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他就是那个如此另类的小组中发号施令的人。在一大群等着从传送带上取行李的嘻笑打诨的男男女女当中,那个身材高挑,体格健硕,有着一头金黄头发的男人根本不用在身上戴任何标记,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他在他们中间的领导地位。这些人他坐早一班的飞机过来,但是看起来他们的行李都超重了。他听到这些人讨论考古学很是吃惊。他们都是要去伊拉克搞考古发掘的,但纪安·玛利亚却认为事情不会这么巧合,如果他真的是碰到了一行要去伊拉克参加发掘的人那么肯定是上天刻意安排的。
他听见他们说要去巴格达,但是今晚会在阿曼住下,然后再过边境。
神情紧张的神父使出了超人的勇气才说服自己,在他们出关之前去跟那个团队的领导说说话。
“抱歉,我能跟您聊两句吗?”
伊维斯·皮科特大量了一下这个男人,他紧张的满脸通红,怯生生的等待着自己的答案。
“好的,请讲……”
“我刚才听到你们说要去巴格达……”
“是的,没错。”
“我能够跟你们一起去吗?”
“跟我们一起?但是,您是谁啊?”
年轻人的脸红的更厉害了,他不想撒谎,他也不能,但是他也不能说出真相。
“我叫纪安·玛利亚,我想去伊拉克看看我是否能够帮上什么忙。”
“什么叫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您指的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帮忙而已。我有一些朋友在非政府机构里工作,就是给那些在巴格达最贫困的街区生活的孩子们提供援助的,而且他们还从医院里联系了一些药品。您也知道在这种封锁的条件下,什么物资都很匮乏……不断有人死掉就是因为没有医治发炎的抗生素和……”
“嗯,我知道伊拉克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但是,您是过来碰碰运气的是吗?”
“我通知了我的朋友我会来的,但是他们不能来阿曼接我……而我确实不擅长这样跟人打交道,如果真的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巴格达的话……不论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的。”
伊维斯·皮科特哈哈大笑起来。他对这个腼腆的男孩子很有好感,因为不过是跟自己说了几句话,他的脸就红的跟西红柿一样。
“您住在哪个酒店?”他问道。
“还没有住下来……”
“那你怎么想要去巴格达呢?”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到了这里应该会有办法的。”
“我们明天早上五点从万豪酒店出发,到时候如果您在那里,我们就把您一起捎到巴格达去。你可以提我的名字,我叫伊维斯·皮科特。”
他转身离开了,把那个惊惶失措的小伙子一个人留在那里,都没有给他时间说声谢谢。
纪安这才松了一口气。拿起他那个再简单不过的行李,一个小黑箱子,走出了机场大门,准备找辆出租车。他打算让司机把他送到万豪酒店去,看看自己是不是有运气能要到房间。他肯定是希望住的离那越近越好,最好就在这个考古队的旁边住。
出租车将他放在了酒店大门口,然后他步伐坚定的朝大堂走去。里面的空调还是不错的,让人马上忘记了外面的炎热。皮科特的那队人马正在前台登记,但是他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讨厌,于是找了个相对隐蔽但又能清楚看到前台的地方,耐心的等着。过了二十多分钟后,他才走到前台那。
前台的服务生英语说得很地道,向他解释说连一间多余的单人间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双人间了,不过他说,估计纪安也不会要这个房。
纪安犹豫了几秒钟,因为自己的钱不多了,如果付了这个双人房的房费之后,他可真的就没什么钱了。但是最后他还做了决定,于是五分钟之后他就住进了那套舒服的大房间里。他决定住到明天早上,因为他还是不想冒险,特别是不愿意在一个如此陌生的城市迷路。而且,休息好了对他绝没有坏处。他紧张了那么多天,终于在没有引起别人怀疑的情况下离开了罗马来到这里,也的确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给罗马的上司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最近没出什么问题,然后告诉他第二天自己就要穿过边境去伊拉克了。
然后,他躺在床上,手里拿了本书就睡着了。还没到早上三点,他就一下子惊醒了。离他们从酒店出发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但他还是怕自己睡过了,于是又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在四点的时候准时给他叫早。可是,他却再也睡不着了,他一直在思考着是不是可以问问这个看起来像个领导的考古学家,问他是不是认识克拉拉·坦内博格。有可能他会知道,或者至少可以告诉他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她。如果他们去伊拉克,而那个女人一直都住在伊拉克的话……但是刚一做决定他就又反悔了,不行,不能随便轻信一个陌生人。如果他真的去向他询问克拉拉,那他肯定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谁,要真是这样的话,他就麻烦了。他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为什么想来巴格达的原因。他要一直保持沉默,不论这样的沉默会让自己觉得有多么难受。
伊维斯·皮科特看来情绪不太好。他睡得太晚了,头疼而且还很困乏。而最要命的就是他更不想说话。当他在大堂碰到那个在机场说过话的年轻人时,他本来特别想让他自己去找个别的办法去伊拉克,但是一看到他那双悲戚戚的眼睛时,突然变得从未有过的慷慨起来,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这种变化。
“您上那辆陆虎吧,没关系的。”
这就是他所说的所有内容了。纪安也没有任何推辞,立刻爬上他指的那辆陆虎吉普车。司机还要等团里其他的成员都上来才走。
一分钟后上来了三个女孩,看起来都不过二十二三岁的样子。
“你不就是机场的那个人吗!”一个金发碧眼,瘦小个子的女孩嚷道。
“我吗?”纪安吃惊的问道。
“是啊,我们在等行李的时候都在看着你呢,你不停的在看我们,不是吗,姑娘们?”
另外两个女孩也笑了起来,而纪安的脸早就涨红了。
“我叫玛格达”金发碧眼的那个先自我介绍道:“这两个美女是罗拉和玛丽莎。”
她们给他了一串香吻,而不只是握握手,然后就坐在他身边唧唧喳喳的不停的聊了起来。
纪安安静的听她们聊着,没有插一句嘴。但是们却不时的找他讲话,他只好笑笑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他们没有碰到任何困难就穿过了边境,而且到巴格达城的时候还不到早上十点。
伊维斯·皮科特跟艾哈迈德·侯赛因去部里有个约会。发掘组的人都住在巴勒斯坦酒店里,他们会在那里住一晚。纪安跟他们一起朝酒店走去,然后从那里打听到了真正等待他去的那个非政府组织。
“您是干什么的?”玛格达突然问道。
“我?”纪安有点手足无措的回答道。
“是啊,当然是问您了。我们都知道我们所有人是来干什么的了。”
“你们都是考古学家吧,是吗?”他腼腆的问道。
“不,现在还不算。”玛丽莎,这个满头栗发的女孩回答道。
“我们都在完成最后一学年的课程”罗拉解释的更加详细:“今年我们就要结业了。我们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这绝对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机会,而且我们可以在简历里将它写进去……在伊维斯·皮科特、法比安·杜德拉和玛尔塔·戈麦斯的带领下进行挖掘简直就是太有说服力了。”
“戈麦斯竟然弄了个电影的考试,而且就给我打了个及格”玛丽莎抱怨道:“我们对这个女人了解实在太欠缺了。”
“看看她是不是能够找到个男朋友,然后就会对我们放松下要求了”罗拉放声大笑了起来:“她的那一半搞不好就在这里的男人中间。”
“我觉得戈麦斯身边不乏追求者,你瞧那些教授们都是盯着她看得哦……”玛丽莎回答道。
“我们的同学不也一样吗”玛格达继续指着那些人说道:“所有人都在围着她转。”
“您是意大利人吗?”罗拉问道。
“是的。”
“但是您说西班牙语。”罗拉继续提问。
“会说一点,说的不太好。”纪安回答道,但是他面对三个小姑娘提出来的问题感到很不舒服。
“那么,您到底是干什么的?”玛格达又开始发问。
“我学的是一些已经灭亡了的语言。”纪安回答道,一边在内心祈祷着她们不要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怎么会有人想学这样的语言!太奇怪了!要是让我学,我非疯了不可!”玛格达大惊小怪起来。
“也就是说您还会说希伯来语、阿拉米语……”
“还有阿卡德语、赫梯语等等”纪安补充道。
“但是您到底多大啊?”
玛丽莎的问题让他更加窘迫了。
“三十五岁。”纪安回答道。
“天哪,我们还以为你就跟我们差不多大呢!”玛丽莎惊呼道。
“我们猜您也就不过二十五岁。”罗拉补充道。
“您需要份工作吗?”玛格达问道。
“我吗?”
“是的,就是您”玛格达坚持说道:“我可以去跟伊维斯说说看,因为我们人手不够。”
“我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工作呢?”
“我们要去萨佛兰进行挖掘,就在tellmughayir,也就是古乌尔城附近”玛格达向他解释道:“鉴于现在的情况,没有很多人愿意加入到这个挖掘队伍中来。”
“其实这也是个极富争议的考古队伍,因为很多考古学家和教授们都认为我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到伊拉克来,甚至把我们的这个发掘看作是狂热运动。”罗拉说道。
“他们也许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再过几个月布什就要轰炸伊拉克了,成千上万的人将会被炸死,而在这之前的有限时间里,如果照非常正常的推算的话,我们必须不间断的寻找泥板。但是实际上一切都不是正常模式的。”玛丽莎继续解释。
“我是过来向一些非政府机构提供援助的”纪安装模作样的说道:“他们为最穷困的街区提供食物和药品……”
“好吧,这样的话如果您能够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话,我们很欢迎。我可以去跟皮科特说,而且这个挖掘项目的报酬也相当好,所以如果您什么时候觉得经济困难了……”玛格达又建议道。
吉普车停到巴勒斯坦酒店门口时,皮科特的情绪看来并没有好转多少。他需要一杯足够浓的咖啡,于是就把这一大摊子事情留给了行动负责人阿尔贝特·安哥拉德,让他去处理酒店入住的问题。
“教授!教授!”玛格达大叫起来。
伊维斯心里暗想,现在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那帮女学生的吵嚷声了,尽管他当时好说歹说,猜把这帮马德里大学的学生说动跟他一起过来的。
“说吧……”
“您知道吗?纪安是个灭亡语言学专家,说不定他对我们会很有帮助。”
“谁是纪安?”皮科特没什么好气的说道。
“就是那个跟我们坐一班飞机,还一起坐车过来的那个小伙子。
“哈!您的效率还真是够高的啊,马上就不忘给我推荐人手。”皮科特没什么好脸色的回答道。
“好吧,我理解,您就是不喜欢我们把那个波黑老师带来了嘛,但是一个灭亡语言学家还是……他还掌握了阿卡德语呢。”玛格达毫不退缩的说道。
“好吧,那你问问他在巴格达住在什么地方,如果我们需要他的话,再给他打电话。”皮科特做出了妥协。
“我们当然需要他啦!您难道不知道我们有多少泥板需要解析吗?”玛格达还是不让步。
“小姐,我向您肯定我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考古小组了。我也告诉你了,问问这个小伙子到底有什么专长还有……最好你让他到酒吧来找我吧,我自己跟他谈谈。”
“太棒了!”
玛格达立刻朝大堂站着的纪安跑了过去,生怕他走了一样。她觉得这个小伙子不错,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就是被他那种无依无靠的样子吸引了吧。
“纪安·玛利亚!”一看到他,她就大叫起来。
“怎么了?”他回答道,估计是想到大家都把目光投到自己身上,他的脸又红了。
“老板要根您亲自谈谈,他在酒吧等着您呢。您就不要多想了,快去!一定要来跟我们一起工作哦!”
“但是,玛格达,我还有约在身呢。我过来是要帮别的人,这里的人正在受苦受难呢。”他争辩道,更像是在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么在萨佛兰的人们也一样过得不好,那么您在工作之余还可以去帮助那些农村的村民呢。”
纪安对于玛格达表现出来的无止境的热情惊诧不已。这个女孩一脑子的积极想法,但是就像是一个可以席卷一切的地震一样有煽动性。
他去酒吧的时候,看到皮科特正端着一杯咖啡。
“非常感谢您把我带到了巴格达。”他就像在跟皮科特打招呼一样。
“没关系,玛格达说您是个灭亡语言专家。”
“是的。”
“您是在哪学的这些?”
“在罗马。”
“为什么呢?”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嗯,那是因为……因为我喜欢这些东西。”
“您对考古学有兴趣吗?”
“当然……”
“您希望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吗?我们这里专家还真是不多。您很懂阿卡德语吗?”
“是的。”
“那就来吧。”
“不不,我不能去。我跟您也说过的,我过来是为了援助非政府机构的。”
“您自己决定吧。如果改变主意,您可以去萨佛兰找我们。那是个在tellmughayir和巴索拉之间的偏僻村庄。”
“我已经跟玛格达说过了。”
“在伊拉克到处走动并不容易,所以我还是给您一个电话方便联系吧。那是考古发掘办公室领导的电话,他叫艾哈迈德·侯赛因。如果您决定要过来,他会给您提供便利的。”
纪安沉默了,他的眼睛里明明可以看出他内心因为艾哈迈德·侯赛因这个名字震了一下。当他去罗马的那个考古学大会询问关于坦内博格的消息时,人们告诉他唯一叫这个名字的就是一个叫克拉拉·坦内博格的女人,而这个女人的丈夫就是艾哈迈德·侯赛因。
“您怎么了?您认识艾哈迈德吗?”皮科特好奇的问道。
“不是,我不知道他是谁。您看,我实在是有点累了,而且对于您的邀请,我也不太拿的定主意……我本来是要来帮助伊拉克人民的……”
“您决定吧。反正我给您提供这个工作机会,而且我们的报酬也很丰厚……现在,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要先去看看大家是不是都安排好了,然后我还要去见这个侯赛因先生。”
他把纪安一个人丢在了酒吧里,而纪安也感到有些困惑了。过了一会儿,玛格达东张西望的走了进来。
“您下决心了吗?”
“这个嘛,我还不知道呢……”
“良心的问题?”
“我想是吧。”
“别那么想,我们不也面临一样的问题吗?玛丽莎跟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所有人在这种局势下都存在良心的问题。但是问题就是存在的,怎么办呢!理想化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但我的这种情况可能是最糟的了!”
“没错。过不了几个月就会有大批的伊拉克人死在炮火中……而我们呢,明明知道会有轰炸,但是还是要寻找这个被埋在沙子里的古城,到时候真的轰炸之前五分钟得到消息,就会马上撤离。如果再想的更多,估计就要连奔带跑的离开了,所以……”
“所以你就决定不要再多想了。”
“我也不会再强求你了,纪安。如果你愿意,你也知道了在哪里可以找到我们。”
他朝酒店的大门走去,步伐有些虚空,他真不知道自己身上所发生的这些是不是奇迹。他竟然刚刚在大海里捞到了一根绣花针。皮科特认识克拉拉的丈夫,而自己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要找到她吗?如果她的丈夫在巴格达的话,那么找到他的妻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继续往前行进之前,他还需要好好的理清自己的思路。
他不能急于表现的想见到这个艾哈迈德·侯赛因。他决定等两三天后再跟他联系。同时,他还要好好想想要跟他说些什么,怎么跟他才能说清楚。因为他的目的是要找到克拉拉,所以问题的关键就是要说服艾哈迈德带自己去见克拉拉。
走到街上,正好碰到一辆出租车,于是他向司机出示那张写着地点的纸条。司机笑了笑,然后用英文问他是哪的人。
“意大利人。”纪安老实回答道,但是他自己也并不清楚这样坦白是不是合适,因为意大利政府首脑希尔维奥·贝鲁斯科尼一直都是支持布什的。
但是出租司机看来并不介意他是从哪来的,而是继续自说自话。
“我们现在过得很不好,很多人都在忍受饥饿,从前并不是这样的。”
纪安点点头但是没有说话,生怕自己会口出妄言,惹恼了这个司机。
“您是要去儿童援助办公室吗?”
“是的,我是想过来帮帮忙的。”
“真是好人啊,能够来援助我们的孩子们。伊拉克的孩子们现在都不会笑了,成天饿得直哭。好多孩子因为没有药物治疗都死掉了。”
最后他们总算按照找到了那个办公室,纪安就是在这个非政府机构里申请当志愿者的。
他付完车费就拎着那个小黑箱子走进了大门。门口树着个牌子,上面用阿拉伯语和英语写道:儿童援助办公室就在一层。这个非政府组织关注在战乱国家居住儿童的问题。
他有一个朋友的亲戚在罗马的这个非政府机构工作,所以在他的帮助之下,纪安才得以来到巴格达。因为一般情况下,像这样的非政府组织都是需要实物支持的,而不是这样聘用热情的志愿者来工作,因为这些人有时候不仅帮不上忙而且还会添乱,但是总算是看在他朋友舅舅的份上,给他过来帮忙的机会。
他向工作人员解释了一下自己申请过来是为了帮助那些最穷苦的人,因为不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在伊拉克上演。
想要说服这些工作人员费了他不少劲儿,但是他们的确是看到了他的决心,而且最令他们印象深刻的是,从他脸上可以读的出那种真正发自他内心的痛苦,所以他们最终还是同意让他参与工作,尽管他们对他的帮助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援助办公室的主任本来是尽可能的极力反对他过来的,但是由于罗马那边推荐人的强势,他也只好作罢。
门开着,一些孩子匍在女人的裙子边,躁动不安的希望得到别人的关注。
一个年轻的女孩告诉他们要有点耐心,医生马上就会给他们的孩子看病,但是需要一个个慢慢排队。他走到那个女孩身边,等着她把电话说完。当她打完电话,看到了他,然后就从头到脚的打量了起来。
“您是那位?”她用英语问道。
“是这样的,我从罗马来,我想见见巴雷蒂先生,我叫纪安……”
“哦,是您啊!我们正等着您呢。我马上去通知他。”
女孩很自然的马上改口,开始说起意大利语。她站起来,往那个有个若干个房间门的走廊走去了。她走进第三间门,然后过了几秒钟后走了出来,示意让纪安过去。
“请进!”年轻女孩一边向他挥手一边说道:“我叫阿莉亚。”
巴雷蒂先生看起来应该快有五十岁了,就快秃顶了,有些超重,看起来精力充沛,而且是个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人。
“您可算是破费周折才过来的啊,而且在这里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个神父,我们总算是等到您了。”
纪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位先生对自己深怀敬意,而且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够说些碑文似的套话,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请坐”巴雷蒂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在命令人,而不是邀请,“我估计您觉得我是个教养不太好的人,但是我的确没有时间搞那套礼节。您知道由于缺少药品这个星期我们死了多少个孩子吗?我来告诉您:我们已经死了三个孩子了。我简直无法想象现在伊拉克其他的地方加起来一共会有多少个孩子丧生。而您肯定是有什么精神危机,所以才到伊拉克来,准备净化自己的。我们需要的是药品、实物、医生、护士和钱,而不是为了净化自己到这里来近距离的观看惨剧,然后回到罗马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去过自己舒适生活的人。”
“您说完了吗?”纪安问道,他这才从一开始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您怎么看呢?”
“要看您是不是表达完了对我来这里的不满或者是还要继续侮辱我!”
“我并没有侮辱您!”
“啊,没有吗?我对您的热情接待真是感到万分感动。谢谢,您还真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巴雷蒂不说话了,他不希望把一个说话都脸红的人激怒。
“那您请坐,跟我说说,您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我也没有钱,那么按照您的说法,我就帮不上一点忙。”
“我说得有些过火了”这个援助儿童办公室的授权代表有点道歉的意思。
“是的,我看出来了。最好能等到某个时候有人接替您,因为看来您无法忍受存任何有压力的状况。”
巴雷蒂先生的眼睛里燃烧起一阵熊熊的怒火。这个不知哪来的家伙竟然置疑自己在办公室的领导能力,他不知道这个办公室就是自己的生命吗。他在巴格达呆了七年时间,之前在其他的战乱点也工作过。他还是决定要更谨慎一些,因为那个年轻人看起来有很重要的人在后面撑腰。证据就是他活生生的站在那里,谁知道他是不是想来替代自己的呢。
纪安自己其实也暗暗吃惊,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这样跟巴雷蒂先生说话。
“您当然还是能够帮上我们的”这个儿童援助办公室的代表说道:“您会开车吧?我们需要会开车的人,把那些孩子送到最近的医院或者把他们送回家去,或者开车去机场取那些从罗马寄过来的包裹,或者去其他的什么地方。我们当然是需要人手的。”
“我会尽量做好。”纪安肯定的说道。
“您有地方住吗?”
“没有,我想您是不是知道有什么地方不是太贵的?”
“您最好是租一间伊拉克当地人家的房子。这样您也没有什么经济负担,他们也可以有点收入。我们可以去问问阿莉亚。您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明天怎么样?”
“我觉得再好不过了。那您今天就找个地方住下,然后阿莉亚会告诉您我们这的工作一般都是怎么进行的。”
“您介意我在这里给罗马那边打个电话吗,我需要通知他们我已经安全到达了,一切都很好。”
“当然,完全没有问题。我要去跟阿莉亚说两句话,您就用我的电话打吧。”
纪安又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自己兴冲冲的接下这根个本就无法完成的任务呢。他来伊拉克本来就是要找克拉拉的,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偏离航向了呢。
但是,我这是在干什么啊?我怎么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了呢?到底是谁在指引着我的航向,又是谁在阻碍着我的前进?
不过是二十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了。接触到外面的这个世界后,他受到了强烈的打击。但是最让他不安的是,他似乎丧失了对自己的控制力。
阿莉亚告诉他,一个跟援助儿童办公室有联系的伊拉克医生家里有一间空房,可以租给他。然后她会陪他一起去医院,顺便将一箱今天早上刚从荷兰分部运来的抗生素和绷带送过去。
纪安跟阿莉亚一起坐上了一辆老的雷诺牌汽车。在这个交通极为糟糕的巴格达城里,小姑娘竟然把车开的飞快。
所以,他们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因为医院本来离那里就不远。阿莉亚步伐坚定的领着纪安从走廊穿过,那里夹杂着人们的哭喊声,混杂着原生质的气味和患者的抱怨。
他看见来来往往的医生和护士都在抱怨药品的匮乏。因为没有药品可以用,他们已经看着数位自己的病人丧命了。
他们走到儿科诊室,向人询问法伊莎大夫在哪。一个面露倦容的护士指了指手术室的大门。于是他们一直在门口等着医生出来。等了很长时间,医生出来了,却明显看到他生气的表情。
“又一个孩子没有救活。”他苦涩的说着,并没有特别跟谁对话的样子。
“法伊莎”阿莉亚叫了他一声。
“啊,你在这儿啊?抗生素到了吗?”
“是的,我拿了一箱来。”
“就这么点?”
“只有这么多了,您也知道海关是个什么状况……”
医生用他那双疲惫的黑眼睛盯着纪安,等着阿莉亚给他介绍。
“这是纪安·玛利亚,他刚从罗马来的,希望能够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您是医生吗?”
“不是。”
“那您是干什么的?”
“我过来只是想看看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
“他需要一间房子”阿莉亚插话道:“你不是跟我说过你有一间空房子吗,我想也许你可以租给他。”
法伊莎看了看纪安,挤出一个苦笑,然后握了握手。
“如果您能够再等一会儿,我陪您去我家看看那间房子。房子并不大,但是应该也够用了。我和我的妻子还有三个孩子一起住,两个女孩一个男孩。我母亲原来也和我们住在一起,但是几个月之前去世了,所以我们多出了一间房。”
“没问题。”纪安说道。
“我妻子是老师”法伊莎解释道:“而且是个很棒的厨师,看看您能不能喜欢我们的口味。”
“那当然,我肯定喜欢。”纪安千恩万谢的回答道。
“如果您要在儿童援助办公室工作,您最好对这家医院有个基本的了解。”阿莉亚说道。
小姑娘带着纪安参观医院的走廊和诊室,还不时的停下来跟碰到的一些医生和护士打招呼。但是所有人看起来都对那些用来挽救他们患者伤病的物资和药物的匮乏感到绝望。
一个小时以后,他跟阿莉亚分手,和法伊莎医生一起去了他家。
法伊莎的车也是辆过时的雷诺轿车,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看来都很破旧。
“我住在阿尔加尼尔区,旁边还有一个教堂,如果您愿意的话,还可以去做祈祷。很多意大利人都是为了来看这座教堂的。”
“一个天主教堂?”
“天主教堂,大概是吧?”
“恩,那当然好。”
“我妻子是天主教徒。”
“您的妻子?”
“是的,她就是天主教徒。伊拉克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基督群体,他们原来一直都默默的和其他组织共存。现在我却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您也是基督教徒?”
“是的,名义上是,但是我没有什么行动?”
“什么叫没有什么行动?”
“我不去教堂,也不去祈祷。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上帝的影子,也许就是从某一天我没有医活某个小孩子无辜的生命起,从我就那样看着他在无尽的痛苦中离开人世却束手无策起吧。千万别跟我说那是什么上帝的意志,也别提什么上帝给我们的指示,我们应该接受他的意志之类的话。那个小孩子两年前查出患有白血病,然后一直用一种坚强的精神力量支持着,同病魔作斗争。他才七岁啊。他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上帝也没有任何理由让他去接受死亡的考验啊。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那他也太残忍了。”
纪安根本没法安慰他,只有同情的看着法伊莎,但是他的同情却不能缓解医生的痛苦和愤怒。
“您谅解上帝对人类所做的这一切吧。”
“我原谅上帝对这些孩子所做的一切,对这些无辜而且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孩子所作的一切?我们这些大人,可以对自己是谁,做了些什么,要做什么负责,但是那些刚生出来的孩子呢?一个三岁或者十岁,十二岁的孩子呢?这些可怜的孩子们究竟做了些什么要受到如此的惩罚,要在如此的痛苦中死去?您也别跟我说什么人类的原罪,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那些蠢话。这是什么上帝,竟然为了一个错误迁怒惩罚几百万的无辜生灵!”
“您变成无神论者了吗?”纪安问道,心里却害怕他给出的答案。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这里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法伊莎评判道。
之后到法伊莎家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法伊莎的家在一个三层小楼的第一层上。
医生打开家门的时候听见里面的孩子又是打架又是闹的。
“怎么了?”法伊莎看着那两个在客厅地上跟小猫一样打滚的女儿问道。
“就是她,把我的洋娃娃抢走了。”其中的一个女儿指着另外一个告状道。
“才不是那样呢”被指责的那个开腔了:“这个娃娃本来就是我的,是她自己分不清楚。”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你们分别都会得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娃娃。”他抱起两个宝贝,在她们脸上亲热的吻了一下。
两个小家伙也高兴的亲吻着她们的父亲,根本没有注意到纪安的存在。
“这两个是我的双胞胎女儿”法伊莎介绍道:“我想您介绍一下,这个是拉妮娅,这个是莱拉。她们都是五岁,像两个淘气包。”
一个皮肤黝黑,扎着马尾,一身套夹克套装的女人抱着个小孩走了进来。
“努尔,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纪安·玛利亚。纪安,努尔是我的妻子,这个孩子叫哈蒂,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才一岁半。”
努尔将小孩子放到地上,然后微笑着握了握纪安的手。
“欢迎到我家来做客。法伊莎给我打电话说,如果您觉得这个房子还行的话,要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我真的很喜欢!”纪安不自觉的连忙回答道。
“您要住在这里吗?”双胞胎中的一个问道。
“是的,拉妮娅,如果他愿意的话。”她的母亲微笑着回答她道。纪安心里不禁暗暗称奇,看着这么相似的两张小脸,他真不知道她们的父母都是怎么把她们区分开的。
法伊莎和努尔陪着纪安看了看那间房,里面有一个朝着大街的窗户,有一张浅木色靠背的床,一个床头柜,角落里还有一个带着两把凳子的圆桌,一个衣柜。
“我觉得非常好”纪安欣喜的说道:“但是你们还没有告诉我应该付多少钱呢?”
“你觉得一个月三百美元如何?”
“完全没有问题。”
“包含吃饭……”努尔看起来有点抱歉似的。
“我真的觉得非常好,非常感谢。”
“您喜欢孩子吗?您有孩子吗?”努尔问道。
“我没有孩子,但是我非常喜欢孩子。我有三个侄子。”
“也是,您还很年轻,以后会有的。”努尔肯定的说道:“现在,如果您想把东西先整理一下……”
纪安表示同意。两分钟后他就将他本来就很简单的行李箱搁到了大衣柜里面,然后在里面还发现了准备好了毛巾和床单。
“我们只有一个厕所,还有一个很小的洗漱间。您要是用洗漱间可能更方便一些,您也能想到,有三个孩子,上厕所有时就会比较麻烦一些。”努尔向他解释道。
“对我而言没有问题。我已经非常感激你们了。我觉得最好现在就把房钱给你们。”
“现在?我觉得下个月再说吧。”
“如果您坚持……”
“是的,就着么办吧。”
法伊莎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在大厅对面的那个办公室开始工作了。其实这个办公室就是大厅的一个部分,但是在中间搁置了一个大书架,两个空间就变得相对独立了。
这个房子还是宽敞的。除了大厅,还有一个厨房,除了租给纪安的那间房以外还有两间卧室。
“我会给您几把钥匙,这样也好方便您自由进出。但是还是要提醒您注意一下,这个家里有孩子而且……”
“谢天谢地,您不需要再给我任何东西了!我会尽量少的麻烦你们的,我很清楚我这是生活在一个家庭里。”
“您知道怎么从办公室回来吧?”法伊莎问道。
“会慢慢记住的。”
“当然。您能够说一点阿拉伯语吗?”
“一点点,日常生活还是可以应付的了。”
“那就最好了。不管怎么样,如果您有任何需要,请马上通知我。”
“谢谢。”
法伊莎低头看见了他正在读的报纸,纪安马上意识到要想融入到这个家庭的生活中来,必须打破自己平时的生活规律,于是他决定去街上走走。他想更多的了解一下这附近的街道,也需要冷静的思考一下。所以比起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最好还是出去散散步。
“我出去转转,您需要我顺便捎点什么回来吗?”他问努尔道。
“不用了,谢谢。您回来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如果不麻烦的话……”
“一点也不,我们过会儿就吃了,八点正。”
“我到时候就回来。”
他在街道里四处溜达起来。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很好奇,但是却没有恶意的。女人们的穿着都是非常西化的,有些女孩还穿着牛仔裤,还有摇滚风格的衬衫。
在一个老人摆放着一些蔬菜和一筐橙子的摊子前面,他停了下来。他决定还是要买点东西拿到努尔和法伊莎家去。因为老人肯定的说,这些都是他们自己家院子里种的菜,于是他就买了几个辣椒、西红柿、洋葱、嫩瓜还有橙子。他问老人知不知道教堂在哪,老人连忙告诉他应该怎样走才能过去,其实只用再走两个街区,然后往右边一拐就是。
纪安犹豫了片刻,但是最终还是决定要去看看。买的两口袋菜还不算太沉。
走进教堂的时候,他立刻感到心里一阵宁静。一群女人正在那祈祷,她们低沉的颂念声打破了教堂的寂静。他也找了个角落跪了下来。他闭上眼睛试图从自己的内心要找一些话出来,说给上帝听,想请求他给自己一些指引,告诉自己然后该怎么办。而在这个时候,他似乎真的看到了上帝的帮助:在阿曼机场碰到了那队考古学家,他克服腼腆去搭讪那帮人的领导皮科特教授,还让他把自己带到了巴格达,皮科特还无意中提起了艾哈迈德·侯赛因,这样他就知道怎么能够找到克拉拉·坦内博格了。
不,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肯定就是上帝一直在指引着他,保护着他,并且帮助他完成他的使命。
上帝永远都在他身旁,而他只要准备好去感觉他,即使是在悲惨的境地中也一样。要是能够说服法伊莎……他替医生祈祷着,因为医生因为其他人的痛苦已经远离了上帝。
他离开教堂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所以他不禁加快了脚步。他可不想迟到,给他们留下一个不守时的坏印象。
快到他们家门口的时候,从门内传来了双胞胎姐妹的笑声和弟弟哈蒂的哭声。
“你好!”进了门之后他连忙跟法伊莎打招呼,而法伊莎还在继续工作,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孩子们的打闹声一样。
“啊,您回来了!”医生回答道。
“是的,我买了点东西回来……”
“谢谢,但是您真的不应该那么破费的。”
“一点都不麻烦,我只是觉得那些橙子看起来都挺不错的。”
“努尔在厨房里呢……”
“好的,我给她拿过去。”
努尔想让她的哈蒂吃点东西,但是这个小家伙就是不肯,妈妈越是把勺子往他嘴上凑,他越是紧紧的闭着嘴。
“真没办法,太烦人了。”母亲抱怨道。
“您给他喂的什么?”
“蔬菜和鸡蛋羹。”
“哦,这就一点都不稀奇了!我小时候起就特别讨厌蔬菜。”
“在这里吃的东西真不多。我们还算是富裕的呢,因为我们还有点钱可以买吃的。尽管如果您不介意我说实话的话,能把房子租给您对我们而言还是有利的。我已经几个月都完全没发工资了,而法伊莎也是一样。您这是买了些什么啊?”
“一些辣椒、西红柿、嫩瓜、葱头和橙子什么的。没有别的可买的拉。”
“但是您真的没有必要买东西的!”
“我住在这里,我当然也希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这个家有所贡献。”
“谢谢,因为食物总是受欢迎的,它们都太缺乏了。”
“我看出来了,我还去了趟教堂。”
“您也是信徒?”
“是的,而且我向您保证,在我的这前半生中,我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追寻上帝的脚步。”
“那您还真是幸运。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到他了。”
“您也失去了信仰?”
“要想保留太困难了。但是坦率的说,我认为自己还是残留了一点对他的信念。因为我是没有看到那些只有我丈夫在医院才看到的那些场景。但是当他们告诉我又有一个孩子因为没有抗生素而因为感染死去的时候,我也同样责问自己,上帝这个时候到底在哪里。”
努尔在继续让哈蒂成功的把那些食物吃完之后,疲惫的站了起来。她抱着孩子,往大厅走去。
“拉妮娅,莱拉,你们都过来照顾一下你们的弟弟,我要去收拾桌子。”
“不。”其中的一个回答道。
“为什么不?”努尔生气的问道。
“我正在玩呢。”小女孩还在坚持。
妈妈没有再说什么,把孩子放在地毯上,旁边摆了些玩具,然后就回厨房了。
纪安跟着她,并不清楚自己应该干些什么。
“我能够帮忙做些什么吗?”
“是的,当然,您可以把餐桌摆一下。厨柜里有个桌布,还有杯子和盘子。刀叉在另外一个抽屉里。”
吃完晚饭,法伊莎和纪安帮助努尔收拾桌子,而她则一头扎进厨房去洗碗了。然后法伊莎去照顾两个女儿,努尔则去哄哈蒂睡觉,而哈蒂从一进摇篮就开始反抗、哭闹。
纪安跟他们道了声晚安,就离开了。因为他知道,夫妻俩忙碌了一天,也就这个时候可以安静下来好好的说说话了。
而且他也需要自己想想怎样才能接近艾哈迈德·侯赛因呢。伊维斯·皮科特可以为他打开这道门,但是他不确定自己通过这个考古学家找到艾哈迈德是不是合适。
他也累得不行了,这一天的行程安排的也是够满的。他来巴格达不过是二十四小时以前的事,而他却感觉像过了几个月一样。于是他马上就睡着了,都没有时间去做做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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