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内的哭声越来越急,一阵阵的阴风从四面八方往公蛎的身上扑。公蛎徒劳地将身体盘起来,昂起脑袋。
忽觉头上一道白影掠过,抓住他的脖子拎了起来。
公蛎早已失了分寸,不顾原形不得发出人语之禁忌,尖声叫道:“你是谁?”
黑影回手将公蛎甩在自己肩上,脚步不停,接连跃过数堵墙壁,低声喝道:“闭嘴!”
公蛎一愣,顿时浑身散了劲,软塌塌盘在他的脖子上,委委屈屈道:“你怎么才来?”
来的竟然是毕岸。
兜兜转转好久,层层叠叠的墙壁终于不见,两人来到一处树林里。公蛎打量着黑黝黝的四周,惊魂未定道:“我……我刚才差点被人烤了吃了。”
毕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公蛎却是那种越是不安话越多的人,想起刚才的情景,心仍突突乱跳,一惊一乍道:“啊呀,刚才一屋子的布娃娃,眼睛手臂都会动!……这帮小混蛋,讨饭顺带偷东西……那个不知做什么的三爷,故意将人家健健康康的孩子弄残,然后放他们去乞讨——拐杖!拐杖突然变成了一条毒蛇!还会喷火。吓死我了,我身上都着火了!你看你看!”
公蛎将身体探至毕岸面前。但未等毕岸说话,自己先愣住了。身上鳞甲如常,行动自如,除了因为长时间紧张而导致的酸痛,没有一丝灼伤的痕迹。公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摩擦鳞甲,发出咔咔的响声:“奇怪,我明明被火烧得乱蹦……”
他唯恐毕岸不信,将脑袋勾起,伸到毕岸的两眼之间:“真的!那个三爷不知道什么来头,满身戾气,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还有那个挂满布偶的房间,鬼气森森,我保准你进去也得吓出来……”
毕岸终于在公蛎说话的间隙插入一句来:“胆子小,就不要乱闯。”
但做梦梦到丁香花女孩那段,他却没讲。蜕皮那段时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象她长什么样子,想象两人相见、相恋;也不知多少次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她。可惜蜕完皮之后,又被洛阳的花红柳绿吸引,把这件事给放了下来。
公蛎将脑袋搁在毕岸的头顶上,干嚎道:“还有!我的眼睛差点瞎了!”他晃动着脑袋,惊恐不已:“我眼睛定是有毛病了!突然之间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毕岸这次倒是认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若是大白天被人看到,这定是一副极其滑稽诡异的景象:一个相貌英俊的白衣男子,顶着一条大青花水蛇,男子沉默寡言,水蛇喋喋不休,两人倒也相得益彰。
公蛎颠三倒四讲了一阵,用尾巴拍打着毕岸的背部:“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毕岸理也不理,只管带着他左突右奔,走得毫无章法。有时直行,有时又斜斜地不知走向何处。明明看到前面是一堵墙,走到跟前,却变成了一棵树;明明是条道路,走着走着脚下忽然变成了深坑。
公蛎不知这是什么来头,吓得紧紧地扒着毕岸的肩膀,不住地惊呼提醒:“有水塘!”“小心撞石头上了!”
毕岸进退自如,跳跃转身等如行云流水,带动衣袂飘飞,身形甚是潇洒。公蛎终于放了心,闭眼养神,道:“这什么鬼地方?我在洛阳城中,还从来没有迷过路呢!”
正说着,忽然身下一空,吧嗒一声重重跌落在地上。公蛎惊声尖叫,睁眼一看,原来已经回到忘尘阁门口,毕岸将他甩在梧桐树的阴影里,皱眉道:“人形,快点。”
公蛎跌了个灰头土脸,嘀咕道:“就不会轻点放吗。我这些日刚蜕换的新皮,都被你弄脏了!”
毕岸慢条斯理地拍打着弄皱的衣衫,道:“非人形,不得人语。”公蛎不服气道:“这谁定的规矩?我看也没什么嘛,这样说话才方便……”
话音未落,只听门吱呀一声,胖头探出脑袋,惊喜道:“老大!”一看是毕岸,稍有失望:“哦,原来是毕掌柜回来啦。”公蛎摇身一晃,慌忙恢复人形,窜出去揪住胖头捶打起来:“你竟然敢在家里!”
胖头任他打骂,憨笑道:“我出去找了,没找到,这不刚回来,正在寻思去哪里找好呢……”
公蛎今晚受了惊吓,倒觉得自己像是立了大功一样,骂道:“你如今翅膀硬了,同山羊胡子合伙来欺负我……”
不待他说完,毕岸提着衣领将他丢了进去,不偏不倚落在堂屋正中的椅子上,公蛎揉着屁股,见毕岸神色严肃,悻悻地闭了嘴。
汪三财听到动静,也披衣起来,看到毕岸回来十分高兴,却对公蛎熟视无睹,搬出账簿,啰哩啰嗦说了一大堆的账目。毕岸和颜悦色道:“财叔辛苦。忘尘阁生意,全权由您打理,有什么需要购置添、整理清除的,您自行决定便是。”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块牌子递给汪三财,道:“这是鸿通柜坊的一百两飞钱,您去兑了吧,看哪里需要,只管开支。”
汪三财眉开眼笑,道:“毕掌柜放心,老朽绝不乱花。”
公蛎眼巴巴看着,恨不得去抢过来,嘟哝道:“我这个掌柜做的,连个伙计也不如!”
时辰不早,毕岸打发汪三财先行安歇。公蛎瞄见毕岸腰间荷包鼓鼓囊囊,琢磨着如何开口从他那里划拉些银钱来,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两人一起来到正堂。
胖头见公蛎无恙,欢天喜地地跑去厨房,端出一大盘切好的烧鸡和一壶烧酒来。
两人在中堂坐定,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射进来。公蛎故作矜持,拿了条鸡腿慢慢地啃,道:“你今晚在那里做什么?”毕岸反问道:“你今晚去那里做什么?”
公蛎不好意思说因为一只烧鸡同汪三财怄气,含糊道:“我四处溜达,想了解下生意行情。”
毕岸自顾自倒了一盅酒一饮而尽,道:“我看那片地脉有些异常,怀疑同巫氏有关。”
公蛎停止了咀嚼:“谁?会不会是那个逃跑的巫琇?”这些天来,毕岸一直在追踪巫琇,但巫琇狡诈又善伪装,几次出击都扑了个空。
毕岸道:“不是巫琇,也定然会是其他懂巫术之人。”公蛎脱口而出:“你惹他们干吗?我看那家伙有些道行,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可是想到那些致残的孩子们,又说不下去了,嘟囔道:“这些遭天谴的玩意儿,竟然想出如此狠毒的法子。”
毕岸默然不语。
公蛎对巫氏一族毫无兴趣,更巴不得自己离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牵涉了进去。当下不再追问,偷瞄着毕岸的荷包,厚着脸皮道:“你倒落个清闲,大半月都不回来,如今生意可差呢。财叔又看得紧,别说好酒好肉,就是买件衣服都被财叔唠叨个半天……”
未等说完,房门响了,阿隼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看到毕岸和公蛎相对饮酒,愣了一下。
公蛎对阿隼颇为忌讳,不敢再提银钱的事儿,忙热情地打招呼,并亲自去厨房取了酒盅。
等找到酒盅回来,阿隼已经将烧鸡吃的只剩下爪子和脑袋,公蛎大为懊恼,又不敢说什么,倒了满满一杯酒,谄媚道:“为了洛阳百姓的安居乐业,大人真是鞠躬尽瘁。”
阿隼连酒盅也不要,拿过酒壶将半壶酒仰脸倒入口中,对毕岸道:“前日我找机会核查了一下。大院租住者吴三,前年夏天从城外来到洛阳,多人可以证实,身份文牒也核验无误。精神有些问题,成日疯疯癫癫的,是个驼背,最喜欢打扮得古古怪怪,周围邻居已经习以为常。大院一共八个孩子,除了一个叫小武的,其他七个全是残疾。小武机灵,平日帮着吴三领着那帮小乞丐四处乞讨,偶尔小偷小摸。”
毕岸道:“好。”公蛎正认真听着,窝在一旁打盹儿的胖头忽然来了精神,揉着眼睛道:“什么案子?”阿隼对公蛎爱答不理,偏偏对胖头这个傻瓜青睐有加,道:“孩童失踪案。”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原来是张寻人启事,上面画着一个总角小女孩的图像,说是父母投奔亲戚,携四岁女昨日到京,不料在北市码头走失,若有人送回某某坊某某巷,定当重谢,云云。
公蛎“腾”地站了起来。这张图上所画,正是今晚见到的那个小女孩。
阿隼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了?”
公蛎惴惴不安道:“这个孩子……如今变了样子了。”他正想将今晚的所见所闻详细讲述一遍,只听阿隼嘴里含着食物,不耐烦地道:“知道知道,我们都知道!要不是你,今晚可能已经抓到那个吴三了!”
公蛎愣了一下,警惕道:“你怎么知道?”
毕岸露齿一笑,转向阿隼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阿隼道:“未敢惊动。不过龙掌柜这么一闹,我担心打草惊蛇。”
毕岸道:“未必。这样也好,惊慌之下,可能有更多破绽露出。”
公蛎顿时明白过来,气急败坏道:“你们俩,你们俩早就合计好了是吧?就我被蒙在鼓里,还傻乎乎地替人出面,差点丢了性命……”
阿隼将剩下的鸡头也吃了,咕咕喝了两口酒,轻蔑道:“我们有说要你参与办案吗?明明是你自己闯进来的,若不是我家公子带你离开那个古阵,你今晚就回不来啦。说不定明天,南市或北市就多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残疾人在沿街乞讨呢。”
原来阿隼等早已发现洛阳城中乞儿之事。这几个月来,连续发生三起孩童失踪,但查来查去,竟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所丢孩童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无一找回,不过追查过程中发现,街上繁华之地莫名出现多个残疾乞儿。
洛阳自被天后封为“神都”后,对身份文碟核查甚为严格,连乞丐也被官府造册清点,如今天下太平,多出这些残疾儿童未免让人生疑。毕岸跟踪多日,发现这些孩童印堂发暗,口不能言,问询起来似乎心智不全,但乞讨中或装憨或纠缠,不像天生痴呆之人,便疑有人组织控制他们,所以跟踪去了土地庙附近的弃儿窝点埋伏,希望能找到线索。
阿隼道:“偏偏你这个不长眼的,怄个气离家出走就能碰上巫氏后人施法,你说你是不是同巫氏有什么渊源?”
公蛎本来不以为意,但见毕岸看了阿隼一眼,似有责备之意,不由心中一动,想到血珍珠、薛神医和柳大,似乎自己确实同巫氏一族比较有缘。瞠目良久,半晌才烦躁道:“我哪里知道!我这人就是倒霉,出门闲逛都能碰上这种鬼事情……”愣了片刻,又急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还让那个小女孩被……那样?”他比划了一个脑袋变形的动作。
阿隼不耐烦道:“安安生生做你的掌柜,不该管的事儿不要多管,好多着呢!”公蛎最烦听到这句话,幸灾乐祸道:“我看这个三爷来头不小,你们俩要小心。”
阿隼轻轻松松道:“你从何处看出来头不小?”
公蛎故弄玄虚,模仿着三爷的样子道:“他从空中抓了一朵萤火,往人嘴里一捂,小女孩样子就变了——”
阿隼哈哈一笑,猛然伸手朝空中一抓,朝他面门投掷而来,道:“着打!”一团绿莹莹的小火球朝着公蛎翻滚而来,公蛎躲闪不及,不由自主向后仰去。
不料火球在即将接近公蛎鼻尖之时,倏然消失。
公蛎收不住脚,眼看便要摔倒。一直默然沉思的毕岸伸臂一揽,扶住公蛎,朝阿隼道:“过了。”
阿隼见公蛎面带愠色,且公蛎惊魂未定,笑道:“这不过是个小把戏。你想我们天天同巫氏一族打交道,总要懂些入门的技巧罢?”
公蛎不由朝毕岸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道:“你也懂巫术?”
毕岸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公蛎心里对毕岸阿隼多了几分警惕,干笑了两声道:“原来如此。”
阿隼拈起最后一根鸡爪,道:“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吃完了!”
公蛎心中又烦躁又沮丧,却也不敢同阿隼撕破脸,扑过来一把夺了鸡爪去猛嚼起来。
阿隼嘲笑道:“听说你这十几天不出门,每日一个烧鸡,还没吃够?今日又因为烧鸡同财叔吵架,嘿嘿,真有出息。”
公蛎辩解道:“食色,性也……老祖宗的话,怎么会错?”阿隼反唇相讥:“大老爷们,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活着有什么用?老祖宗没教你么?”公蛎气结,怒目而视。但他一向最为忌讳阿隼,不敢多言,只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悻悻道:“我读书人,不同你大老粗计较。”说完又忍不住奚落道:“看守了半个月,生生让人遁了,你还高兴什么?我要是你,今晚就得气得自己撞墙而死。”
阿隼怒道:“你还好意思说?莽撞冒失,胆小如鼠,还贪财好色。不管什么案子,碰上你就没个好事!”毕岸制止道:“算了,见招拆招也不错。他们的马脚一露出来,再收回就难了。”
阿隼迟疑道:“公子,那件宝贝……”
公蛎一听宝贝,顿时两眼放光,忙道:“什么宝贝?哪来的?”
毕岸未予理睬,只对着阿隼道:“先不用管,千魂格之说,只是传闻,不知真假。不过院内的卦象和阵法,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吴三能够布置的。如今七个已满,近期应该不会再出现孩童失踪了。”停顿了下,道:“此案倒是小事,怕只怕,还有其他不明势力参与进来。”
公蛎听得如坠云里雾里。拐子拐卖儿童,难道还有数量限制?
阿隼将剩下的半壶酒全部倒入口中,道:“好,那我就按兵不动,等公子示下。”转眼看到公蛎若有所思,眼珠一转,笑嘻嘻道:“龙掌柜既然这么喜欢宝贝,不如带着他去……”说着朝毕岸一挤眼。
公蛎看阿隼一脸坏笑,正想找个托词拒绝,却见毕岸微微摇了摇头,道:“不用,他还是在家为好。”
阿隼恢复庄重之色,道:“孩童失踪一案,官府那边,可催得紧了。”
毕岸道:“七日之内,不管我这边有无动静,你那边只管结案,不用等。”
公蛎一听如此胸有成竹,料想不是什么难办的案子,顿时心痒,腆着脸道:“有没有赏银的?要有赏银,我就同你一起去。”
阿隼不客气地道:“除了变回原形吓唬女人孩子,你还有什么本事?”
一无所长这等事儿,自己讲是谦虚,从别人口里听来却极为刺耳。公蛎顿时大怒,但想要辩驳,却不知如何说起,怒视了半日,道:“你这是嫉妒我!”
阿隼反唇相讥:“我还讨厌猪呢,难道是嫉妒它心宽体胖?”
连毕岸也笑了起来。阿隼将盘中的鸡肉沫子扒拉干净,道:“我看你还不如……”哈哈一笑,接着道:“直接化为猪形最好。”
公蛎怒极,却不敢发作,只好委屈地看着毕岸。毕岸忍住笑,道:“阿隼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阿隼收了笑脸,略一点头,看也不看公蛎一眼,扬长而去。
公蛎等阿隼走远,这才愤愤道:“你看看你的手下,像什么话?”忽然想起他的巫术,瞬间堆出一脸的笑,慢慢挪着屁股坐下,道:“你那个……易容的巫术,能将人变得美么?”
毕岸看了他一眼,道:“不,只会变丑。”
公蛎有些失望,怒气顿时转回到阿隼身上来了:“这个讨厌的阿隼!”
毕岸打量着公蛎,漫不经心道:“你身上的鬼面藓怎么样了?”
公蛎没好气地扯开衣襟,给毕岸看:“颜色深了些,不过不疼不痒。”
公蛎其实是很怕死的,不过他有独特的自我安慰法:一想起比自己英俊、优秀又有钱的毕岸也要死,瞬间便心理平衡了。
毕岸点头道:“还是抓紧找到医治的根源。或者,找到巫琇。”公蛎懒得去想,道:“反正我也没这个本事,就靠你了。”
毕岸笑了一下,道:“你还是如此。”
他笑起来眼睛细长,嘴角微扬,原本严肃冷峻的脸平添了几分柔和。公蛎心里又忍不住嫉妒,瞄着毕岸身上那件黑色云缎骑射服,再看自己身上已经脏污的洒金藏青袍服,顿觉俗气,拈着他的衣袖摩挲着道:“你这衣服哪里做的?哪日借我穿穿。”
毕岸一把甩开,道:“你又不骑马射箭!”
公蛎暗叫小气,道:“你近来忙得很,听说隔壁苏媚姑娘也不在家呢。”
毕岸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道:“她有事。”
公蛎心中更加不舒服,酸溜溜道:“哟,果然她的行程还是你最清楚。”
毕岸又是一笑。
公蛎见他默认,反而不知说什么了,悻悻地道:“也难怪,女人嘛,爱慕虚荣者多,像我这种身无分文的,人家怎么会看上我?”目光又落在他的荷包上,斜着眼睛道:“当铺掌柜,听着好听,搭了人工不说,连私房钱都投进去了,也不见个回音儿。我哪里比得上你和阿隼,银两大把,家底丰厚,只管外出潇洒,留下我和胖头吃糠咽菜……”
毕岸道:“男子汉大丈夫,有话直说,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小气。”说着看也不看他,解下荷包丢给了他:“上次回纥宝贝案,官府的赏银。”
荷包里足有五十两。公蛎没想到得手如此容易,忙将荷包塞入怀中,喜笑颜开道:“毕公子,毕掌柜,您教训的是。以后再有这等好事,一定要叫上我,公蛎保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毕岸抿了一口酒水,道:“好。不过这两天,你还是安生在家里待着吧,哪里也不要去。”沉默了片刻,毫无征兆地起身回房,行至门口,突然道:“以后还是叫我毕岸吧。”
公蛎欢天喜地地捧着荷包跟在毕岸身后,讨好道:“怎么能直呼您的大名呢,嘿嘿。”
毕岸回头看了他一眼,摔门而出。
不知为什么,公蛎突然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他同毕岸,已经认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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