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埃尔·内勒在讲他的“球”的笑话。多年来,只要和文森特在一起玩台球,他总要把这个笑话讲一遍。他讲的是“如何让台球桌发笑”。每次开讲都是同样的情形。诺埃尔在球桌上身体前倾,左手做出完美的杆架手势,右手将球杆回拉……这时他会蓦然打住,头部静止不动,只用眼角的余光斜瞅着旁边的文森特。
“我给你讲过那个让球桌发笑的笑话没?”
文森特每次听了都会大笑,然后两人会齐声抖出那个包袱一“挠挠他们的蛋蛋!”后来根本不需要这句话了,只要诺埃尔像第一次那样绷着脸提出这个问题,就足以把文森特逗得乐不可支了。
他们在楼下匆匆吃过饭,便到二楼的娱乐区玩一局台球。诺埃尔打进一个红球,却错过了蓝球。他直起身来。“我讲个新笑话……怎样看出你是来到了一家蕾丝酒吧?”他没等文森特回答,便兀自说:“就连台球桌上都没有球。”文森特哈哈大笑。“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那个笑话……不过你可以继续努力。”
诺埃尔此刻兴致很高。“你听说过美国联邦调查局、英国苏格兰场和爱尔兰警方比赛的那个笑话吗?”
“没听过,我也不想听。”
“他们要做的事就是……把一只兔子放进森林,谁第一个追上它并逮住它,谁就是赢家。英国人用几周的时间观察森林里所有的兔子洞,直到有个巴西电工走出来,他们就开枪把他打死了。”
文森特瞄着球桌另一端的一只红球。“你是在敷衍我吧。”
诺埃尔咧嘴一笑。“邦调查局么……他们搬来了空援,飞机往森林里扔了一枚炸弹,轰出那只兔子,就连青蛙都烤熟了。”
文森特慢条斯理地用白垩粉擦完他的球杆,然后直起身等着,知道他没办法让诺埃尔闭嘴。
“最后谁赢了比赛呢?”诺埃尔说,“半小时后,爱尔兰警察走出森林,押着一只戴上手铐的狐狸。狐狸脸上鲜血直流,全身青一块紫一块,嘴里嚷嚷着,‘行啦,行啦,我是兔子,我是兔子!’”
文森特笑了,但他还是更喜欢那个台球的老笑话。
二十分钟后,在文森特居住的麦克兰根公寓楼外,两人打开了诺埃尔汽车的后备箱。文森特看着那个绿色大汽油罐问:“你是想烧毁全城吗?”
“我不知道咱要用几辆车,三辆,还是四辆?”
“无所谓啦。我们只需要烧两辆……雷克萨斯和梅甘娜,就够了。”他看了看汽油罐侧面的标签。“二十升?把它搬到四楼可够你受的。”
“废话。”
两人轮流使力,把汽油罐搬进公寓里。文森特打开窗户,好散掉汽油昧儿,然后把一个漏斗安在塑料大可乐瓶的瓶口,同时诺埃尔搬着汽油罐往里倒。
他们装满了四只两升容量的可乐瓶,洗了洗,出门去喝几杯。每到干活前夜,文森特总是要去酒吧痛饮一番。
文森特最大的优点,便是善于开导旁人。他对事情也许有独到见解,但说话之前总是深思熟虑,从不随性发两句议论就了事。他本可以把洛琳辱骂一番,或者安慰诺埃尔说那婊子死了才好,但他却这么说:“这种事情在所难免……出了娄子,人就会伤心难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诺埃尔·内勒有时会为洛琳的事感到闷闷不乐……但他很高兴文森特没有冒犯她。和文森特谈过这件事后,他明白这属于成人间的恩怨纠葛,需要坦然接受并克服心理障碍。反倒是诺埃尔想起他被那婆娘一脚狠踹,便觉得自己是个惹人哀怜的毛孩。
这样的变化真是不可思议。曾几何时,文森特还是个孩子,需要诺埃尔的照看和开导。现在,不少时候都是文森特更懂事理,不少时候他看上去倒像是自己的兄长。诺埃尔喜欢这样,他为曾经的付出和如今的回报感到欣慰。
“咱俩是黄金搭档,”诺埃尔说。
“就像劳瑞和哈迪吗?”文森特问。
诺埃尔咧嘴一笑:“扯淡。”
文森特向侍者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快要喝空的啤酒杯。斟过新酒后,文森特举杯凝视着哥哥的眼睛说:“明天见。”
诺埃尔点点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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