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南跟少华低语了几句,然后分头重新勘察现场。
小南翻窗而出,沿着凶犯来时逃去的路线,仔细察看。但宽敞的阳台上,除了清风送爽,竹影摇曳,仍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忽然,阳台边的几棵翠竹引起了小南的注意,从这几棵翠竹来看,凶手极有可能从这儿攀援而上,然后翻窗作案,又迅速逃离。
由此推理,疑犯除了有可能是幽林别墅的,也有可能是外边的。可如果将这条线索往外伸延,那范围势必扩大,这样,既不利于调查,也不符合先里后外的侦破逻辑。再说,就目前而言,外围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有几个嫌疑人在那儿还没弄清楚呢。
看来,调查还是应该先放在别墅。
柯小南望着前面的茫茫竹林,开始思索——
疏理从进别墅到现在,她隐约觉得,在林雅容讳莫如深含而不露的故事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有利于打开该案缺口的重要线索。但林雅容刚刚遭受了如此之痛,过早触及她的心事或伤心往事,显然不妥,也不人道。作为一个女人,受了如此污辱,其身心之痛,是需要时间去医治的。
一只鸟儿蓦地从肩头飞过,小南吓了一跳。惊回首,卧室里的雅容长发遮面,痛苦中,似在思索什么。小南一招手,少华退出卧室。
此刻,雅容的脑海里疑云密布,那个谈吐轻浮的画家,一次次向她走来,也许,她在回避和逃避的,正是这个成分。不过,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让自己相信——这个被自己搭救的画家,难道真的会是一个表面善良背后狡猾的恶人?
浓浓疑云,笼罩着幽林别墅。
浓浓疑云,笼罩着雅容的卧室。
浓浓疑云,笼罩着雅容受伤的心。
转瞬之间,林雅容憔悴了许多,秀美的容颜被深深的忧郁暗无天日地覆盖。把唐国秀的一系列轻狂之语综合排列,那年少的纯真,那大胆的坦诚,那火热的眼神,那无所顾忌的表白……都让她胆颤心惊!
面对这样一个现实,她一遍遍否定。但一个可怕的念头还是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扉。不管如何辩解,不管如何摇头,唐国秀的的确确是幽林别墅唯一的陌生人,仅凭这一点,她就无法不对他心生恐惧地设想他就是凶手,说她残酷也好,说她胡思乱想也罢,这个事实就摆在这儿。而与唐国秀的相遇,除了巧合,倒更像是一个谜,一个奇迹,一出戏。
奇怪,太奇怪了!
那么,若果真是唐国秀,自己该怎么办?还有何尊严面对叶飞?叶飞一定会笑她引狼入室。看看吧,美女救少年的下场就是遭奸污,而且还神秘如幽灵,不见其真容。
一阵花香吹过,雅容看向窗外,小南已不在。
客厅里,柯小南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她环视众人,希望给他们些震慑,让那个凶手不自觉地露出马脚,但个个低头不语,一脸谨言慎行。没办法,她只好端起一杯秋香早就沏好的“铁观音”,一边饮着,一边继续观察。她就不信,这种强大的心理压力,不会让那个真凶心里发麻,表情紧张。
突然,她把目光集中在了方雨轩身上,她单刀直入:“方先生,昨晚12点至1点,你在做什么?”小南紧盯住方雨轩的面部表情,看有什么变化。
“我?”方雨轩略感惊讶,“我……”
果然,方雨轩有些紧张,手脚不知放哪儿才好,他抬头看了一眼柯小南,目光迅速移向别处。无论如何,柯小南第一个拿他开刀,他有些晕。他急无思绪,吱吱呜呜:“我……我……”他站起来,想走出去。
“不要吞吞吐吐,快说!”旁边,准备作记录的郑少华催促。
柯小南冲少华摆摆手,“方先生,你是个学问人,有话慢慢说,不要紧张。”小南倒了一杯茶,递给方雨轩。
方雨轩有些受宠若惊,接过茶,捧在手里,哆哆嗦嗦没敢喝。
小南说:“喝吧,如果我们的问话有什么不当,还请多多批评。”
“我……我……”方雨轩看了一眼水上真美,面露苦涩,脸颊也涨得通红,像是有难言之隐,又像是做贼心虚。他放下茶,仍试图解释,“我……我……”
见方雨轩吞吞吐吐,招架不住,水上真美急了,霍地起身,表情愤然:“柯探长,你不用为难雨轩,我告诉你,昨晚12点至1点,我们在做爱,我们每晚都做爱,这不是什么耻辱。”她安抚方雨轩,“别怕。”
客厅里,一片肃静。大家都在看柯小南怎么应付。
好在,柯小南曾留学日本,又是个心理学硕士,她懂得日本女孩那种无拘无束的性自由,也懂得水上真美此刻对她的不满,她处变不惊,继续问:“那请你告诉我,你们从什么时间开始,又是在什么时间结束。”
水上真美甩了甩超长的秀发,一点儿也不示弱:“我们从11点开始,凌晨1点半结束。”
“你怎么把时间记得这么准?是不是有点儿撒谎或是尽快打发我们的意思?”柯小南盯着水上,紧追不放。
水上真美脸一红,“由于某种原因,每次我都需要两个半小时,不然我很不舒服,对这个要求,雨轩也很配合,从没抱怨。这有错吗?你不需要爱?”
“请你不要说些与案件无关的话。”郑少华提醒水上真美。
柯小南略一沉思,感觉水上的话几乎是滴水不漏,无懈可击。但她不想就此罢休,她开动大脑,继续深入:“那你们整个过程中,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和谐,或是停下来喝杯咖啡,浓茶?医生说,茶和咖啡可以提高人的激情。”
柯小南在引导和提示水上,同时,也在密切注意水上。
事实证明,一个人若在同一个问题上被人一再刺激着追问,那这个人很容易就从愤怒和慌乱中暴露自己的弱点,而这,正是侦探所需要的。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柯小南才频频发问,步步紧逼。她要把有可能隐藏在水上身上的一切有利于破案的线索一一牵出来。
水上闪着明眸,想了一会儿:“哦,我记起来了,当时,我说雨轩的一个动作太笨,他赌气去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那你还记不记得,方雨轩去卫生间的时间是几点,大约去了多少分钟。”柯小南似看到了一丝线索。
“大概是在12点10分左右,去了大约20分钟。”水上真美说着,看向方雨轩,“是这样吧?”
方雨轩冷汗淋漓。
柯小南看着方雨轩,“也就是说,在作案时间上,方先生有重大作案嫌疑。”
到了这种地步,方雨轩急了,他狠很瞪了水上一眼,对柯小南说:“我承认,我是出去过,可这又说明什么呢?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
柯小南不慌不忙:“根据常理,去趟卫生间确实算不了什么,可你的嫌疑就在,”小南一指卫生间,“明明卫生间离客房近在咫尺,可你却花了20分钟,这一点,怎么解释?”
要命!方雨轩一下子怒了,他挥着手,像火烧着了眉毛:“当时我考虑到柳先生正醉在卫生间,所以我怕打扰了他,就下楼去了前面的林子。”
柯小南抓住要害,“而恰好就在这一刻,林雅容被一个戴鬼脸面具的人奸污了,而你,从这一事实看,你早就瞅好了柳叶飞不在卧室这个空隙。”
面对柯小南的推理,方雨轩差点晕倒。
水上扶住雨轩,双眸里闪着焦虑与疑惑。她望着柯小南,替方雨轩辩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虽说雨轩性情风流,喜欢浪漫,可他绝不会干出这种事。”她进一步强调,“柯探长,仅凭你的推理是不能给雨轩定罪的,你要拿出证据。”
柯小南安慰水上:“这一点我当然清楚。大盗满街走,无赃不定罪,我只是根据逻辑推理,断定方雨轩有重大作案嫌疑,也许随着深入调查,会证明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谁也没注意到,柳叶飞悄悄走下楼去,进了楼下的一间储藏室,他打开一个厚厚的铁柜,底下放着一块厚厚的木板,他把木板吃力地拿起,下面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他一只脚迈进洞口,踩着台阶,慢慢下去,等下到一半,他又回过头来把柜盖合上,木板放上。若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这个铁柜有什么奥妙。可见柳叶飞动了不少脑筋。
下到暗室,里面一团漆黑,柳叶飞点燃一支蜡烛,放在一个香案上,那上面早就摆放着一些水果之类的供品。
这间暗室,也就十几个平方,室内角落,横七竖八地放着几只大木箱,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不得而知。对面墙上,挂了一幅画像,但奇怪的是,画像上蒙了一层黑纱,里面的一切无法看清,整个布局,充满诡异。
扑通一声,柳叶飞跪在画像前,放声大哭,其悲恸,仿佛要震塌整个别墅。
悲伤——是理解世界的门径,是理解哲学需要的天赋,是一种另类的才能。
不知道柳叶飞是何悲伤。
此刻,楼上,一直坐在客厅一角的唐国秀突然暴跳起来,指着摇摇欲倾的方雨轩,怒火冲天。
“柯探长,百分之百是他干的!他是个伪君子,道德败坏,无耻!”
郑少华出言制止:“唐先生,说话要注意些,别没凭没据的乱诋毁人,在我眼里,你也是疑凶。”
郑少华示意唐国秀坐回原处,然而,唐国秀却指着一册诗集,大声说:“我没有瞎说!柯探长,只要你看一看方雨轩的诗就明白了。”
客厅里一阵骚动,谁也没料到唐国秀会用诗指证方雨轩。
林雅容愣住了,吃惊地望了望方雨轩,又望了望唐国秀,然后,她把目光投向柯小南,希望柯小南能查明白。
唐国秀用诗指证,这可激怒了早被小南问得身心疲惫的方雨轩,他怒不可遏,瞪视着唐国秀,以其人之道还于其人之身:“姓唐的,你别在这儿瞎说八道!你才是幽林别墅最可疑的人,你才是奸污林雅容的罪魁祸首!”
两人争得不可开交。
啪!柯小南把一杯茶放在茶几上,“都别吵了!到底是谁,我会查出来的。”
随手,她拿起茶几上那本《初恋时节》,认真翻阅,当看到扉页上那首被唐国秀认定是方雨轩作案的“罪证”小诗时,她从头至尾逐字逐句分析:“爱海无涯,情感如花。真心真意,美玉无瑕。”
小诗很雅致,也很朴实,令人回味无穷。
柯小南皱了皱眉,除了深切体会到方雨轩对林雅容诗集的一腔赞美,并没感觉出有什么“罪证”的意味,看来,画家唐国秀只是在争强斗胜,胡猜乱疑,至于唐国秀有没有“恋容”情结,她暂时还不想去劳神。
可就在小南即将把诗集放回原处时,蓦地,她发现了诗中的一个秘密,原来此诗是一首藏头诗,前四个字合起来,正是:爱情真美。
不由自主,小南看了看方雨轩,又看了看水上。
这句是什么意思?是爱的暗示?是情感挑衅?还是文人特有的卖弄?……另外,此句怪就怪在,还嵌有雨轩女友水上的名字:真美。
小南反复咀嚼,脑海里一片迷雾。重新审视方雨轩,发现他确实风流倜傥,才气纵横,很有女人缘。较唐国秀而言,他成熟稳重,阅历丰富,而唐国秀则少年气盛,一览无余。
就在柯小南苦苦思索不解诗中之谜的时候,忽然从阳台上吹来一阵微风,说来也巧,居然吹开了诗集的《月亮》一诗——奇怪的是,在题目前,不知是谁画了一个很有艺术色彩的五角星,颜色好像是女人的口红。很显然,这一定是林雅容的“杰作”。
柯小南很重视这阵微风的偶然,她严格审查这首小诗——曾想你是爱神的化身
细味其诗,小南被诗中的意境惊呆了!
谁是这儿的“月亮”?是方雨轩?是林雅容虚幻的一个情人?这里的“月亮”代表男人还是女人?抑或,是林雅容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抒情?
一连串的问号在柯小南的脑海里闪过。
这首《月亮》,既委婉含蓄,又直抒胸意,把一个人在思念时的情景,写得淋漓尽致,身临其境,让人产生共鸣的同时,又不得不赞佩诗人的巧妙。
但一般情况,文如其人,言为心声,也就是说,此诗绝非林雅容存心杜撰取悦读者,而是她在思念某个人时借诗寄情的真实写照。
柯小南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这案子越来越复杂,好像陷进了一团情感乱麻。她有些担心,案子一旦陷进这里面,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理出个头绪。
方雨轩已汗透衣杉,神情局促。
水上真美看他一脸硕大的汗珠,急忙拿出“幸福的黄手帕”,一边为他擦,一边安慰:“不用紧张,谁是真凶,柯探长会查清楚的。”
众目睽睽之下,水上竟像是在安抚自己的孩子。
“那你呢?”柯小南将注意力转向唐国秀,“昨晚案发时,你在哪儿?”
唐国秀很镇定:“在客房睡觉。”
柯小南说:“证人。”
唐国秀答:“没有。”
柯小南又问江户川:“你呢?”
江户川不慌不忙:“和唐先生一样。”
柯小南又问温庭义:“你呢?”
温庭义低着头:“我和他们两位一样。”
柯小南看了看貌美如花的周雪芳,略一思忖:“请问周小姐,当时你在客房有没有听到异常的声音?”
“我在睡觉,什么也没听到。”周雪芳表情冷漠,很不高兴回答小南。
柯小南又问林竹青:“你是雅容的弟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林竹青茫然地摇摇头,走出客厅。
问了一圈,毫无所获,柯小南幽幽地想,看来要和少华在这幽林别墅打一场持久战了。
非常时刻,客厅内一片静默。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小保姆秋香人影一闪,走了进来。
“柯探长,你们的客房我收拾好了,还需要什么,你尽管说。”
柯小南说了声谢谢。出于职业敏感,她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上去既秀气又单纯的女孩。
也许因为小南是警察的缘故,所以面对小南的眼神,秋香刻意回避,她站到一边,一只手不停地搓花围裙。
“这别墅一共有多少间客房?”为缓解秋香的紧张,柯小南随意地问。
秋香简单地说:“楼上10间,楼下10间。”
“所有客人都是一人一间?”小南问。
秋香说:“是,当然也可以夫妻一间。”
“昨天晚上你在哪儿睡的?”柯小南突然袭击。
“我……”秋香脸一红,“我在厨房里间睡的。”接着,她又补充,“你别误会,不是雅容姐虐待我,我那间很大的。”
柯小南笑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昨晚12点至1点,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秋香说:“我睡觉很死,真的什么也没听到。”
郑少华插话:“那你的猫有没有出来过?”
秋香低下头,低声说:“我每晚都是搂着猫睡的,它要是出来,我是会知道的。”
小南问:“你的猫生育过吗?”
秋香说:“我的猫还没有女朋友。”
小南淡淡一笑,若有所思:“哦,原来如此。”然后,她望着大家,“好吧,暂且先问到这儿。”她冲少华一招手,“走,去看一下他们的客房。”
一出客厅,柯小南这才发现,原来方雨轩的客房正好与客厅相对,中间,只隔了走廊。往东往西,全是客房。惊叹幽林别墅的豪华和气派的同时,她也隐约感觉,这个鬼影好像就在自己的身边暗伏。
郑少华说:“先看谁的?”
“这间。”柯小南一指方雨轩和水上的客房。
正好,方雨轩和水上也匆匆走回客房,他们一起跟了进去。
一进来,小南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法国香水味,其浓郁的程度,与雅容的卧室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床头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高档化妆品。
显然,同雅容一样,水上也是个很会保养和打扮自己的女人。
借着眼角的余光,柯小南看到——水上的一对眸子正密切注视着她和少华的一举一动。不过,与刚才在客厅的气氛相比,她和方雨轩的神情都舒缓了许多。
发现柯小南在暗暗观察,水上真美淡淡一笑,敦促而又提醒地说:“柯探长,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你们上司的期望,你要尽早破案,还雨轩一个清白。”
小南睿智一笑:“这一点请水上放心,我们会认真搜证,争取早日查出凶手。我办案有个原则: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也绝不轻信任何一个疑点。”
水上说:“那就好,要不然我还以为你要浪费纳税人的钱财呢。”
小南瞅见床上有台笔记本电脑,就问:“这是你的?”
水上说:“是的。”
小南进一步问:“方先生用来写作?”
水上摇摇头:“不,我只用它每天给我父亲发一个EMAIL。”
小南注意了一下水上的表情:“那你们可真是父女情深啊,能告诉我都交流些什么吗?”话一出口,小南又故意收回,“哦,你看我,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无权过问,请别见怪。”
水上一脸肃然:“你认为这与案子有关吗?”
小南很洒脱:“我道歉,我不该涉及与本案无关的事。”柯小南游刃有余,试探到位,也很巧妙。
旁边,郑少华戴着手套,正在检查客房的每个角落,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没发现任何一个有价值的线索或疑点。他有些失望,摇摇头,愁聚眉峰。
在方雨轩的房无果而终,两人打算换下一间客房,可就在即将离去的最后一瞬,小南被枕头边的一支红色钢笔吸引住了,她借故欣赏墙上的复制画《蒙娜丽莎》,用身子挡住水上和方雨轩的视线,快速拿起笔看了一下。这次,很有收获,她清晰地看到上面有一行字:祝细雨润华轩林雅容赠。
窗外,山色空蒙,一如这扑朔迷离的案情。
小南放下笔,和少华来到温庭义的客房。
两人认真检查后,没发现任何疑点。唯一值得小南注意的,是温庭义闷头吸烟,一言不发。这与温庭义所从事的职业有抵触。也许,他老谋深算早有准备;也许,他认为自己反正没做坏事随你怎么查。
接下来,进入自由撰稿人江户川的客房,首先映入柯小南眼帘的是一片不堪入目——到处是臭衣烂袜,到处是纸屑果皮。没想到自由撰稿人的生活也是如此“自由”。
此刻,江户川一改与柯小南的冲突表现,满脸堆笑,他给小南和少华作引导:“愚君才疏学浅,还请两位大侦探多多批评指教。”
柯小南讨厌他这副小人作派,不予理会,招呼少华认真检查。
检查完毕,柯小南除了被江户川吹天吹地的文章气得发笑,别无所获。
下一间客房,不用看,秋香为她准备的。
下一间客房,也不用看,秋香为郑少华准备的。
接下来的两间客房空着。
下一间客房,也是二楼最后一间客房,是画家唐国秀的。
一进来,立刻闻到一股画笔颜料的气味。画板上,有一个尚未画好的女子轮廓,那眼神,透出淡淡的忧伤。画的是谁,柯小南一时辨不出,只觉得在朦朦胧胧的色彩背后,一定是个让唐国秀认为有艺术气质的女人。
对柯小南和郑少华的到来,唐国秀的表情上明显写着硕大的不悦。他站到一边,抵触地说,“随便看吧,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话音未落,对面的郑少华腾一下来了火,他瞅着唐国秀一副目空一切孤傲的样子,真想揍他一拳。不过,他是警察,打人是不对的。
环视整个房间,柯小南注意到,唐国秀这间客房有些与众不同,较之其它,这儿不但宽敞明亮,且两面环窗。更有情调的是,几竿修竹,紧贴窗台,直冲云霄,让人触手可及的同时,也很容易联想到如果从这儿攀援上下该有多方便。
秋香跟了过来,小南问:“那边还空着两间客房,怎么单独把唐先生安排在这儿了?”
秋香说:“雅容姐安排的,这儿比较安静,适合唐先生作画。”
小南笑笑:“哦,是吗?那这份厚爱只能属于画家。”
“是啊,雅容姐就是偏心。”秋香随口说。
小南心弦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秋香脸上。不知缘何,她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平静的丫头,好像心中隐藏着许多智慧。综合思索,几个疑点在脑海里闪耀。
“你这是在画哪位美女?”郑少华注视着唐国秀的画。
“林雅容。”唐国秀毫不隐讳。
少华佯装不懂艺术:“看她有气质?”
唐国秀很有见地:“美文不在辞藻,美人不在服饰,画得就是这种天然。”
少华不再问,开始仔细观察房间里的一切。
画板旁边,柯小南对唐国秀轻松说出“林雅容”三个字感到惊讶。
试想,林雅容毕竟是个有夫之妇,他在这儿肆无忌惮地画,如果让柳叶飞知道,会对他这个不请自来恰好又是被林雅容搭救的新朋友,该产生一种什么样的想法?何况,他现在已从一个新朋友成了疑凶。
小南深感不可思议。但随之想到,现在是个情感泛滥的年代,谁都可以自由表达自己的喜好,这也无可厚非。相比那种半遮半掩,这份大胆倒显得真诚。
“我就是要把这种空谷幽兰、空山灵雨的绝世之美,描绘到世界。”唐国秀很陶醉,颇有些情有独钟。欣赏着自己的画,一份自豪在国字脸上飞扬,胸前挂着的玉观音也灵性地摇荡。
真是一个不错的大男孩!
柯小南突然问:“既然是一幅绝世之美,你打算取个什么名?”
“倩影雅容!”唐国秀不加思索,脱口而出,显然,他早就想了千遍。
柯小南一笑,夸奖说:“这名真不错,希望你的画早日登上世界。”说着,她走出唐国秀的客房,站在走廊中间,向里面审视了一会儿。然后,她转身走到秋香为她安排好的客房门口,犹豫了下,推门进去。
客房收拾的很干净,她躺到床上,想好好整理一下满脑子的案情。
一天的全接触,让她深感自己在狡猾的凶手面前是多么溃不成军!小说家讲,好的开头就是成功的一半,可自己偏遇上个坏的开头,这是否意味着不会成功破案?她叹口气,强迫大脑进入一片空白。
不知不觉,黄昏降临,残阳如血。
郑少华走进来,坐在床边,问柯小南:“你说这个凶手会是谁?”案情如此复杂,郑少华的头有些大。他看着小南,希望小南有个好办法尽快解开谜团。
柯小南躺在床上双手抱着后脑勺,思索着说:“现在不知道,但我坚信,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它无法掩藏的尾巴。”他注视着少华,笑道,“你是不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看你想哪儿去了,我就这么一问。”少华笑着。
小南伸手拍了下少华的肩,“你这张嘴呀,真会说。”
郑少华说:“刚才在方雨轩那儿,我看你好像发现了什么。”
小南说:“是的,我早就觉得林雅容和方雨轩不简单,原来他们曾经是一对恋人。”
“恋人?”郑少华瞪大眼睛,“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小南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我的强项就是推理,一看到那行字,我就立刻明白了。”
“说说看。”少华很想知道。
小南说:“那支笔上刻着一行字:祝细雨润华轩林雅容赠。”
“这能说明什么?”少华望着小南,一脸迷茫。
小南说:“这说明他们曾经相爱,这是一份爱的纪念。”少华给小南倒了一杯水,小南喝了口,继续说,“从这一点分析,方雨轩一定赠了林雅容一支蓝色的笔,而且,那上面一定刻着:愿清雅留芳容方雨轩赠。”
“你怎么知道那支笔一定是蓝色?你怎么知道那上面一定刻有:愿清雅留芳容方雨轩赠?”少华更加好奇,一口气问下来。
小南笑笑:“你没谈过恋爱么?这都是些过时的文字游戏了,不过,他们都是搞文学的,所以当初在热恋的时候,就这样表达感情了。蓝色象征大海,意味方雨轩的爱像大海一样,这一点,从那句‘爱海无涯’就可以证实。”
乖乖,简直绝了!
但少华仍有不解:“这和案子有什么关联?”
小南说:“表面看没有,但我们要注意这个细节。”
少华说:“原来是这样,看来我要经常分析他们的爱情。”他冲小南嘿嘿一笑,“探长,看来你爱的经验不少啊,有机会也教我两手。”
小南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好你个郑少华,敢拿大姐开玩笑,看我不打你!”说着,摸起一本杂志往少华头上扔去。
少华吓得抱头跑出客房。小南紧追不放。最后,追到少华的房间,小南用枕头狠狠地教训了少华,算是给自己出了气。
然后,两人开心地笑,彼此的眼眸里,都闪着一份说不出的情。
晚上,两人来到别墅外,讨论案情。
月华如水,夜风习习。
小南很惬意,感觉不是在破案,而是在约会。
是啊,若不是重案在身,在这儿与相爱的人倾诉衷肠,那该多浪漫,多难忘!
多年来,由于一直忙于求学和工作,小南在情感的海洋上还是一叶孤舟。每当看到一个个女友被白马王子接走,她心里都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楚。她感慨,也许像她这样一个重事业的女人,今生今世,只能小姑居处本无郎了。
不过,因了工作的需要,现在有个郑少华跟着,她心理上略感安慰。
月光下,柯小南望向别墅,竹影摇曳间,她看到雅容的卧室和客厅的灯都还亮着,以至照得楼下雪白,二楼客房的一切,无法看到。
忽地,小南推测,无论凶手是别墅内的还是别墅外的,都有可能从楼前攀援上下,且能迅速隐没竹林。唯一不同的,若是别墅内的,那他肯定不会舍近求远,而是直接从客厅到阳台,然后再由阳台翻窗而入,等一切完成,再原路返回。
郑少华从地上捡起一节竹枝在手心画着,分析说:“毋庸置疑,既然方雨轩是林雅容的初恋情人,那他的作案嫌疑就格外大!”
小南点点头,鼓励少华沿着这个思路继续。
少华的意见受到探长重视,他很振奋,继续分析:“我想,在大学时代,林雅容和方雨轩只有情感之恋而没有肉欲之爱,所以,方雨轩借这次诗会,产生了一种花心,但林雅容已是有夫之妇,当然拒绝。”少华看小南在认真听,略一停顿,继续深入,“因此,方雨轩花心不死,趁柳叶飞酒醉卫生间,他便秘密戴上早已准备好的鬼脸面具,先从客厅到阳台,然后翻窗而入,将林雅容奸污。”末了,少华又补充一句,“当然,综合各种因素,也不排除方雨轩有酒后乱性的可能。”
少华分析缜密,推理严谨,小南点点头,给予肯定。
少华用手摸着额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哪有这头脑,这都是近才女增智慧。”
小南脸颊一热,笑说少华油嘴滑舌,讨好卖乖,没安好心。
少华大喊冤枉,扮个哭相,逗得小南跑出老远。
冷静下来后,小南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少华没有分析到的几个要点,她说:“从客观上讲,方雨轩的确有充分的作案时间,可从理智上讲,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段未了情爱,敢冒身败名裂的风险?再说,我们也不敢断定他们当初有没有发生过关系。”
余音未散,郑少华就觉得被浇了一瓢凉水,冷得头脑发颤,身子发抖,万丈破案豪情一落千丈!他顺势坐在石凳上,闷声不语。无声的抗议,仿佛是在责怪小南打击他的破案积极性。
小南一笑,轻拍了一下他的肩,以理服人。
可少华头一扭,坚持己见:“不管怎么说,我认为,我们就该以方雨轩为中心展开调查。”
“有分歧不代表没默契。”小南疏导少华要爆发的情绪,“你说呢?”
少华急了,霍地站起身直视着小南:“难道你还没看出,方雨轩是个善于伪装、城府很深的人!”
柯小南不急不躁:“照你这样说,那个沉默寡言的温庭义不是更可疑吗?你也看到了,江户川说了有一万句,可他却始终没说过几句。”小南推心置腹,“所以,办案子绝不能急于求成,作为受害人,她们可以先入为主,而我们却坚决不能,我们只能靠证据说话。”
一缕淡淡的月光照在少华英俊的脸上。仔细分析小南的话,他开始检讨自己推理过程中的遗漏,同时,心海里,浪涛翻滚。
竹林,一片寂静。
忽然,从竹林深处传来几声怪鸟的鸣啼。
两人警觉,分头察看,但并未发现任何异样。虚惊一场。可敏感的小南还是隐隐觉得,这看似宁静的竹林,恐怕真的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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