脸前面晃了几晃。

        “啊?竟是她!”

        罗平心中暗暗惊诧。原来,被艾尼恐吓的人,竟然是不到四个小时之前,在济若里街上被两名歹徒攻击,而被罗平搭救的金发美女——班思小姐!

        “啊!原来她并没有去参加倍侬·哥雷休夫人举办的宴会,却到这个地方来了。也许是被人挟持到这儿来的!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艾尼并不知道兄长哥士度被褐发女子和她的手下人暗杀的事喽。所以,艾尼把班思小姐囚禁在这个地方,以等待哥士度的帮助。嗯,这个推测差不多。

        “照这样说来,班思小姐和那个迷人的褐发女子一定是同伙了,而且莫格焦兄弟要调查的对象正是她们两个。

        “结果,不幸的是哥哥哥士度被这伙人杀死了。

        “不过,令人疑惑不解的是哥士度和班思的衣服上都别着一朵洁白的秋牡丹,那么,这是不是表明,班思小姐委托哥士度兄弟跟踪、监视那个褐发女子和她的手下的活动,但没想到行藏败露,而被那帮丧心疯狂的暴徒们杀人灭口?唉,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细节把我的脑子都搞昏了。”

        罗平感到事情千头万绪,乱成了一团麻,但是思维缜密的他,还是静下心来从扑朔迷离的事情当中,试着理清线索。

        “哦,我明白了!哥全度、艾尼两兄弟也许是被某个人雇佣,去调查那个班思小姐及褐发美女的活动和来历。

        “后来,班思小姐听说了这件事。于是就制造了一个与哥士度见面的机会,并把一朵白色牡丹花别在晚礼服上,作为联络暗号。而后班思小姐就给那个褐发女子打电话通报这一消息:‘衣襟上别着一朵白牡丹花的男子是个私人侦探,就是他在监视咱们的活动,你要小心提防,明白了吗?’

        “于是,褐发女子便指使手下将哥士度干掉了。哥士度中了班思小姐的阴谋,才白白搭上了一条性命的。

        “当我把班思小姐从歹徒手中救出来以后,她遗落在车上的白牡丹花,无庸置疑,也是她故意留下的。

        “她也许正在策划着一项秘密行动,害怕我插手,于是有意把秋牡丹落下了。在那之后,她又关照褐发女子注意我。在我送她回家的时候,当她得知我是俄国贵族青年,并且知道了我的姓名后,她对我加强了戒备,这从她的说话口吻和她的神态就可以看出来,甚至连自己的住处都不愿让我知道。

        “但是我并没有注意到,竟然把秋牡丹别在衣服上去参加宴会。没料到竟被他们掳去,险些儿送了性命。唉,我这个手眼通天的怪盗,居然栽在了她们手里。”

        罗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自嘲地苦笑一声。

        “班思小姐和那个褐发美人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呢?而且,雇私家侦探去调查这两个女子行踪的人又是什么人呢?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莫格焦兄弟一定是受某人的委托而开展侦察和监视工作的。那么,这个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不防暂且把这个神秘人物称作幕后指挥者‘X’吧!我只须将那两个古怪的女子牢牢地盯住,迟早有一天,我会揭开这个幕后操纵者‘X’的真实面目!”

        “你给我听清楚喽!如果我将这个短剑对准你的脖子刺进去,哈哈哈!那这尖利无比的刀刃将你右边的大动脉切断,并且刺透气管,然后啊——切断你左边脖子的动脉血管,然后,刀尖就会从你左边耳朵的下面穿过去,哈哈哈!”

        艾尼阴森可怖地举着冰凉的利刃,在班思小姐的右耳旁边轻轻地拍了几拍。班思小姐被他这一举动吓得浑身颤抖不已,脸庞白得像一张纸。

        罗平捏紧了他的拳头,准备在紧要关头扑向艾尼。

        “我允许你有一分钟考虑时间。”

        艾尼边说边从背心衣袋里掏出了一只手表,跪在地板上开始计数:

        “五十秒——还有四十秒——”

        罗平缓缓地移动到艾尼的身子后面,做好了准备。

        “只剩下了三十秒钟——二十秒——”

        罗平的手心都出汗了,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太阳穴在“扑、扑、扑——”地极不规则地跳动着。

        “——还剩十秒——九秒——”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班思的嘴唇一开一合说出话来。

        艾尼把身子朝她倾过去,耳朵贴在班思小姐的唇边:

        “听不清!说大声些——”

        罗平竭尽全力地想听到班思小姐的话,但是她的说话声细如蚊蚋,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讲些什么。

        罗平忧心如焚。

        但是,艾尼点点头,似乎完全明白了。他把怀表放回衣袋中,扭过头对着面前的班思小姐说:

        “好吧!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立即就可以知道。你老老实实地留在这儿,别想搞什么名堂!”

        艾尼手提着煤油灯站起身来。

        煤油灯的油也许快要用完了,黑烟像一条弯弯曲曲的蛇一样盘旋上升。

        罗平赶紧藏到旁边的长沙发后面。

        艾尼并没有发觉沙发这边有一个人,他径直走向钢琴。然后把钢琴盖子掀开,把右手伸到里面探摸。

        忽然,他的手指触到了琴键,一阵“叮咚叮咚”的响声传来。

        “原来放在这里,哦!真是让人猜测不出来!”

        艾尼从琴键的下面摸出了一迭厚厚的大信封。

        这是一种黄色的信封,和普通的信封并没有多大区别。

        艾尼煞有介事地把这迭信封放进口袋之中,并不理睬四肢绵软、瘫倒在地上的班思小姐,绕过罗平藏身的长沙发,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罗平耐下性子,仍然藏在沙发后面。虽然他完全可以从艾尼背后扑上去,把那些信封夺过去,再用桌子上的电话向警察局报信通知他们。

        但是这样一来,自己悄悄地潜入坎克斯别墅的事,不就人尽皆知了吗?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坏了事了!一招不慎、全盘皆输,我最好是暂时不出面比较妥当。班思小姐和那个老佣人不久以后就会被人救起的,不必为她们担心。现在,我最要紧的事就是不知不觉地将艾尼手中的黄色信封夺到手中。”

        罗平盘算好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大厅。

        这时候,大门的另一边传来了发动汽车的声音。

        罗平返回了停放在石墙背后的藏汽车的地方。

        他飞快地往布兰米街莫格焦兄弟居住的公寓奔去。

        公寓的门外,已有一辆私人车停在那儿了,正是一辆一九〇八年款型的勒若老爷车,已经很破了。

        罗平仰头向二楼看去,只见莫格焦兄弟的房子里面灯亮着。一定是艾尼这个家伙正在翻阅从班思小姐那里搜查出来的那些神秘的黄信封。

        罗平打算等待艾尼入睡之后,再悄悄潜入房间里面。他在公寓楼外蹓跶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二楼上艾尼房间里的灯光终于无声地熄灭了。

        但罗平并不急于动手,他仍然在门外踱着步子,给艾尼足够的时间让他沉沉地进入梦乡之中。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罗平走到公寓大楼的入口处,按了按门铃。

        “是谁呀!这么晚了——”

        楼层的管理员无精打采地缩在屋子里面问道。

        “我是莫格焦,实在抱歉得很!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

        罗平用手帕掩着嘴巴回答。

        莫格焦兄弟住在这所公寓之中,时常是一个人先回家来,而另一个回家比较晚。关于这一点,楼层管理员已经习以为常了,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开门的钮,放罗平进到公寓大楼里面来。

        罗平从敞开的自动门里走了进去,管理员连头都没有探出来。

        爬上漆黑一团的楼梯,罗平来到了莫格焦兄弟的房间门口,他又从身上掏出从哥士度的尸体上发现的钥匙,悄悄把门打开。

        他先向前迈了一步,仔细听听动静。漆黑的室内异常静,幸运的是罗平的行动并没有把艾尼惊醒。

        罗平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因为不久前来过一次,所以房间里家具摆设的位置还清晰地印在罗平的脑海之中。

        罗平轻手轻脚地闪进事务室里,摸到了办公桌上放着的那支蜡烛以后,从自己衣袋中取出火柴盒。

        罗平一只手举着蜡烛,一只手将办公桌的抽屉打开。

        只见抽屉里面放着些白纸和记事本,另外还有一迭信封。

        这些信封都没有用过,但无论颜色和形状,却与艾尼绞尽脑汁从班思小姐那里夺来的信封一模一样。

        罗平又翻看了一遍,什么收获也没有。他在旁边发现了一个档案文件柜,于是伸手去拉那个抽屉。

        他刚刚把抽屉打开一半,突然房间里铃声大作。

        “坏了!抽屉里配备了防盗铃,我怎么这么粗心呢?”

        罗平对于自己的大意,感到一阵烦恼和懊悟。

        但是,铃声片刻后停下来了,紧接着又再次响起。

        “是电话!”

        罗平扭过头,发现桌上的电话正在鸣叫着。他马上掐断了蜡烛的烛芯,熄灭了烛光。如果是吹灭的话,房间里就会留下一股烟火味。罗平真不愧是个阅历丰富、头脑灵活、反应迅速的老手。

        他在黑暗之中,把打开一半的抽屉又推回原位。然后来到窗边,一闪身藏在了窗帘的后面。

        门被推开了,被电话惊醒的艾尼,穿着皱皱巴巴的睡袍,拖着拖鞋,手提着煤油灯进了事务室。

        “吵死了!这么晚了,谁还要打电话给我呢?”

        他絮絮叨叨地把电话拿起来。

        “喂——喂,喂!我是——你说什么——这是真的?”

        在煤油灯光的照射之下,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浓密的胡须不住地颤栗。他呆呆地坐在桌子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

        “他——在路边的树下面——嗯——是巡逻的警察发现的——在什么地方?嗯——亚利萨达桥前的树下——”

        他的神情紧张,目光呆滞,彷佛失去了魂魄似的。他把打电话的人所说的话,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真的是他吗?你们不会搞错吧——他怎么会死在那儿呢?哦——我明白了。他衣袋里放着名片夹——究竟是谁下的毒手?是强盗干的?还是杀人狂?哦——你说什么?不像那种人——好——好——好的,我明白了,我就去,太谢谢你了!”

        艾尼软弱无力地把电话放下,双手捂住脸孔,眼泪一串串从他的指缝间滑落。转瞬,他狠狠地哭诉着:

        “到底是谁?”

        此情此景让罗平大吃一惊。方才在坎克斯别墅里,正是这个男子在恶狠狠地用短剑恐吓班思小姐啊!

        “方纔还是那么凶残暴虐的一张脸,怎么忽然之间——”

        罗平藏在窗帘后面,屏着呼吸,纳罕地想道。

        “啊!可怜的哥士度——我让你小心提防,但还是遇上了意外——”

        他呜咽着,自言自语,眼泪不断地从眼睛里流到脸颊上。

        “原来这个人是艾尼。”

        罗平借着窗帘的缝隙,望着痛哭失声的艾尼。

        艾尼提起了煤油灯。由于他双手颤抖不止,油灯的光芒也随之摇曳着。他彷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岁,唉声叹气地拖着鞋向房门那里走去了。

        “太可怜了!一个再凶狠的坏人,也有善良脆弱的一面!”

        罗平不禁替艾尼难过起来。

        走廊里疲惫不堪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

        罗平可以体会出来,此时此刻的艾尼一定是伤痛欲绝。

        返回卧室的艾尼似乎又走了出来,因为有两次门开和门关上的响声传到了罗平的耳朵中。又过了一会儿,罗平又听到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罗平摸出最后一根火柴将蜡烛点燃,掏出从哥土度的身上搜到的钥匙,将壁橱的抽屉开开了。在小山一般的文件之中,罗平找到了那迭信封。

        “终于找着了。这就是艾尼费尽心机从班思小姐那里抢来的黄色信封!班思小姐把信封隐匿在钢琴盖下面,艾尼用短剑威胁、恐吓了她好半天,她都不肯轻易吐露半个字。这么说,这一定是一些相当重要的机密文了。但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这些文件已经被我抢先一步得到了。”

        罗平得意洋洋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把蜡烛移到自己面前的办公桌上。

        “怪事!”

        那些信封封得严严实实的,并没有打开过的迹象。

        “艾尼还没有翻阅过这些信件——这是为什么——啊!大约他还未曾获悉哥士度被人杀害,所以预备等哥哥回来以后,两个人好一块看这些东西。

        “或者,艾尼、哥士度俩人奉了神秘指挥者‘X’的指示,信封到手之后,不许他们俩人拆开来看。”

        信封的正面、背面上,一字也没有。这是一种样式十分普通的黄色信封。

        罗平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几个信封,相互比较了一下,样式、颜色、大小,无论从哪方面看,完全一样。

        “等我看过信以后,再把它装进信封里封起来,根本不会被人发觉。”

        罗平把信封打开来,发现有好几迭纸。

        罗平拿在手里反复翻看,心里感到十分惊异!

        这些纸由二、三张纸迭在一块儿,共有十二份,原来以为是机密文件,但事实上不过是几张空无一字、干干净净的白纸!这实在是让罗平太感到意外了。

        为了谨慎从事,罗平将每张纸都靠近烛光,透过光线,根本没有发现用明矾水书写的迹象。这些纸无一例外都是街上文具店出售的普通白纸。

        “艾尼真是傻瓜!而计划偷取信封的我,更是一个愚蠢透顶的笨蛋!”

        让罗平大失所望的是,千辛万苦得到的,竟是几张白纸。

        “啊!我真是天下第一傻瓜!怎么就没想到信封里装的会是白纸呢?可怜我白费了一番心机,真是可笑之极!”

        罗平摇着脑袋无奈地苦笑,但转瞬,他似乎明白了:

        “啊!原来是这样!艾尼这个家伙真是个机灵鬼,也许他早已发现我躲藏在长沙发的背后了。

        “他回到公寓之后,立即把公文包里的机密文件转移了地点,而后把一些白纸塞进信封里面,把真正的重要文件放在自己的贴身之处,好引诱我上当受骗。但我却被他给蒙骗了,还自以为得计,我真是遇蠢极了,我太轻视他了!”

        罗平独自懊丧不已,但他又静下心来想了想:

        “可是——艾尼根本不可能设计下这个阴谋啊——嗯——也许又是那个美丽迷人的金发美人搞的名堂!

        “那天晚上在济若里街上,那两个歹徒拦劫班思小姐,也许正是冲这些秘密文件来的。而班思小姐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企图,所以她把文件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此外又伪造了一份假文件,放在了圣山姆士街别墅里的钢琴下面。

        “正在这个时候,艾尼来到了,他用短剑威胁班思小姐的性命,要她把真相讲出来。

        “如若班思小姐马上就告诉他文件藏在哪里,这样一定会被艾尼怀疑,认为她撒了谎。因而她故意缄口不言,直到到了生死关头,她才装作无奈地说出来。

        “机灵的班思小姐,她可真会装腔作势,连艾尼也被蒙骗了过去。不过——为什么艾尼不在别墅里拆阅,或者回家以后立即将信封拆开来呢?

        “被艾尼用短剑抵住咽喉的班思小姐根本不敢有所欺瞒,万一艾尼当场把信封拆开,那她不就是有性命之忧了吗?也许正因为这一点,艾尼才轻信了她的话。

        “艾尼和我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大笨蛋!都被班思小姐骗惨了。虽然她的脖子被艾尼用短剑逼住,险些儿被扎透,但她还能从容不迫地装腔作势,她可真是胆大心细,她真会演戏!”

        就是罗平,也不禁暗地里佩服班思小姐的胆量。

        “然而,为什么班思小姐会出现在那幢别墅里呢?别墅的主人又是何许人也?看来,这件事要仔细调查一番。”

        罗平站起身来,从书橱里拿出一本书,返回到办公桌的前面。

        这是一本巴黎上层社会上流人物的通讯簿。在私人侦探的家里找到一本这样的数据,实在是一件平常的事。

        艾尼在墙上的日历中写道:

        “圣山姆士街坎克斯别墅。”

        于是,罗平就在这本通讯簿中翻阅所有住在这条街上别墅里的人的姓名。结果,他查出了一位女士的名字:

        “这就对了!一定是这座别墅。照这样看来,女伯爵塞茜尔·玛利斯正是班思小姐的真名实姓。这两位女士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是这样的!

        “自从我在济若里街上搭救了班思小姐之后开始,就一直对‘班思’这个名字存有疑虑。之后,我开车送她回到的那个位于安信街的府宅,可能是她的本府。如果班思小姐真的是一位女伯爵的话,那她一定是有着不寻常的来历的。”

        罗平心中思量了好长时间,而后把通讯簿放回原来的地方。还把那几迭白纸装进黄色信封里封好,放回原来的抽屉里,并将锁锁牢。

        罗平用犀利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屋里,肯定了自己没有留下任何一点到过此地的痕迹之后,他才吹灭了蜡烛。

        罗平轻手轻脚地从楼梯下来,锁上了公寓大门入口的门,坐上了自己的车子。当然,那是罗平从褐发美女和她的爪牙那里夺来的豪华轿车。

        罗平把汽车停在了赫斯莫路口的市场里头,然后徒步向家里走去。

        “啊,少爷!你回家啦!累了吧?”

        比克娣娃奶妈热情地帮罗平脱下了他的外套和帽子。

        罗平到卧室里休息了片刻,十分惬意地冲了个澡。

        “少爷,你饿坏了吧?快来,快来吃点东西吧!”

        比克娣娃为罗平端来了十分简单的餐饭,罗平津津有味地吃着。

        就餐之后,罗平喝了几杯葡萄美酒,又在嘴边叼了一支哈瓦那雪茄,又把刚才经历的事回忆了一遍。

        在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里,一连串发生了许多让人匪夷所思的古怪之事。不仅复杂难解,而且千头万绪,杀机重重。如果换上一个普通人,一定会被搞得头晕目眩,几乎要心力枯竭了。

        但是如超人一样的罗平却丝毫觉不出疲乏劳累,反而精神状态很好。他这个人,越是遇上这种稀奇古怪的复杂案件,越是能油然生出一股不畏艰险的斗志,如出水蛟龙一般永不退缩。

        罗平打定主意,准备与这个藏在角落里的人物决一死战,他的嘴角浮出了一抹信心十足的浅笑。

        “好,就这样!”

        罗平信心满怀地说。

        他熄灭了雪茄,躺到了床上。头一挨枕头,立即传出了香甜的鼾声。罗平静静地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罗平从梦中醒来,马上寄出了五封限时信给他散布在巴黎市区各个地方的手下。

        罗平用完早餐后不一会儿,他的手下们陆续地聚拢了。

        “麦里绍!你的任务是暗中监视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凡是与她有交往的人,你都要一一查清他们的身份和来历。千万要小心,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也不要让其它的人察觉你在跟踪女伯爵。”

        “我明白了,老大。关于这件事,你就放心吧!”

        “好的,安伯路斯,你负责监视私人侦探艾尼·莫格焦的活动。如果他行迹可疑的话,你就马上打电话给我。”

        “是的!老大。”

        “至于冉方和罗伯夫,你们两个就协助麦里绍和安伯路斯的工作,你们四个人轮流跟踪女伯爵和艾尼的日常活动。”

        “是,明白了!”

        “好了!你们马上行动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四个人迅速地离去了。

        只剩下一个名叫耶汉·赫德的手下仍站在原地。

        耶汉和他的胞弟杰瑞,作为精明强干的刑警,私下里却也是罗平的左膀右臂。兄弟二人曾经多次向罗平提供珍贵的数据,而这些消息都是警局对外界保密,且具有高度机密的内部数据。

        曾经有一段时间,罗平乔装改扮成警察局局长,因而把自己手下的刑警吸收进组织,实在是一件容易事。

        “耶汉,请你把你所掌握的资料都讲给我听吧!”

        罗平递给耶汉一支雪茄香烟,静静地等待着。

        “据我所知道的,过去,莫格焦兄弟二人在警务界的名誉很好。他们俩人原来都是十分能干的警察,但自从改行做了私人侦探之后,却没听说过有什么突出的业绩,因而委托他们兄弟俩调查案件的人并不太多。”

        “这么说,他们并不是特别精明能干的人喽?”

        “是的。不过,我认为他们俩人还是比较忠厚老实的。

        “昨天午后,我遇上了艾尼,而且和他聊了一会儿天。他告诉我说,因为有仇人追杀,所以他的兄长哥士度才会被暗杀。

        “这件事要追根寻源到哥士度当刑警的时候,一个由于犯罪而被他抓获并投入监牢的男子,对哥士度恨之入骨。他刑满释放以后,迫不及待地要找他寻仇。说起这件事,艾尼十分失落、悲伤,而且气愤异常。”

        “哦?艾尼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事情呢?”

        “艾尼认为哥士度身放着的三枚路易金币并没有丢,如若是普通的强盗,他是不会不带走这些钱的。”

        “嗯——很有道理——哦,对了,在附近路口的市场内停着一辆大型黑色轿车。车的后座上满是血渍,也许有杀人案件发生,也许有人受了伤。当然,车牌也许是假造的,你去调查一下这部车的主人。”

        “好的,老大,那么我先回去调查一下这件事。”

        罗平点头首肯,目送耶汉·赫德向门外走去。

        “应当密切注意的地方全都布置好了,等他们五个人的消息,希望他们能带回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罗平点着一根雪茄烟,然后他把司机保克哈布喊来说道:

        “保克哈布,你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救起的那个班思小姐?”

        “记得,她不是住在山特若地区的安信街吗?”

        “你去那里一趟,调查一下那座府宅的情况!”

        “是的!老大。”

        保克哈布走了之后,罗平紧锁着眉头,想着:

        “一连串发生的这些扑朔迷离的怪事,弄得我摸不着头脑,我得慎重地考虑一下这些事情。

        “第一,那几迭白纸,原来我以为是班思小姐设计的阴谋,也许是我错了。实际上,也许班思小姐也不清楚那些是假信,说不定连她可能也认为那些黄色信封里盛的是机密文件呢!所以,当艾尼用短剑逼她说出秘密的时候,她也不动声色,毅然决定守口如瓶,不肯吐出半个字。

        “第二,本以为班思小姐与那个褐发女子是一伙的,没准她们不仅不是一伙的,反而是有着深仇大恨的冤家呢!

        “第三,班思小姐也许就是塞茜尔·玛利斯的化名。但是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真凭实据,不能轻易下结论。

        “等保克哈布回来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清楚了。”

        罗平正在思忖的时候,保克哈布气喘吁吁地回到罗平面前。

        “老大,我回来了。”

        “辛苦了,辛苦你了。你侦查的情形怎么样?”

        “那幢别墅是一间空房子,根本就没人在那儿居住。”

        “哦,果然如此?”

        “还有,老大,那所空屋子的旁边就是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的房子!”

        “什么?保克哈布,快,快点把汽车准备好!”

        罗平的两眼闪闪发光。

        保克哈布驾车把罗平送到了目的地。罗平下了车,他自己则坐在车上。

        罗平用万能钥匙把大门和玄关的门一一打开。

        那是一幢年代古老的两层楼式的大房子。从玄关穿过去,有一个大客厅和一个餐厅,还有好几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垂着窗帘。

        房间里面阴郁灰暗,似乎并没有多少家具摆设,显得十分空旷。地板上堆满了灰土,甚至通往二楼的楼梯,也布满了厚重的灰尘,显然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人打理过了。

        “咦?有人来过这儿——”

        观察细致入微的罗平,发现了地板上有靴子的印痕。

        那是一个体态苗条纤弱的女性走过以后留下的脚印。因为地板上的灰土只有薄薄的一层,如果不仔细观察,是不容易看出来的。但是无论什么,也休想逃出罗平犀利敏锐、明察秋毫的双眼。

        脚印从一个房间开始,穿过另一个房间然后向厨房那边延伸而去。

        这些脚印无论从尺寸、大小、形状上来看,都是一模一样的,可以肯定那是同一个人走了好几圈留在地板上的。不过,在楼梯上,却连一只脚印也没有。

        罗平小心谨慎地踩在地上的脚印上,踮着脚尖向前走去。

        厨房的天花板上有一块盖板。不过,已经被人掀去了,留着一个足够一个人钻过去的洞口。

        罗平向洞里看去,那儿黑漆漆一团。于是,他把手电筒打开,照见了一座石头建造的楼梯。

        罗平沿着石阶走了差不多二十阶,就来到了一块平地之上。那是一条两边有红砖墙的狭长地道。

        罗平又往前走了五十多步,发现了一座楼梯。罗平沿着楼梯上去,没走多远,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到了他的头部。

        罗平举起手电筒一照,原来头顶上是一块铁板。那铁板虽然可以活动,但好像有人已经从上面固定住了。

        “这上边是哪里?”

        从地道伸展的走势来看,这儿很有可能是隔壁那所房子的地下,也就是坎克斯别墅的女主人——塞茜尔·玛利斯女伯爵的家。

        “嗯——班思小姐就是女伯爵本人,亦或她们两个是姐妹俩。目前,关于这一点,我还无法断言。”

        罗平顺着原路往回走。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循着手电筒的光芒看去,只见地道的墙角处,赫然有一个白乎乎的东西。

        罗平弯下身子把它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朵枯萎了的洁白的秋牡丹!

        “原来是这样!”

        罗平默默颔首,把花儿轻轻用手帕包起来,放入衣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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